【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本文人物,陆续添加 本文人物,陆续添加 本文人物太多,怕大家记不住,就先列个表。 开篇年份:天启二十七年 【苏家——京城老字号药铺保宁堂】 1。老爷 老太太——苏何氏 ——大丫鬟:茗轩(给苏锦郁糟蹋完后送去了乡下) 丫鬟:英碧 2。大姑奶奶——宫里头月妃 3。二姑奶奶——宫里头星妃 4。大爷——苏锦业 大奶奶——苏李氏 ——女儿:苏晴英姑娘 5。二爷——苏锦艺 二奶奶——苏蒋氏 ——丫鬟紫宸 ——女儿苏丽英 6。三姑娘——16岁死 7。三爷——苏锦源,和春香楼花魁季红好过 三奶奶——许绣忆,前世27岁,今生18岁, ——丫鬟:金玉,银玉 8。四爷——苏锦郁 ——通房丫鬟:寻妙,女儿苏宝英 邰莲(15岁,怀胎6月) 下人们:钟二——值夜的 【许家——许绣忆娘家】 太祖——护国公(已故) 祖父——许唐宇,承袭护国公之位 父亲——许愿,翰林院当差 哥哥——许岚清,准备考科举 【安家】 安承少 楔子 楔子 天启二十七年三月十八,京城出了一件大事,京城最大药房保安堂的三爷苏锦源和春香楼的花魁季红好上了,没想到那季红是七王爷看上的人,苏锦源仗着自己的两个姐姐都在宫里头做妃主子,愣是要和七王爷抢女人。 三月十六这天的晚上,苏锦源吃完花酒回家的路上被人办了,尸体送回家的时候,脸全让划花了,这是有顶顶深仇大恨的人才做得出这档子事,人人都在猜测是七王爷夺爱不成恼羞成怒,暗中派人下的手。 苏家的人报了案的第二天,刑部就派人开始调查,苏家也算是皇亲国戚,苏家大姑奶奶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刑部自然是不敢怠慢。 这案子查的快,结的更叫那个快,三月十八就出了结果,原来买凶杀人的,竟然不是七王爷,而是苏锦源相好的季红。 至于季红为什么杀人,大约是这事关乎到苏家名声,上头交代了什么,所以刑部的人口风紧的很,半分消息也没透出来,百姓也就只能胡猜。 猜来猜去无外乎季红想跟着七王爷,奈何苏锦源也不好得罪,所以就派人杀了苏锦源。 也有人觉着,或许是季红不甘就这样和苏锦源好着,让苏锦源纳了她做姨娘,苏锦源顾及苏家体面不肯,季红怀恨在心委屈愤恨就把人给杀了。 无论是哪一种猜测,总归季红杀了人,当日就被刑部收了监,判处了秋后处斩。 杀人理当偿命,季红这也算是罪有应得。 而苏锦源,纨绔子弟一个,平素里吃吃花酒,赌赌博之外,也常常欺凌乡里,死了也没有人觉得多少可惜。 整个事儿里,唯独让人打心眼里同情的只有一个人——许绣忆,苏锦源的新婚妻,苏家三奶奶。 ——题外话—— 现在每一章一定要够1000字才让发,无奈小九的楔子就这么点长了,所以只能废话几句。 好久没有开古文了,其实还是古文写起来有感觉,这次的新文,也想尝试一下不同的风格,希望大家能够给予大力的支持。 新文元素挺多的,希望大家看的喜欢,宅斗商斗为主。 这本文也是我唯一一本,不打算写武功这种东西进去的文,当然,男主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但是此武功非彼武功,至少不是飞来飞去的那种,就是男主有几把刷子,说白了是个练家子,哈哈,我这算不算透剧呢? 其实我这本文的男主不会和大家打哑谜,应该说只要他出来了,你们就知道谁是男主了。 至于女主,毋庸置疑,许绣忆,我一向起名无能,包括文名也如此,不过我还是坚信那句话:一章不看是你的错,看一章不看是我的错。 写回老本行,我觉得我这人就是适合那种斗来斗去的东西,太温馨的现代文我好难驾驭,每天卡文卡的和啥似的。 第一章 穿成三奶奶 第一章穿成三奶奶 脑袋昏昏沉沉的,一觉睡醒就觉得嗓子疼的厉害。 许绣忆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暗戳戳的屋子里,看不见什么东西。 她伸手要去探床头灯,这一探可着实吓的她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三层,一口气憋嗓子眼想尖叫,却愣生生吓的开不了口。 有人,独居的她,床边居然趴着个人,刚才可能是碰到那人的脸了,温温热热,柔柔软软的,像是个女人。 她惊恐的往里缩了缩,小心翼翼的在床板上摸索,想摸到自己的手机然后逃跑,许是她的动作惊醒了对方,黑夜中,只听到一个稚嫩却无比欢喜的声音。 “三奶奶,您醒了?” 三奶奶…… 是不是搞错了,她才27。 她犹然全身警惕着,那人似乎起了,少卿,屋子里亮起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入目的一切,着实骇的许绣忆两眼发直。 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丫鬟,最多十五岁,穿着一件青灰色的大棉袄,棉袄外头罩着一件绛红色的小坎肩,两个小圆发髻,就杵脑袋上,一左一右的,对称的佩戴着两朵小绢花。 这会儿,她正拿着油灯靠近,场面诡异的叫许绣忆双腿发软。 丫头把油灯放了床头凳子上,才算是注意到许绣忆脸上惊恐的表情,着急忙慌问道:“三奶奶这是怎么了?” “我……”一开口,才觉嗓子嘶哑疼痛,就像是被硫酸腐蚀了一般。 她不禁蹙了眉,丫鬟还以为她身子不舒服,对着外头喊了几句。 许绣忆一头的雾水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一个丫鬟已经让她搞不清楚状况了,没想到接下去蜂拥进来了一群女人,每一个都是古装打扮,七嘴八舌的开始关怀询问她的情况。 她脑袋一阵阵的疼,有些许不属于她的记忆开始前赴后继的往脑子里涌。 那些记忆里,有关于眼前的每一张脸孔,更有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 随着这些记忆,看着眼前那一张张涂脂抹粉,古装打扮的面孔,她只惊的个目瞪口呆——穿越了? 她从医院下班回来,累的很就开了煤气烧热水,然后睡着了,她不会是在做梦而已? 她睡觉向来不踏实,几乎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做梦,每天梦境都比现实精彩,最近穿越剧看的是有点多,她想,她应该是在做梦。 使劲掐了自己一把,这一掐可疼的她倒抽了冷气。 这么疼,那这应该不是做梦了? 所以,她真的穿越了?脑子里的这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也是这个身体前世所有的? 许绣忆,怎么这么巧,她也叫许绣忆。 许绣忆,京城老字号药铺保宁堂家的三儿媳妇,娘家祖上被封为护国公,太祖死后,祖父许唐宇世袭了国公位,父亲在翰林院当差,有个哥哥明年要考科举。 算是出生于名门望族,联姻的苏家在京城也是有头脸的家庭,苏家更有两个姑奶奶在宫里做妃主子,其中大姑奶奶甚得皇上宠爱,爱屋及乌,皇上对苏家更是青眼相待。 这样门当户对的姻缘,人人都羡慕的紧,只是苏家的三爷苏锦源却是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找了个勾栏里的窑姐儿,还为窑姐儿得罪了七王爷,就在前几日被人了结了性命还划花了脸,刑部调查出了结果,正是那窑姐儿下的毒手。 这些记忆,如今都存在了许绣忆的脑子里,凭借着这些记忆,她总算是把自己顺了过来,理了清楚,许绣忆沉沉叹息了一口,不免几分自嘲。 夜路走多了会不会见鬼她不知,但是她绝对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穿越看多了是真会穿越的 第二章 头七夜 第二章头七夜 许绣忆醒来后,来看她的人就络绎不绝,从苏家老太太到苏家大奶奶二奶奶,还有她娘家里的人也过来看了她。 这般劳师动众的,一则显她在苏家地位非同一般,二则她分析了一把,这些人大约是怕她再起轻生的念头。 虽然对轻生这段没了记忆,不过听丫鬟金玉说了,她昏迷是因为上了吊,得亏发现的早,才算是救回了一条命。 许绣忆不免想笑,大抵她们也想不到,这条命,可不是原先那个许绣忆的了。 至于先头那个许绣忆轻生的原因,从苏家人对她的安慰来看,应该是觉得丈夫出了那样的事情,面子薄觉得挂不住,所以就想一了百了死了算了。 苏家老太太,在她面前可算是把自己的儿子咒骂的永世不得超生,好似那个死掉了的苏锦源是个犯了错误的畜生,死一万次都不够解恨的。 可是许绣忆心里明白,老太太这无非是骂给她听呢,做老娘的如果真的那么痛恨儿子在外面找姘头,哪里用得着把事情弄到这地步。 许绣忆记忆里,苏锦源算不得一个好丈夫,但绝对是个好儿子,对苏家老太太那是一百个孝顺,老太太疼他的紧,所以苏锦源在外面做那等浪荡事儿,老太太从头到尾都包庇着,袒护着。 爱子便是害子,如今苏锦源为了个女人丧了命,苏家因为这件事被京城人指着笑话,尤其还得罪了七王爷府,苏家的日子更是大大的不好过,所以,苏家人才可劲的往许绣忆身上拍马屁呢,谁让许绣忆的娘家,是响当当的国公府呢。 三月二十三,是苏锦源“头七”的日子,脑子里有这个时代的记忆,许绣忆自然知道,这里的人死后,要做七道七,头七一般是说死者的鬼魂因为惦记家里人会回来一次,家里人要给死者准备好饭菜。 苏老太太一面在许绣忆面前诅咒着苏锦源永世不得超生,一面又大排场的给苏锦源做了头七,甚至头七还没做完,就开始和苏家大奶奶商量起五七的事情。 许绣忆站的远,只看到苏家大奶奶脸色一阵阵的难看,但是最后还是诺诺的点了点头,不晓得苏老太太和苏家大奶奶说了什么。 头七完事儿了,许绣忆回到房间,只觉得累乏,这身子从小就是个千金大小姐,稍稍站会儿小腿肉就酸疼酸疼的,当真可以用不堪一击来形容。 丫鬟金玉提她捏着脚,丫鬟银玉打了洗面水来,要给她净面。 骨子里没有奴役人的思想,只不过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怪异,她也顺其自然的承袭了许绣忆的小姐地位,享受下人的伺候。 静了面,银玉要去端一碗银耳羹来,金玉却道:“别出去乱走,头七做完,大家就都要回屋子待着,最好是钻被窝里,老人说了,这天鬼魂会回来看家人,如果看到家人的脸,可能就会跟上舍不得离开了。” 金玉小小年纪,想不到这般迷信,愣是把银玉说的脸色白了一阵,吓的慌。 第三章 过继 第三章过继 许绣忆笑道:“哪里来的鬼魂,再说就算是苏锦源的鬼魂,看到我能舍不得?能跟上来?要跟的上来,这命也不会给窑姐取了。” 听她这样说,倒有几分打趣自己,金玉银玉面面相觑,和个不认识她似的。 良久,还是金玉先开了口,道:“三奶奶,您要心里头难过,您不然哭一场。” 许绣忆更是笑出了声:“我看着像是难过的样子吗?” 金玉摇摇头:“不像!” “那不就成了。”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难过,她的感情不至于这么泛滥,更何况,这个人可算是带给了她莫大的难堪,如今全京城谁不知道许绣忆管不住自己的丈夫,成了个寡妇。 寡妇这名堂可真正的不好听,在这个时代,寡妇要改嫁那也是难以登天,虽然她记忆中从成亲那晚开始就没有和苏锦源同房过,她身子冰清玉洁着呢,可是外头人不会信啊。 她估摸着,如果不出什么意外,遵循这里人的生活方式以及思想,她就得顶着寡妇的名头这么过一辈子。 自然,她是不会愿意的,只是这会儿说这个还早些,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暂且顶个寡妇名过日子也是无妨的。 她这样想着,那厢银玉也不敢去拿银耳羹,甚至门都不敢出,索性过来搬了小凳子拉了她另一条腿放膝盖上,给她揉捏捶打,边按摩,边道:“三奶奶,今儿我听老太太和大奶奶说话呢,好像是说三爷五七的事。” 许绣忆也听见了一点,闭上眼享受着,她应了一声:“恩。” “五七都是女儿给过的,可是三爷没有女儿。”银玉说完,马上又打住了,小心着看了许绣忆一眼,见她还是那副漫不经心慵懒的样子,才敢继续道,“我听的不是很真切,可是老太太似乎是说,让大奶奶把晴姑娘过继给三奶奶。” 许绣忆闻言,一下睁开了眼睛。 “你说什么?” “我听的也不真切,好像是这么说的,方才回来路上,奴婢还看见大奶奶拉着晴姑娘抹眼泪呢。” 这下可真正是麻烦了,这个老太太,何必自作主张呢,许绣忆本还图个一人自在轻松,这老太太却偏偏要给她弄个闺女来,就算做“五七”需要女儿,但是侄女也顶半个女儿,犯得着弄的那么讲究吗? 难怪那大奶奶在和老太太说话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 亲生的闺女白白送了人,心里头能痛快吗? 许绣忆不愿意做这个恶人,更是不愿意的是不想带个拖累。 有了个闺女,以后还不得费心死。 老太太好心,大约觉得她守寡一辈子会寂寞,就弄个女儿来给她,可这也要问她想不想要啊。 起了身,她拿了大氅就往外去,金玉急急追上:“三奶奶去哪里?” “别跟着我,外头凉的很,我去趟老太太屋里,就回来。” 这事儿可要去说清楚,免得到时候人家直接把事儿办好了,送个大闺女过来,她是退都退不回去。 金玉银玉忙回屋去打灯笼,只是出来许绣忆就不见了踪影,两人慌急慌忙的往老太太那边走,追到了门口也没瞧见许绣忆的踪影,以为许绣忆走的极快,已经早赶到了,两人商量了下,不敢贸然进去,就在外头候着。 第四章 血人 第四章血人 那厢许绣忆,其实并不在老太太房间里,她原先是想过去老太太那的,没想到半道儿却被一双手给拉到了竹林子里,捂着嘴巴生生的没法叫,一股子血腥味,冲的她满鼻子的难受。 从一个从业多年外科医生的角度来分析,这个忽然挟持她的人,估摸着流了很多血。 背靠着他熨贴着,三月里的天,还穿着薄袄子,外头披着大氅,就这样他身上的血依旧浸透了她的衣裳。 她冷静又冷静,一声不吭,不发出一点呜咽的声音,也不挣扎一下。 那人大约是以为她晕过去了,低沉声音试探喊了一句:“还醒着吗?” 许绣忆点点头。 那人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了,许绣忆笃定她现在要是用力反抗不一定会输,可是为人医者,她也知道她的挣扎,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我放开你,但是你不能叫。” 那个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商量,看来是有求于她,肯定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妥协。 她又点点头。 口鼻松开的那刻,她迅速的跑离了男人几步,就在男人以为她要喊人,正凶神恶煞的冲上来的时候,却见盈盈一盏路灯下,她正眉目深锁的看着他胸前的伤口。 “受伤了?”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显然是不想引来人。 男人一怔,面上凶神恶煞的表情舒缓了一些,脸上糊满血,也看不清他的年岁长相,只看得清身段很高,一身乳白的衣服,就和个血洗过一样,斑斑驳驳一块红一块白。 见他只是眼神复杂又警惕的看着自己,许绣忆索性走了过去。 这男人并非要取她性命,不然早已拧断她的脖子,他大约是需要帮忙。 “你伤口很深啊!” “我需要药。” 果然,他劫持她,是想要她的帮衬。 这伤口,已经不是药能够解决得的了。 “你先跟我来。”当务之急,救人要紧,无论他是因何被伤,既然让许绣忆撞见了,就不能见死不救。 那个男人稍一犹豫,似乎怕许绣忆出卖他。 许绣忆回头看他没有跟上,轻笑了一声:“我要真要你命,你就不怕我去拿药,顺便把人带来?你什么逻辑思维啊,让你跟我走你怕我害你,却又有这个胆子放我去拿药。” 那个血淋淋的男人大约是被她的说的回不上话了,不过脚步却乖乖的跟了上来。 索性今天是苏锦源头七,这些迷信的古人早早都钻被窝蒙上脸了,所以一路走也遇不见一个人,七转八绕的,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许绣忆将男人引到了上了锁的一间房门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钥匙和药,你只管安心,这里没人会来。” 苏家的禁地,三姑娘的闺房,因为闹鬼,已经搁置多年了。 而钥匙,就在苏家的祠堂里供着,苏家人原意是让老祖宗们管着三姑娘,叫三姑娘别出来作怪。 许绣忆对鬼怪之说素来不信,就算世界上真有鬼怪,她也身正不怕影子斜。 第五章 缝针 第五章缝针 取了钥匙,回房间拿了一些分发的伤药,苏家经营药铺,所以每房每月都能领一些顶顶好的补药,伤药之类的,许绣忆自杀事件后,苏老太太更是体恤的拿了一堆好东西过来。 不知道这些伤药的成分,但是大抵是止血和促进细胞生长用的,拿了一些,她又从金玉的绣花箩子里拿了两枚细针一把剪刀一卷银线,另去大堂,把放在桌上给苏锦源“喝”的白酒给拿上,还拿了那对供着苏锦源的白蜡烛。 匆匆回去,那个男人大约是失血过多,居然晕厥在了房间门口。 许绣忆赶紧的开门,点上蜡烛,死活用了吃奶的劲把人给拖进来。 借着烛火,才看见这人不死可真正是上辈子造福积德了,偌大一条伤口,横亘了整个左肩及至左胸,左胸那边,明显还被匕首插了一刀,位置不偏不倚,正是心脏方位,大约是匕首插偏了,他才得以留下一条性命。 剪开他的衣服,有些干涸的血液把整件衣服都沾粘在了一起,衣服碎片小心的被扯下来,那人大约是疼的要命,昏迷中呻yin起来,看着着实让人不忍心。 要不是许绣忆看惯了这些血腥的场面,肯定得当场晕过去。 这得有多大的仇恨啊,两刀刀伤,均是致命,血肉翻飞,触目惊心啊。 打开了白酒塞子,她含了一口在嘴里,对着伤口就喷了下去。 那人嚎叫一声,许绣忆忙不迭拿手捂住他的嘴巴,那人已是痛醒,三月的天,因为剧痛而满头大汗,频频倒抽冷气。 “不要叫,忍一忍,会引来人的。” 许绣忆松开他,掏出随身一条帕子折了送到他嘴里:“咬着,会很疼。” 男人大约已经痛的七荤八素了,一见送过来一条帕子,死死的咬了紧,用力闭上了眼睛,一副受死的表情。 许绣忆也于心不忍,但是这伤口再任其流血,恐怕这人就真要见了阎王去了。 赶紧的又喝一口,烈酒辛辣,她呛的频频咳嗽,可又怕引来人便用力捂着嘴巴,愣生生把咳嗽声都吞入腹中。 连番几次,确定伤口消毒完毕,她拿了针线,绣花针很细,银丝线很软,正好适合。 这里没有医用缝针和缝线,她也只能将就。 把针放在酒里消毒一番,她对男人道:“不要动,再痛你也忍一忍。” 男人闭着眼点头,她凝神,点了另一只蜡烛,屋子里顿然亮堂了许多,她俯下身,对着伤口,一针一线认真的缝起来,因为痛楚,男人的双手死死的捏着她拖曳在地上的衣角,缝到胸口的时候,可能是太痛了,男人猛然一把拽住了她的脚踝,力道之大,生生是要把她的脚踝捏碎。 她压抑尖叫一声,男人睁开了眼,忙是松开手,艰难的想从帕子里吐出几个字,却被她止住:“别捏我脚,太疼了,等等我给你弄个椅子过来,你捏椅子脚。” 男人点点头,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长发,他的目光,顺着许绣忆一瘸一拐的背影而去,随后,缓缓落到了自己的胸口,他看到了一枚针,一根线,面上表情,大为吃惊。 第六章 折腾一夜 第六章折腾一夜 许绣忆拿了凳子回来,正巧见他望着针线发呆,给他解释:“伤口太深,光是上药根本无济于事,我帮你缝合一下,你放心,这线不会长你肉里,过几天等伤口愈合了,我会帮你拆掉线。” 他似懂非懂。 她为了给他转移痛苦,就给他讲起缝合的原理,他听的时而皱眉,时而惊奇,剧痛之处,也会用力咬紧牙关,表情狰狞。 终于,半小时左右,伤口缝合完毕,许绣忆拿了药,均匀的抖撒在他的伤口上,抬头看屋子里有一张床,用力把他胳膊架肩膀上,将他扛上了床,盖上了被子,然后,大大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细密汗珠。 “这里不会有人来,你歇着,我看机会会给你送点吃的来,你记住不要乱动,还有,晚上你最好不要点灯,今天晚上苏府上没有人走动,是因为是苏锦源的头七,他们怕苏锦源跟上身,明天就不了,值夜的钟二会巡园子,保不齐他会过来看看,所以你别点灯。” “知道了。” 他的声音疲倦又吃力,知道他失血过多需要休息,许绣忆也不打扰他了。 “我先走了。” “三奶奶留步。” 三奶奶,他知道她是苏府的三奶奶? 那就是可能是熟人了,可是他的脸都被血盖住了,也看不大清楚。 他让她留步,她便转了身过去:“还有什么事?” “三奶奶救命之恩,我日后必当报答。” “呵,我不要你报答,这是我的职责。”说完,她又不免轻笑,“呵,你就当我们是医药世家,悬壶济世是我们的苏家每一个人的职责,我真要走了,我那两个丫鬟估计等我都要等疯了。” “多谢三奶奶。” 许绣忆微微一笑,算是收下了他的谢意,转身熄灭了蜡烛,把带来的东西都带上,关了门,锁上,然后一一的把东西都放回了原处,这才回了屋。 一进去,金玉银玉尚未回来,这倒也好,不然她满身的血要解释还得半晌。 虽然两丫头对她耿耿衷心,得知真相也必定不会告密,但是为了那男人安危,少一人知道此事必定也是好的。 换好了衣裳,屋子里一股血腥味,开了窗通了风,又将沾血了的衣裳包裹起来塞到了角落头,打算哪日扔了灶膛里烧干净。 做好了一切,金玉银玉提着灯笼,带着老太太和一行人,匆匆的进了屋。 见到许绣忆,金玉满目都含了泪光。 “三奶奶,你这是去了哪里,真正是急煞了人。” 老太太上前,上下看了许绣忆,似先刚看出个什么端倪,良久只是说了一句:“大晚上就别到处走了,整个家里都起来了找你呢,以为你失踪了。” 老太太眼神明显有些怪异,许绣忆歉然一笑:“心里想着夫君,就去院子里散了散心,瞧这两个丫头紧张的,我还能出什么事。” 老太太的眼底更是怪异了,看的许绣忆很是不自然,忙道:“母亲,累了您大晚上被我折腾,我这心里当真是过意不去,母亲还是赶紧去歇着。” 老太太总算收回了那怪异的目光,点了点头,对丫鬟英碧吩咐:“回,同大房二房说一句,人找见了,不用找了,都歇着。” “是,老太太。” 第七章 闹鬼 第七章闹鬼 一晚上折腾,到此算是告了终,夜里躺在床上,许绣忆睡的很浅,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老太太把她叫到一个房间里,和颜悦色的对她说如果你看上了喜欢的人,我们就把他招上门,做填脚女婿(填脚女婿:儿媳妇死了丈夫后未离开婆家,又找了个倒插门的丈夫,这个丈夫就是公婆的填脚女婿)。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有人跌得撞撞从外面冲了进来,对着她一阵猛摇。 她睁了眼,只见是金玉满头大汗的跪在床边喊她。 “三奶奶,闹鬼了,闹鬼了。” 许绣忆起身,看外头天色,才吐了鱼肚白,平素里这个时候,金玉是不会叫她起来的,苏家虽然是大家,门风却没有那么严谨,不用日日里给老太太请安,每月初一十五的早起去老太太屋子里问个好,奉一盏茶说几句吉利话就行。 今天也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金玉却没叫她睡到饱就把她摇醒了,劈头盖脑还来一句闹鬼了,闹她个烦心鬼。 “怎么回事?” “三奶奶,闹了鬼了。” “怎么,三爷昨天跟上哪个人了?”她打趣。 却在听到金玉的话后,一下挺直了脊背。 “不是这个,是三姑娘屋子里闹鬼了。” “什么?” 她震惊,金玉以为她是给吓的。 “老太太让人去请了道士了,听说屋子外面都是血,老爷让钟二拿了钥匙去开门,钟二一进去就没再出来,老爷等了半刻钟,就让十多个小厮一起进去,屋子里床上头活生生躺着一个女人啊,仔细瞧才发现是钟二穿了三姑娘的衣裳,躺三姑娘的床上呢,床上也都是血,可钟二身上也没破,这血不知道哪里来的。” 许绣忆震惊的心,稍稍平复了一些,这么说这些人只以为三姑娘房间里闹鬼了,并不知道“鬼”其实并不是三姑娘。 听金玉这样说,屋子里除了钟二就没人了,那个人应该是弄晕钟二后就走了。 他还有这功夫给钟二穿上三姑娘的衣裳,看样子对苏家还真的挺了解的,连三姑娘屋子里闹鬼他都知道。 “道士来了吗?” 她怎么也要配合配合,是个人碰到这种事能不怕。 金玉忙道:“奴婢过来的时候道士还没来,三奶奶,您不然先起床我们去祠堂,大奶奶她们都在那呢,说是祠堂里有老祖宗,三姑娘怎么也不敢去那里闹的。” 这群人还真是迷信。 为了不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她也就点了头,答应和金玉一起去祠堂避避,一进去,好家伙,一屋子的老幼妇孺,丫鬟婆子们站在一边,主子们站在一边,她过去的时候,大奶奶苏李氏看她的眼光,明显有几分哀怨,手里,也把她的晴姑娘抱的紧,好似生怕被人抢了似的。 许绣忆知道她是怎么回事,正好老太太也在,她今儿就把话说清楚。 走了过去,她靠着老太太站着:“母亲,您受惊了。” 老太太似乎真吓的不轻,比任何一个人都忌惮这三姑娘的鬼魂,也难怪,当年逼死三姑娘的,就是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 第八章 男人的血衣 第八章男人的血衣 苏家老爷统共有过四房妻妾,老太太何苏氏是原配妻子,成亲三年连生了两女儿不见个生个崽子,老爷未免有些冷落。 她怕老爷在外面养外室,就设计让自己的丫鬟上了老爷的床,不久老爷就收了那丫鬟做姨娘,那丫鬟家里还有两个姊妹,不知道丫鬟和老爷说了什么,那出身贫贱的两姊妹也都进了苏家,做了姨娘,飞上了枝头。 三姊妹虽然都是妾,可是三股绳一拧,又是市井里长大的,知书达理不懂,打情骂俏在行,愣是把老爷哄的一愣一愣的,轮番的宠着这三姊妹,冷落了老太太。 很快三姊妹都怀了孩子,生了大爷和二爷还有三姑娘。 生了孩子后,三人就更是得宠,甚至恃宠而骄,企图逼宫。 老爷虽然喜欢三姊妹,但是却也是个重规矩的人,三个人屡翻对老太太不敬,老爷看心里,一再的姑息过去,直到那三姊妹居然给老太太粥里头下毒,老爷才终于把那三人都给休了,移送了官办,不多久三人就被发配了边疆,这会儿是死是活,谁都不晓得。 从这以后,老爷或许是对老太太心里有愧,未再纳妾,只和老太太一人修好,老太太五年内生了两个儿子——三爷和四爷。 接连得子,老爷的心思也便全放了子女身上,加上年岁大了,就更不去作怪了。 转眼子女都长大了,三姑娘十五岁那年去逛花灯,和一个卖字画的秀才相好上了了,老爷本来是同意这门亲事的,毕竟只是个庶女,对三姑娘的婚事也不上心。 只是老太太觉得有辱门楣一再反对,甚至硬是给三姑娘定了一门所谓的门当户对的婚事。 成亲当晚,三姑娘就在房间里上吊自缢了,从那之后,三姑娘的房间就老出邪门的事情,先是三姑娘衣柜里的衣裳,大半夜的居然自己飞出来挂在了院子里的晾衣竹竿上。 之后是屋子里传来女人悲戚戚的啼哭声,还有烛火在屋子里飞来飞去。 还有人见过三姑娘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荡秋千。 这一应的怪事发生后,府上请了道士,把三姑娘的闺房给封了起来,房间钥匙就存放在祖宗祠堂里,意为让祖宗看好三姑娘,不要再出来作怪。 如今,这三姑娘的房间里又出了怪事,弄的人心惶惶,老太太更是脸色煞白,手拿着一串念珠,不停拨弄着。 果是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棒打鸳鸯酿成惨事,老太太心里头大约也是怕三姑娘回来复仇。 许绣忆瞧她吓的那样也怪可怜,原本是有意要过来和她说说过继的事情,这会儿也打住了话,就静静的站在一旁。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有小厮进来,说是道士来了。 的这才见老太太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一些,上前对那小厮道:“道士怎么说?” “道士说,三姑娘屋子里还有男人的衣裳。” 许绣忆一下尖起了耳朵。 只听得小厮继续道:“老爷让我们从床底下扒拉了出来,果然是一件破败的男人衣裳,上面满是血。” 第九章 三爷鬼魂 第九章三爷鬼魂 许绣忆一下尖起了耳朵。 只听得小厮继续道:“老爷让我们从床底下扒拉了出来,果然是一件破败的男人衣裳,上面满是血。” 屋子里,众人发出一声惊恐倒抽冷气的声音。 只有许绣忆,眉目深锁。 这道士居然能查到床底下有男人衣裳,那会不会真有那么点灵通,也查到她房间里有血衣? 很快她又打消了这想法。 江湖术士,她还真信以为真,大约是那道士鼻子灵光,闻出来了床底下的血腥味。 “道士还说什么?” 老太太急声问道。 小厮忙回:“说了,说是昨儿夜里三爷和三姑娘打架了,这衣裳是三爷的,奴才们都辨认过,是少爷最喜欢的衣料子。”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冷气频频倒抽。 老太太目瞪口呆,许绣忆却是嘴角抽搐。 这道士,还真能编。 “道士还说,不信可以去看看,昨儿夜里三爷也回来过,喝了半壶酒,醉醺醺的就去三姑娘那里寻事,硬说三姑娘的娘勾引了老爷,三姑娘生了气,就和三爷打了起来,三姑娘是死了多年的,自然比三爷这个新鬼厉害,就把三爷给打的满身是血,衣裳也破了。” “什么!” 老太太是又怕又气又心疼,当下眼泪落了下来。 “我这个儿啊!” “母亲。” 大奶奶和二奶奶忙是上前,安慰老太太。 许绣忆心里头却不免好奇,这个道士若说是胡诌乱编骗银钱,那也不至于能说到白酒少了半壶这么细的点子上。 先头说床底下有破衣服只是他鼻子灵敏,可是做头七的酒少了半壶,这可如何解释? 而且姐弟打架这一出,编的是惟妙惟肖,天衣无缝的。 大家可能都信以为真,只有许绣忆知道不是那么回事,这个道士,是灵呢,还是不灵? 正想着,外头又进来一个小厮,说是道士已经把三姑娘镇住了,百年内若是不出什么事儿,三姑娘都不能再作祟。 老太太闻言方吐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又盯着小厮急问道:“那三爷呢?” 小厮脸色有些为难起来,看了一眼许绣忆,开口:“道士说三爷受了伤,已经回了屋子。” 屋子里,顿然噤若寒蝉,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许绣忆。 本以为再许绣忆脸上能看出什么惊恐的表情,却不想她眉头深锁,似有所思。 “这,这,不然请道士把三弟请走,人都死了,就不要再留恋前世了,这回了屋,让三弟媳怎么办,人鬼殊途啊。” 是大房苏锦业开的口。 老太太一脸为难:“不然,绣忆和我来住几天,老三受了伤,这是他的家,他还能去哪里?” 老太太总归是疼儿子,哪里舍得让道士把“身受重伤”的儿子给请走。 许绣忆心里头这会儿其实和明镜似的,想通透了一些事儿,不免想笑,可是还得装装样子。 “大哥既说人鬼殊途,想来他并无心伤我,只是身受重伤无处可去,就让他回房,总好过又去勾栏里沾染秽气,弄的不好投胎,金玉银玉,这几日你们就不用进屋子伺候了,我对三爷问心无愧,我不怕他伤我害我,你们两人胆小如鼠,若是叫三爷看到你们怕他,免不了要伤心的。” 金玉银玉闻言,虽然心里巴不得呢,可嘴上却双双道:“这怎么使得?” 老太太则是一脸感激,没想到许绣忆会这般贤惠。 “绣忆啊!” “母亲,你只管放心,我同锦源好歹夫妻一场,他生的时候,一颗心思扑了外头,死了能在我身边待上几日,我也是心满意足了。” 这份“情”,让人感叹,有丫鬟婆子,身子暗地里偷偷抹了泪,以为三奶奶对三爷,那是情深意重。 只有许绣忆知道,这一阵子,为了这个“三爷”,她可有的忙活了。 第十章 安承少 第十章安承少 回了屋,金玉银玉战战兢兢,不敢靠近房门,许绣忆吩咐了下去,叫两人去弄一盏补血养气的补药来,说是“三爷”要喝,两人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而去。 关上了房门,许绣忆目光逡巡四周一番,最后落在了屏风之后,道:“出来,有你这个鬼魂在,没人敢靠近这屋子。” 屏风后,走出个脸色惨白的男子,身上穿着的是苏锦源的衣裳,苏锦源偏爱白色,如今这白色长袍外,渗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大约是折腾了一番,伤口裂了。 不过,他虽然面色惨白,看着许绣忆的时候,却还是勾起了一个佩服的笑。 “你果然不同寻常女子,一点就通。” “有这功夫去请个假道士串好词,怎就不去城里大医馆看看你的伤口,又回来做什么?” 她一面问,一面很自然的上前搀扶住他的手,把他往床上搀。 他洗干净了脸,脸色虽然惨白,但是五官轮廓却都是上乘中的上乘。 鼻梁尤其挺拔,刀削一般。 脸型有轮有廓,嘴唇菲薄,因为病痛而有些粉白,眼睛却还是极有神的。 在许绣忆上前搀扶他的时候,他微微吃惊,不过很快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你不知男女有别。” 他倒是没有嘲笑的意思,顶多算是打趣。 许绣忆也不在意,不过知道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思想就是男女授受不亲,作为一个良家女子来说,若是叫男人看了自己的身体部分就必须嫁了那人,而作为一个寡妇,必须恪守妇道,不得和男人接触,直至老死。 这些条条规规,是对这个时代的落后女性而言的,作为一个医生,男人的身体,她早看的不要再看了,别说是这么搀扶一把。 “你要知道男女有别,你就不会进了我的房。” 她戏谑一句,他倒是没想到她回答的如此大方,尽让他无言以对,爽笑起来。 “本以为苏家三奶奶是个刻板的女子,没想到也会说笑。” 记忆里,许绣忆确实是一个刻板的女人,不懂一点风花雪月,墨守陈规,开口闭口就是规矩规矩,这也便是嫁过来就讨了苏锦源烦,一次都不曾碰她的原因。 试问谁会在新婚之夜,不停在丈夫耳边喋喋:“等等,夫君,我娘说了,身子是要给喜欢自己的人的,你喜欢我吗?” “不要,夫君,不要扯,衣裳扯烂了,明天丫鬟进来会怎么说。” “夫君,垫个帕子,我娘说了明天早上要给婆婆看的。” …… 苏锦源本来就不缺女人,娶个媳妇不过就是为了做做样子,许绣忆虽是美丽,但是却刻板的像是个小古董,新婚夜就讨了苏锦源的嫌,之后苏锦源也未曾和她同床共榻过。 不过许绣忆倒是不知道,自己刻板的名声传的这么远,连外人都知道。 仔细想想,这人对苏家的了解不浅,居然连三爷和三姑娘打架是因为三爷记恨三姑娘母亲争宠的事情都知道,想来,这人对苏家应给十分熟,可偏生记忆中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她不禁问道:“一回生两回熟,你都混进了我的房间了,总该告知我你的名字了。” “你可以叫我安承少。” 安承少,这名字闻所未闻,听所未听,今天是第一遭。 大约,这人的父亲是苏家的世交什么的,所以才会对苏家之事如此了然。 “你和苏家有何瓜葛?” “为何这么问?” 他已经躺上了床,看得出伤口还是很痛,躺下去的时候,他虽然极力忍耐,说话语气却有些颤抖。 看他这样,许绣忆也无心再和他说话了,他身体底子虽然好,但是超人被伤成这样又连番折腾,也需要休息,她动手替他宽了衣带,他双颊不自然的微微晕红,给惨白的面色增添了几分颜色。 许绣忆轻笑一声,揭开他的长衫,看着那渗血的伤口,眉头又紧了起来。 “既混进了我房间,往后几日就好生养着。” 替他盖上被子,她转身倒了一杯水,他脸上的红晕稍稍褪去,接过了水,言了句谢谢。 许绣忆微微一笑,算是领了这感谢。 至于安承少和苏家的关系,以及安承少的伤口是如何弄的,想来这些对她来说也并无所谓,她也只是起了一时念头想打听,念头消了,就再没有心思去问这些了 第十一章 苏锦郁 第十一章苏锦郁 安承少就算是在许绣忆这避难下了,顶着三爷的名号,也没有人敢靠近房间,便是老太太那么疼儿子的人,如今也不过是叶公好龙,连看都没有过来看一次,大约是怕苏锦源的鬼魂跟到她屋子里去“疗伤”。 人们对鬼魂的惧怕,倒是给许绣忆省却了不少事。 五日过去,安承少的伤口用着最好的伤药,吃着最好的补汤,已经好了一大半,皮肉也开始长回去,再观察个三两日就可以拆线了。 安承少对于缝针这门医术一直有些耿耿于怀,虽然许绣忆和他解释过,甚至说女子若是难产,也可以割开肚子把孩子取出来,然后再把肚子缝上,可这却把安承少吓了一大跳,一脸惊恐的看着许绣忆,大约以为许绣忆是在异想天开。 许绣忆因此也不再多说,现代医术拿到古代来,确实有太多的说不清道不明。 这一日的夜里,许绣忆痛安承少聊了几句,照例的打了地铺睡觉,睡到半夜,忽听门外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她睡的浅,那声音惊了她,黑夜里,她眼睛看着门口方向,只见房门被缓缓推开。 她眉心一紧,本能的看向后面的床,床上一阵人影晃动,少卿已经空无一人。 显然,安承少也被这声音吵醒,已经悄无声息的躲了起来。 许绣忆赶紧从地上起来,卷着被子上了床,床上还有安承少的体温,暖烘烘的可比地上舒服许多。 只她这会儿可没功夫享受久违了的床榻的温暖和柔软,一双黑某依旧警惕的看着门口方向。 门已经完全被推开,一个身影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这是个男人身影,她一下坐直了身子,喝道:“谁。”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 “是谁,再不说话,我叫人了。” 那黑影依旧只是靠近,不说话。 许绣忆看着那黑影,一阵阵的毛骨悚然,少卿,屋子里居然亮起了灯,灯光下,一张白皙干净的面孔,对着她,微微笑。 看清楚了人,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又蹙了眉。 来者不是陌生人,而是苏锦源的弟弟苏锦郁,苏家四爷。 可是大晚上的,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为什么不说话。 许绣忆看着他,总觉得他有些奇怪,他一直对着她笑,笑容诡异的很。 “四弟,你怎么在这里?” “绣忆,我是锦源啊!” 苏锦郁忽然沉沉的开口,声音拖的老长老长,语气苍白又飘忽,就像是从地狱里传来一般。 许绣忆柳眉紧蹙,但听得苏锦郁继续用那样的声音道:“绣忆,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和那勾栏里的女子欢好,冷落了你,这次人人都怕我惧我,只有你愿意和我同居一室,照顾我,你对我的情谊,我甚是感动,绣忆,生不能和你做夫妻,死我真的好后悔。” 苏锦郁,这是玩的哪一出?吓唬她? 大约是找错人了,许绣忆素来不信鬼神,更何况,这次“三爷”鬼魂受伤回屋修养的事情,根本就是个乌龙,所以她是更加的笃定,苏锦郁是要玩什么花样。 至于这什么花样是要吓她还是害她,她都是乐观其变。 “你既然后悔,就赶紧去投胎。” 她引他,顺着他的戏路往下演。 第十二章 拙劣草包 第十二章拙劣草包 “你既然后悔,就赶紧去投胎。” 她引他,顺着他的戏路往下演。 苏锦郁步子一点点毫无生气的朝她靠近了两步:“绣忆,我对不起你,我生不能和你做夫妻,害你到现在还是个处子,没为你留下一子半女,让你如此孤苦无依,绣忆,明晚就是我的二七了,我要走了,牛头马面要来勾魂了,走之前,我想为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绣忆,我不能让你这样孤独一世,我想留下个孩子给你,我知道我做不到了,我没有肉身,所以只能借我四弟的身子,绣忆,你只管放心,我会护佑你和孩子,不被任何人发现,等你十月怀胎,我会安排人把孩子偷偷送到外面,然后你和母亲说你想领养一个孩子,再把咱们的孩子接回来。” 许绣忆嘴角,微微抽搐。 原来苏锦郁这个王八蛋,打了这门心思。 果然是个草包,自己说的话前后都不搭。 既说这是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晚,牛头马面要来勾魂了,又说十月怀胎会帮她,会给她安排人,呵,大约是打了一万次草稿,他才打出这样可以趁机玷污自己嫂子的机会。 可叹这猪头,就算打一万次草稿,猪脑子里能想出来的东西,也只有猪相信。 在苏家门里,苏锦郁就是个最上不得台面的,虽然不至于像苏锦源那样不学好,但是他却比苏锦源更不如,苏锦源好歹兔子不吃窝边草,从不糟践良家女。 可是这苏锦郁,尽喜欢和苏家的丫鬟搞一块,十六岁就弄大了两个随侍婢女的肚子,苏老爷为了遮丑,把这两个婢女给苏锦郁做了通房丫头,给他明目张胆的玩。 可这苏锦郁偏偏野心大的很,看上了老太太身边得宠的大丫鬟茗轩,愣是强了茗轩,最后老太太发了火,请了两个武师看着他,才没叫他继续糟蹋大宅里的丫头们。 没想到,这会儿这歪主意,开始往自己的寡妇嫂嫂身上打。 只是,他怎么知道许绣忆是个处子? 大约是那个浪荡的三哥告诉他的。 兄弟蛇鼠一窝,倒不如庶出的两个哥哥来的出息。 许绣忆看着他装神弄鬼,忽然有心戏弄戏弄,便故意揭开了腰带,露出一小片锁骨,神态魅惑的看见他:“锦源,我好想你!” 轻易可见苏锦郁那故作诡异的双眸露出了贪婪的精光,喉头,开始不停的吞咽口水,大约只差流鼻血了。 许绣忆是个极美的女人,琼鼻檀口,柳眉星眸,面若桃花三分灿,吐气如兰七分香。 大约这苏锦郁,是觊觎她许久了,因为不知怎么的,记忆里总隐隐约约出现一段苏锦郁贪婪的看着她的画面,记忆里的眼神,比现在的还要赤果果,让人不耻。 苏锦郁只巴不得上前就扑倒她,只是这会儿是装设弄鬼,自然也要像个样子,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绣忆,虽然这身子是我四弟的,但是灵魂却是我的,这是我和你的第一夜,我知道以前对不起你,所以,我会温柔的对你。” 说完,一步步靠近了床。 第十三章 让人安心的男人 第十三章让人安心的男人 许绣忆正要动作,却听见屏风后传来一阵动静。 少卿,便见苏锦源的一件衣服,从屏风后飘了出来,不偏不倚的,盖在了苏锦郁的脸上。 “啊,三哥!” 苏锦郁陡见此景,被吓的魂飞魄散,哪里还能装什么神鬼强调,脸色惨白的就要尿了裤子。 许绣忆心里头想笑,嘴上却哀哀道:“锦源,是你吗?锦源,来,俯身到四弟身上,你生不曾碰我,死就算只有一夜,就算你借了别人身子,我也想和你共度良宵,锦源。” 一件衣服,又从屏风后飞出,那苏锦郁早已经两腿发软,眼珠翻白,就差晕过去了。 “不,不可以,三哥,别附我身,不可以,我走了,我走了,不要跟着我,不要跟着我。” 吓的屁股尿流,连滚带爬的离开,苏锦郁这下大约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应该再不敢来骚扰许绣忆。 许绣忆看着他跌滚而去的背影,捂着嘴,乐不可支。 屏风后,安承少一出来,便看到了一小片春光,在摇曳的烛火下,刺的他眼睛有些闪。 “衣服。” 他背过身,提醒,心跳快的几乎要跃出心脏。 许绣忆拉了拉外套,重新把被褥放回了地上,笑道:“怎不让我逗他一会儿。” “有那么逗的吗?你那是勾引,若是他真犯了兽性,你岂是他的对手。” “不是还有你吗?”她边铺被子边无所谓道。 他一怔,转身低头,眼神几分复杂的看着正蹲着铺被子的她。 “你睡床上。” “我不和病人抢床,快睡,苏锦郁估计该做噩梦了。” “你睡床上。” 他语气略为坚定。 许绣忆却早已自顾着钻进了被窝,打了哈欠:“不早了,睡。” 腰上,陡然传来一阵有力的搂抱,下一刻,她连人带被子被打横放到了床上。 然后,身上的被子被抽走,铺在了地上,他直挺挺的躺下,背对着她,一言不再发。 许绣忆有些傻眼,旋即抿嘴轻笑起来。 “你也上来,地上凉。” “你说什么呢?男女岂能同床共榻。” “男女怎不能同床共榻,你我问心无愧,难不成你以为我请你上床,是对你有所企图,或者是你觉得,你要对我有所企图?” 他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觉得她的想法有时候着实大胆,却又让人无从辩驳。 她已自顾着钻进了被窝,见他没有什么动作,也不再理会,毕竟古人的思想,并非她三五句话就能转变,不过说到底,他都是个正人君子,他的力气甚大,方才抱她上床,就像是抱着一团空气一样轻松。 这些日子日夜相处,若是他真对她有所企图,她也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转过身,看着他背对着自己宽厚的背,她脸上,有些浅浅的笑意,那个背,莫名让人觉得心安,就像是刚才苏锦郁进来,她虽然害怕,却也并没有被吓到魂飞魄散,因为她心里知道,屋子里,还有个安承少在。 轻轻闭上了眼睛,这一觉,可能是回到了舒服温暖的床上,她睡的极好。 第十四章 心猿意马 第十四章心猿意马 次日清晨起来,她照例的吩咐金玉银玉去厨房炖补汤给“三爷”补气,转身回屋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左边竹丛里,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 她踱了步子过去,那身影转身就跑,以为跑的够快没叫她瞧见,其实她看的真真的,不正是那草包的通房丫鬟寻妙,当年寻妙不过是苏锦郁屋子里一个端茶送水的小丫鬟,也不知道是苏锦郁强了她还是她勾搭了苏锦郁,亦或者两人根本就是蛇鼠一窝,总之丫鬟上了爷的床,还弄大了肚皮。 纸包住火,这苏老太太没法,奈何寻妙出生卑微,老太太又是极注重门第的人,所以没给她个姨娘身份,只是让她做了个通房丫鬟。 通房丫鬟自是不同于其他丫鬟的,有幸者飞上枝头也不无可能,想老太太以前身边那个陪嫁丫鬟,听说原先也只是要做做老爷的通房丫鬟,给老爷生个儿子,结果不是做了姨娘,还把两个姊妹引上了老爷的床,霸占了老爷的人,抢走了老爷的心。 所以,对于这个可能会成为姨娘的通房丫鬟寻妙,府上一般的丫鬟都是敬着的,寻妙虽还是丫鬟身份,重活累活跑腿活儿都是不必要做的,只在“床上”把四爷伺候的舒舒服服便好。 许绣忆记忆之中,同这寻妙也素无来往,因为前世的许绣忆,是个规矩人,刻板的很,对于这种少爷丫鬟胡搅和的勾当,甚是看不入眼,所以对四房那里的人,向来敬而远之,不,应该说是不屑一顾。 所以,这寻妙来,应当既不是来跑腿送什么话的,也不会是来攀交情的,仔细一琢磨,看她跑的那慌慌张张的,大抵是从苏锦郁那听说了昨儿晚上的事情,所以壮了胆子过来看看她屋子里是不是真的闹鬼。 她不觉好笑,苏锦郁这茬,她可不会就这样姑息了过去,心里头不知道怎么的,除了昨儿夜里的事情之外,对苏锦郁还记恨着一件事,恨的有些咬牙切齿的,可愣生生也想不起来这到底是件什么事情。 回到屋里的时候,安承少已经起了,他也是个少爷脾气,起床了不知道把自己的被褥叠好。 许绣忆念他是病人蹲上蹲下动来动去容易扯了伤口,所以便不同他计较,只是吩咐了他去躺椅上歇着,说是一会儿要给他拆线。 今天是苏锦源二七了,按着这里的说法,二七就是要和牛头马面走了,所以家里人今天要祭阎王,拜地神,用人间的说法就是贿赂贿赂阎王殿的人,好让苏锦源在地府的日子好过些。 一早上苏家人就在张罗,过了今晚上,“三爷”就要走了,安承少身体底子甚好,用是伤药补药也一应是最好的,如今伤口都差不多长好,拆了线,就可以走了。 拨开他的衣服,她纤细的手指在伤口处轻按了几下,指尖有些凉,他却红了脸。 这些日子不是第一次和她肌肤相亲了,可是每一次他却都会像是毛头青年一样,脸红心跳的不能自已。 尤其是昨儿夜里看了她一片肌肤,抱了她一把后,他总有些心猿意马。 第十五章 生了根,发了芽 第十五章生了根,发了芽 尤其是昨儿夜里看了她一片肌肤,抱了她一把后,他总有些心猿意马,目光看着许绣忆,眼底里精光闪烁,却有怕许绣忆察觉,总是躲躲闪闪的不看许绣忆。 相反,许绣忆显的大方多了。 动作熟稔的拆了线,动作利落的给他上了药,然后合上他的衣服,帮他系上了腰带,笑吟吟道:“晚上一家人都要去堂上拜阎王,你就那时候走,穿上苏锦源的衣裳,就算有人瞧见了,也只以为是苏锦源别勾魂使者勾魂了,要走了。” 衣服穿妥,他的脸色才稍稍恢复了一些,看着外头天色,已是正午,离晚上不过三五个时辰。 想到三五个时辰后要走,他面上,有些失落的神色。 许绣忆正忙着给他收拾一些伤药,自然没有发现他正盯着她的背影失神。 等到她回转身,他已经移开了目光,站起身对她道:“这几日,多谢三奶奶照顾,有生之年,我必定报答。” 许绣忆只是轻笑一声,把一堆药瓶推他面前:“你要真要报答我,回头出去的时候,把这包你这几天换下的血衣一起带走,我自己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呢。” “好,三奶奶,你可有什么心愿,只要我能做到,我定然满足你。” 心愿? 有,但是指望他,那是不可能滴。 “我衣食无忧,还能什么心愿,你不用念着报恩,我说了,救你是我的责任所在。” “那报答你,也是我的责任所在。” 他倒是坚持,许绣忆知道,若是不给他个心愿,不让他报恩,他恐怕也难以安心。 是以,随口胡说了一句:“好,既然你要报恩,我这辈子也没收到过男人送的花,你就送我一次,当是报恩了。” 她语气里,似有自我调侃,但是绝对没有轻浮和引诱。 她实在也是想不到什么心愿,这个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他沉默了一下,旋即拱手道:“一定帮三奶奶达成心愿。” 他的模样很是庄严,好似这玩笑一般的心愿,神圣的很一样。 许绣忆笑意盈盈,指了指外头院子:“这些花我可看不上眼,你要送,就要送顶顶好的花给我。” 外头院子里,种的是牡丹芍药桃花杜鹃之类,她这样说,只是为了向他表示自己的要求严格的很,要一束花可不是为了打发他的执意和坚持随口说说的,这样,他心里应该能更好过一些。 安承少点点头:“那些花,也配不上你。” 她弯起了嘴角:“想不到你还挺会说话,花是死物,一朝一夕的精彩,当然比不上人了,你收拾一番,把这身上衣裳换了,记得回头帮我把血衣都拿走,我去看看金玉银玉回来没。” “三奶奶。” “还有什么事?” “呵呵,谢谢。” 还真是个爱客套的古人,这几日相处,前后左右他都不知道说了几多声谢谢了,许绣忆也已是习以为常,微微一笑,转身往门口去。 她约摸是不知道,她微微一笑的模样,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就这样被一阵初春的暖风吹到了安承少的心窝子里,生了根,发了芽。 第十六章 苏锦郁吓尿 第十六章苏锦郁吓尿 金玉银玉端了汤药回来,交头接耳的一路说着话,许绣忆在门口迎着,这几日都这样,怕金玉银玉进屋,任何的东西她都在门口等着接。 “给我。” 从金玉手里接过木托盘,金玉忽然道:“三奶奶,四爷生病了,大爷二爷房里都过去看了,你要不要过去探望?” “生病了?” 该不是昨儿夜里给吓出的病。 果不其然。 只听金玉道:“是啊,病了,昨儿本还好好的,半夜里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乎,人和泥巴地打了滚一样,浑身脏兮兮的从外面回去,一回屋就晕死过去了,下半身衣裳都是湿答答的,好像是失禁了,一晚上说胡话,发高烧的,老爷亲自给把了脉,我们去厨房的时候,厨房还炖着四爷的安神汤呢。” 银玉接话:“三奶奶,人家都说四爷撞鬼了,四爷昨儿夜里说胡话,都是叫别过来,别上我身,别附我身上,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三奶奶,你说,四爷是不是遇见三爷了?” 银玉说着,大约自己先给怕着了,打了个冷战。 金玉忙推了推银玉,使了个白眼,道:“怎么说话的,三爷人好,怎么能害自己的亲弟弟。” 这话,倒像是不敢开嘴苏锦源,故意讨好着说的。 也是,“三爷”的魂魄就在屋子里,两个丫头敢在背后嚼舌根吗。 许绣忆端了汤药,淡淡一句:“不该打听的就别打听了,我就不起四爷屋里了,你们看着拿些东西过去慰问一下,就说我要照顾三爷,走不开。” 金玉银玉忙不迭的应声,许绣忆却是嘴角喊了一抹小邪恶的笑意。 这个苏锦郁,原先还想着怎么教训他,没想到他胆子尽然这般小,把自己吓的屁股尿流,下半身衣裳全湿答答的,浑身沾满了泥巴,呵呵,看来这次,他是个吓的不清,活该他的,这样丧尽天良的人,就该一烧烧成傻子才好。 许绣忆本不是个毒辣心肠的人,虽然不至于做到以德报怨,但是也不会揪着别人的错误耿耿于怀,死死不放,还下这样的狠心诅咒,毕竟昨儿夜里苏锦郁也没有得逞,可是为什么心里头对苏锦郁,那叫个恨的牙根痒痒呢。 这种恨,有些莫名其妙,她想放宽一点心,别这么死心眼的和苏锦郁过不去,可是这恨意就和个根深蒂固似的,许绣忆不明白了,苏锦郁到底是对自己做过什么,这什么她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 回到屋子,她暂时把这莫名的恨意收了起来,把苏锦郁的事情和安承少说了,安承少只是嘴角一勾,吐了四个字:“罪有应得。” 连安承少都这样觉得,看来可能是苏锦郁做的真过分了,或许,她承袭了前世许绣忆全部的记忆,性格里,自然有几分是那个刻板规矩的许绣忆的。 被小叔子调戏了,她能释怀,按着前世许绣忆的性格,心里能不恨? 这样一说,对于苏锦郁的恨意,便解释得通了。 * 是夜,苏府给苏锦源做二七,烧了许多冥币给阎王,还烧了苏锦源的生辰八字和死期,意是让阎王照顾好这个生辰八字和死期的人。 府上还请了一个人称半仙的术士,让术士守在三房门口,看看牛头马面有没有把苏锦源勾走。 民间有个说法,若是过了二七牛头马面没有来勾魂,那这个鬼就无所定处,要成为孤魂野鬼了,自然也没有了投胎转世为人的机会。 这里的人,迷信的很,对这种说法相信无疑,所以苏府的人只怕苏锦源成了不能投胎的凄凉野鬼,请术士开“天眼”帮她们盯着点。 烧了纸钱,那术士就过来了,跌跌撞撞脸色惨白的。 “走了没?”老太太问道。 “走了!”术士喘了一口气,脸色依旧煞白,像是被什么吓的。 许绣忆在人群里看着术士的脸,强忍着笑。 又是一个骗人钱财的神棍而已,大约是安承少在屋子里弄出了动静,他以为真的遇见鬼了,才给吓成这副模样。 可偏偏他也不能叫人看出他被鬼怪吓到,不然岂不是倒了牌子。 所以吓的心慌,却故作镇定,继续行骗。 苏绣忆不管这个,苏家钱多的是,爱怎么散怎么散。 大家一听苏锦源走了,都松了一口气。 说是怕苏锦源变成孤魂野鬼,所以眼巴巴的想让地府把他勾走。 其实说白了,就一句话,大家都怕鬼,怕苏锦源赖着不走。 这下走了,大家自然松气。 许绣忆也松了一口气,安承少应该走了,从今儿开始,她也不用再“装神弄鬼”,关在屋子里哪里都不敢去了。 第十七章 寻妙的不自然 第十七章寻妙的不自然 二七做完,个字回去,老太太问术士买了一些符纸,大奶奶拿了,叮嘱了一句晚上送到四爷房间里去,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贴上。 苏锦郁看来是吓的不轻,听说这会儿还昏迷着说胡话呢。 因为他没有指名道姓说谁是不让哪个上他的身,但是大家心里其实明白的很,肯定是三爷。 三姑娘已经让道士给镇住了,这苏府里还有一个鬼,不就是三爷了。 老太太疼爱老三,可是如今老三都死了,她就老四一个儿子,全部的爱都忘老四身上放,只求老三赶紧去地府报答,排个号投个胎,不要再纠缠着家里人。 为此,才请了术士来看老三走了没,顺道还问术士要了符纸,大抵是用来抵抗她的三儿子的。 大奶奶从老太太手里接了符纸,诺诺的点头应。 大伙儿各自回房,许绣忆走在后头,大奶奶停了两步等她,等到她上来,大奶奶才一脸央求的看着她。 “三弟妹,咱们一道儿去,我一人去心里慎得慌,别怪大嫂说话直接,我不像你,你不怕三弟,我可害怕的紧。” 许绣忆想到苏锦郁,心里发了冷笑,嘴上却道:“好,那我就陪大嫂走这一回,大嫂。其实你大可不必害怕,锦源已经走了,他昨儿夜里就俯身在四弟身上,向我来告别了。” “什么!”苏李氏吓的一个踉跄,差点栽了跟头。 许绣忆语气哀凉:“说是过了二七就要走了,所以要和我来告别一下。” “那么说来,四弟真的是,真的是……” “嘘,大嫂,这等事,说出去只是吓人,若是把母亲吓坏可不好了,我想这锦源也走了,四弟总能好起来的,这一茬子我们就翻篇,我只告诉大嫂,大嫂可不要向外面说。” 苏李氏犹然吓的脸惨白惨白,不过却不跌的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到了苏锦郁屋子里,他的两个通房丫鬟伺候着,一个寻妙,白日里鬼鬼祟祟的在许绣忆那屋子门口出现过,一个是邰莲,年纪最多也就十五,如今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在床边打盹儿。 许绣忆和苏李氏的出现,惊醒了两个丫鬟。 自四爷把老太太最心爱的丫鬟茗轩强了后,老太太就派了两个武师看着他,屋子里能差遣的丫鬟,就只有邰莲和寻妙两个,剩余的便是小厮,还都是长的顶顶难看的小厮,听说平日里,四爷都不让武师和小厮靠近他的房间,近身的事儿,只让寻妙和邰莲伺候,是和老太太赌气,当然也是因为他四爷只需要女人。 看到两人,寻妙微微吃惊,尤其是看到许绣忆的时候,目光不自主的避开,和邰莲两人向许绣忆苏李氏请安。 “大奶奶,三奶奶。” “起,你家四爷怎样了?”许绣忆故作关切。 邰莲抹了一把眼泪:“还昏迷着,老爷亲自开了药方,灌下去三大碗,还不见醒。” 苏李氏小心翼翼的看着苏锦郁,然后忙拿出符纸:“我先把母亲交代的事儿做了。” 说完亲自把符纸贴了东南西北四面窗。 贴完后回来,对许绣忆道:“我们走。” 许绣忆点点头,走到门口,回头看屋子里,眼睛最后落在寻妙身上,寻妙很惶恐的避开了眸子,许绣忆心里头似乎有些明白了,昨儿夜里作案的,恐怕不止苏锦郁一个了。 想来这个寻妙,肯定也知道苏锦郁昨天晚上去了她那里。 脑子里一阵痛,有些缺失的片段,涌进来。 第十八章 兽行 第十八章兽行 脑子里一阵痛,有些缺失的片段,涌进来。 —— “三奶奶,您喝一盏茶,我知道你素来看不起我们四房,但是喝盏茶你不会弗了我们面子。” “三奶奶,热了,对不住,我们爷喜欢你。” “寻妙,你还站着做什么,赶紧的,把门关上,你想引了人来啊。” “四爷,你说三奶奶清醒过来,会不会告诉老太太。” “她不想做人了,她尽管去告。” “可是她娘家……”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和我三哥吃酒的时候,我三哥喝醉了就和我说过他没碰过我三嫂,还是个处子,我给她开开苞,她不还得感激我。” —— “嘶!”这些碎末片段,痛的许绣忆一下站不稳,攀附住了门框。 苏李氏赶紧上来关心:“三弟妹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不碍事。” 揉着太阳穴,那些碎末片段,开始一点点涌在一起,零零星星的堆叠出一幕幕被她遗忘了的记忆。 被寻妙在茶水里下药,然后苏锦郁开始脱她衣服想要强她,索性她因为看不起寻妙,所以对寻妙奉的茶也只喝了浅浅一口,神志模糊却还不至于完全失去意识,最后在苏锦郁脱光她衣服要进入的那刻拿起了板凳砸了苏锦郁,扑到门口大声喊人,苏锦郁和寻妙吓的从窗户跳了出去,之后,她因为羞愧难当上吊自杀了。 原来,尽是这样自杀的,苏府的人还都说她是因为觉得丈夫被人抢走并杀害,觉得丢脸大了无法承受才自杀的。 或许也有这样的愿意,许绣忆是个要面子的人,可是最终的原因,还是苏锦郁那个畜生造就的。 难怪那日夜里,苏锦郁露出贪婪目光的时候,脑子里会浮现一个苏锦郁更为贪婪的模样。 也难怪会那么恨苏锦郁。 果然是一直畜生,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真没事吗?”她面露愠色,一脸愤恨,苏李氏被惊吓几分,小心翼翼询问。 许绣忆忙回了神,努力挤出一份笑意,对苏李氏道:“大嫂费心,真的没事,只是头疼的很,可能是昨儿夜里没有睡好。” 苏李氏现在已经知道了“苏锦源附身在苏锦郁身上”这件事了,所以许绣忆说没睡好,她也认为是。 不过苏李氏在这个“没睡好”上,又打了一点旁的猜测,是不是,昨儿夜里,三弟和三弟妹阴阳要永别了,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一阵冷风过,苏李氏吓的一个哆嗦,忙停止了胡乱的猜测。 想三弟是什么人,三弟妹又是什么人。 一个郎无情,一个妻规矩,怎么可能借了四弟的身子,做那种事。 打消了念头,苏李氏上来搀了许绣忆的手:“我看你也是,脸色不大好,我送你回去。” “谢谢大嫂了。” “你我妯娌之间,言何谢意,以前虽不大走动,三弟没了,往后你若是觉得寂寞,也可以来找大嫂聊天,反正我也是闲得慌的。” 苏李氏对许绣忆这般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有事要和许绣忆商量,不,应该说是求。 只是她没想到,她还没开口说这事儿,许绣忆倒是先开了腔。 第十九章 苏家二房 第十九章苏家二房 “你我妯娌之间,言何谢意,以前虽不大走动,三弟没了,往后你若是觉得寂寞,也可以来找大嫂聊天,反正我也是闲得慌的。” 苏李氏对许绣忆这般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有事要和许绣忆商量,不,应该说是求。 只是她没想到,她还没开口说这事儿,许绣忆倒是先开了腔。 “大嫂,今日总也忙着锦源的事,其实有一件事一直要同大嫂讲清楚。” “请讲。” “晴姑娘!”许绣忆明显感觉到苏李氏颤抖了一下,她忙笑道,“我是不愿意过继到三房门下的。” 那厢,苏李氏微微一怔,随后宽了一大口气。 只听得许绣忆继续道:“我素来一个人习惯了,若是多一个孩子,我也不知道怎去疼爱,而且一个宅院门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说句自私话,晴姑娘都七岁了,懂事的年纪,我就算过继了来,她心里头也不会当我是母亲,我只是白白养了一个养闺女而已,又有什么意思。” 这苏李氏巴不得呢,自然是不跌的应:“谁说不是呢,我那晴丫头,打小我一手带的,因为我奶水足,所以还是我亲自喂养的,和我可亲,晚上睡觉也粘着我呢,三弟妹,大嫂倒不是不肯,只是若是要,你也不能要我家晴姑娘,如你说的,晴丫头过继了去也不会和你亲的,白白养了而已。” 哪个孩子不是爹妈的心头肉,许绣忆自然不会夺人所爱。 “这事儿我会同母亲去说,侄女也算是半女,锦源五七的时候,让侄女给做就行了,你家有晴姑娘,二哥二嫂房里也有三个丫头片子,这四个侄女,就算是半个半个的,加起来四个半个,也是两个整了。” 苏李氏笑起来,心里头这下可算是舒服了许多,这几天一直怕着老太太真把晴姑娘过继过去,一宿一宿都难过的睡不好觉,对许绣忆心里头也起的敌意。 后来她一想老太太那她是没有这个胆子去说的,只能找许绣忆求情,所以今天晚上贴符,她才特地叫上许绣忆,她还想着到时候不行就跪下哭着求,她没想到许绣忆如此的深明大义,心下对许绣忆,感激的很。 “三弟妹,平素里不同你来往,总以为是个难相处的官小姐,没想到你人这么好,大嫂真是太谢谢你了。” “大嫂何必言谢,我也是不想添个麻烦,我不会带小孩。” “要谢的要谢的,三弟妹,老太太那里,你去说她肯定是听的,只是……” “只是什么?” “我怕老太太以为是我求的你,你知道我们大房,素来不招老太太喜欢,我怕她以为是我不肯……” 苏李氏抬头,有些可怜巴巴。 大房不得宠,因为大爷苏锦业太老实,大奶奶苏李氏又不精干,不如那二房。 二爷苏锦艺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一张玲珑嘴,一双八路眼,这些年给苏家药房带了无数的收益,就算是庶出,在药房里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 就宫里的那笔买卖,苏老爷没交给他,而是交给的苏锦源,因为宫里的两个妃主子是苏锦源的亲姐姐,苏锦源在宫里活动起来自然比苏锦艺要来的通畅。 第二十章 安承少走了 第二十章安承少走了 如今苏锦源死了,这宫里头的那笔买卖,大约是要苏锦郁接手,可那草包,不学无术的,恐怕和宫里头打交道,少不得惹麻烦,所以大家心里都明白着,这宫里头那笔买卖,最后也要落二爷身上。 二爷打点了苏家宫里宫外所有的生意,其实明着就已经是苏府的当家了,只等老爷呜呼了,这个苏家便都是二爷的。 那二爷是个精明生意人,那二奶奶更是个角色。在家里头,把老太太哄的开开心心的,老太太念佛信教,她就以老太太的名义,把自己的嫁妆都典当了,在城里修了一座庙,塑了菩萨金身,说是给老太太积德的,以后老太太百年后就能升仙了。 老太太疼爱三儿子,一心包庇苏锦源,她就每次把苏锦源在账面上偷掉的那些钱,都用自己的私房钱补回去。 老太太前年摔了脚,她还让木匠给老太太做了一把能够推着走的木椅子。 这老太太能不感动,把她当个亲儿媳妇一样,平素里能差遣的活儿,都交给大房苏李氏,都舍不得二房苏蒋氏做。 几个媳妇往那一放,苏李氏就是丫鬟,就像这种来苏锦郁房间里贴符的活,给哪个不能做,老太太却非要李李氏来跑一趟。 而且说到过继,苏李氏就晴姑娘一个女儿,而那二房苏蒋氏有三个女儿,老太太也偏生择选了那大房。 老太太的心,偏的可不止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难为苏李氏,还尊她一声母亲,而且,还那么怕她。 许绣忆自然明白苏李氏的处境,微微一笑:“我自然不会说的,而且这也本就是事实,是我不想收养,我先开的口,同大嫂无关,天色不早了,大嫂回去,我自己回去就好。” 苏李氏对许绣忆算是感恩戴德,眼睛里包了一包泪:“三弟妹,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 说着要拜,许绣忆忙拦着她:“大嫂这可是要折煞我,回去,明儿我就同母亲去说。” “谢谢了。” “呵呵,大嫂回。” “那我走了。” “恩!” 同苏李氏告了别,许绣忆径自回了屋,金玉银玉已经在屋里头给她收拾了。 也是,术士都说了苏锦源去地府了,她们两个也就敢壮着胆子进来伺候她了。 安承少果然走了,走的干干净净,没留下一点线索,角落的那堆血衣,安承少也拿走了。 许绣忆环顾屋子一周,尽有些淡淡的失落,想着日日夜夜七日相处,她们也算是熟识人了,如今,安承少风一样的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连个最后的招呼也没来得及打,她心里能不失落。 唉唉的叹息了一口,径自落座,金玉上来伺候,小心问道:“奶奶这是怎么了?” 许绣忆忙收敛了脸上落寞的神色,勾唇一笑:“就是想着三爷此去就真的阴阳永别了,难免有些难过,总归我们夫妻一场。” 金玉银玉红了眼眶,一则是念许绣忆对苏锦源的感情如此深厚,二则却是替许绣忆觉得不值当,这苏三爷,可算是把她们三奶奶这辈子都给毁了啊。 第二十一章 拿了主意 第二十一章拿了主意 许绣忆一早上起来就去老太太那呢,是为过继晴姑娘的事情去的,没想到二奶奶苏蒋氏倒是比她去的还早,正伺候老太太用早膳。 见到许绣忆,亲亲热热喊了一声三弟妹,许绣忆对她颔首微笑,回了一句二嫂。 老太太伸手招呼许绣忆。 “过来坐下,刚好你二嫂熬粥了一锅驴肉粥,这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你二嫂的手艺又是顶顶好的,你也尝尝。” 许绣忆一眼就看到苏蒋氏脸上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不过那不高兴也就闪了那么一闪,然后忙是吩咐身边的丫鬟紫宸给许绣忆搬凳子放碗筷,又亲自装了一碗粥给许绣忆。 热热络络的招呼:“三弟妹尝尝,炖足了功夫,滋补着。” 许绣忆知道这苏蒋氏心里头必定不大痛快,大约并不是因为许绣忆喝了她辛苦熬制孝敬看老太太的驴肉粥,而是因为老太太就招呼了许绣忆喝,倒是她这个熬粥的,老太太心里头想都没想到一下。 许绣忆明白苏蒋氏的这些心思,所以故意开口问了一句:“二嫂这一早上就过来了,想必也还没用过早膳。” 老太太像是这会儿才想起这个问题似的,转头看了苏蒋氏:“老二家的,你也还没吃过。” 苏蒋氏给老太太碗里添了一勺子,说道:“还没呢,伺候完母亲我就回去吃早膳,家里还剩了一点锅底。” 她这一句可真是昭显了孝心了,老太太面色几分和蔼,拉了苏蒋氏的手,对许绣忆道:“你看你二嫂在,也不说句话,我只以为她肯定吃过了,这四更天就起来弄了的,就这样挨饿到现在,可是要心疼死我老太婆,还不赶紧坐下。” 老太太这一句,对二奶奶是极受用的,方才她心里还老大不痛快,这会儿也舒坦了。 许绣忆要的就是她这个舒坦,不然接下去的事情,这二奶奶若是心里不舒坦,对她起了计较,免不了要给她使绊。 许绣忆这一大早过来说的事情,便是晴姑娘过继的事情。 大家庭里,规矩是很严的,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开始吃了,大家都不再说话,吃完漱了口,许绣忆才酝酿酝酿开了口。 “母亲,绣忆有件事情要同你商量。” 二奶奶是个伶俐人,这会儿已经开始吩咐丫鬟收拾东西的,不过一双耳朵可是听着许绣忆说话呢。 老太太慈眉善目,道:“说说看。” 许绣忆心里是打过算盘的,若是直接告诉老太太她听说了老太太有意要把晴姑娘过继给她,她并不想要,那说的再委婉,老太太心里都免不了怀疑是不是大房里的到她面前求了情,肯定要对大房生了嫌隙。 老太太原本就不喜欢大房了,许绣忆无意再给大房添堵,昨儿夜里苏李氏千求万求的,只求她一定要避讳着这点,不要叫老太太以为是大房的主意。 许绣忆心里自然明白,是以她过来之前就已经酝酿好了说法。 “是这样的,锦源二七一过,五七就近眼前了,五七素来要有女儿做,我就是和母亲来商量着事儿。” 老太太闻言,道:“你只管放心,我已经同你大嫂说好了,把那晴姑娘过继给你,既好给你做个伴,你和锦源总算后继有人,有个养老送终的。” 许绣忆故作了吃惊:“丫,母亲都打算好了,我原先还自己拿了个主意的。” 老太太自然问:“你拿了什么主意?” 第二十二章 四房的孩子 第二十二章四房的孩子 老太太自然问:“什么主意?” 许绣忆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苏蒋氏,苏蒋氏正收拾东西的手紧了紧,只以为许绣忆是把眼光打了她家三个姑娘身上。 毕竟老大加只有一个闺女,她这里有三个,换做任何人,肯定不好意思问老大加把唯一的晴丫头要过来,定然那要从她家那三个丫头身上挑。 她心里不免紧张,她知道老太太因为老三的那等荒唐事,对许绣忆颇为抱歉,而且许绣忆娘家殷实,地位卓越,老太太由此对许绣忆更是看重。 就拿方才来说,许绣忆才进门老太太就招呼许绣忆用早膳,而她活生生一个人站了都半晌了,还是托了许绣忆一句问候的福,才吃得上这口热腾腾的早饭。 相对于老大家的,她在苏府是颇有地位的奶奶,可是在许绣忆面前,又矮上一大截子,如实许绣忆开口要,保不齐老太太真给。 她心里紧张,许绣忆看她收拾东西慢下来的手便知道了,她也正是要的这样的效果,让苏蒋氏产生一种危机感,所以当危机爆发,矛头却不是指向她的时候,她才愿意推波助澜,把这矛头推的越远越好。 “母亲,我是这样打算的,大嫂和大哥就晴丫头一个,还养的这样大了,过继来与我也没有什么感情,您老人家健在时候或许还愿意同我亲热亲热,可是你老人百年了,保不齐我管不住就回去自己亲娘那了,晴丫头我是万万不想要的,当时第一个就给否了。” 许绣忆说话在老太太心里是有地位的,而且她说的在理,老太太私心里其实也觉得晴丫头不是个合适的人选,年岁太大了,自幼又是她母亲亲自带大的,粘她母亲粘的,听说这会儿这样大一个娃娃了,每天夜里还要和她母亲一道睡。 老大夫妻就算愿意,晴丫头到时候闹起来,就要给她家这个三儿媳妇添麻烦了。 听许绣忆这样讲,她点点头。 开口道:“那老二家……” “哐当!”就听见苏蒋氏手里的盘子打了,幸好是打在桌子上,她忙不迭的拿起来,一双眼睛里,都是紧张。 儿时娘的肉,娘的心头肉,饶是苏蒋氏是个泼辣的角色,在疼孩子上是绝对算得上顶顶的好母亲。 许绣忆看她的眼睛都要红了,大约是以为许绣忆肯定是要从她孩子里要一个。 却听许绣忆道:“二哥二嫂家的,也都是长大了孩子,我就想不然领个襁褓中的来,这样从小养起,和我也亲厚,若是他生母不如我待她的好,能给她的不如我能给的多,自然是更愿意认我这个母亲了。” 她不用说的太明白,老太太已经知道她说的是谁。 见那苏蒋氏,也是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这戳到了心窝子上的矛,一下对准了别人,解了她的危难,她自然一颗心放了下来。 如许绣忆想的,苏蒋氏如今巴不得把这矛头推的离自己越远越好,所以不管是大房的孩子也好,四房的孩子也好,只要不是她家的孩子,她都举双手双脚赞同。 “母亲,说来四弟那的两个丫头,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是孩子毕竟是您亲孙女。” 第二十三章 宝姑娘 第二十三章宝姑娘 “母亲,说来四弟那的两个丫头,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是孩子毕竟是您亲孙女,是我们苏家的小姐,以后嫁出去了,也要说是我们苏家四房的姑奶奶,可那样的母亲,未免掉我们这位姑娘的身价,以后许个好人家别人瞧不起她母亲肯定不要,许个差人家我们苏家丢不起这脸,我看倒不如把那宝姑娘给了三弟妹。” 老太太犹豫了,她倒不是不肯,就是怕他儿子不肯。 苏锦源一死,苏锦郁就是她唯一的亲儿子了,苏锦郁虽然混,但是她却也疼着,就是苏锦郁把她当女儿一样疼爱的茗轩给办了,最后的结局也是茗轩被送去了乡下,苏锦郁呢,也就是找了两个武师看起来而已。 那两个武师看的也很宽,不然苏锦郁也没这个机会三番四次调戏得了许绣忆了。 许绣忆知道她是忧郁哪般,便道:“母亲是怕四弟不愿意,母亲只管放心,四弟肯定会肯的,四弟家的宝姑娘,现在还是襁褓之中的婴儿,我见过几次,肉嘟嘟粉嫩嫩的,我也欢喜的紧,四弟这会儿病着,等他身子好些我过去说说,若是他当真不肯,那我也不强求。” 她说的通情达理,老太太心里何尝不清楚,苏锦郁的那个女儿,若是给了那个丫头娘养着,长大了也就是个丫头样儿,到时候长大了,有那么一个娘,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老太太自己也是大宅门里出来的小姐,她娘家就有这么一个姊妹,是她父亲的通房丫头生的,生下来也不招疼,这会儿年纪都要六十了,还在家里守大门呢,就因为有个丫鬟娘,指婚配的时候高不成低不就的,才耽误到今天。 老太太是信佛的,老四又是她亲儿子,生的闺女就是她亲孙女,她平素里不大愿意提起这个孩子,就是因为这孩子有个出身卑微的母亲,但是那孩子她还是打心眼里喜欢的,粉嘟嘟的,白净净,孩子生下来,人人都说是有福气的相貌。 老太太信佛就信缘,她这会儿心里倒不是在想苏锦郁会不会同意,而是在想,难不成这孩子真是个福气相。 过继到了许绣忆手里,许绣忆家里就两个孩子,许绣忆成了寡妇肯定不能生了,所以这孩子就成了护国公府的曾外孙女,多好的福气。 许绣忆不想要大房的孩子,二房那里对老太太甚好,方才见苏蒋氏那吓的摔了盘子的样儿,老太太也不忍心往苏蒋氏身上打算盘。 就苏锦郁的通房丫头那,想来只要他儿子同意,倒是大大的可行。 反正锦郁总归要娶亲的,以后有了正室和姨娘,孩子还怕没有。 而那个宝姑娘,到了谁手里也是她孙女,不如给宝姑娘找个体面的娘…… 那个人一旦有了孩子,就算不是自己生的,但叫自己一生娘亲,也能生出几分柔情来。 许绣忆后半身还长着,有个孩子,有个牵绊,许绣忆要生出个什么花花肠子来,应该也会先考虑考虑自己的身份是个娘 第二十四章 报应 第二十四章报应 孩子的事情,这算是说定了,许绣忆原本是不想给自己弄个孩子来做麻烦,但是一想到苏锦郁和那寻妙把她逼上过绝路,就觉得有必要给寻妙一点教训吃。 寻妙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产婆说伤了身在,这一辈子也就只能有这一个孩子。 虽然这宝姑娘在府上地位还没老太太身边一个大丫头来的高,但是寻妙却宝贝的紧,奶都是亲自给喂的。 在这宅门里,亲自给孩子喂奶就大奶奶和她了,但凡请的起奶妈的人家,谁也不会亲自给孩子喂奶。 那两个大nai,喂完孩子之后,就成了空布袋子,这里人有句荤话,说那奶过孩子的女人,喝个汤奶zi都能掉到汤碗里去,也就是夸张了说乳FANG松了。 时代因素,这里的男人三妻四妾喜新厌旧的,每个女人都想着花招要把自己的男人心给留住,自然的,奶孩子这样伤身材的事情,那些奶奶姨娘们一缕都是交给雇来的奶娘。 大奶奶是因为晴姑娘小时候不愿意吃奶娘的奶,大奶奶苏李氏本身也疼着头一胎的丫头,所以亲自喂的。 这寻妙生的宝姑娘虽然没地位,但是老太太也给请了乳母,偏寻妙只让那乳母做些洗衣服换尿布的事情,奶孩子这样的事情,从来不容旁人插手。 她这样,自然是因为爱死了这个孩子,许绣忆想到她联合苏锦郁做的那等事儿,就不会给她好日子过,她不是个锱铢必较的事情,可这涉及到人命,自己身子里上一条命,可不正是让寻妙和苏锦郁给取了,对于杀人凶手,她何须仁慈。 再者这宝姑娘跟着那样的混爹混妈,还不定长大了被毁成了什么样。 许绣忆怕又个孩子麻烦,但是反过来想,有个孩子也能打发打发无聊的时光,四房那孩子,她要过来好生教养着,也不定要在这宅院里住到几时,这段时日,好歹有个逗乐玩儿的。 * 许绣忆要了寻妙的孩子,这消息二房嘴快,晌午才过,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了。 大奶奶苏李氏避嫌,怕老太太以为是她的主意所以没敢自己过来,只是偷偷的让丫鬟送了一堆如意过来。 大奶奶苏李氏娘家从商,也是富足人家,经营的就是珠宝生意,这一堆玉如意是她的嫁妆,许绣忆不懂珠宝,也知这玩意顶顶的值钱。 太过贵重,她不好收下,让丫鬟送回去并捎了口信,说是若是叫人看到这双玉如意在她这里,老太太才真要怀疑是苏李氏来求过她,还不如苏李氏那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她这样说,算是头头道道的替苏李氏着想,苏李氏这玉如意没有再送过来,心里头却是更记挂上了许绣忆的恩情。 苏李氏那放了一万个心,苏蒋氏那事不关己她也只等着看热闹。 四房的寻妙那,可是闹了大动静了。 得了消息的那刻,寻妙就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到老太太面前哭了一遭。 第二十五章 冷意 第二十五章冷意 得了消息的那刻,寻妙就要死要活的到老太太面前哭了一遭。 老太太本就不待见寻妙,老太太精明着,知道苏锦郁再混账也不见得良莠不分,来者不拒。 这寻妙没什么模样,居然能给苏锦郁睡了,必定也是这丫头不规矩,使了什么迷魂计的。 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老太太就一直举得寻妙是个有手段的丫头,不老实,不本分,要不是寻妙给苏锦郁生了孩子,她早把寻妙赶出去了。 她自己也是让通房丫头坑害过一回的人,对这等人自然更是看不过眼。 如今寻妙那要死要活的一闹,老太太更是烦心她,原先还想等苏锦郁醒了后问问苏锦郁的意见,这会儿直接大刀阔斧的自己拿了主意,让人把宝姑娘抱走,把寻妙赶出去。 金玉端着银耳粥给许绣忆送来的时候,就告诉了许绣忆这些。 许绣忆悠闲的喝着汤,对寻妙死活并不在意,她觉得这都是寻妙该受的,她联合苏锦郁把前世那可怜的许绣忆羞辱至死的时候,早该想到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宝姑娘这会儿在哪呢?” “老太太让人去抱了,银玉刚才偷偷去四爷院门口看,奶娘把宝姑娘东西都收拾好了。” “腾个屋子,收拾收拾,这里两锭银子,宝姑娘她爹有些钱,都顾自己吃光喝光玩光挥霍了,我上次见到宝姑娘,衣裳都是晴姑娘小时候穿过的旧衣裳改的。” 她没见过这个宝姑娘,这些,不过是前世许绣忆的记忆。 记忆里那个粉嘟嘟的孩子,煞是可爱,她本身也是喜欢孩子的,其实对这孩子的到来,还有些期待。 金玉应了声,就要下去,被许绣忆叫住:“四爷还没醒?” “恩,还没醒,老爷托人送信进宫了,看皇上能不能看咱们两个妃主子姑奶奶的面,让吴太医来看看。” “哦,你去。” 许绣忆挥挥手,待得金玉出去,她不禁冷哼一声,这个苏锦郁做了怪,却是报应自己身上,自作自受。 难怪这些天见不上老爷,敢情是忙着给他四儿子请御医呢。 苏家世代经营医馆,祖上也曾在宫里太医院有些职位,深得当时的文孝帝喜欢,后来封了一个五品官,赐了黄马褂,还赏了良田百亩,苏家由此发家,渐渐到了这一代,更是到达巅峰之势。 虽然家里没个做官的,可是两个女儿分别进了宫,做了妃子,还是皇上身边最红的妃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整个苏家成了皇亲国戚,所以,一个经商的人家才能娶得到护国公的孙女。 照着门当户对来看,苏锦源就算是给许绣忆提鞋都不够。 偏生苏锦源不知珍惜,他那个弟弟苏锦郁却打了嫂子的歪主意把许绣忆逼上了死路。 那苏锦郁,许绣忆倒是劝他不要醒的太早,若是一辈子就这样睡过去,许绣忆也不去找他麻烦了,但凡他醒来,她可不会就这样把被逼死的许绣忆的债,就这样算了。 许绣忆想,她心里大抵是留着那个死去的许绣忆的执念的,所以对之前记不起来那段的时候,莫名对苏锦郁恨到骨子里。 如今她把这一段给记起来,虽然不是她经历的,却感同身受的能想象到那个重礼数教养,规矩又古板的许绣忆在受到那样羞辱之后,是多么的绝望和痛苦。 轻轻搅动着碗里头的银耳羹,她眼底几分冷意。 第二十六章 团子 第二十六章团子 次日一早上,宝姑娘就送到了许绣忆屋子里。 奶娘带了宝姑娘所有的东西,真正是个可怜孩子,就几件晴姑娘穿过的旧衣裳,连尿布都是宝姑娘以前用过的。 大二房的姑娘们,出生时候都有全套的银式,长命锁,手镯脚镯,二房家的丽姑娘出生时候,老太太还赏了一个金璎珞。 可这宝姑娘,除了几件衣裳,就有一个小的银锁,玩具也没几件,大大小小几个拨浪鼓而已,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那寥寥几件衣裳里,倒有一件新一些的,见许绣忆拿着看,奶娘忙说是寻妙帮了二房苏蒋氏一个忙,苏蒋氏赏的。 这样一比,苏李氏当真是个心地极好的人,至少她还愿意给寻妙孩子一些东西,但是苏蒋氏得了寻妙好处才吝啬的给一件小衣裳。 而苏蒋氏屋子里三个丫头,换下的衣裳多的都做了拖把,这也不愿意送一些给宝姑娘。 粉粉嫩嫩的小娃,因为寻妙总宝贝似的自己带着,所以除了奶娘,和谁也生分,快一岁了,咿咿呀呀的能说些囫囵不清的话,小手小脚都有劲,许绣忆抱着她的时候,挣扎起来就像是泥鳅,许绣忆差点没抱住摔了她。 忙是送回奶娘手里,对金玉吩咐:“苏宝英,这个名字不好听,宝英宝英的,听着像是报应。” 金玉手指逗着宝姑娘的小脸蛋:“是寻妙自己给起的,说是她一块宝贝,宝姑娘这一辈刚好是英字辈,就成了宝英。” “写进族谱了没?” 奶娘插了话,一个三十岁年纪的人,白白净净很中看。 “去报了两次,老爷不让写。” 苏家素来只有正房和妾侍生的孩子才能忘族谱上写。 外室和通房丫鬟生的孩子,除非特殊情况,比如这个姑娘或者小子出息了,当了官,光宗耀祖了,或者嫁了好人家才能往族谱上写。 所以,宝英的名字,并没有写在族谱上。 如今她既然是许绣忆和苏锦源的孩子,那便要往族谱上登名字,宝英宝英这个名字,实在不吉利。 “金玉,你瞧这孩子胖嘟嘟的,白嫩嫩的,就和面粉团子一样,不然起个小名就叫团子,大名就叫老太太费心给再起一个。” 许绣忆心里是有算盘的,老太太因为这孩子的出身,一直不待见这孩子。 虽说是亲孙女,在老太太心里还比不过大房家的晴姑娘,这孩子出生到现在,老太太就孩子百日时候送了孩子一条长命锁,别的什么好的也没给过这孩子。 现在,这孩子许绣忆要来了,名字让老太太重新起一个名儿,苏府这么多孩子,都是老爷起的名字,让团子占个特别,以后老太太顾念许绣忆的面子,再加上这孩子名字是她亲自给起的,肯定会多喜欢这孩子一点。 金玉欢欢喜喜诶了一声,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团子逗的咯咯咯咯娇笑。 大人们也感染了孩子单纯的快乐,屋子里欢欢喜喜的,许绣忆之前不过是想解个闷报个仇,这会儿觉得,有个孩子,也是件十分好的事情 第二十七章 苏家败落1 第二十七章苏家败落1 第二天许绣忆就和奶娘领着孩子到了老太太屋子里,本是要叫老太太起个名字,一进去却见老太太愁眉不展的坐在屋子里,频频叹息。 见到许绣忆,苏老太太嘴巴憋了憋,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要和许绣忆说。 “正要差人去叫你呢!” 老太太伸手招呼许绣忆,许绣忆带着奶娘上前。 许绣忆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孩子挣扎起来,就要往奶娘身上拱,老太太挥挥手,对奶娘吩咐:“先把孩子抱下去,我同三奶奶有话说。” 许绣忆看老太太的表情,大约是遇见什么难事了,本是想要老太太给孩子起个名字,这会儿想来老太太也没这心情,就对奶娘点点头:“先回去。” 奶娘应了声出去,老太太又把屋子里头两个丫鬟给遣了出去,待得无人之计,两个眼珠里包了泪,看着许绣忆,带着哭腔道:“我们苏家是要临大难了。” 许绣忆心里“咯噔”一下。 “母亲?” 老太太似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愁苦和恐慌,眼泪一下落了下来,续续道:“是咱们家星妃主子,伺候皇上的时候,把皇上给伤了。” 非许绣忆思想龌龊,只是她下意识的就想到是不是发生男女关系的时候,皇帝的老二遭遇了不测。 碍于这个身份该要的矜持,她没有直接问,而是小心道:“皇上这是伤哪里了?严重吗?” 老太太摇摇头:“昨儿夜里的事情,你爹爹这几日不是在操持你四弟的病,本来和太医院的吴太医说好了今天来我们家,但是一早上你爹爹进宫,整个太医院就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他打探了一番才晓得除了这等事。偏太医院口风紧的很,并不说皇上是伤了哪里,怎么伤着,只是连连对你爹爹叹气,让你爹爹回来,把老老少少安排安排,该遣散的就遣散了,免得遭了无辜牵连,这话里头的意思,皇上是要判我们苏家一个满门抄斩了。” 老太太说着哭的越发厉害。 在许绣忆脑子里留着的记忆里,老太太掌管整整一个苏家,是个十分精干又要强的女人,平素里家里出个大小事情,老太太雷厉风行,三下五除二就能解决。 真正遇到解决不了的,她也有个老爷可以依靠,几时见她哭成这样过。 许绣忆心里头不免几分发愁,可别不要老太太说的是个真的,她许绣忆两世为人,总不能如此匆匆的又送了性命。 “母亲,那星妃主子,现在怎么发落了?” “你爹爹打听着,宫里头人口风都紧,能株连了家里人,她自身定然也不好过,我这条老命并不可惜,但这一家老小,年岁小的不过一两岁,要真是落个满门抄斩,那……” 老太太奄奄的哭,一声声的哭的甚为悲凉,许绣忆面色沉重,如今一切只能托人先打听打听宫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猜八九不离十是皇帝老二遭难了,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若是那老二废了,那许绣忆可得赶紧打算带着团子投靠娘家。 以她娘家的实力,要保她一条性命还是做得到的。 第二十八章 苏家败落2 第二十八章苏家败落2 本她同苏家,也没什么感情,她犯不着和苏家人一道送了性命。 这是她心里最最后的打算,若是万不得已真的要满门抄斩,她定然不会白白送死。 死过一回的人,比任何人都知道生命的珍贵。 她最坏的打算做了,把最后的指望放在了娘家身上。 而苏家老太太这会儿,又何尝不想攀一攀许家这门亲戚,她之前就想叫人把许绣忆请来,也便是为了这件事。 许绣忆祖上被封了一等公,许绣忆的太祖父救国孝武帝的驾,这段在史册上都记载着,许老太祖爷,那是流芳百世的大功臣,许老太爷承袭了许老太祖爷的封号,许老爷又是翰林院当差的,许家少爷文武双全,尚未科考就已经得了皇帝多次夸奖,今年他若是拿个榜眼,大约是没人能当得上状元。 苏老太太就是明白许家在朝堂上有点地位,所以才想攀住这门亲,看星妃主子这事儿,能不能留个圜转的余地。 苏老太太那悲戚戚的眼泪,一半也是流给许绣忆看的。 “母亲且先别哭了,不然我先回一趟娘家,让我娘家人想法子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皇上伤了哪里,轻重如何我们也不知道,只听太医院那几个老头瞎吓唬,自己都能把自己吓出病来。” 苏老太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是等着许绣忆这句话。 当下满心满眼的感激,双手紧紧握住许绣忆的手,满目诚恳:“绣忆啊,这件事若是你家里人能帮点忙,母亲先把话放这头,你就是咱们苏家的大恩人,往后苏家当家的位置,就是你的。” 当家。 说句实话,这种管一大家子吃喝拉撒劳心劳力的事情,苏蒋氏抢破头想要做,许绣忆压根没兴趣。 她只是笑笑:“事不宜迟,我这会儿就去娘家走一趟,母亲你也不用发愁了,若是皇帝真的有心要寻我们家麻烦,大约这会儿圣旨早到了,我先去了,你只管放宽心等我消息。” “恩,全靠你了。” 苏老太太是把满心的希望,都放在了许绣忆身上。 亲自送了许绣忆出去,还吩咐人把她的轿子给许绣忆备上,一路让身边的大丫鬟英碧把苏绣忆送到了国公府门口。 这是记忆中的家,真正踏足却是第一次。 官宦人家,宅邸自然不同商贾之家,气势恢宏之余,更多几分风雅。 苏家多是房屋院落,而许家则是三步一楼,十步一亭,九曲回廊,偶见小榭一座,书房三两。 许绣忆的哥哥许岚清是个学富五车的大才子,所以许家不同别人家,书房甚多,许岚清又喜竹,所以每个书房外面都种满了竹子。 一路从门口走到了老太爷的屋子里,就穿过了三片竹林。 许绣忆的父亲和兄长都不在家,只老太爷在,许绣忆去的时候,许老太爷早已经得了报,等着迎这位宝贝孙女。 许绣忆作为家里的独女,算是掌上的明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况自幼知书达理,温柔娴静,更是讨这位祖父的疼爱,所以才舍不得她进宫选妃,早早把她嫁给了苏家的三爷。 这是苏锦源死后,许绣忆第一次回家。 第二十九章 苏家败落3 第二十九章苏家败落3 苏家老太爷和记忆里的一样,身体健朗,慈眉善目,喜养龟蛇。 他房间里有一个大缸,大缸里是三只大龟,另外有一只大瓮,大瓮里养着一条黄金蟒,因为老太爷屋子里有地龙,到了冬日又燃着炭炉,是以这条黄金蟒并不冬眠。 老太爷心情好的时候,会用绳索套住黄金蟒的脖子,然后满院子的溜这条黄金蟒,记忆里的许绣忆,同这条叫做金子的黄金蟒关系甚是亲厚,许绣忆幼时不慎落水,还是这条黄金蟒救了她一条性命。 可如今的许绣忆毕竟只是承袭了那个许绣忆的记忆而已,对这条叫做金子的黄金蟒,也是初次相见,一进去的时候,老太爷正在满屋子溜蟒蛇,着实把许绣忆吓的不清,愣愣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乖孙女,怎么了这是?” 老太爷见她表情异样,放下了手里溜蛇的绳,上来搀她。 那条蛇没了牵绊,直直的朝她游来,她一声惊叫,脸色煞白。 “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要告诉爷爷,你是怕金子怕的。” 许绣忆忙是摇头,故作镇定,看来要适应以前许绣忆的生活,还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敢叫老太爷起了疑心,她只能硬着头皮,按着记忆里的方式,轻轻的抚摸金子冰凉的外皮,她面上如此温柔淡定,天下的她如今浑身都起着鸡皮疙瘩,只巴不得老太爷赶紧的把蛇弄回瓮里去。 那老太爷却是起了劲一样,见许绣忆同黄金蟒玩的甚好,居然把蛇抱了起来,往许绣忆肩膀上放。 许绣忆只感觉头皮一阵阵的发麻,索性,外头许家奴才来报,说是许绣忆的父亲回来了,看到了苏家的轿子,问了知道姑奶奶回来了,叫姑奶奶赶紧去呢。 许家的姑奶奶,自然就是许绣忆。 这来请的,真是太是时候了,许绣忆忙对那条黄金蟒避而远之,嘴上却故作遗憾:“回来再同你玩,爷爷,我过去一下。” 老太爷点点头,不忘叮嘱:“用了午膳再走,我叫徐妈做两个你喜欢吃的菜。” 许绣忆暖暖一笑,点了头。 随来请她的奴才往她父亲的书房去,一进去,里头气氛甚是沉重,她父兄见她,都是眉目深锁,一脸疼惜。 “父亲,哥哥。” 她给两人请安,许岚清赶紧上来搀她,把她拉到一边桌子落座,对她道:“你今日来,恐怕是为了你娘家的事,瞧见了你们家老太太的轿子了。” 许岚清果真是个玲珑心思聪明人,只瞧那轿子就知道了许绣忆是受了苏家的拜托,所有回来的。 既如此,许绣忆也开门见山,她想这屋子里沉重气息,大约也是因为她婆家的事情。 “是,听我婆婆说我们家那位星妃主子伤了皇上龙体,太医院的人危言耸听告诉我公公大约是要满门抄斩了,我婆婆让我回家托父亲和哥哥打听打听,到底至不至于这么严重。” 第三十章 去求五王爷 第三十章去求五王爷 “是,听我婆婆说我们家那位星妃主子伤了皇上龙体,太医院的人危言耸听告诉我公公大约是要满门抄斩了,我婆婆让我回家托父亲和哥哥打听打听,到底至不至于这么严重。” 许唐宇沉沉叹了一口气。 许绣忆的父亲是个四十刚出头的男人,浓眉剑目,虽是文官,却生的一身豪气,平素里为人也是十分诚恳大方,所以在宫里向来结人缘。 许绣忆听他这一口叹息,就知道事情恐怕大不妙了。 果不其然。 “太医院的人,也并不是危言耸听,如今为父也不瞒你了,皇上身边当差的刘公公,受过你太祖恩泽,一早上我进宫,就偷偷拉了为父到西宫墙角,告诉为父这次苏家恐怕逃不了个满门抄斩,让为父早早做了准备,想法子抱你一命。” “真的这么严重?到底是伤了哪里,何等程度?” 许唐宇略一沉默,似要说出口的地方,对他来说有些为难。 许绣忆心下明白了,她果然猜的没错。 “父亲不必明说了,女儿心里大概有了个数,那如今我们家那个星妃主子,如何发落了?” “昨儿夜里就打入了冷宫,牵连了你们家那么月妃主子,也差点进了冷宫,皇后求了情,月妃才没进冷宫,只是被打发去了司衣库,恐没个十年八载的,是出不来了。” 这样说来,也便是星妃直接没戏了,要在冷宫里做吃等死。 而月妃受之牵连,也从高高在上的妃子,变成了一个虚挂头衔,却为奴婢的底下人。 想那星妃月妃何等得宠,星月星月,也是皇上赏赐的封号,便是说两人只应天上有,如今,尽落到如斯田地。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苏家曾因为星月两妃,跻身皇亲国戚之列,在整个京城,也是颇有名望,老字号药铺更因为星月双妃的缘故,生意如日中天,几乎要垄断整个京城的医药行业。 如今,却也要因为这两位妃子受株连之罪。 现如今,许绣忆也见不到皇上,况且见到了她也没有什么圜转的余地。 想那皇帝,必定是欢好的时候,姿势不对或者用力过猛把老二给崴了,大约崴的不是一般的严重,恐怕是老二骨折了,老二骨折,在现代医学上是很好解决的办法,动手术,清理淤血,然后好生养着就可以恢复到以前一样。 可是在医学设备如此简陋的古代,许绣忆又只是个外科大夫,对于给老二动手术这种事情,着实是不敢轻易尝试。 况且,就算她愿意背水一战,这许家的人也不愿意。 成倒是好的,至少救了苏家人,可要是败了,那岂不是把许家也给连累个满门抄斩。 这法子行不通,眼下唯独能走的路子,就是让她父亲托人看看能不能起求求皇上。 她把这法子和她父亲一说,他父亲面色颇为为难。 “如今龙颜大怒,谁敢替苏家说一个字,便是为父,也只能尽力保了你一个而已。” 如今这节骨眼上,确实无人敢往枪口上撞。 大约,苏家命该如此了。 却听得许岚清道:“若是五王爷说情,或许还有圜转的余地。” 第三十一章 去求三王爷2 第三十一章去求三王爷2 许岚清话音刚落,就听许唐宇反对道:“那五王爷同我们的家有过嫌隙,他和三王爷又是一母同胞,之前绣忆姑爷的事情,苏府和三王爷就结了怨,如今这五王爷落井下石还来不及,去求他,没什么好结果不说,免不了被他羞辱一顿。” 五王爷,许绣忆对这个人有记忆,生的白面红唇,桃花眼,柳叶眉,是个极阴柔的男子。 许唐宇说的五王爷同许家有嫌隙这一段,源于那五王爷有龙阳之癖,曾看上了许绣忆的哥哥,软声细语求欢不成,就来强取豪夺这一套,一列兵马在许家门口守了几天几夜,吓的许老太爷都直接把许岚清从后院偷偷的送到了乡下一个远亲那。 五王爷得知此事,气愤难当,之后几年,对许家的态度都十分冷漠,朝堂之上,偶也和许唐宇唱反调,偏生皇上甚是喜欢这个弟弟,宠的紧,许唐宇因为这个五王爷,在皇上那吃了许多的委屈。 这事儿其实过去已经久远了,那五王爷近年得了不少新宠,可这一篇儿却像是翻不过去一样,五王爷明着暗着,总要和许家过不去,许唐宇说的对,这件事去求那个五王爷,恐也没什么好结果,还免不了要被他奚落一顿。 许岚清起了身,看向许绣忆:“妹妹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同父亲说。” 许绣忆见许岚清似有什么要避讳着自己,眉心微微一紧,脱口而出:“哥哥你可别是要为我去给那五王爷赔礼道歉献身,那我宁可死了算了。” 说这话,是发自肺腑的,许绣忆自问自己借了人家妹妹的身体已是过意不去,总不能再叫人家为了自己去做那些掉气节委曲求全的事情。 许岚清是个顶顶的男子汉,若不是有血缘关系,许绣忆保不齐还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 她不愿意许岚清为自己牺牲什么。 许岚清一怔,没想到心思叫她看穿,许唐宇面色更是沉重。 一屋子的沉默,还是许绣忆先开的口:“既是苏家的事情,便由我自己去解决。肯不肯帮忙是他的事儿,但是去不去求他却是我的事儿,事不宜迟,我先去试试,若是碰了壁,回头再想别的法子,总好过坐以待毙的好,但凡还有一丝希望,我都不想放弃。” 常年工作在医院,这句话,许绣忆听的太多。 但凡还有一丝希望,总要试试。 许岚清和许唐宇见她态度坚定,说的也在理,便没做反对,许唐宇从屋子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送到许绣忆手里。 “这里头是一把桃小凤亲自画的折扇,你一并带上,五王爷甚是喜欢桃小凤,你记住,莫要逞强,若是事情不成,那你也别回去苏家了,直接回来,皇上总该卖我们祖孙三代几分薄面,放过你一条性命。” 许绣忆心里感动,眼眶微湿点了点头,拿着折扇就吩咐了金玉去告诉一下老太爷,就说她今儿没有功夫留下吃饭了。 又叮嘱了金玉,切不要叫老太爷知道了她的事儿,免得老太爷心焦。 第三十二章 求情 第三十二章求情 妇孺人家,照理是不该出面的,即便要去求那五王爷说情,也应该叫苏府里的爷们去说。 只是当下情况紧急,朝夕之争,保不齐一会儿圣旨就送到了苏府上,许绣忆当下也顾不上这许多,拿了桃小凤的真迹,就让轿子往五王爷府上去。 五王爷同三王爷一母同胞,五六年前围场狩猎,他从一只闯进围场的猛虎手里救过皇上一命,左手被猛虎咬了一口,落下了手疾,皇上由此对他格外的亲厚,便是在民风朴素严谨的这个时代,五王爷龙阳之好这种丢祖宗脸面的事情,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人曾经参为此过五王爷一本,要求皇上肃正风气,皇上反而勃然大怒,将那人一家老小发配了边疆,自此五王爷好男风之事,无人再敢置喙。 自五王爷对许岚清死缠烂打之事后,人人更是对五王爷避而远之,听说家里但凡有将将成年儿子的,都是成人礼都来不及举行,就迫不及待的给找了女人。 有甚者,老早的就把丫鬟和儿子送作堆,便是怕儿子遭了五王爷毒手,变成第二个许岚清。 谁都清楚,没有媒婆敢往许家说媒,许家的公子如今都耽误了婚配的好年纪,都是因为许岚清拒从之事惹恼了五王爷,五王爷自个儿得不到,也不愿意让别人占了许岚清。 许绣忆一路上将这五王爷同许家的过节在心里仔仔细细回了回,轿子到了五王爷府外的时候,她才将将把记忆里的五王爷给消化了干净。 金玉上前通报,许绣忆揭开一角轿帘子,金玉和门口的奴才说了几句,朝着她指了指,那奴才点点头,转身又与身边一个小奴才说了几句,那小奴才小跑着就进去了,大约是去通报了。 金玉回来,许绣忆才从轿子里走了下来,老太太的大丫鬟英碧上前搀她,贴心道:“这早春的日头最是毒,三奶奶到那边石狮子等。” 许绣忆由着金玉缠着往石狮子去,五王爷府是第一遭来,原本许绣忆以为这该是个巍峨庄严的宅邸,一看下才大大的不同想象。 门外一条水带,曲水环绕了整个府邸,水上隔着几步就是一座小桥,小桥上爬满了葱郁清脆的藤蔓,别是一番风雅。 王爷府门,倒是同周边几座官邸相去无几,就是那一双八角檀木古灯笼,一看就是有年岁了,想来这五王爷,尽也是个爱好复古的人。 进去通报的小奴才很快出来,对着许绣忆客客气气道:“三奶奶有请。” 许绣忆以为就算不吃个闭门羹,怎么的他这府上的奴才仗着主人威风,也要给她点脸色瞧瞧。 不给个脸色瞧,也不该这样客气恭顺,倒像是迎了位贵宾。 心下没底,不知道这五王爷唱了哪一出,不错走一步算一步,她自己说的,最后有那么一丝希望,总也要试试的。 吩咐金玉赏了门口奴才一个大元宝,说是请他们吃茶,然后,让金玉和英碧在外头等着。 她毕竟是来求人的,姿态低一点的好,带着丫鬟排场起来,倒是显得不够诚恳了。 第三十三章 再见安承少 第三十三章再见安承少 许绣忆随前头领路的奴才绕了一座九曲回廊,就到了一出临水小阁。 阁楼一层八柱重檐,做成四面通风的亭子,二层有一楼梯通往上头。 这里显然只是一个闲话风月的休憩之地,并非迎宾待客的厅堂,许绣忆心下越发没底。 她不知道五王爷这是瞧不起她所以态度这样轻便和,还是说人比较随和不拘小节。 想着那奴才已经对她客客气气的开了口:“三奶奶,我们家王爷就在楼上,您自个儿上去。” 许绣忆道了谢,提起裙摆,往楼上去。 二楼阁楼,多是窗户,如今窗户都敞开着,一阵阵风带着凉意吹进来,冷的很。 这个五王爷还真是耐冻,这种早春的天气就算是正午光景,有风吹了还是会凉,他倒是闲情逸致居然敞开了窗户吹冷风。 阁楼空旷,唯独一道屏风,隔了里外半间,那半透明的屏风,可以看到屏风中有两个人影。 许绣忆低眉垂首,喊了一句:“五王爷。” 屏风里,起来一个人,少卿,一张白皙粉嫩的面孔跃入了许绣忆的面孔,那五王爷,当真生的极为阴柔娇媚,便是许绣忆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儿,看到他也不得不赞一句美,极美。 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一挑一勾之间,俱是风情。 许绣忆思想有些走偏儿,开始想在男男之事上,五王爷上个攻还是个受。 想五王爷喜欢她哥哥,可是她哥哥浓眉剑目生的俊朗潇洒,怎么也不可能是个被反压身下的。 想来想去,五王爷大约在床上,是个被压下头的。 思想正走偏儿,那五王爷先开了口,可能是发育没发好,声带都有点阴柔。 “前几年见你,不过是个小娃子,如今都要叫你一声三奶奶了。” 许绣忆忙把神回了过来,恭谨但不卑微,道:“岂敢,岂敢。” “听说你烹茶的手艺极好,正好我在烹茶,进来帮我煮一盏。” 许绣忆到此刻为止,心下依旧是没找没落的,预料之中这五王爷该有的态度却偏偏都没有,她原本都打算好了撞一个灰头土脸的。 微微福了一个身,恭敬不如聪明,还是那老话,走一步看一步。 人家没有冷嘲热讽,这事儿就有点戏。 五王爷随后转身入了屏风,许绣忆跟在后头,进去之事,屋里头一个男子,背对着她而作,生的几分高大,许绣忆心头暗暗腹诽,看来这五王爷真是个受,千年的小受,养那么多男宠,那多是不是已经菊花残,满地伤了。 待得那男子回转过头看着许绣忆微微笑的时候,许绣忆却是怔忡在了原地,傻了眼。 安承少。 几日不见,安承少起色极好,身上一袭奶白色长袍,长袍上绘制了水墨丹青,看上去倒是潇洒文艺的很。 他一头长发披散,只是懒散的在发尾处,用一条白色丝带捆绑了一圈,剩余的丝带随意的落在发梢下,垂到他的地板上,柔柔软软的躺着。 见到许绣忆,他的笑容温暖如春,许绣忆心里却忍不住的一阵阵恶寒,安承少,尽也号那一口,难怪在这个男女有别的时代,他抱她上床,完了还可以没事人一样安睡,原来如此。 第三十四章 谁攻谁受 第三十四章谁攻谁受 知安承少和五王爷在一起,许绣忆大惊之余,心下有些莫名不快,甚至忍不住想嘲讽安承少几句。 不过她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回神之后,嘴角勾起了一抹盈盈的笑意。 却没有开口和安承少打招呼,她怕安承少和她同屋相处几日的事情五王爷并不知晓,虽说安承少是五王爷的人,但是恋爱中的人最是爱胡思联想,保不齐五王爷想歪了去。 没想到五王爷先开了口:“不是都认识吗?你还救了承少一命,如此生分做什么,三奶奶,本王今日可是卖了承少一个大大的面子,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来。” 许绣忆之前心里起上班下的不知道这个五王爷闹的是哪一出,为何对她这么客气。 这些全明白了,她这是托了安承少的福,才没有吃闭门羹,没有看脸色。 她虽则心里对安承少莫名的不痛快,可是这会儿却也要真心感激一下安承少,许绣忆之前没想着让他知恩图报,没想到缘分这东西就是这样的巧。 她救了安承少,如今她等着安承少来救。 她救的是一命,安承少不知肯不肯还他们一家的命。 五王爷都这样说了,许绣忆也就开门见山:“求五王爷替我苏家说说情,即便是星妃犯了错误,我们家里老小总归是无辜的,我今日真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来求五王爷您。” 拉低脸求人办事,前世今生这是第二回。 第一回是她考大学的时候,因为路上堵车耽误了进考场的时间,她哭着哀求了监考老师很久,就差跪下了,后来还是她妈妈狠,说我这娃娃培养到这样大,就为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一刻,你要不让我们进,我今天就从这楼顶跳下来给你看,许绣忆这才被放了进去。 第二回,就是现在,这会儿可没有她母亲那般壮烈的帮衬,她全得靠自己,若是万不得已她都想好了,跪一跪又如何。 照例她看到五王爷都已经要跪的,只是她着实不大习惯,所有改了福身,好在这五王爷没同她计较。 如今她开口请求,言辞诚恳,只请五王爷出手相助。 五王爷微微一笑,似全不把这事往心里放,指着桌上的茶叶:“我这里有上等的毛尖,你烹茶是一把好手,给我煮上一壶。”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许绣忆且且淡定下来,落了座,动作熟练开始煮茶,少卿,一壶毛尖,袅袅香气,飘了整一个屋子,许绣忆大约不知,她专心煮茶来转移焦虑的时候,一双眼睛正灼灼的看着她,直到她把茶送到了那人面前,他才有些仓皇的收回了目光。 “你的伤,好些了吗?” 既然五王爷都知悉了,许绣忆也就无所避讳,再说问一问安承少的伤势,应当也勾不起那五王爷的醋意。 安承少暖暖一笑:“好多了。” 五王爷哼笑一声:“哼,难得瞧你对人笑,承少啊承少,你可真是叫我伤心。” 他是这样说,可是语气里却没有生气的样子,满是打趣。 许绣忆还不知道安承少很少笑,在一起的那几天,他笑的挺多的啊。 第三十五章 一阵阵恶寒 第三十五章一阵阵恶寒 “王爷,给。” 许绣忆将一盏茶送到了五王爷面前,这身体前世光学了一些为人妻子的优良品种了,泡茶这种事,许绣忆从未做过,但是凭着记忆,居然也是驾轻就熟。 烹出来的一盏茶,喷香喷香。 五王爷目光得意的看了安承少一眼,举手就把茶喝了干净,对许绣忆道:“你以前不是说过,你只给丈夫烹茶。” “啊!” 许绣忆微微一惊。 安承少那,眼底几分危险的看向了五王爷。 五王爷笑眯眯的把茶杯送到了许绣忆手里:“你儿提时候,我去你家,看你正在练习烹茶,让你烹煮一杯给我,你就是这样答我的。” 许绣忆眼角抽搐,干干笑:“呵呵,王爷好记性,我都忘记了。” 说这给五王爷杯子满上茶水,五王爷目光几分挑衅的看着安承少,举被要往嘴里送,却被安承少一把夺了杯子,神色冷漠:“苏家三奶奶有事来求王爷,王爷怎也不给人家一个答复。” 他们两之间一来一回的,眼神情绪之间的交流,许绣忆是全没看到,所以也自然以为安承少是要帮忙她,才打断了五王爷饮茶,她心下对安承少颇为感激,目光诚恳的看向五王爷,等着五王爷给的答复。 五王爷被抢了杯子,几滴茶水打湿了衣角,便露出一脸委屈的样子:“你弄脏本王衣裳了。” 这是撒娇? 许绣忆一阵恶寒。 安承少却对此全然不予理会,继续冷淡问道:“你还不给人一个答复?” 五王爷凤眸一勾,几分幽怨,许绣忆恶寒阵阵,真怕他两人在她面前打情骂俏上。 好在,这五王爷恢复了正太,一双丹凤眼看向许绣忆,眼底满是柔和之意。 “回去,我早上进宫时候已经给你说过了。” “啊?” “瞧你这一惊一乍的,本王说,本王的承少兄,昨儿夜里就磨了本王半宿,让本王出手相助,本王实在拗不过,一早上就进宫给你们苏家说了情,不过你苏府死罪能逃,活罪也难免,我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通不了皇上那天,皇上如今气头上,能答应本王饶你全家性命你们已经烧高香了。” 许绣忆心下明白了,安承少昨儿夜里说通了五王爷,五王爷早已经给苏家说了情。 不过皇帝的意思,是可以不抄斩满门,但是苏家也没好日子过。 是这样吗? 无论如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许绣忆心里万分感激。 起身对着五王爷行了一个大礼,又对着安承少行了一个大礼,安承少赶紧上来搀扶,肌肤之亲间,听见五王爷轻咳了一声。 许绣忆忙是退开,对安承少微微一笑:“大恩无以为报,他日但凡能用得少我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他点点头,回头看了五王爷一眼,五王爷一双凤眸也正看着他,对他妖娆一笑:“如此你可满意了?你答应我的,切不可食言,今儿夜里,我在东厢房等你。” 眼见着安承少脸色难看了一下,许绣忆思想又跑片儿了,难不成,今儿夜里王府东厢房,要上演一出限制级,罢了罢了,索性她对安承少也没有生过多情愫,不然这会儿定然免不了一阵难过。 第三十六章 金玉满堂 第三十六章金玉满堂 苏府的事情,如此许绣忆也算求得了一个帮衬,自然没有理由在王府久留,起身告辞。 随着府上奴才将将要跨出府门,就听见后面一阵急呼喊,她回转身,但见到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正追着她来,因为跑的急,上气不接下气息的。 许绣忆停下等她,他到了许绣忆面前,气息都来不及喘匀,就给许绣忆行了一个作揖礼,对许绣忆道:“三奶奶,总算追上您老人家了。” 许绣忆干干的笑,她有这里的一切记忆,自然知道老人家这几个字,可不是拐着弯骂她老,是对她一声尊敬呢。 她微微一笑,问那小厮:“小哥追我所为何事?是不是五王爷那还有事?” 许绣忆没心微拢,只怕事情生出什么端倪,那五王爷毕竟同许家有些过节,方才是安承少在所以给安承少几分面子没为难她,这会儿私下里,是不是要给她什么颜色瞧瞧。 可看那小厮恭恭顺顺的模样,她有道自己当真多心了。 那小厮闻言,伸手,手上是一枚金色的牡丹花,约摸半个巴掌大小,雕刻的非常精致细腻,整一个花蕊,用的更是鸡血玉。 许绣忆本身不懂珠玉宝石,可托脑子里故去的许小姐的福,一眼就分辨出这金乃真金,宝石乃真宝石,这一朵小小牡丹,价值比起那日苏李氏送来的答谢如意,可更是要高上几番。 别的不说,就说那鸡血玉,以现今的开采技术,当今世上也没有几颗,这朵金色鸡血玉牡丹,绝对价值连城。 小厮把鸡血玉送到她面前,气息已经匀称了下来,道:“三奶奶,奴才吕青,是我们安公子身边的人,奴才当不起您一句小哥,您只管叫奴才吕青便可,这朵金玉满堂,是我们公子送给您的。” 许绣忆一怔,这安承少何等身份,出手尽是如此阔绰。 而且他平白无故的,为何要送她这样一件礼物,照理说他帮了她大忙,换她送礼才对。 看着那朵金玉满堂,她自然不好拿下。 “哪能拿安公子的礼,我还欠着安公子的人情呢。这回他算是大大的帮了我们家一回。” 吕青忙道:“三奶奶您就收下,我们家公子脾气不好,回头见我这一点小事也做不好,会责罚我的。” “这……” “公子说了,他同三奶奶有个约定,这是他履约的物件,三奶奶只管收下,往后也能做个信物,但凡有遇见什么难事,只要拿着这信物到五王爷府,五王爷定会鼎力相助。” 约定?履约? 许绣忆经这一番提醒,才想起可不是,那会儿她救了安承少一命,安承少要报恩,她就随口说了送我花,但是不要寻常的花朵,她不过是为了让他心安,也以为他早就忘记了,因为充其量这就是句玩笑话,没想到他居然记的这么牢。 许绣忆看吕青那苦巴巴的颜色,收也不是,推也不是。 吕青见状,尽是噗通跪了下来:“三奶奶您就饶了奴才,我家公子着实是个暴脾气,回头办不成事,定然要给奴才颜色的。” 许绣忆可真是不习惯这跪拜礼,忙是搀扶了吕青起来,吕青顺手就把花塞了她手里,转身欢快的跑了,边跑边回头,却越欢喜的对许绣忆道。 “我回去交差了,三奶奶你慢走。” 许绣忆握着那朵金玉满堂,轻笑一声,这个吕青的,口口说着主子凶,脾气不好,怕挨罚,试问天底下哪个奴才又他这般胆子,居然敢在别人面前这样说自己的主子。 使着这些苦肉招,就是为了完成差事。 许绣忆把金玉满堂收进了袋子了,也不愿意现在再送回去了,左右这是安承少的好意,大不了下次把苏家千年老参,弄一些给安承少,也算是个礼尚往来。 第三十七章 你的女人 第三十七章你的女人 拿了那金玉满堂,跟着王府奴才到了门口,在外头候着的金玉和英碧忙时上前迎她。 英碧仔细瞧了她的脸色,见虽是沉重却也没有死寂的模样,才敢小心翼翼开口问。 “三奶奶,如何了?” 许绣忆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意:“五王爷早已经给我们求了皇上。” “真有此事?”金玉满脸惊喜。 许绣忆见着也不是个说事儿的地方,对金玉英碧道:“且回家再。” 想必,那苏家的老太太如今也如坐针毡,等急了。 一行轿车启程,往苏府大院而去。 * 五王爷府,水月小楼二层。 安承少痴痴的看着那把紫砂水壶,分明那个女子已经走了很久了,却恍然若在眼前,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叫他失神。 五王爷武墨见他痴痴呆呆的看着一把水壶,有意戏弄,上前就要来抢水壶,不想那出身的人儿,看似痴痴傻傻,手脚却利索的很,赶在水壶被拿走之前,一把夺了过来放到面前。 “哼,旁人不知道,以为这水壶里头藏了什么大宝贝呢,不就是她碰过的,至于这样稀罕吗?” 安承少不理他,自顾着看着水壶。 武墨有几分无趣,走到他面前坐下,双手托着腮,问道:“有那么好吗?生是生的美丽,可是终归是个寡妇。” 对面,一双犀利的眸子就扫了过来,武墨嘴巴却不肯积点德,继续排遣许绣忆。 “你是不知道她真正是个什么样子,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着实无趣,那护国公宠她像是个宝贝,生怕她以后到夫家受了委屈,所以从小各种灌输她为妻之道。出家之前,就是个老实巴交无趣的闺阁小姐,出嫁之后,我就想她是不是压根不懂风月之事,果不其然,她那丈夫,新婚第二夜就又滚到了春香楼花魁季红的床上,夜夜笙歌不着家,我猜她肯定在洞房花烛夜,做了什么倒她夫君胃口的事情。” “武墨,你若是想安生活过这个夜晚,你就把你那嘴巴闭一闭。” 他终于开了口,武墨心里颇有成就,他排遣许绣忆,无非就是为了逗弄安承少,如今安承少那明显起了怒意,他心里是大大的高兴,自然不肯就此收手。 只听说过火山爆发,没见到过冰山爆发,他这些年一直在努力,从未见成效,这世上似乎除了苏家的人,就没有能够让安承少皱一下眉头的人。 眼下好不容易来一个,他岂不是要好好把握。 细一想,就算这许绣忆没被苏锦源睡过,也算是苏家的人,安承少这辈子是和苏家的人犯冲了。 不过武墨看安承少,就知道和许绣忆冲上,安承少是甘之如饴呢。 “我这不是替你不值,你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闺男,那许绣忆是个寡妇,二手货。” 一双黑眸,冰刀一样落在武墨脸上,饶是武墨有心逗弄安承少,还是被他其实所骇道,终于住了嘴,兀自无趣的嘀咕了一句:“说说而已,还瞪我了。” 安承少冷哼一句:“我若是这般说许岚清,你做何感想。” 这一句,戳到了武墨软肋,脸色也刹那不好看起来:“好端端提他干嘛,你是嫌我不够憋屈?” 安承少抬起头,神情淡漠的看着武墨:“你想要,就要放低姿态,许岚清那般有气节的人,你若是用了诚意,他也不见得会从你,更何况你那般强取豪夺,派兵保卫,我在关外都听说了你的壮举,吓的那许岚清到乡下躲难去了,你这喝地痞流氓有何区别。” “放低姿态,笑话,我宁可得不到,也不做掉身价的事情。” 安承少又是一句冷哼:“随你的便,反正关不着我事,若是你还听我一句劝,就把这些假惺惺摆设着的男宠都给赶走,你压根只是为了气那许岚清,可偏偏人家不痛不痒无所谓,甚至巴不得你另有新欢别去招惹他。” 这一句,死死的戳了武墨痛处。 他沉下脸:“再提这话题,我同你就无话可说了。” “轻便。”安承少态度散漫。 武墨气急败坏:“你当真以为我没低声下气过吗?我就只差脱掉衣服告诉他我是个女人,可我又能如何,我要是把身份一表,牵一发而动全身,首当其冲遭难的就是我母妃我舅父一家。” 安承少见她真的来气了,终不再刺激她,只是警告道:“我不同你提这事,你往后也不要弄些有的没的。” 武墨脸色终于缓和,几分笑意,颇为调皮。 “什么叫有的没的?” 边说着,边伸手暧昧的抚摸安承少的衣袖。 安承少一把抽回,冷道:“你若是当真没事做,可是多进宫求求皇上,看能否从轻发落了苏家。” 武墨白他一眼,身子往后一靠,姿态慵懒的坐回了椅子上:“你是非要我为你的女人把命给豁出去了才罢休?你不见我早上苦求皇兄时候,皇兄那一副要致我于死地的表情,我后来是把我这残废的手摆了出来,皇兄才动了容,饶恕了我,答应我苏家死罪可免。” 你的女人这四个字,听在安承少耳朵里很受用。 他知道武墨也是尽全力了,他心里也是感激。 “我欠下你一个人情,往后我会还的。” “罢了罢了,说人情,我欠下你的才叫大,这算一回一回扯平了,反正最终也就是露了露我这胳膊,挨了几句骂,跪了几个时辰而已。” 武墨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安承少却知道那伤疤是她心里的大痛,每看一次都是一场痛苦的回忆。 他起了身,对着武墨行了一个礼:“我是真心的谢谢你。” 武墨被他吓到,忙起身:“你这谢我说说就罢了,你这纯心要折我寿啊,还拜我。你有这功夫拜我谢我,倒不如想想怎么让许绣忆解除对你的误会,她这会儿恐怕以为你是我的男宠,也有龙阳之癖呢。” 武墨不想让话题往沉重的方向去,故意引了回来。 以为安承少必定会为此头疼上一回,就像她,特别头疼不能叫许岚清知道她是个女儿身。 不想安承少却似乎很淡定。 “我自有办法。” 武墨兴致盎然凑过来:“可别告诉我,你要半夜闯入她的闺房,强行周公之礼,以证清白。” 安承少斜他一眼:“我岂能做这等禽兽之事。” 武墨却戏谑:“你根本就是禽兽不如,如花美眷,同屋形影不离七天七夜,你居然还能把持得住,岂不是禽兽不如。” 安承少被说的无言以对,这个五王爷,说是女儿身,这思想哪里还有半分女孩子家的矜持。 第三十八章 苏老爷病逝 第三十八章苏老爷病逝 便说许绣忆从五王爷府回来,这苏府一家老小都在大厅里候着。 短短半日的功夫,星妃娘娘的事情是纸包不住火,苏家二房那先从柜上一个来买药的公公口里得知了这件事,然后借由苏蒋氏那张嘴,整个苏府都知道了,如今,苏府气氛,像是堕入了无底深渊之中,一片死寂和阴森。 人人噤若寒蝉,只怕圣旨传到,说要满门抄斩,大家唯一一线希望,都放在了许绣忆娘家身上,可却也明白若是皇帝真的伤了大碍,那怕是许绣忆娘家有心相救,也是无能为力。 如今许绣忆一进府,苏老太太就急匆匆迎接上来,握住许绣忆的手,就好像是握住了全部放希望。 “如何了?绣忆?” 许绣忆为了苏老太太一个宽慰的笑容,目光扫了屋子一眼,没瞧见苏老太爷,想来这样大的事情,应该有苏老太爷在场才是,她问道:“爹爹呢?” 苏李氏上前,满目愁绪:“爹爹心下着急万分,午饭后就说不舒服,丫鬟扶着去休息了,绣忆,你倒是说,我们星妃主子闯下的祸,是不是真的要我们一家赔了性命来补偿?” 许绣忆知道她们等的急,也不多说别的了,直接告诉她们:“不至于赔了性命。” 这一句虽然简简单单几个字,却好比是一颗救心丸,把苏家从那生死的边缘给拉了回来,屋子里一个个人都扶着胸口,一股劫后余生的情绪,充斥了整个室内。 但听得许绣忆继续道:“不过死罪能免,怕是活罪难逃,我们星主子这次是犯了大错了,连月妃主子也受了牵累,若不是皇后求情,月妃主子这会儿怕已经和星妃主子一道,打进冷宫了。” “什么!” 苏老太太一阵踉跄。 几个儿孙忙上前搀扶。 许绣忆见她如此,也心有不忍,为人母亲者,短短一月之内,长子丧,次子病倒,两个女儿在宫里头又落到如此光景,想来却也着实让人可怜。 苏蒋氏在一旁极力安慰:“母亲,即便进了冷宫,兴许哪一日皇上念起我们星妃主子的好来了,还能把她接出来,母亲,你可不能倒下,父亲病了,你若是再倒下,我们这个家可真的风摇欲坠了。” 那苏老太太,眼眶里全是泪,平素里保养得体,又吃斋念佛,倒也就是那个年纪的样子,如今这一月接连的打击,直把她老的像是个七十八十模样。 和许绣忆一起回来的英碧,上前也安慰老太太:“三奶奶跑了五王爷府了,这次我们能够化险为夷,得亏了五王爷帮衬,若是五王爷肯多帮衬帮衬,星妃主子定然无事的。” 英碧也是安慰老太太,许绣忆却对这不大舒服,这英碧丫头,知道她求动了五王爷,五王爷肯帮忙说情,让皇上免了苏家一死。 她也不知道那是因为许绣忆积的福,才给了苏家一个重生的机会,她如今这话里,意思很明显的是让许绣忆再去腆着脸求那五王爷,让五王爷顺便也搭救了星妃主子。 她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种她去求。 第三十九章 苏老爷病逝2 第三十九章苏老爷病逝2 她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种她去求。 而且她也还真有这个胆子说,许绣忆一眼看向她,那英碧却好像自己什么也没说错,一心为苏家考虑一样,对着许绣忆跪了下来。 “星妃主子是奴婢从小看着长大的,她自幼也吃不得苦,三奶奶你不然再去求求五王爷。” “啪!”一个嘴巴落了下来,不是许绣忆打的,却是从里屋出来的苏老爷。 苏老爷苍白着一张脸,精神十分差,上次见到还是个挺鲜活的人,这会儿就有些要归西的感觉。 不过他一个巴掌还是有力,把那英碧扇的偏过了头去,众人愕然,许绣忆也错愕了,十多双眼睛,都落到了苏老爷身上,只见苏老爷双腿笔直站好,就对着许绣忆跪了下去。 “老……” “都给我跪下。” 苏老爷中气已经不足,声音却还是威严。 一屋子老老小小,齐刷刷跪下,许绣忆也要跪下,却听苏老爷半命令半诚恳:“绣忆,你就站着,受我们全家一拜。” 许绣忆错愕间,苏老爷已经带头对着许绣忆拜了下去,大家也一起跟着拜,这可是苏老爷的命令。 许绣忆忙跟着跪下,当真是吃不消这一套。 “爹爹你这是要折煞我了。” “爹爹知道,五王爷处,你必定受了诸多委屈,可恶这贱婢,以为你办这遭事情是轻而易举,居然还敢求你再去一次。” 其实去求五王爷这个过程,真的比想象的要轻松很多,不过许绣忆听着苏老爷这番话,心里却是暖暖的,她忙搀扶了苏老爷起来。 苏老爷的咳嗽两声,苏蒋氏赶紧送了茶水过来,苏老爷接过茶水,才要喝,身子就晃晃悠悠,哐当茶杯掉了地,苏老太爷往后栽去,幸好苏锦业在后头,险险接住,苏老太爷已是两眼翻白,气若游丝了。 大伙儿着实吓坏了,手忙脚乱,苏家世代行医,老大苏锦业苏锦自然也有这一门问诊探脉的手艺,两兄弟一左一右搭了苏老爷的脉搏,俱是惨白了脸。 “怎么样了,老二?” “娘,爹这……” 苏锦业话未出口,眼泪先落了下来,他也是该哭,他这一放不受待见,平素里二房都常常欺负到他们头上,若不是苏老爷还在,二房不怎么敢放肆,苏锦业也没现在这么悠闲的日子过。 如今苏老爷眼看着不行了,苏锦业的靠山也没了,他能不哭。 苏锦业抹眼泪,苏老太太一声力喝:“你哭什么哭,你爹他还在呢。” 大家都看向苏老太爷,翻白的眼睛已经回了一点神,被搀扶到躺椅上,说话已是气若游丝,对许绣忆招招手。 “老三家的,你过来。” 许绣忆忙过去,蹲在躺椅边上,就听见苏老爷道:“爹恐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此言一出,屋子里呜呜咽咽有了哭声。 老太太喝了一声不许哭,大家才止了哭声,可老太太自己,已经成了泪人,只勉强压着内心的悲恸,咬着手帕强忍着。 许绣忆眼眶也红了,这公公虽说没多少的感情,但是记忆之中却也是个极和善的人,如今苏家多事之秋,他承受不住内心压力和痛苦,悲苦死去,着实可怜。 许绣忆摇摇头:“爹爹,你歇会儿,不会有事的。” “你们都听着,我走后,这家就给老三家的当。” 此话一落,空气里除了几声呜呜咽咽外,还多了几声吃惊。 “什么?老三家的,她才多大。”首先抗议的,是苏锦艺,他边上,苏蒋氏不停拉他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说,他回头恨恨看一眼苏蒋氏,语气不平道,“娘还健在,哪里由得她当家。” “不孝子,你敢忤逆我的意思,我还没死。” 苏老爷不知道哪里来的劲,拍着躺椅的扶手就坐了起来,他虽则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可是在这种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家族里,他的威信,就好比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他还没死。 他这一怒,苏锦艺再不敢言语,只顾着背过身,许绣忆那角度,看得见他嘴巴一开一合,哑声宣泄着不满。 “晚琴,你也该歇歇了,我们苏家要面临暴风雨了,你扛不住。” 晚琴是苏老太太的闺名,苏老太太何等聪明的人,自然明白苏老爷的意思。 她虽然也不想让出当家权,但是一想总归是自己的亲儿媳妇当家,总好过以后真的让老二家的当家了,她还得腆着脸去讨好,免得被老二家的赶出家门。 她心里,多半是同意的,就算有那么一点反对,也无非是因为许绣忆年岁有点小,怕许绣忆难当大任。 可她仔细一想,她从旁协助协助,也是可以,所以那一点反对,也就消散了。 她点点头,对许绣忆道:“老三家的,你这也算是临危受命了,我们苏家整个担子都放你肩膀上,娘知道难为了你,可如今也只有你,能力挽狂澜承这个大任了。” 苏老太太说的算是直接的,就是这多事之秋,摇摇欲坠的苏家,只有许绣忆能救。 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今朝大家的命都是许绣忆去求了五王爷救回来的,她当家,那是众望所归。 至少除了老二苏锦艺一家不痛快,旁的人都没有任何意见。 苏老太爷有气无力的倒回到了躺椅上,看着许绣忆。 “老三家的,这个家若是往后散了,败落了,爹也不怪你。爹只求你一件事,再难也不要放弃这个家,好不好?” 一语嘱托重千金,保不齐皇帝会下个什么令。 五王爷都说了活罪难逃,许绣忆如今是答应也不成,不答应也不成。 答应,如果皇帝的令是男为奴女为娼,那她怎么帮这个家,她能有什么法子,她仪仗娘家保全自身已是大大的不容易了。 可若是不答应,苏老爷人之将死,如此殷殷恳求,一屋子满心满眼都指望着她来救命,她又怎忍心。 她倒是后悔当初做了个好医生,仁心仁术都学会了,偏生没学会冷眼面对生死。 微微思忖片刻,感觉到苏老太爷握着她手的力气越来越松,她终于点了点头:“爹爹只管安心,我一定会极尽全力护佑这个家的。” 第四十章 夺权 苏家老爷就这样去了,他常年就有心痛病,这次接二连三的接受打击,一颗心脏终于受不了,全面爆发归了西。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按着现代的说法,就是心脏病发作死了。 这一个月,对于苏家来说当真是不好过,苏锦源死了,死之前还不忘给苏家蒙个羞,结个仇。 苏家那位在宫里的星妃主子把皇上身子折腾坏了,自己遭了央,还连累了一家老小,皇上虽然这会儿还没有下旨具体要怎么办苏家,但是大抵不可能就姑息过去这件事。 而苏家老四,到现在为止还昏迷不醒。 如今,苏家老爷又心病发作死了,这节骨眼上,苏家也不敢大办苏老爷的葬礼,愣是委委屈屈的做了个法事,摆了几桌豆腐饭,然后就把人安葬了。 许绣忆如今临危受命,成了苏家当家的,她其实对于管理这样一个大家庭完全没有头绪和着手点,账房,药房,还有苏家的几处田产房产她都还不清楚。 一切都要重头开始学,放在眼前的每一件事情都棘手。 首先她要夺权,夺的什么权,夺的是苏锦艺手里的权,苏锦艺几乎是掌管了整个苏家所有的生意。 如今的苏家,就像是君主立宪制的英国,许绣忆被任免了女王,首相是那苏锦艺,许绣忆手里握着部分权利,可是大部分的权利还是在苏锦艺的手里。 那日苏老爷把当家的权利给许绣忆的时候,苏锦艺就表现的一脸愤慨,那时候苏老爷还在,苏锦艺却已经敢背过身去一个人嘀嘀咕咕,如今苏老爷人不在了,老太太又不是苏锦艺真正的娘,苏锦艺若是要在这时候闹分家了,他带着苏家的生意拍拍屁股走人,许绣忆就只能带着苏家老小啃老本了。 所以,她要趁着皇上圣旨还没下来,苏锦艺还离不开她娘家的荫庇,不敢分家的时候,先把苏家药铺的经营权给拿到手。 这件事,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许绣忆要管要药房的生意,可是做起来,谈何容易。 许绣忆临危受命,是苏老爷钦点的当家没错,可是许绣忆毕竟是个女子,年芳十六,药铺那的老伙计,都是跟着苏锦艺那么多年的,说句难听的,他们压根没把许绣忆放眼里,只认苏锦艺一个人,这便是让许绣忆大大的犯难。 这些人还有一点不把许绣忆放眼睛里,除了她年纪小外,就是觉得她是个外行,出生在书香门第,喝的是墨水,拿的是团扇,学的是针黹(zhi)女红(gong),对于药材方面是一窍不通,价钱,产地,年份,成色,还有真假,她一个管药铺的这些都不懂,那来管个啥。 许绣忆接任苏家当家,尚未开始动手,就遇见了这重重难题。 ——题外话—— 多多收藏吧,亲们,你们的支持,是小九滴动力呀呀呀呀。 那本现代的如果有亲在追,就等等吧,我最近在努力存稿,那个文我实在写的有点头疼,哈哈!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 第四十一章 苏蒋氏的家教 许绣忆接任苏家当家,尚未开始动手,就遇见了这重重难题。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小说网。 药铺的伙计不承认她,不肯服她。 苏锦艺肯定暗地里也和平常走动的一些药材商勾结在了一起,要给她一点难堪,不然,一个合作了十多年的老板,不会在许绣忆去采购药材的时候,忽然把药材的价钱翻番了,如果不是苏锦艺做了什么手脚,他们何至于为难一个女人。 苏老爷去了已经五天了,许绣忆这里当个家,却依然当的憋屈。 这一日的傍晚,天气下着雨,许绣忆从外头回来,虽然金玉给她打了伞,无奈雨下的实在太大,还是淋湿了她半边衣袖,风一吹冷的很。 苏蒋氏的两个孩子,正在廊檐下接雨水玩,见到她,小一点的那个甜甜叫了一句“三婶婶”,大的那个却是冷冷看了她一眼,拉着小的那个就要走。 这教养的好的,看来苏蒋氏和苏锦艺关起门来,没少排遣她,连孩子耳濡目染,对她也是爱答不理的。 她并不往心里去,什么样的父母,教个什么样的孩子,长大了吃亏的还是这两姊妹自己,这样的脾性,到了婆家去,还真以为自己能拽出个天来。 那大孩子,也九岁了,这些年什么都没学,尽学她母亲的势利眼,在苏老太太面前,一口一个奶奶笑的像多花儿,一到老大一家面前,就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连个招呼都不打。 这些都是记忆里的事情,许绣忆心里只觉得好笑,那般年岁,如花一样活泼的很呢,怎学来这么多乌七八糟的坏脾气。 她想姑息了去,金玉却老大不爽。 “丽姑娘,你见着我们奶奶,怎么不问好?” 那苏丽英拉了小妹妹苏柔英站了脚步,几分不甘心的看着许绣忆,不情愿的喊了一句:“三婶婶。” 许绣忆微微对她一下,笑容疏离。 “恩,去吧。” 苏丽英鼻子里喷出一个冷哼,拉着苏柔英走,苏柔英却忽然挣脱了她的手,朝许绣忆跑来,边跑边亲昵道:“三婶婶,我看到团子有个小木马,我好喜欢。” 许绣忆见都这柔英,笑容才多了几分温和,这孩子才三岁,粉粉嫩嫩的甚是可爱,也不同她两个姐姐,平素里看到许绣忆很是亲热,可能是许绣忆年纪小看上去好亲近吧。 许绣忆蹲下身,揉揉她稀疏松散的头发,笑道:“那下次三婶婶送你一个。” “哦,三婶婶真好。” 苏柔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抱住许绣忆的脸要凑个亲亲过来,却被一双稍大一些的手一把拉了走,气急败坏道:“柔儿,你是讨打是吗?” 许绣忆微蹙眉。 那苏柔英被一吓,哇就哭了,边哭边含糊不清道:“和三婶婶说话就要挨打吗?娘只是说了,让我们不要对三婶婶笑,我刚才没有笑,我只是和三婶婶是说话而已。” 童言无忌,但是苏绣忆却听的心里不是个滋味。 ——题外话—— 咱们绣忆也要开始反击了,反击战,要开始了,真正的商妻,要出现喽!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 第四十二章 许绣忆的厉害 童言无忌,但是苏绣忆却听的心里不是个滋味。请使用访问本站。 这苏蒋氏,就这样教育孩子?她是欠了她二房什么了?不就是个当家的位置,她至于吗? 金玉也气愤难当:“三奶奶,你看二奶奶她怎么教人的。” 苏丽英闻言,恶狠狠瞪了金玉:“你个丫头,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敢说我娘,你看我不去奶奶那告你,请家法伺候你。” 小小丫头,一言一行越发的恶劣了,她错在先,金玉说的没错,苏蒋氏当真是把孩子教的坏到了一定程度。 许绣忆本无意和苏丽英置气,念她是个孩子,可苏丽英这模样却让她明白,苏蒋氏敢这样教她,便是因为二房那,压根没把她许绣忆放在眼里。 这几日苏锦艺处处设绊,她在外头屡屡碰壁,回到家里来,还要受这等闲气,当真是要逼她来狠的,有些事情,她原本不想做那么绝,可这苏家二房却处处为难,明着暗着给她难堪,她们当真是以为她是个寡妇年纪又小好欺负。 去你妹的欺负,她只是觉得事情做绝了大家难免要撕破脸皮,以后一个大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别扭。 但这二房,连个破小孩都敢这样嚣张,她不给她们点颜色瞧瞧,还真正是让她们看扁到门缝里了。 她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冷冷的看着苏丽英,毕竟是孩子,还是被她的眼神骇道,再不敢做声。 她冷哼一声,看向苏丽英:“往后见到我,你若是再敢扭头就走,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我们苏家的家法。” 苏丽英被吓的一怔,眼眶红红,却倔强的不露出害怕的样子, 许绣忆可没同情她,教坏了的小孩,给她几分厉害看看,也让她知道什么才是规矩。 “只管回去告诉你娘我凶了你,丽姑娘,你也九岁了,我如今是这个家里当家的,你顺便告诉你i娘,以后你的婚配还要我点头同意了,最好给自己留条后路。你听不懂吗?你听不懂,也有人听得懂。” 许绣忆说着,抬眼看了一下不远处的柱子,柱子外,一角花色的衣裳,急急匆匆的往里拉了一拉,许绣忆冷勾起一抹笑意,带着金玉,转身而去。 * 苏蒋氏房间里,她抱着哭累了睡着的苏柔英,听着紫宸重复着许绣忆的话,面色一片乌黑。 “她这是威胁我,哼,她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了,还她给我们丽丫头指婚配,她又资格吗?等到宫里头星妃主子的事情过去了,我们就立刻分家,看没了我们二爷,他们怎么过活,指望那个性子懦弱的大爷,还是指望她许绣忆,她就是个没用的,你家二爷就使了点点手段,她这几天就和无头苍蝇一样没了方向,不知道做什么,就凭她。” 紫宸符合:“谁说不是,她才多大,也没见过世面,奴婢听说,二爷和要好的几个药商把价钱那么一抬,她如今满京城的乱转,想找到便宜的药商,别的药商不知道个中实情,以为药材的价钱真的涨了,也纷纷跟着涨价,她白跑了几个圈,今天还淋的和落汤鸡一样回来了。”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 第四十三章 丫鬟和主子 紫宸符合:“谁说不是,她才多大,也没见过世面,奴婢听说,二爷和要好的几个药商把价钱那么一抬,她如今满京城的乱转,想找到便宜的药商,别的药商不知道个中实情,以为药材的价钱真的涨了,也纷纷跟着涨价,她白跑了几个圈,今天还淋的和落汤鸡一样回来了。请使用访问本站。” “真当她娘家是护国公就了不起了。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正当营业,怕她娘家了?逮住机会,谁不想赚一笔,我倒是要看看她这只无头苍蝇怎么办?想当家,做梦吧。” 紫宸伸手从苏蒋氏手里接过孩子:“二奶奶,奴婢抱着去睡觉吧,怪沉的!” 苏蒋氏把孩子送到了紫宸手里,看着外头天色渐渐黑了,问道:“二爷这几日怎么回来都这样晚?” 紫宸忙道:“兴许是要请人吃饭,毕竟二爷联合那些药材商人抬价,要花些银钱,吃几顿饭。” 苏蒋氏却不以为然:“不像,他每天回来,身上也没个酒气,干干爽爽的,紫宸,我不大放心,你二爷虽然不至于像三爷那么混,但是几年前若不是我以死相逼,他都要给我把妾侍领进门了,你还是帮我盯着他一些。” 紫宸点点头:“是,紫宸知道了,二奶奶,要等二爷用晚膳吗?” “等等吧,让丽英她们先吃了,小孩子挨不得饿!” “是!” 紫宸抱着苏柔英出去,左拐就是苏蒋氏的房间,她开门进去,却看到苏锦艺不知何时,已在屋里,见到他,苏锦艺嬉皮笑脸的上来,伸手就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 她忙嗔:“奶奶在厅里呢。” “你管她,好久没和你亲热了,我这儿想你的紧,你那儿想我没?” 他说着,拉了紫宸的手往自己的裤裆去,紫宸一手抱着三岁的苏柔英有些吃力,又怕苏柔英醒了看到,忙抽回来,红着脸娇羞道:“二奶奶已经疑心你在外头吃荤了,你还这样乱来,回头若是二奶奶真有心查起来,一来二去查到我头上,那可怎么了得。” 她在苏锦艺面前,私底下是从来不用敬语的,两人好了有三年多了,明着两人都伪装的无懈可击,一个主一个仆,私底下,却是一对野夫妻,就差生个孩子。 但是紫宸是不会生的,苏锦艺给她配了药丸,吃了就能绝育,这绝育可不是暂时不生,而是一辈子都不会生,自然,紫宸是不知道的,她一直以为苏锦艺是个大夫,苏锦艺说那药丸能暂时保证不怀孕,她便都信了。 她当真是个极傻的女人,并没有细想过,若是这世上真有这样吃了可以不生,不吃就能生的药丸,苏家的老四,怎么还会把两个丫鬟的肚子搞到。 而且苏锦艺恐怕早拿了这个到药铺里卖钱了,不说别的,青楼里的姑娘肯定是顶顶喜欢这玩意,那些搞丫鬟又不想妻子知道的大户官宦,对这药丸肯定也会趋之若鹜。 她只这样一心一意的相信苏锦艺,也相信苏锦艺说,等到他当了苏家的家,就把她给纳了做妾,想到时候他是一家之主,苏蒋氏也不敢做声,苏家老太太也不敢说话。 所以,如今许绣忆当着家,紫宸是比谁都着急。 她太想成为被人端茶送水伺候的姨奶奶了。 她也看够了苏蒋氏的脸,厌恶了和苏锦艺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 她又足够的把我能够顶替了苏蒋氏,成为苏锦艺身边最最重要的女人,那苏蒋氏这些年在老太太面前做的那些好事,哪件不是她安排着。 现今许绣忆当着家,她只迫不及待的把许绣忆从这位置上给推下来,她这会儿,心思都放在这件事上,把苏柔英放下后,就想问问苏锦艺结合药商抬价的事情,下一步还要如何做。 偏是这个苏锦艺心思,却都放在她白花花的身体上,她推三阻四的,要问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被苏锦艺封住了口舌,一只手凉飕飕的就从她领子里划了进去,揉揉捏捏起来。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 第四十四章 为了你和孩子 紫宸身子软绵绵的,脑袋也被亲的昏昏沉沉的,再也没有力气问话,就由着苏锦艺动作。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小说网。 苏锦艺把她翻过来趴在床沿上,撩起她的裙子,把棉裤往下拉了拉,又揭开自己的长袍,掏出家伙就对着紫宸弄了起来。 那张床,吱呀吱呀的响,如同个摇篮一样,睡梦中的苏柔英,舒舒服服的吧嗒了几下嘴巴,翻了个身。 苏锦艺只觉得刺激极了,在女儿面前弄紫宸,把这小浪蹄子弄的愣是憋着不敢喊,死死咬着嘴唇回头用泪汪汪的眼神哀求他的样子,太刺激。 他不觉大力起来,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和紫宸着实都吓的一个激灵,忙拔出物件,拉好裤子,紫宸也忙拉好一群裤子,幸好两人都没有宽衣解带,用的是最简便的法子,所以门被推开的时候,除了紫宸的脸有点红,苏锦艺额头有些薄薄的汗珠,一切没有什么异样。 门口站着的,是苏蒋氏,见到两人都在屋里,微吃了惊,不过却也没忘别的地方想:“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句。” 她是极信任紫宸的,那是她从小到大的心腹,就算信不过苏锦艺,她也信得过紫宸。 这些年来,紫宸从来都规规矩矩的,所以两人共处一室,苏蒋氏也没有起什么疑心。 而紫宸和苏锦艺,虽然方才被吓了一跳,可这会儿看着苏蒋氏这样轻易相信两人的脸,都偷偷在心里乐着,觉得好笑。 “刚回来。要进来换个衣裳再去厅里,就看到紫宸在放柔儿睡觉。” 说着,还上前轻轻的抚了一把孩子纯真是睡颜。 紫宸也是一脸十分正经的神色,她和苏锦艺,在苏蒋氏面前的演技早已经炉火纯青了。 “柔姑娘睡的不熟,睁了眼,我拍了会儿,她又睡着了,正要过去问奶奶,晚上吃什么。” 苏蒋氏过来看着苏柔英,道:“醒了就别叫她睡了,还拍睡着了,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晚上怕又要睡不着闹腾,晚上就抱去和奶娘睡吧,你二爷近日挺累的。” 紫宸微微一笑:“是,那奶奶,今日吃什么?” “弄些平素里的菜就行了,去吧,我给你二爷换衣裳。” 紫宸点了头出去,路过苏锦艺身边的时候,调皮的对着苏锦艺吐了个舌头,只把苏锦艺欲火又给勾了起来,紫宸一出去,他这把没泄的欲火无处去,一把就拉过苏蒋氏,低头含住苏蒋氏的嘴。 他这样火辣辣的热情,偶尔也有几次,不过今日格外的火热。 苏蒋氏被亲的昏头转向,身体配合的往他怀里拱,气息的空余处,娇媚问道:“这是怎么了?” “今日和几个老板去书店,无意间看了几本春宫,热的我,急匆匆回来就找你,外头的女人我都看不上,我只喜欢我家夫人一个。” 苏蒋氏满面通红,眼神迷离,心里之前还怀疑苏锦艺这么晚回来肯定是在外面胡来,这会儿她想大概是她多心了,他看了两本荤书,这荤菜外头到处都有,他却要回来再开,可见他在外面应该是没有人的。 她热情的回应苏锦艺,伸手要掏苏锦艺的裤裆,却被苏锦艺一把抓住,将她转了身,压在床框上。 “别,柔儿在,换给地。” “睡的熟呢,醒不来。” “紫宸不是说刚醒了,又给拍睡的,别,啊,别啊。” “不是说了拍睡着了,那就是睡着了,不怕,醒来她也看不懂,我要来了。” “啊……舒服!”苏锦艺一声闷喊。 苏蒋氏面红耳赤,压抑着喊声,在喉咙口哼哼唧唧。 苏蒋氏毕竟是胜过三个孩子的,那儿比起紫宸的来,没那么紧,苏锦艺弄了一会儿越弄越没感觉,只能闭上眼睛,想一些淫hui的画面,终于算是把火给泄了出来,送进了苏蒋氏的身体。 苏蒋氏已是精疲力尽,倒在地上喘息连连。 “你个冤孽。” 抬眸,一双眼里包着泪,显然是方才给刺激到的。 苏锦艺搀她起来,亲她一下:“这几日我回来晚了,那些药材商要说动他们给我抬价对付许绣忆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谈谈条件什么的,天就老晚了,以后若是我回来晚了,你别等我吃饭,免得饿坏了。” 他的体恤和关怀,让苏蒋氏心里倍感温暖,轻轻躺在他的怀中,娇柔道:“你辛苦了。” “为了你和孩子,我不辛苦。” 苏锦艺抬头,目光却是看着远方某处。 ! 第四十五章 整顿保宁堂 翌日,风和日丽,天气晴好。请使用访问本站。 已近了四月中旬,天气开始转暖,许绣忆穿了一件鹅黄缎子的长裙,手里拿着一本名册,坐在保宁堂账房里,仔仔细细的看。 保宁堂,说是药房,其实也是个医馆,保宁堂除了苏锦源苏锦艺兄弟两人,还有两个坐诊台大夫,皆是医术了得的,一个原先还考进过太医院,种种原因最后没进的太医院,被苏家聘来了当坐诊大夫。 另一个也有来头,家里五代行医,医药典学他都能倒背如流,病理症状一眼就能分析透彻,一个是实力派,一个是学院派,两者结合,加上苏家两兄弟的本事,这保宁堂难怪成为京城第一药房。 就算没有星妃和月妃,这保宁堂也是响当当的老字号。 后来托了星月两妃的福,痛公里御药房有了买卖,名声就更响亮了。 现在御药房肯定是不敢再用保宁堂这里的药,药商们又纷纷哄抬药价,许绣忆面前这条路,十分不好走。 金玉伺候在一边,瞧她看的入神不敢打扰,只是点了一盏茶放到她边上。 小半个时辰光景,许绣忆终于看完了名册,金玉不大明白小小一本名册,何以她要看这样长时间,奉了茶上去,顺口问道:“奶奶这是看的什么?” “我只是在想事情。” 小小一本名册,自然是几眼就扫光了,许绣忆会盯着那名册看,只是因为她心里在想事。 “奶奶想的什么事儿?” 许绣忆扶额,叹息一口:“真要如此,却也有些不忍。” 金玉有些不解:“奶奶不忍什么?” 许绣忆只是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起身,对金玉吩咐:“把大家都叫进来,就说三奶奶有事情吩咐,关了保宁堂的门,反正几味药都短了,最近来抓药的人都没有,开着也无用。” 苏锦艺那个贼心眼的,各种手段把许绣忆往绝路上逼,煽动伙计,抬高药材收购价,还收买了一堆托儿,专捡着几样药材全给买光了,如今柜面上的药材很多都库存为零了,来抓药的知道保宁堂缺药,几次下来,奔走相告的,保宁堂生意冷冷清清。 许绣忆知道苏锦艺使的这些坏招,她原先还打算对这些对抗她的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昨儿被那苏丽英刺激了,觉着若是再不拿出点厉害,这苏锦艺是越发的往她脑袋上爬,想狠狠踩死他。 好赖,她从二十一世纪而来,总也不能给现代人丢了这份子的脸。 和她耍心计,使手段,她倒是要看看,苏锦艺他能能耐到什么时候。 她冷着一张脸,兀自冷哼一声,金玉已经带着二十来个伙计进来了,她收敛了脸上的冷意,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起身看着大家。 “各位都是保宁堂的老伙计了,我看权叔十七岁就到了保宁堂,那会儿老太爷都还在,权叔,你在保宁堂,五十年了吧。” 被叫做权叔的人,不知道她这是要做哪出戏,心里头只想着苏锦艺叮嘱过的,不能让保宁堂落在许绣忆手里,不然这保宁堂总要给一个妇道人家给弄垮了。 许绣忆说的没错,他在保宁堂五十个念头,老太爷供他吃穿用度,还给他娶了老婆,对他而言,保宁堂就是家,他也顶顶看不惯许绣忆,觉着年纪小又不懂医药,凭什么来管她们。 仗着自己是老伙计,颇受苏家人敬重,对许绣忆没啥好脸色,冷冷淡淡道:“恩。”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 第四十六章 整顿保宁堂2 仗着自己是老伙计,颇受苏家人敬重,对许绣忆没啥好脸色,冷冷淡淡道:“恩。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许绣忆并不在意的样子,看向了另一位柜面上的伙计,这人是新来三年的,这这批老人里,算是个新人,许绣忆问道:“阿福你现在学到什么程度了,那些个药材都能记下来了吗?” 被叫做阿福的人,倒是不敢有权叔的傲慢,说话还存着几分恭敬:“回三奶奶话,记的差不多了。” “真假药材呢,能分了吗?” “这自然能。” “药方子呢,能看吗?十八反,十九畏都背得出来吗?” “已是倒背如流。” “不错不错。”许绣忆笑道,那阿福年岁轻,尚未娶妻,许绣忆这样一个秀美绝色的女子对他笑,他不免红了脸,心里头甜滋滋的。 旁的人,年岁小一些的,倒都有些羡慕起阿福来。 寡妇的房门,松落落。 近日许绣忆来药房来的勤快,药房里那些小伙计们,明着不买她的账,不服她的管,暗地里却是三五成团的拿她做话题,晚上睡觉被窝子里打手铳(chong),又有几个敢说没把许绣忆当过意yin的对象。 这些人里,有许多都巴不得许绣忆软声细语的来求他们服从她,他们好趁机揩点油。 偏是那许绣忆,每日架子端的可高,来店里走,只是看看账本,让人做点事,若是那人不依,她就让自己的丫鬟做,绝对没有一点要求人的姿态。 今天,她这样子,却又不像是要求他们服从她,就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大家看她这样温柔和阿福说话,心里盼着她也能同他们说几句,这盼啊盼,盼的痒痒起来,可许绣忆偏就没再说什么,至少对金玉低头吩咐了几句,然后静坐着喝茶。 谁也搞不拎清她这是唱哪一出。 少卿,金玉从里面账房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大匣子,将大匣子放到桌子上,许绣忆吩咐金玉打开。 匣子一开,里头金灿灿银光光的就是一匣子的金元宝银钉子,看的大家眼睛都直了,便是柜上的老伙计,一辈子也赚不来这么多钱。 大家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匣子,心里其实都是一样的想法,这三奶奶原是要用这招收买人心啊。 自然有动心的,却在少数,钱财固然诱惑人,不过他们心里头清除着,若真拿了三奶奶的钱,立马明儿二爷就得让他们滚蛋。 这钱花一时也就没了,保宁堂这样好的差事又丢了,划不来。 许绣忆看大家一眼,嘴角依然噙着笑,一个一个金元宝银锭子拿出来,放了桌上,然后看向人群中其中一个半老不老,效忠了苏家十多年的老伙计:“李祥瑞,过来。” 被叫到名字的,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出来,对许绣忆的态度可不敢恭维,这是平常反对许绣忆反对的最厉害的几人中的一个。 许绣忆用了一截板尺,从一堆金银元宝里拨了几个到面前,对他道:“拿着吧。” 那李祥瑞不屑笑道:“三奶奶你这是要收买我,我便同三奶奶说句实话,我是个下人没错,但是我也是有骨气的人,三奶奶你连收个药材回来的本事都没有,还想要用这样的手段收买我们,三奶奶你……” “呵!” 他还没羞辱完,就听得许绣忆娇笑了一句,一抬头,一双美眸几分讽刺的看着他:“李祥瑞,你抬举自己了,收买你,用不了这许多的钱,你这样的劳力,一年工钱二两银,我算了,到你死,这些够了,看你是老伙计,这一个金元宝加一个银元宝,算是给了你莫大的面子,拿了脱下我保宁堂的衣裳,回老家种田去吧。”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 第四十七章 整顿保宁堂3 第四十七章整顿保宁堂3 他还没羞辱完,就听得许绣忆娇笑了一句,一抬头,一双美眸几分讽刺的看着他:“李祥瑞,你抬举自己了,收买你,用不了这许多的钱,你这样的劳力,一年工钱二两银,我算了,到你死,这些够了,看你是老伙计,这一个金元宝加一个银元宝,算是给了你莫大的面子,拿了脱下我保宁堂的衣裳,回老家种田去。” 李祥瑞闻言,痴愣了片刻,瞬间涨红了连,怒目圆睁:“三奶奶,你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滚。” 许绣忆此刻,脸上已全无笑意,一双黑眸,冰冷的看着众人,最后道:“把队给排起来,不想干的拿钱走,想干的站我身后,我药房里什么都缺,唯独就不缺个人,二两银一年的工钱,我到城东难民营张个榜,还怕请不到人,这年头,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伙计还不好找。” 她此言一出,屋内愤然的愤然,吃惊的吃惊,也有人居然忍不住,暗中的偷偷看她,心里对她佩服的紧。 原先以为是个懦懦弱弱的大家闺秀,每日里在药房转也使唤不动人,大家对她可瞧不上眼,如今她这脾气一上来,还真不是一般的火辣辣。 李祥瑞站在她跟前,涨红了个脸。 她催一句:“拿了,让开,下一个。” “你,你,我告诉二爷去。” 许绣忆知他会这样讲,冷哼一句:“别忘了,这苏家是谁当家。” 只是简简单单一句,李祥瑞便被塞的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是,这苏家如今是她许绣忆苏三奶奶当家,他们可以和二爷一起反她不服她,但她若是有心要赶走他们,便是二爷也无从置喙。 她才是苏家当家的,她使唤不动人,却握有所有人“生杀予夺”的权利,她让他们滚蛋,他们除非厚着脸皮求情,不然就硬着骨气滚蛋。 李祥瑞显然是那个硬着骨气的,骨气却偏偏硬不到坚挺,不然也没这么脸伸手真的来拿银子,拿了他转身,愤恨道:“没了我们这些老伙计,我看你保宁堂怎么开。” 许绣忆笑的冷漠:“便是求神求佛也不会求你,继续,下一个。” 事实证明,真正骨头硬的,就只有权叔一个,没拿钱气呼呼骂了许绣忆一句“等把苏家整垮了,看苏家祖宗十八代不把你抽筋剥皮了。” 许绣忆脸上半分都没有显出生气的模样,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权叔:“念你年纪大,你原住的那处房子,我就不收回,不过你老有骨气,大约宁可住茅棚,也不会再住那房子,搬家搬不动,着人来说一句,我派人帮你。” 她话如此讲了,便是一句句在赶权叔搬出苏家的房子,权叔直气的胡子乱吹,只差抬手要打许绣忆,终究他没下这个手,他心里也是怕的,怕的是许绣忆的娘家。 若这巴掌下去,他这一家都完了。 权叔之后,跟着几个老伙计,都拿了钱走人,许绣忆姿态悠闲,似乎一点都无所谓。 待到阿福,他面色为难,看样子是想留下,可是又怕大家说他是个叛徒,许绣忆对他微微一笑:“你留下,算我特地聘你,工钱翻番儿,以后用不着做柜上的事,给我去招几个学童,从基础开始教起,就做师傅。” 她如此温声软语,加上如此利诱,那阿福终是不能抵挡诱惑,却不敢看别人,垂着脑袋走到了她身后。 她嘴角微微一勾,她不会一巴掌打死所有人,阿福只是个例,让大家看看,留下的人,她必会善待。 阿福开了先例之后,陆续又有几个人站到她身后,年纪轻的多些,也有几个老伙计。 虽然人走了大半,留下的屈指可数,但是这保宁堂的经营模式本就不妥,人浮于事的现象太严重,比如柜上抓药就有五个伙计,许绣忆这次“裁员”,然后再重新分工,保宁堂既然交给了她,就该有她许绣忆是的管理方法。 待得要滚蛋的人都滚蛋了,许绣忆起身站到了留下来的七个人面前。 两个柜上的小伙计,一个管仓库的,还有一个资历老的师傅,问诊的两人中,那个学院派的留了下来,还有留下一个十多岁的小娃,是后堂煎药的药童。 算起来,留下的这些都是虾兵蟹将,大将都走光了,不过兵不在多,在精,精于修行,保宁堂反正没有生意,许绣忆索性下了令。 “保宁堂关门一月,你们只管放心,这一月该给的我一分不会少,你们愿意留下来跟我,我便同你们契个约,但凡你们一心一意帮我办事,年底我都会加发你们工钱之外,额外一两银子的奖金。” “奖金!” 这个新鲜词儿,对古代人来说似乎是不好理解。 不过大家都听得明白,就是另外还给钱,一个个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神色。 许绣忆笑道:“金玉,拿纸笔来,以后我们保宁堂,采取奖金制度,奖金奖金,顾名思义,奖励的金钱,表现出色的,一律我会记账下来,过年统一发放奖金。” 这个制度,新颖又诱人,许绣忆把现代经营管理那一套,搬到古代来,这种绩效制度,更能提高伙计的工作积极性。 大家已开始一脸期待的样子。 金玉拿了纸币来,许绣忆写下契约,先沾了墨水,按下了手印,几个留下的,也纷纷按下了手印,等到苏锦艺怒气冲冲的进来的时候,许绣忆这厢,早把该处置了的处置了,该安置的了安置好了,一切只等一个月保宁堂开业后,叫苏锦艺瞧瞧,他那点手段,在她许绣忆面前是多上不得台面。 这会儿,苏锦艺已是被气的七窍生烟,指着许绣忆破口大骂:“好你个许绣忆,你这是要把保宁堂给散了吗?保宁堂不是你许家的祖宗基业,你便可以如此糟践,你当真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喜欢的就丢掉,许绣忆,我今天非要和你理论理论。” 他也不嫌丢脸,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 那许绣忆就不怕让他更丢一点脸:“理论,倒是很好,你联合药商哄抬药价,找托儿特意卖光药店几味最紧俏的药材,你这要和我理论?你拿着保宁堂的生意开玩笑,便只为了报私仇,你这也要和我理论?你教女无方,九岁的女儿对我这三婶婶冷嘲热讽,也要和我理论?你不忠不孝,爹爹尸骨未寒,你就开始和我对着干,杠着来,这你也要和我理论?苏家遭殃,我东奔西走,求这托那,你却好整以暇,坐享其成,这你也要和我理论?” 一番几句,她句句嘲讽,苏锦艺黑脸一红,实在她说的句句属实,只把苏锦艺呛的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气的频频喘气。 许绣忆冷眼瞧他,对边上几个伙计一挥手:“家丑不外扬,你们也别看热闹了,保宁堂关门一月,写了牌子放出去,至于你们,这一个月随叫随到,我要重新给你们安排月俸职位。” 她这月俸职位几字,估计说的重些,几个留下的伙计,也不愿在这里看苏锦艺杀人一样的眼神,个个都有些心虚理亏,毕竟当日是答应了苏锦艺,防抗许绣忆到底的,这会儿却倒戈相向,到了许绣忆的阵营,自然没这个好意思面对苏锦艺,赶紧的应了声是出去。 许绣忆抬头看苏锦艺,笑容冷蔑:“你以为就你会做生意,柜上少了你我们保宁堂就要垮了,苏锦艺,你真是太抬举你自己了,你要当家,可以,我当即和五王爷去说,不用帮我苏家求亲,只管让皇上从重发落,我自己回娘家去悠闲过日子,苏锦艺,你们一家就等着死。” 许绣忆今儿可算是把心里头对苏锦艺的怨气都撒了出来,当真痛快的不得了。 她就这小肚鸡肠,她一心一意为这苏家,苏锦艺却处处和她作对,还有这个脸对她大呼小叫,她非圣贤,苏锦艺想要她难堪,她就让苏锦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难堪。 苏锦艺已是被她说的完全对不上话来,她说的对,苏家是她救的,苏锦艺不服她当家,从骨子里说一则是觉得苏家今日繁华同她无关,她是白捡便宜了。 二则也是因为他是庶出,若是当了家,他的孩子就是嫡出的孩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庶子,个中滋味,他岂能不知。 三则,因为到家了,他才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他要做一些事接一些人回家,才没有人敢多说什么,那双母子,也不会受到半分委屈。 可这许绣忆,如今却把他踩得死死的,他原本还欺负她年纪小,平素里接触几次,性子又软糯糯的好欺负,以为这次许绣忆肯定会没辙,哭着把当家权利交给他。 如今看来,他真是看低了这许绣忆。 “许绣忆,许绣忆,行,你继续当你的家,我另立门户。” 苏锦艺气的已是七窍生烟,却找不到任何法子对付许绣忆,他心里头这会儿唯一想法就是分家,另立门户,他的人缘儿,那些老伙计肯定都会来帮他。 到时候他就在保宁堂对面开一个药铺,用以前的伙计,从以前要好的药商手里低价拿货,继续恳请那些药商对许绣忆和保宁堂实行高价政策,他就不信,做生意许绣忆能做的过他。 第四十八章 一个个的心思 第四十八章一个个的心思 苏家最近是接二连三的有事儿,苏家三爷喝花酒死在了窑姐手里,苏家三姑娘房里闹鬼,苏家星妃主子被打入了公公,苏家老爷活生生被这些破事给折腾死。 如今,整个苏家都还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皇上的发落,这苏家却又出事了。 这次闹事的,是苏家的二房,一大早上许绣忆就被苏老太太请了过去,进得苏老太太的房间,见那苏二奶奶呜呜咽咽的哭个不休,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家二爷铁青着脸色,苏家老太太面上也十分不好看。 看到许绣忆,苏家老太太语气挺重,责问:“锦艺说,你把柜上几个老人都给赶走了,还把保宁堂封了?” 许绣忆尚未开口,那苏蒋氏就抹着眼泪道:“母亲,大家都在说,她这样做,是因为那些伙计就听锦艺的,母亲你想,她才到柜面上,什么也不懂,那些伙计有什么事当然还是找锦艺,她就是心里不痛快这点,把这些伙计都给赶走了,母亲,这当家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个不高兴就互相置气,这是我们苏家基业,她这是为了同锦艺赌这口气,生生要把我们保宁堂给整垮了。” 苏老太太闻言,脸色黑了一大圈,冷冷的看着许绣忆:“你跪下。” 许绣忆心里头当真想骂一句草泥马,但终归她骨子里有这个时代全部的规矩记忆,所以还是忍住了。 屈膝跪下,她脊梁骨却挺壁纸,脑袋也抬的很高。 苏老太太厉声质问:“你爹爹死前,把整个苏家托付给你,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爹爹对你的信任的?” 许绣忆又还没赶得上说话,那苏蒋氏抢着开口了:“母亲,我还听说,她和柜面上的阿福眉来眼去的,没走的那几个人,都是那阿福劝着留下来的,她们还立了什么契约,说是加工钱,过年还多给一两银子,她这分明是败家,谁都知道,我们保宁堂的工钱,已经是顶顶高的了。” 老太太脸从黑变绿,苏蒋氏一面气愤的控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面从手帕下面贼眼看许绣忆,满目得意之色。 那苏锦艺,虽然从头至尾没讲一句话,不过神色却在老太太的脸色之中不住的变化,如今也是一脸戏谑的看着许绣忆。 许绣忆觉得这两人是没的救了,腹黑至此,也到了一定境界,偏生那老太太平素里精明的很,今日却吃错药一般,光是听苏蒋氏的片面之词,愣是没听许绣忆一句,就要把许绣忆打入“死牢”。 “你这家我看也别当了,乌七八糟这些事情。” 这一句许绣忆算是明白了,老太太这般精明的人如今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就给她脸色瞧,原来是为了这般啊。 老太太让她交出当家的权利,总归老太太还是舍不下这权势,表面上对老爷的遗言谨遵着,上下说了要大家以后都听许绣忆的安排,其实内心里对权利的渴望,还是不甘心把权利交到许绣忆手里。 若是换做平常,许绣忆巴不得把当家权利还给老太太,至少老太太当家,那二房也嚣张不起来,占不到便宜,不至于危害到她的利益。 可是今日,她就偏不了,她受了这莫大怨气,岂能如同个猪头一样,被人踢到东踢到西却不做半点反抗。 她当下垂下头,学着苏蒋氏的模样,掏出了手帕,抹了眼角:“母亲你有所不知,我们保宁堂为何要关门,是因为几味药材短缺,却着实没有地方采办。” “锦艺在柜上的时候,可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苏蒋氏尖牙利齿,她敢这样说,看来关于苏锦艺哄抬药价的事情,她们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准备是多做了,许绣忆压根没想在老太太面前抖出这件事,想来,老太太虽然闭关吃斋念佛,药房里的事情她能完全不插手? 今日老太太的意思许绣忆已经明白了,老太太是不甘心让她当家,也想逼她交出当家权。 所以,保不齐对于苏锦艺联合药商哄抬药价的事情,老太太早就心知肚明,不过只是坐观虎斗,想收渔翁之利罢了。 所以,她不会提这件事,但是另一件事,她就不得不提醒一下老太太和整个苏家的人了。 “我也早已是为此事心力憔悴,柜面上的人不服我,外头人又用这些那些诽谤我,采办不到药材导致保宁堂关门,母亲,说句实话,我太累了。” 眼瞧着面前三人眼底都露出不同程度的精光,只听许绣忆唉唉叹息一口:“正好我娘家祖父,这几天身子也不大好,我想回去看看都分身乏术,母亲既让我交出当家权,于我来说何尝不是一件轻松事,我便带着团子回娘家住几日,我爹爹日日上朝,我也好打听打听宫里头我们家两位主子的消息,回头再让我爹爹探探御前公公的口风,看皇上到底是要怎么办我们苏家,我好让金玉回来通知你们,让你们有所准备。” 她随意间就升了火,烤了个滚滚烫的山芋往苏家老太太和苏锦艺身上丢。 苏家老太太原本就没打算这么快收回当家的权,一直想着等苏家这次大难过去了,许绣忆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了再把当家权利收回来。 是早上苏锦艺夫妇那样来闹了一遭,她觉着许绣忆着实不适合当家,恐怕不等皇上处置苏家的圣旨下来,这苏家已经败了。 她心里清明着,知道苏蒋氏说的一句句都是屁话,往肮脏了诽谤许绣忆呢,这药房里的一切都是苏锦艺在捣鬼,她原本是等着许绣忆吃不消来求她,都时候明着是许绣忆当家,暗着还不是她把了个牵线木偶,继续掌着大权。 她哪里想到,这许绣忆这般狡黠,一句话里头,说的如此委婉隐晦,却是把该表达的意思,通过一个字一个眼儿的,都说的清清楚楚了。 她说要回娘家,她说让她爹探口风,她说让金玉回来通知——“你们”。 她分明的,便是说她就不是苏家的人,苏家遭了任何办理都同她无关。 她有娘家荫庇,她什么都不用怕。 但是苏家…… 没了许绣忆,就没了护国公府整个亲家。 或许逼急了许绣忆,五王爷那她再去走一次,赌气说苏家活该什么的,那苏家可真是大大的完蛋了。 苏老太太和苏锦艺都是相信的,许绣忆能说的动五王爷求情,也能说的懂五王爷落井下石。 这会儿,没人再敢说话了。 苏家老太太先是起身过来搀她。 “说的什么话,你刚当家难免遇见状况,娘也就是两句气话,毕竟保宁堂是你爹的心血,如今你爹尸骨未寒,保宁堂就关门了,娘心里能高兴?” 说着眼眶里还包了两包泪。 许绣忆道这苏老太太装的功夫可真是一流,不过彼此彼此,在这苏家生活,还真是得带着面具才行,宅门大院,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妯娌之间,叔嫂之间,婆媳之间,她原本以为生活会无趣的很,如今看来,倒是有滋有味的很啊。 此句自然讽刺,她已被苏家的人情冷暖郁闷到,只因为苏老太爷遗嘱嘱托,她才不能就此撒手苏家不管。 而且,她骨子里有一股子傲劲,保宁堂她一定要做起来,旁人打压的越狠,她就越发的不会服输。 她见苏老太太如此说,也便顺势给了苏老太太一个台阶。 “是媳妇儿的错,但是媳妇儿保证,给我三月时间,我会让保宁堂比以前更是繁荣,若是我做不到,我当即交出当家权,自认无能。” 她言尽于此,苏老太太还能有何微词。 便是那苏锦艺,也只能肚子里生气,却不再敢和他那个老婆,再说些不好听的话。 许绣忆只觉得好笑,苏锦艺自己斗不过他,还想拉上苏老太太,不过显而易见的,苏老太太的心思叫苏锦艺看的透透的,不然他也不敢去老太太面前颠倒黑白诽谤许绣忆,只是昨儿许绣忆就提醒过他,别逼她撒手苏家不管,他还以为苏老太太能镇住许绣忆,笑话。 第四十九章 许小姐 第四十九章许小姐 这一早上闹腾过,苏家二房和苏老太太算是安生了。 许绣忆自己打了赌,三个月后就要把保宁堂经营个模样出来,说实话三个月不知道够不够,但是她倒是相信,事在人为。 马不停蹄,她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所以上午到老太太那去受了一顿跪,下午她连午休也没休,就带着金玉出去。 她换了一身利索的衣衫,头发也利索的只疏了一个麻花,在脑后盘了一个发髻,用一枚翡翠银簪簪上,然后带着金玉出了门。 金玉之前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待得看到她居然忘城东难民窟去,不禁蹙了眉心。 “奶奶,这里放肮脏的很,你是要来找什么?” “人无贵贱之分,也无肮脏之说,脏的只能是灵魂,这里的人都是家乡闹灾,从全国各地,四面八方而来,高手在民间在四方,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过?” “奶奶是来找高手的?” “就是那么一说,我是来找有用之才,你去打听打听,这里有无来自贵溪的难民。” “是,奶奶。” 贵溪,盛产药材,有诗云贵溪——小黄城外金银花,十里五里生朝霞,花前花后皆人家,家家种花如桑麻。说的便是贵溪家家种药,药材遍地,早年间,贵溪是药商云集,药栈林立,药号巨头密布,经销中药材两千多种的重要“药都”。 后来帝都从贵溪附近的扬城搬到了现在的京城,那些药号和贵溪的名医也都搬到了天子脚下开设药馆医馆,贵溪至此慢慢没落,苏家的祖宗,就是贵溪的,保宁堂也是从贵溪搬来的。 便是贵溪不及以前繁华,如今依旧是家家种药卖药,苏家保宁堂的药材,多半来自贵溪,只是中间过手了个药材商,个中价钱,自然也要翻一些。 保宁堂其实以前也跳过药材商自己到贵溪收购过药材,但是因为很多药材不宜储存,不能大量收购,所以药农不愿意卖很难收到。 珍贵一些的药材,每个药农的产量又少,需要跑很多家才能收购齐全,便浪费了人力物力和时间。 加上雇车队船队运回来的费用,有时候有什么珍稀药材,还要雇个镖队,这些成本一算,虽然还是比收购的便宜一些,但着实折腾。 而且收购来的药材,因为一次收购太多时间又紧就疏于检查,难免有奸诈药农鱼目混珠以次充好,这些一算,倒是亏钱,还不如到药材商那精挑细选,需要什么拿什么,需要多少买多少,省了人力物力和精力。 所以保宁堂现在的药材,都是从药商那买的,苏锦艺便是抓着这一点,要绝许绣忆的路,一个药房收不到药材,不就等着关门大吉。 许绣忆如他所愿,关门。 但是她这是韬光养晦,可不是举旗投降。 第一步,解决药材问题,她说了她是个小气脾性,京城那些个药商,便是以后巴着求她买药,她也不稀罕,她自己会找药,自己会找人。 金玉去了会儿,带了一个四十岁光景的汉子过来,开口浓重的贵溪强,许绣忆听的费力,大约明白他说他是贵溪榆阳县关家庄的,叫关大虎。 虽是难民,他却生的三大五粗,一点也不像边上面黄肌瘦的人,身上衣衫也干净,大约是刚到京城的,盘缠还有些,吃得上饭的难民。 “关大哥,你能帮我找几个你的老乡,晚上我做东,在梨花客栈请你们吃饭,年岁大约就你这般光景的最好,若是以前家里是做生意的那就顶顶好,有孩子妻子想来混个饭吃,我也多摆下一桌。” 许绣忆生的文气,开口却是阔绰又大方,嘴巴又甜,一看就是个大家小姐,却喊人家关大哥,那关大虎心里忒感动,忙应:“成成,我就去找,要几个?” “就七八个。” “成,成!” 他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倒是很喜气一个人。 许绣忆同他口头约定了晚上的饭局,就离开了,路上还施舍了几个可怜的老妇人和孩子,只觉得这一片地儿太过凄凉,便对金玉道:“改日来这施粥赠饭。” 金玉福身应是,夸了一句:“奶奶菩萨心肠。” “呵呵。” 许绣忆一笑,有些口渴,却一时还有事,便叫金玉去车上拿水,她自个儿让到路边等。 这许绣忆的身子骨不大好,一日奔波下来,已有些累的疲乏,双脚又疼又麻的,她便靠在身后一堵墙上歇着,墙边上是一处商店的铺面儿,大门敞开着,进进出出几个人。 许绣忆没留神这是什么店,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忽然视野里,跃入了一双黑缎子金色祥云绣花的鞋子。 循着那双鞋子往上瞧,她不成想世界这般小,城东这块儿不起眼的一家小店门口,居然也能遇见安承少。 算来上次,承了他一个大大的恩情,还白白受了他一朵金玉满堂,许绣忆一直过意不去,想着哪日得空,送个千年老参当回礼,只是这空一直不得,今日见到安承少,真是意外。 “安公子怎在这里?” 这里是城东,富人是鲜少过来的。 安承少微微一笑,对着边上茶楼指了指:“和五王爷在这里喝茶。” 五王爷还真是好兴致,茶都喝倒难民窟来了。 五王爷也嚣张,敢带着安承少出来喝茶,怕一路上认识他,免不了对他和安承少指指点点。 许绣忆虽那日就知道安承少是五王爷的男宠,不过心里要接受这样一个七尺男儿有龙阳癖,还是有些难,何况,她和安承少还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她给他脱个衣服换给药他都会脸红,真没看出来他是个断袖。 “我在这里等我丫头。” 她觉得安承少是个断袖这身份往她面前一摆,她就不自然的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干干的扯了这样一句话。 安承少嘴角依旧挂着温暖如同四月阳光的笑容:“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去坐坐?” 安承少的家? 以为他住王爷府呢,不过想来可能是王爷给他买的外宅。 “不必了!”她推辞,“我还有事。” 她说这话,忽觉小腿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破孩,居然抱着她的小腿就是一口药,那孩子三四岁光景,生的黑湫湫的和炭头一样,如今狗儿似的咬着她的小腿不肯松,她起先还忍着疼,这会儿疼的叫起来:“放开我。” 安承少眉心也是一紧,弯腰就去掰那孩子的嘴巴,他力气大,那孩子被掰开,咬过许绣忆的地方,已经渗了血印子出来,尽是咬这样狠。 许绣忆痛的蹙了眉,转眼看,那孩子居然不在了。 她心里大骂我去你妈的,脸上却不好表现出来那么彪悍的模样,只是银牙紧要,疼的倒抽冷气。 安承少见状,再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一把打横抱起了她,转身就往边上小巷里去。 他说他家就在附近,她倒也没想到居然这么近,方才那座店铺的后院,就是他的家。 将她小心安置在椅子上,他就要撩她的裙子,只是手握住裙摆那一刻,又停了下来,对外头道:“吕红。” 吕红。 感情这吕青吕红,应该是兄妹。 果不其然,一个长的十三四岁模样,生的机灵,和吕青三分相似的小丫头在听到呼喊后,应声进了门,瞧见许绣忆,微微吃了一惊。 “公子你怎么带了个女人回来。” 许绣忆是在大户里当寡妇,自然知道这大户人家规矩重的很,但从吕青吕红言辞间,许绣忆倒是看出,安承少家教不严,下人都比较活泼。 而且从吕红吃惊的神色中,就看出安承少平素里是不会带女人回来的。 也难怪吕红吃惊,安承少是个断袖吗,带着个女人回来自然人很怪异。 “许小姐的脚让一孩子咬伤了,你给她上了药,包扎一下。” 许小姐…… 他莫不是喊错了,她如今可是苏三奶奶,虽然守着一个姑娘身子,却和小姐这两字彻底无缘了。 第五十章 敬佩 第五十章敬佩 吕红眼神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许绣忆,大约是许绣忆妇女的发髻,让她怀疑许绣忆小姐的身份。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发髻其实就是身份的象征,小姐是不会盘这种妇人的发髻的。 安承少见吕红只是打量着许绣忆不动手,沉了脸色:“还不快些。” 吕红这才反应过来,忙是过来帮许绣忆处理伤口。 这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野小孩,莫不是得了狂犬症,居然咬的这样狠,几个鲜红的牙齿印,在许绣忆白皙的大腿上有些触目惊心。 吕红给她清丽伤口的时候,安承少一直背着身子,许绣忆便觉得挺好笑,安承少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见外,一起住都住了七天,说句夸张的,肌肤之亲都有过呢。 许绣忆这厢一直看着安承少的后背暗自发笑,知道吕红上药,她才疼的微微倒抽一口冷气,安承少转了身过来,有些责备的看着吕红:“你就不能轻点。” 吕红一脸委屈:“不然公子你自己来,我已经够轻了。” 许绣忆忙道:“这药有点辣,不关吕红的事。” “方才那孩子,你可认识?”安承少既转过来了,倒也没有再转回去,看着她一截白皙的小腿,眼神有些不自然,所以忙抬起头,找了话题。 许绣忆摇头:“不认得。” “你来这里做什么?” 吕红那已经开始包扎,许绣忆看着吕红娴熟的动作,就想会不会安承少经常受伤回来,吕红早已经习惯伺候这些伤口了。 想到这,便忆起了那个晚上,安承少半死不活的找上她,然后,是那七天七夜寸步不离的相守,只是可惜,安承少是个断袖。 可惜,心里尽然会觉得可惜。 她大抵是想的入了神,直到吕红说了一句“小姐,我们公子问你怎么会在这。”她才缓过神来,忙道:“我来找几个能用的人。” 伤口已经包扎好,吕红背着药箱下去,安承少在许绣忆边上的椅子落座,给许绣忆斟了一杯茶:“什么人?” 有些事情,许绣忆也没想要瞒着安承少,虽然之于她而言,这些事情是比较窝囊的事情:“我家变故,我公公过世,临终托付我管理整个家的,可是又人不服我管,明着暗着给我使绊儿,还怂恿旁人同我作对,我一气之下就把人都给辞退了,我需要培养我自己的人,不然往后何以在苏家立足。” 他闻言,表情有些异样,有些失神的重复:“你公公死了。” “恩,也有几日了。这在京城也算是件事儿,你没听说?” 他笑笑;“我出了关,今日才回来。” 许绣忆试探着踩了两下地,觉着也不是很疼,就起身要告辞了,她进来许久了,金玉这会儿恐怕已经等急了,于安承少,她终究什么都没还,却是又欠下一个人情。 “五王爷恐等急了你,我也要回去了,我的丫鬟这会儿找不见我,大约是要急疯了的,我晚上还有一个饭局,要回去收拾收拾。” 他蹙眉:“饭局。” 自古来,从未听到一个女人有饭局。 许绣忆却并不以为意:“我总也不能真叫苏家那些人瞧了我笑话,我需要自己找几条出路,晚上请了难民营一些贵溪老乡吃饭。” 他满目吃惊,对她的大胆作为有些敬佩之色,自古女儿家,针织女红此后公婆,外头的营生半分都张罗不来,她却偏生是个例外,她医术了得,大方妍美,没有小女儿家的拘泥和懦弱,身上自称一股子气质,便是让有些男儿都自愧不如。 她无疑是特别的。 “你不妨再坐会儿,同送说说到底苏家的人怎么难为你了,看我能不能助你一臂之力。” 许绣忆自己心里已有了整个未来的盘算,她无意再麻烦安承少,已经欠着他的够多了。 “此事并非难事,我自己会解决,今日多谢你,我告辞了。” 说完往外走,安承少追过来:“我送你。” * 金玉果然等急,在原地不住的询人问人,见着许绣忆从一个小巷里出来,忙是欢喜又嗔怨的迎了过来。 “奶奶这是去了哪里?” 一抬头,才发现许绣忆身后的安承少,那是个极为俊朗的男子,金玉一对眼间,就红了面孔,努力稳住气息,让自己瞧上去端庄一些,然后对许绣忆道:“等急了奶奶,就差报官了。” 许绣忆微微一笑:“出了点意外,如今已无妨了,走,先回去药店。” “是,奶奶!” 许绣忆从始至终没把安承少介绍给金玉,她只是不想让金玉胡思乱想,毕竟她一个寡妇人家同一个陌生男子,能避嫌还是避嫌的好,没见那二房往死里的给她泼脏水呢。 回了一趟药房,她叫金玉把愿意留下的那几个伙计都叫来了跟前,一双黑眸,从这些人面前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个管仓库的伙计老三身上。 老三是这批愿意留下来的人里头,唯一一个管仓库的,这次的人,走的七七八八,唯独留下一个管仓库的,两个柜面上的伙计,一个老伙计,还有一个药童和那个五代行医的学院派大夫。 许绣忆今日设宴,自然不会只身前往,她可不是纯粹去吃个饭,而是去探生意的,她需要帮手。 那管仓库的老三,平素里没什么言语,不过说到药材他几乎是了如指掌,他管理苏家药材仓库也已经许多年,这些年药材的进进出出都要经过他的手,苏家保宁堂里有多少药,这些药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虽然没有学过医,不知道这些药材具体有个什么作用的,但是这些药材的需求量,库存量等等,整个药房,只属他最清楚。 她点了老三的名,并吩咐了阿福这些日子有空就张榜出去,说是保宁堂要招几个学徒,包吃包住但是没有工钱拿,其实只是这个条件,许绣忆也详细来报名的人,必定是趋之若鹜,这年头的难民,吃不饱穿不暖的太多,但凡有个住的地方,有口饭吃,便已是好的。 许绣忆强调再三,大批招人,但是三精四减,最后留下最聪明能干的五个,年纪不在大小,只要能用得上。 苏锦源一心等着看她缺兵少将如何经营得下去保宁堂,其实苏锦源年纪轻轻思想未免却太守旧,人,没了再培养便是,虽然要花些时日,但是保宁堂的这些个伙计,哪个不是从没有任何基础开始学起。 苏锦源或许心里觉得她短短几个月是决计培养不出一批能用的人的,保宁堂里,但凡能上柜面的伙计,哪个不都是学了四五年的,阿福之类才学三年的,都只能按着师傅的吩咐跑跑腿而已。 许绣忆知道,医药关乎人命,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但是就像是药童只需要掌握火候,仓管只需要清点管理药材,柜面只需要负责抓药一样,她招人,并不是要把他们培养成大夫,她自然有她的用处。 一切吩咐妥当,眼瞧着天色渐黑,她带着老三出了门。 第五十一章 许绣忆的爽快 入夜,梨花客栈热闹非凡,两大桌满满当当,坐的却不是平素里的贵胄子弟,而是一些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难民。 客栈老板起先不愿意摆着两桌,怕影响了生意,客栈里偶几桌在用饭的,也都嫌弃的捂着鼻子看他们。 那些难民兄弟,纷纷自卑的垂着脑袋扒拉饭菜不敢看别人,许绣忆心里几分酸,忽豪气的起饿了身,对着掌柜吩咐:“把旁人都请走,今儿这里我苏三奶奶包了场。” 她说的颇有气势,那一个金元宝拍下去的力道更是有气势,此等豪气,着实让在做的难民心生了敬佩。 那一锭大元宝放在那里,老板自然是喜上眉梢,忙是好言好语的把其他桌都劝走,唯独过来为难的告诉许绣忆包房里有位公子不肯走,他说他不会妨碍了三奶奶的事。 许绣忆也没追究,只是又拿出一个元宝:“我这些个朋友,往后若是饿了要到老板这来吃个饭,老板赏赐一两个馒头,都记在我的账面上,如果是孩子,记得给点肉,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这一个金元宝,都够老板供难民营的难民吃一个月的馒头窝窝了,还能给老板落一个慈善的好名声,老板忙是点头哈腰,称三奶奶菩萨心肠。 许绣忆这一些,一半是出自真心,瞧着这一桌子的妇孺孩子,枯瘦如柴,叫人看着不忍。 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笼络人心,她这一番豪气作为,两桌子而是来张面孔,如今对她都是写满了感激,恨不现在就跪下来给她磕头。 “大家吃,吃好喝好。” 许绣忆一声招呼,旁的也没有人再用鄙视的眼光看他们,这些难民开始吃开,显然是许久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一个个狼吞虎咽,许绣忆颇为感慨。 国之现状,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富贵之人无良无德,穷苦百姓水深火热。 她一点都不避讳大家的筷头,和大家一起有吃有笑,她是个颇为美丽的女子,笑起来时候满目的和善,有孩子还过来叫她姐姐,亲热的小模样,让她想到团子,心里暖暖。 这次关大虎带来的是八户贵溪人家,说的蹩脚的京城话,许绣忆听个七七八八,这些人家里,有许多以前也是种药的,也有许多甚至曾经也是富甲一方的药商,家里做药材营生。 许绣忆见其中一人看上去虽然落魄却一股气质,多搭了几句话,才知道那人才叫了不得,他原是个做官的,虽不过是个小县官,但是却也是一方父母,只因后来做错事被革职,又遭逢家变,才流落到京城。 许绣忆表示了同情之于,起身看着大家。 “大家生来都不是低人一等,也不是合该受苦挨饿,各人都有各人的不幸,但是只要活着便是希望,我知贵溪盛产药材,只贵溪路途遥远我对贵溪又不甚了解,你们都是贵溪本土人,好的药材出自哪里,哪里有最便宜的药材,什么是真药,什么是以次充好,你们都一目了然,我今日请各位来,是请各位帮个忙,也是给各位一份活做。” 活,在这个偌大的京城,这些落难的人何尝没想过找活干,可是蹩脚的贵溪口音却成了最大的阻碍,而且京城人傲气,不把外地人放在眼里,更别说他们这些难民了,勉强能找个饭馆刷盆子的活,已是祖上在保佑了。 听到又活做,大火一下激动起来。 “三奶奶,只要给吃给住,不给一分工钱也无妨。” 这些人对生活的要求,只剩下如此简单,着实让人心酸。 许绣忆微微对大家一笑,大声道:“只要你们帮我做事,我不止管你们吃住,还会给你们月俸,照顾你们的妻女。” 一语出,那些男人更是兴奋。 许绣忆环顾了一圈大家,她们都像是看着太阳一样看着她,好像只要她在,就有温暖在,有希望在,这些眼光很受用,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原来可以做到这样出色。 她习惯了在医院清理伤口,照顾病人,没有什么雄心远志,一辈子的计划无疑结婚生子升个主任,退休之后练练书法写写杂记。 如今这样是人生,是许绣忆从未曾想过的,可是却一点都不赖,她喜欢这种被崇拜的感觉,她骨子里是个很容易膨胀的人,不过她的膨胀却能控制在恰到好处。 “只是我话说前头,我给你们多少,取决于你们能给我多少。我不会纵容不劳而获的行为,我需要你们去贵溪各地给我采办药材,至于工钱,就看你们采办回来什么样的药材,我这样,若是你们空手而归,那我只能对不起你们,只给你们一些遣散费,然后你们只能继续流浪。但是如果你们能够给我采办来顶好的药材,钱我也是绝对不会吝啬的。” 她一番话,说的通俗易懂,在做的人对于药材都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又是去老家贵溪采办,熟门熟路,不少人在老家还有一定的人脉,自然对于这份差事,跃跃欲试。 关大虎先站起来:“三奶奶是个爽快人,我不图三奶奶给我多少,我会尽力为三奶奶办事,三奶奶你能看得起我们请我们吃这个饭,对掌柜的说那样一番话,还不嫌弃我们和我们一起吃,我关大虎就拍胸脯一句话,我老婆孩子还有我关大虎的命,都给了三奶奶又何妨。” 关大虎真是个豪气的汉子,他一言出,旁的人也纷纷站起来示忠,许绣忆没想到事情进行如此顺利,不过可见这些人着实让生活打压的没有了脾气,却也打压的更知道感恩。 这件事,算是谈成了,余下便是老三时间。 老三原本是觉着和这群人吃饭掉身价,这些贵溪人都脏兮兮的臭烘烘,他连筷子都没有动一动,可后来大约是给满屋子的豪情壮志给感染了,加上这些人一口一个三哥叫他,他也膨胀起来,十分受用,按着许绣忆的吩咐,把库房里需要什么最近缺什么都同大家说。 他不知道药材的具体用处,但是对药材品质却是顶顶的了解,贵溪这些难民,也对药材是知道甚多,老三和他们交流全不成问题,一餐饭吃到了午夜时分,终于谈妥了一切,许绣忆让关大虎等明日来店里,关大虎等人的家眷,许绣忆也当场答应了会安排宅子照顾妥帖。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 第五十二章 温暖的怀抱 从梨花客栈出来,已是午夜时分,金玉早在酒喝到一半的时候不胜酒力醉倒,许绣忆吩咐了车夫先送金玉回去。 从客栈出来,车夫还没回来,许绣忆沿着回苏家的路,一个人静静的走着。 晚风徐徐,她喝了酒,方才满怀激情并为觉着醉意,这会儿酒劲上来,她走路有些歪歪扭扭,嘴角却是一直噙着一抹傻傻的笑。 走出了长巷,本是要上大道,她脚步不稳,差点跌倒,却被一双温暖的大掌拥入怀中,有个怀抱,温暖如春,她贪婪靠在那个怀抱里,像是一只小猫一样摩挲着那柔软的锦缎意料。 “好舒服。” 她痴笑着,那个拥抱着她的身影明显的一紧,随后,有一双大掌,轻轻的环上她的肩头。 她困的慌起来,这怀抱里那股暖暖的气息似有催眠的作用,她往那怀抱中蹭蹭,环在肩头的手紧了紧,有一个嘶哑的呼吸声,在头顶响起:“喝这样多,还想自己走回去。” “呵呵,安承少吗?” 她开口,他吃惊,她居然知道是他,不过心里却暖暖,她知道是他却没推开,所以她应该还存着几分清醒,却并没有对他显出排斥。 “是我。” “呵呵,你送我回去,如果我遇见坏人那就惨了。” 她抬起头,醉眼迷蒙,红唇娇艳欲滴,一股酒气香香的喷的在鼻翼间,他喉头一紧,却不敢亵渎她的美丽,稍稍避开眼睛去。 她却痴痴笑的更傻:“你害羞,呵呵,你不是个GAY吗?” 他不明白她说的什么,只是道:“就不怕我是坏人?” “不怕,你只喜欢男人,你对我没兴趣,呵呵呵呵!” 她不见,他眸子里一层闪过的乌黑,以及眉头凝成了麻花的结。 “许绣忆,我不是……” “驾,在那,你是谁,放开我家三奶奶。” 他方要开口,一架马车疾驰而来,在他面前拉住缰绳,驾车的汉子冲了下来,怒目看着的安承少。 马车的车帘子也揭了开来,苏锦艺和苏锦业正在车内,也看到了许绣忆同安承少的搂搂抱抱。 苏锦艺冷笑一声:“难怪先要把丫头送回来,亏得母亲还担心我们让我们来接你,看来还是扰了你的好事。” 苏锦业忙道:“二弟,三弟妹这分明是喝醉了,你是哪个,尽敢趁人之危。” 苏锦业因为晴姑娘的事情,对许绣忆心里存着感激,自然不愿意苏锦艺诋毁许绣忆,况且他虽懦弱,心里头也有算盘,他想着若是他同许绣忆联手,就算一个是妇孺,一个是懦夫,但是两个臭皮匠,也能顶的过一个苏锦艺。 他下车,待近距离看到安承少的时候不免微微吃惊,这是一张略有些熟悉的面孔,却记不得到底在哪里见过。 安承少见他,微微一笑,他更是吃惊。 “你是哪个?” 安承少将许绣忆送到了苏锦业身边,许绣忆醉醺醺的看着安承少,贪恋那个怀抱的温度,又要扑过去,安承少颇有几分尴尬,苏锦艺已经又开了口,尖酸刻薄。 “我们三奶奶是耐不住寂寞了吗?当着我们苏家人的面,一次次的投怀送抱?” 苏锦业近着许绣忆,自然闻得到她满身的酒气,对车内嗔了一句:“二弟你就少说两句,三弟妹这喝成这样了,醉的早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偏是许绣忆不配合,娇声喊了一句:“安承少,送我回家。” 苏锦业眉心一阵抽搐,苏锦艺更是嘲讽:“看,还是老相识,大哥你就少做着棒打鸳鸯人了,就让他们这双野鸳鸯欢喜会儿,三弟妹,三弟死了才多久,你就这样耐不住空闺寂寞了。” 他一句句,都是在污许绣忆的名声,安承少冷冷的眼神看向了车内,半晌冷哼一句:“野鸳鸯,苏家二爷,你有这个胆子就到五王爷面前去说这句话。” 那眼神是极冷的,苏锦艺生生叫看的说不上话来,只觉得害怕。 他也是阅人无数,这样一个眼神就能肃杀到叫人不敢说话的人,除了他爹,他还是头一次遇见。 他爹总归是长辈,他怕他也应该,可是眼前这难惹,他算什么,还有,他搬五王爷又要做什么? “呦,承少,谁惹你了,老远就听见你叫我了。” 柳眉凤眸,皮肤白皙,瘦高的身子出现在安承少身边的时候,苏锦业和苏锦艺赶紧跪在了地上:“五王爷吉祥。” “呵,这不是苏家大爷二爷吗?” “不敢当。” “起,承少,方才喝着酒,你就说要出来小解,怎去这半晌,让本王等的好生心急。” 许绣忆看着五王爷和安承少之间暧昧的言语,醉态朦胧之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安承少,你们两个谁在上面谁在下面,我其实一直很好奇。” 此言一出,安承少嘴角抽搐,武墨微微一怔,随后,哈哈哈爆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笑意,这个女人,当真好玩,便是醉了,骨子里的矜持也抛却的一干二净了吗,居然问这样不知羞的问题。 她还真的挺喜欢,同她那个老古板的哥哥许岚清还真是不大一样,若是许岚清也有这样开明的思想,或许…… 想到许岚清,她笑容戛然而止,几分凌冽的看着苏锦艺:“本王可是听见了你说的什么,嘴巴给本王放干净点,别忘记了你们苏家的命是谁救的,我的承少是本王的男人,知道吗?” 苏锦艺面色惨白,忙不住的点头:“是,是,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嘴上是这样讲,心里却是把这个武墨恨的牙痒痒的,一个肮脏的断袖而已,就因为身在皇家,就敢如此嚣张。 武墨牵着安承少的手走了,安承少临幸前看了苏锦业一眼:“你家三奶奶当真喝了不少,醉的不省人事了,送回去熬点醒酒的给她。” 苏锦业见他身份,必定是五王爷的最宠,忙是拱手:“是,公子。” 安承少最后看了许绣忆一眼,才同武墨一道离开。 待得走的远了,他才黑着脸甩了武墨的手。 “看多久了?” 武墨假装听不明白:“啊,今晚月亮不错。” “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呵呵,星星也不错。” “武墨!” 安承少冷喊一句,武墨终于泄气一样垂下肩膀:“看许久了。” “全看到了?” “全看到了,只是好奇你怎么不趁机吻她,那红艳欲滴的嘴唇,我看着都眼馋,想着不然就这样装个男的一辈子,把她勾引到手,你说如何?” “你敢!”安承少冷喝一句,分明知道武墨不过是开玩笑,却因为对许绣忆的强烈占有欲,便是武墨只是开玩笑,他也听不得。 武墨无趣的白他一眼:“救了你的佳人,还不知谢我一番,若不是我及时出现,那苏锦艺能将你那佳人诋毁到尘埃里去。” 这是真的,所以唯独这一次,武墨又再别人面前把他曲解成一个断袖,他没有丝毫生气。 他淡淡不可闻的说了一句:“那苏家的二爷暗中给她使绊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就想看看好戏,若是这苏家三奶奶也不过是这样无用的女人,定然是配不上你的,这不还是个寡妇身份。” “闭嘴!” “成,你就见不得我说她一句不好,不过说句实在话,没想到她这般厉害,本王自称本王遇见这样的为难,也少不得要委屈哭上几回,她倒是有法子,先头已经雷厉风行的把保宁堂的人遣散了大半,我听说她就直接对那老伙计说,滚,够胆儿,我喜欢。” “她是我的。” 安承少冷冷宣布。 武墨瘪瘪嘴:“我就是喜欢她那性子,同你无法说话,你也滚。” “站住,苏老爷去世,为何也不告诉我。” “呵,难不成你还想去奔丧,用什么身份?”武墨回转身,眼底收敛了顽劣的神色。 安承少的眸色渐渐黯淡下来,随后,恢复了冷然:“是,不关我事。”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 第五十三章 安承少的伤怀 第五十三章安承少的伤怀 马车一路疾驰,许绣忆被颠的难受,吐了好机会,把车里吐的一塌糊涂。 苏锦艺一脸嫌弃的看着她,苏锦业却是小心的伺候着,关怀着。 “三弟妹,就到家了,怎喝了这许多,大晚上的谈什么生意,那金玉和老三也不像话,怎能把你一人丢在那。” 吐了几遭,酒便醒了一些,许绣忆对苏锦业露一个笑,喷着一口酒气:“大哥,没事,谢谢你啊!” “看你这喝的,这是谈的什么生意,要喝着许多。” “我是高兴的。” 许绣忆傻傻笑,笑容单纯的让人不忍心责备她。 苏锦艺可却完全不懂的怜香惜玉,许绣忆约了一群贵溪人谈生意的事情他都知道了,他心里头自然也明白许绣忆是打的什么算盘,他岂能让她如愿。 看许绣忆这番模样,他冷嘲热讽:“也不嫌丢脸,一个女人喝成这样。” 许绣忆这才注意到车里还有一个苏锦艺,当真是倒她胃口,不禁又吐了一番。 还故意的往苏锦艺鞋子上吐,直把那苏锦艺吓的左右躲闪,许绣忆虽然醉,心里却好玩着,一直假装朝着苏锦艺呕吐,苏锦艺只差要求停车徒步回家。 苏锦业自然也看出许绣忆的调皮心思,却由着她。 这样一路车子回到了苏家,苏锦艺愤然甩袖而去,苏家门口等着许绣忆的丫头银玉,还有大房的丫头绿珠。 见到苏锦业半搀着步子踉跄的许绣忆回来,两个丫鬟忙是迎过来,从素锦也手里接过了许绣忆。 银玉见她喝成这样,又心急又心疼:“奶奶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赶紧扶回去再,绿珠,帮衬一把,你先去三奶奶屋子里伺候,我去把你大奶奶叫来,你大奶奶在我出门前就说了三奶奶回来了让我务必喊她一声。” 他此话是有意要说给许绣忆听的,许绣忆心里明白,可是依旧还是被温暖到,其实,大房想靠拢她,而这非常时期,她其实也想往大房靠拢过。 她领了这份情,抬起头醉气朦胧对苏锦业道:“麻烦大哥大嫂了。” “哪里的话,去。” 擦了身,又吐了两回,喝了药,许绣忆就睡着了。 身是大房苏李氏给擦的,许绣忆朦朦胧胧中还和苏李氏聊了两句,苏李氏叹了好几口气,说是二房过分,把她欺负成这样。 许绣忆只是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然后睡过去了的。 许绣忆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的她醒着,躺在安承少的怀中,安承少捧住她的脸亲吻她,喊她许小姐。 安承少还脱了她的衣裳,然后对她做了那事儿。 只是忽然床上多了个五王爷,气急败坏的看着她,说她抢了他的男人,还伸手要打她,许绣忆醒了,这是一个春meng,一个有些无厘头搞笑的春梦。 醒来时候才发现床上还真躺了一个人,是和衣而睡的苏李氏,大约是冷的,蜷缩在一起。 她尽然这样陪了她一夜,便是只是为了做做样子,这份心也足够让许绣忆感激,她忙起身,惊醒了苏李氏,跟着起身,看着她嘘寒问暖:“怎样,头疼吗?饿不饿?昨天喝成那样,胃里头难受吗?” 许绣忆不是煽情的人,却也叫苏李氏弄的煽情起来,握住了苏李氏的收,诚恳道:“大嫂,谢谢你。” 苏李氏笑了一句:“谢什么,我年长你,本就该照顾你,再说你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叫银玉熬粥了,按着你大哥给的方子熬的醒酒暖胃的粥,有些药味,不过不苦的。” 说着下床,对外头喊了一句,银玉走到了门口,苏李氏对银玉吩咐了几句,回来又坐到许绣忆床边:“你可有觉着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你大哥给你把把脉,开写药。” 许绣忆忙摇头:“挺好,大嫂,大哥的医术高明,为何不到柜面上去呢?” 苏李氏叹了口气:“柜面上原先有你二哥,你也知道她们是如何排挤我们的,哪里能让你大哥插手,你大哥又那性子,我们干着急却也不得法,你大哥学一身医术,到头来只能在家里施展施展,不是我帮自己丈夫说话,你大哥满腹才华,就是不懂的勾心斗角,不如那二房厉害。我又不及苏蒋氏,这屋里屋外,我们大房是最没有地位的,连着我们晴丫头,也……” 苏李氏大约是心里头存了太多的委屈,说这竟然抹起了眼泪。 许绣忆忙安慰她,心里一面其实也已经有了打算:“以前二哥排挤着大哥,如今我却是想用大哥却不好意思开口,柜面上的生意我可以张罗,但是我毕竟不懂医术,多少叫人不信服,若是有大哥坐镇,那些人也不敢再拿我不懂医术来排挤我了。” 苏李氏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让你的大哥去柜面上?” “这保宁堂本就是我们苏家的,大哥是苏家的长子,去柜面上又如何,是理应的,大哥一身医术不得施展抱负,何等憋屈。” 苏李氏眼泪一挂又落了下来,她早前就想来求求许绣忆,看能不能让苏锦业也去柜面上历练历练,不要老窝家里被人看不起,可是却因为晴姑娘的事情还欠着许绣忆的情,不好开口来求,这会儿许绣忆自己开的口,她当真是感激不尽求之不得。 许绣忆伸手擦拭她的眼泪,拍拍她的肩膀:“大嫂大哥心地都好,我们保宁堂开的医馆,便是需要心好的人,二哥阴险狡诈,自家人还给自家人使绊,我一人对付实在也力不从心,若是有大哥大嫂帮衬,我自然是如虎添翼了。” 她说的是客气话,其实要对付苏锦艺,她的手段,已是绰绰有余,她只是想让大房有点信心,看到自己的价值。 苏李氏一把眼泪一把眼泪的抹,对许绣忆,当真是感激不尽。 只是转而又发了愁:“可母亲那。” 当年被官府调查出来在苏老太太粥里头下毒就是苏锦业的生母,苏锦业的生母也是那三个姨娘里被惩罚的最严重的,听说用了膑刑,落了一辈子的残疾,后来辗转到了几个地方做贱奴,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 这老太太原本就因为大房懦弱对大房颇为看不起,又因为当年的事情对大房更是冷待,苏老爷在世时候也曾经提议让苏锦业到柜面上历练历练,可都叫老太太和二房用各种法子给挡下了。 苏李氏只怕老太太不同意。 许绣忆却道:“任人唯贤,这苏家如今是我说了算,放心,母亲那不会说什么的。” 苏老太太如今恐怕是忌惮她的很,她原本以为许绣忆会乖乖受摆布,结果不曾想许绣忆性子居然完全不同之前,摆出威胁她那一套来,她如今对许绣忆倒是起了几分忌惮。 许绣忆要安排苏锦业到柜面上,这件事如许绣忆说的,老太太不会说什么。 其实,大约是不敢说什么。 许绣忆是当日下午就宣布了这个消息的,老太太没有喊她去“喝茶”,苏家二房那倒是传来了大动静,却不是为了这个事情,而是因为紫宸和苏锦艺苟且的事情,被苏蒋氏知道了。 二房关着门,就听见紫宸悲惨的哭声和皮鞭声,还有苏锦艺不时一句“你够了没”的怒吼,旁的什么也不知道,有人从门缝偷着往里看,发现里头房门也关着。 这事情自然是要闹到老太太那里去的,老太太的意思这次却十分事不关己,只说了一句她要闭关修行,外头任何事情不要打扰她。 这样说,就是紫宸和苏锦艺的破事她是不管了。 她不管,许绣忆却不得不管,谁叫她是个当家的,虽然她根本不愿意管这茬子破事。 她心里也隐隐有些明白,老太太这摆明了是要加深她和二房的仇怨呢。 老太太明明知道她和二房不和,这样的问题如果是老太太出面也没的什么大不了,老太太一句话要紫宸如何就是如何,成个姨奶奶或者丢出去二房哪个都不敢有意见。 可是许绣忆就不同了。 丢出去紫宸,那苏锦艺估计能杀了她,趴门缝上的丫鬟都说了,苏锦艺为了紫宸都向苏蒋氏跪下了,求苏蒋氏不要打了。 可是弄成个姨奶奶,呵,恐怕苏蒋氏能给她闹破给天来。 左右她都是做不成个完全人,死活有一方要把她结成仇人,而且即便依照了哪一方,这往后都不会有安宁日子过,这事情不会算完。 晚上之前,大房里,二房里,还有许绣忆一起聚在祠堂,紫宸跪在下面,已经是遍体鳞伤,惨不忍睹,这苏蒋氏下手还真是狠。 听说紫宸和二房好了许多年了,苏蒋氏一直没发现,直到前几天苏蒋氏的小女儿苏柔英告诉苏蒋氏,说是她午睡的时候爹爹和紫宸在摇床,苏蒋氏才起了疑心。 后来苏柔英又告诉苏蒋氏说爹爹肚子饿了,喝了紫宸奶,苏蒋氏才知道这狗男女居然当着苏柔英的面坐那等龌龊事。 也合该这紫宸一身的遍体凌伤,偷情不是她的错,当着孩子的面这可真是无良了。 她不知道,孩子是这世界上最傻最天真的,心里是不会藏事情的,她这是自作孽了。 如今被打成这般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也能叫人生出一分同情来。 按着许绣忆的说,那苏锦艺也该打个半死不活才好,却不是因为两人偷情,而是因为两人当着孩子的面坐那等龌龊事。 许绣忆作为当家,端坐在上首,两帮坐着大房里的,还有气白一张脸的苏蒋氏,黑沉着一张脸的苏锦艺。 “这件事,二嫂你想如何处置?” 许绣忆先问受害人意见。 苏蒋氏气急败坏的站起来,指着紫宸的鼻子:“送官,浸猪笼,让她不知羞耻勾引别人丈夫。” 紫宸倔强的咬着嘴唇,眼眶因为害怕红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不过紫宸大约也是个打傻了,丫鬟少爷通奸,没有浸猪笼一说。 浸猪笼只对未婚先孕的闺阁小姐或者已婚出轨的妇人要不就是偷情的寡妇而设的律法。 “老二家的,她还罪不至死,再说她有意勾引,老二自己不也上了钩,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房自然不会放过羞辱奚落二房一番,说话的苏李氏,原本她是个话不多的人,不过说起来倒是也厉害。 苏锦艺一听,豁的起来,一张黑脸就像是要杀人,苏锦业本能的把苏李氏护在身后,这个动作挺是温暖,许绣忆想,但凡以后有机会再找个人,就要找这样的。 她觉着自己真是厉害,这种时候了还有这心思想旁的,见苏锦艺那架势是要发作,她忙站起来,隔在中间,开口,不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直接道:“这件事我想了一下午,就三条路,二哥二嫂你们自个儿选,或者你们还有第四条路,也提议提议。” “第一,二哥你纳了紫宸。” “放屁。”苏蒋氏全没了端庄姿态,一副乡野泼妇的姿态,尽显无遗。 “第二,把紫宸给辞了,赶出去。” “不要,三奶奶。”紫宸泪眼滂沱的看着许绣忆,许绣忆却不理会她,抬头继续道。 “第三条,二哥你在外头把紫宸给安顿了,不许再领回来出现在我苏家,我苏家也不会给她名分。” “不可能!”又是苏蒋氏。 她今日是非要至了紫宸于死地才痛快,上前一把揪住紫宸头发死死的地上按:“这贱货,还想过上主子的日子,在外头设宅子当外室,往后生个儿子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回来,许绣忆你管不了这事就不要管,给我滚,我今日就非要家法私了了这贱货,看我不弄死她。” 许绣忆早知道自己管不了这事,他们二房的破事,她凭什么来收拾烂摊子,爱如何便如何,苏蒋氏愿意私了,她还乐的清闲。 于是乎朝着门口去:“爱如何都依你们,虽然我当着这个家,但我没有权利决定你们房里的私事,走了,大哥大嫂,走。” 三人出去,走到远,又听见里头打骂闹起来,苏李氏冷哼一句:“也有她这一天。” 苏锦业却是眉目紧锁:“三弟妹,你说会不会真闹出人命?” “安着心,大哥,二嫂没这胆子,再说了看二哥护着紫宸那劲,也不会允的,这破事我们就都别掺和了,正好给二哥一些事情做,免得他有这样那样的闲工夫来对付我,大哥,保宁堂要关一个月,这一个月你就先在家休息,回头保宁堂重新开张,你就是坐镇的顶梁柱了。” 苏锦业被说的好生受用,忙道:“我一定鼎力而为。” “天色不早了,各自回去歇着!” 许绣忆同大房告别,回了房,走到房里,就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靠了过去,才发现是团子的奶娘。 见到她,团子奶娘吃了一惊,脸色惨白一片。 许绣忆顺着她的胳膊往下瞧,她手里正握着许绣忆的一枚玉发簪。 见许绣忆看她的手,她忙把发簪放到梳妆台上:“奶奶,您回来了,我瞧您首饰掉地上了,就给您捡起来。” 许绣忆好看的眉心一拢,一把抽开梳妆台梳妆盒的抽屉,一眼就看到那朵金玉满堂不见了。 她黑了一张脸,眼神冷冽的看着团子的奶娘:“偷去哪里了?交出来我可以饶你牢狱之苦。” 奶娘哆嗦一下,却还嘴硬:“什么偷,三奶奶你这是误会了,我就是捡一个发簪,三奶奶屋子里少了什么吗?我真的没拿,不然三奶奶可以搜我身。” 她嘴硬,眼神去不够硬,一直慌张的闪烁着。 旁的也就算了,她胆子不小,敢偷那朵金玉满堂。 “搜你身,你当我是傻子,你往常偷的还能放身上,金玉,银玉。” 她一声呼喊,两个丫头从耳房进来,瞧见屋内这景象,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奶奶,这是怎么了?” “金玉你替我梳妆,最是知道我有多少件首饰,你看看,少了什么。银玉,你去翻我柜子里的钱匣子,看有没有被打开过。” 闻言,两人顿时明白了,忙分头行动,那奶娘的脸色更是惨白,几乎要支撑不住。 “呀,奶奶你不说我也没注意,少了不少,一对珍珠耳铛,还有少了一把象牙梳,呀,那红宝石的手钏也不见了,还有三奶奶前几日放进来的一朵金花儿也没了。” 银玉回来:“奶奶,匣子没叫动过,奴婢多心检查了一下奶奶您的衣裳,去岁东天新作的两件衣裳都不见了,那都是顶顶好的缎子,奶奶你陪嫁过来的皇上赏赐的蜀锦做的,奶奶那双百宝鞋也不见了,上头光珍珠就镶嵌了十八颗。” 这样一说,金玉就赶紧去了团子房间里,让后回来气氛的看着奶娘:“连奶奶给蓝姑娘的福禄寿玉佩都给偷走了,你当真是不要脸。” 偷了这么多…… 许绣忆也吃惊了,这些东西加起来,都足够她拿着远走高飞十辈子不愁吃喝了,她却贪得无厌,还想下手。 她大约以为今日祠堂的事情许绣忆要处理良久,所以趁机溜进来,她没想到许绣忆会撒手不管这样快就回来,被许绣忆逮了个现行。 知道是抵赖不过了,奶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口声声的求着绕。 金玉上去给了她两个大嘴巴,恨恨问道:“说,你把东西藏哪里了。” 许绣忆冷着脸看着她,兀自坐下,让金玉银玉盘问她。 奶娘哆哆嗦嗦,一直给许绣忆磕头:“一些还没来得及拿出去卖,刚入夜时候我从后墙丢给了我男人,大约还在我男人手里,当了一些到当铺。” “那朵金玉满堂,在哪里。” 许绣忆又站了起来,那是安承少送给她的,她怎么能如此轻易就弄丢。 奶娘偷的太多,大多都是顶顶值钱的,她也没去记忆有这样一件东西,道:“许在南家当铺里。” 南家当铺,是京城最大的当铺。 许绣忆一把抓了屏风上的披风,对金玉道:“给我看着,银玉,你去报官。” 奶娘扑上来:“奶奶不是说了饶了我吗?不是说只要我交代了,就不送我去吃牢饭吗?” “那是之前,我给了你机会,你却狡猾的想诓我,我这人便是如此,我对你客气时候你不珍惜,我就不会给你好果子吃,偷我那许多,把你脖子洗干净等着砍头。” 说完,不敢再耽搁时间,匆匆往南家当铺去。 * 五王爷府邸,安承少有些失神的看着手里的金玉满堂,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他手里,他去南城当铺找南二爷的时候,南二爷就把这玩意拿给他,说是看着像是他之前那朵。 对,就是他的,他送给许绣忆的。 南二爷说了,是一个自称是苏家下人的人来当的,当了三万两纹银,说是她们家奶奶手头有些紧,需要银钱周转。 他想到了那天我晚上她拍到梨花客栈的两个大元宝,她那样花钱,确实该缺钱。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武墨难得的没有打趣他。 “她看来并不珍惜。” 安承少没说话,只是起身,把那金玉满堂从窗户口,用力的投掷出去,只听见噗通一声,大约是落到了东面的荷花池里了。 “难得见你这样生气,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免得沦为第二个我,陷的太深,伤的更深。” 武墨大约是又想到的许岚清。 安承少脸黑的可怕,不想同武墨待一起,他如今便是连和她相关的只言片语都不想听见。 起身离开,武墨追上来:“去哪?” “喝酒!” 说完,几步快走,就把武墨甩的老远。 武墨无奈看着他,摇摇头:“承少啊承少,终你也有陷入情网不可自拔的时候,偏以前还那般笑话我,这会儿你该明白,什么叫为伊消得人憔悴,便是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叫你心动又心碎。 第五十四章 小巷里的拥抱 第五十四章小巷里的拥抱 许绣忆匆匆往南家当铺去,夜路难走,她出来时候也没提个灯笼,如今走的一脚深一脚浅。 一个水坑,她没留神踩了进去,着实弄的一身的狼狈。 鞋子整个已经湿了,冰凉凉的寒意从脚底侵入,她却没这功夫回去换个鞋子,只顾着行色匆匆继续往南家当铺去。 终是到了南家当铺,当铺却早早的关门,外贴着一张红字,东家有喜,关门三天。 她心下着急,举手拍门,却是半晌没个回应,倒是惊了边上一家关门药铺,掌柜的出来,睡眼朦胧,看着许绣忆,一脸不耐烦的咒骂。 “夜半三更,在这吵什么吵。” “劳驾,这家里头没人住吗?” 许绣忆好言好语的陪着笑脸,对方见许绣忆生的美艳,年纪又小,语气软了几分:“你半夜找这家做什么的?他们家二爷娶媳妇,关门三天,都回银都老家去了。” “什么!” 许绣忆怔在那。 那个掌柜的见许绣忆下半截身子都是泥泞,一直鞋完全湿了,心有不忍:“天都黑了,我看你这一身的狼狈,还是找个地方歇着,兴许明日他们家人就回来,生意总要顾着的,真回老家已经够三天了。” 许绣忆闻言,眼睛才亮了亮,门上写着东家有喜,闭门三天,掌柜的说这家闭门已经三天,那大约明日就会回来。 掌柜说的对,她这一身的狼狈,还是先回去。 明日一早起来,就到这门口来守着,无论如何,这金玉满堂她是一定要找回来的,旁的东西也便算了,只这一件,于她而言意义非凡。 来的路上,她走的性急,几乎是小跑着,出了一身汗,这回去路上,风一吹,就冷的打了哆嗦。 空旷的路上,偶有三三两两行人,路过她身边的时候,都偷眼看她,她不自然的拉起外衫,搭在头顶,遮住绝世容颜。 古代虽说是民风淳朴,但是作奸犯科之事却也是屡见不鲜,她生的这般美丽,怕招惹祸事。 她蒙头盖面匆匆往回走,不让人瞧见她半分的美丽,可便是如此,前头行来三个醉酒的,不长眼的拦住了她的去路,一口一个小娘子的调戏开来。 许绣忆颇恼:“让开。” 那三个醉汉听她发了脾气,笑的越发的邪肆。 “小娘子好大的脾气,我喜欢,来来,让爷瞧瞧你的脸。” 说着,伸手要来拨许绣忆遮着面孔的斗篷,许绣忆吃惊的往后一躲,心里开始盘算如果他们来硬的,她往哪个方向逃跑,有没有胜算跑得过他们。 她一躲,那个人越发的来了兴致,逼近一步,不等许绣忆拔腿想跑,另外两个醉汉已经从另外两个方向将许绣忆包围在其中。 方才来拨许绣忆斗篷的醉汉,喷着满嘴酒气对许绣忆邪笑:“小娘子,就瞧一眼,瞧这好身段,瞧这胸脯,那醉香楼里的姑娘都没这般诱人,不知道这张脸是个什么模样,大爷我就看一眼。” 他口出秽言,不堪入耳,换做旁女子,大约已经不堪受辱嘤嘤啼哭起来,只许绣忆却是冷冷的从披风里看着这三个男人,然后,幽幽开口“我做鬼也做了七八年了,从来没有人见到过我,你们三人居然能看到我。” 她话起,这天气也配合的很,一阵阴风卷过,冷飕飕的激的人一个哆嗦。 那三个人看着她,面面相觑,脸色已有些惨白。 “你,你是……” “我是谁,你不是想看吗?” 她边说着便缓缓的把披风往下拉,那三个男人哆哆嗦嗦的看着披风一点点下滑,许绣忆循着时机,在他们被吓的无法动弹之际,猛然一把拉下披风,朝着其中一个男人脸上甩去,然后,撒开腿发疯了一样往前跑。 只听得身后一声怒咒:“妈的,被这娘们耍了,想跑。” 许绣忆知道,一旦被抓住,那等待她的或许是地狱,她只能死命往前跑,奈何这苏三奶奶的身子真不是盖的差,原先走几步就累的小腿疼,大腿酸,这会儿跑了也没有一里地,就断了气要了命似的喘不过来。 路上没有一个人,她跑的时候没有选好路,偏是跑到了一条僻静的巷子,若不是那三个醉汉着实醉的有些厉害,她早已经被逮住。 可便是他们醉的东倒西歪,方才被她吓的却是激灵的醒了一半酒,这会儿追在她身后的势头,活像是要把她抽筋扒皮了。 她再是跑不动,软趴趴的跌倒在地上,膝盖磕在青石地板上,生疼。 那三个醉汉近了前,团团把她围住,其中一个点了火捻子朝着她的脸凑过来,一看下,眼睛都冒了光。 这是个十足的美人,天上地下应是难求。 柳眉,星眸,琼鼻,红唇,贝齿,雪肤,因为奔跑而上下欺负的胸口,皆是诱人。 那人贪婪吞咽了一口口水,扣着许绣忆的下巴讪笑:“小娘子,跑什么,爷不是坏人,不会伤你,爷会让你爽一爽——抓紧了,捂住嘴。” 许绣忆只觉得如同一只小鸡一样被抓起来,嘴上被一只手死死捂住,她挣扎,反抗,只觉得今日倒霉到了家。 那个猥琐的男子已经摩拳搓掌朝她走来,只是,尚未靠近她半分,那男子忽然闷声倒下,不省人事,手里的火捻子也掉到了地上,灭了。 另两人不知如何回事,只瞧见那昏迷的人背后,走来一抹高大的黑影。 两人哆嗦了一把,战战兢兢问:“谁,谁在那里。” 许绣忆如今已经关不上来人是救星还是豺狼,被一个人糟践,总好过被三个人轮流发生性关系(小九也调皮一把,哈哈)。 但见那人手起手落间,控制着许绣忆的两个大汉闷哼一声,也没了声响,靠着两边的墙倒了下去。 黑暗中,有一股浓重的酒气在靠近。 许绣忆心里真是呜呼哀哉,果然是走了狼来了虎,她一通奔跑加方才的挣扎,如今已全无气力,只等着厄运降临。 那厢没有动静,只见那高大的身影摇摇欲坠的往巷子出口去。 许绣忆微微吃惊,却是明白,这是个好人,是她思想龌龊,历经了一次这种事情,就一干子把一船人打翻了。 小心翼翼的踩过那些横七竖八的身子,跟上那个救了他的男人。 虽然他也喝醉了的样子,只是却给人莫名的安全感,那宽阔的后背,似能撑起一片天空的一般。 许绣忆追他上了马路,方才已是把气力用光,这会儿她小跑着也没追上男人踉跄的酒步,却把自己跑的气喘吁吁差点背过去。 “等等。” 好赖要道个谢。 她开口,那高大的身子一顿,随后缓缓转过来,昏黄朦胧的路边灯笼光下,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不禁欢喜的脱口而出:“安承少,怎么是你。” 他却只是聚了眉心看她一眼,便好似不认识她似的,转身继续往前走,步子很大很快,许绣忆追不上,以为他喝醉了没认出她来,忙喊他。 “安承少,我是许绣忆啊。” 他的身影,却渐渐隐没在了夜色中。 许绣忆追不上,追的极累,见他不知道消失在了哪条巷子里,也便不再追,只是叹了一口气:“这是喝了多少酒,这样喊都没认出我来。” 说完耸耸肩,这次却是小心着警惕了周围,步履匆匆往苏府走。 走了两步,前面来了个人,她没敢抬头看,那人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却是转了方向,和她并排而行。 她吃惊的抬起头,是安承少俊朗的侧脸,喝了酒的关系,他面色微红,身上一股酒气,酒气里夹杂着一些梅子的清香,路灯昏黄,一阵风起那黄色的灯光像是被吹散了似的,在两人身上游曳。 气氛有些莫名的暧昧。 他没有开口说话,许绣忆也一言不发,一开始是想说什么的,只是,现在,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因为,安承少牵着她的手。 他握的很紧,甚至有点捏疼她,她抽不开,他手心里的温度很暖的,她忽然笑了一下,也便由着他,他喝醉了吗。 所以,她说空气里多了一股暧昧,他们如今,像极了在夕阳下散步的情侣,因为,走的也是极慢的。 走过了一条马路,他就带着她拐入了一条巷子,终于有了长时间沉默后第一句话。 “从这里回苏府,近一些。” “哦。” 许绣忆在脸红,不知道为何,这条没有灯光的巷子,给她太多不该有的联想,尤其是他牵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 “你又有饭局?” 他问。 许绣忆想到了金玉满堂,不知道如何和他交代,想来想去还是别说的好,多不好意思,人家送的如此珍贵的礼物她居然放的那么随意,所以才会被偷走。 “有点事。” 她只说有点事,他也没有多问,只是道:“方才那几个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的语气几分冷,好似若是许绣忆回答有,他就会立刻回去把那些人的脖子都给拧断。 许绣忆摇摇头:“没,正要,你就来了。” “我不知是你。”他这句话,许绣忆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却自己接了下去:“若知道是你,就不是一掌那么简单了。” 不知为何,心里甜滋滋的似有蜂蜜在晕开,只是想到他的性取向,许绣忆又断了这份甜蜜,安承少是个十分不错的男人,只是她不是安承少的菜,而她也决计不会喜欢上一个同性恋。 “谢谢!” 她的心里,几分失落起来,也遗憾。 放在安承少手心里的手,抽了抽,他这次没有坚持,而是顺从的松开了她。 离开了他的掌心,忽然就觉得有点冷,小巷子里有些弄堂风,她鞋子下面还都打湿了,方才疯跑一阵,跑的身上都是粘稠的汗,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抱住胳膊搓了搓。 他停下了脚步,她疑惑的抬头看他,只看得到一双晶亮的眸子,然后,有一双温暖的臂膀,轻轻的环绕了上来,将她纳入了怀中。 “许绣忆。” 她的恩卡在喉头,因为这样的拥抱太过突然,这怀抱似曾相识,昨天喝醉后断片儿的记忆,开始一点点涌入怀中。 好像,她也撞入了这个怀抱,好像还有五王爷,好像苏锦艺说了什么,苏锦业又说了什么,然后五王爷说了什么。 记忆是混乱的,可那样的情景却可以想象的出来发生了什么,因为那些断片儿的记忆,最后是定格在五王爷和安承少欠着手离开的画面上。 “我,要回去了。”她一下弹开,觉得心中涩的不行。 安承少沉默了片刻,终没再做什么过分举动,道:“我送你。” 三个字,较之之前,明显疏离。 * 许绣忆回到苏府时候,金玉都要急疯了,她才知道她出去不到半晌的功夫,二房那里闹出大事了。 说是那紫宸,因为二奶奶打的毒辣,晚上起了报复心,就把苏柔英抱着给跑了,还留了字条,咒骂二奶奶的是多,还说了一句苏柔英二奶奶别想要了,她要抱着一起去投湖。 许绣忆回去的时候,苏府的人已经找疯了,也惊动了官府,许绣忆心下也吃的一个大惊,这紫宸当真是疯了,怎能拿孩子出气。 赶紧的她让金玉送信到她娘家,她娘家认识的人多,人脉广,动员一下大家一起找,或许能早点找到孩子,她还吩咐下去,河道两边,派人上下游来回的找。 然后,来不及换衣裳,就去了二房屋里。 如今二房丢了孩子,早已经不似之前那般见到模样,苏蒋氏哭的肝肠寸断,面色惨白,跌坐地上怎么劝也不肯起来,看到一个人就抱着哭,声音哀痛的让人不禁同情。 看那苏锦艺,面色铁青,一言不发,拳头捏的死紧,眼神阴冷的可怕。 二房这般惨,大房那也撇开了往日嫌隙,极力的帮衬,苏李氏也央了娘家人,她娘家财大气粗,下人都有几百个,加上柜面上的伙计,都是人力,这会儿说是信送到了,她娘家也派了人在找。 许绣忆进去,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苏蒋氏,她没有做过母亲,虽然现在是团子的娘,可毕竟也不是亲生的,这种孩子生死未卜的痛苦,她不能感同身受,却还是满心怜悯。 “二嫂,我娘家那里已经去通知了,我们全城找,挨家挨户找,你先起来,地上冷的很,回头冻坏了怎么办。” 苏蒋氏抱着许绣忆的胳膊哭:“我家柔儿要是出了事,绣忆,你要做主把这个杀千刀的送去官办了,如果不是他惹下的风流债,柔儿怎么会被掳走,啊,我没法活了,我想到我的小柔儿这会儿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苦,我就没法活了。” 许绣忆一条胳膊,沾满了苏蒋氏的鼻涕眼泪。 那苏锦艺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是脸色更为阴沉。 许绣忆知道,他心里必定也不好受。 让丫鬟把苏蒋氏弄到椅子上,她叫了苏锦业出去,问道:“大哥,紫宸留下的字呢?” 苏锦业赶紧回屋拿了出来,许绣忆看了两遍,道:“紫宸都叫打成那样了,居然还能写出漂亮的字,大哥劳烦你去账房,把紫宸当年卖身契上签字和这些年大房领月银紫宸的签字都拿来,把字迹对比下,我总觉着,紫宸那样的个性,不管做这档事。祠堂上你还瞧见了,她求我那模样,她显然是惜命的很的。” 许绣忆这样想也不无道理,紫宸大可不必要做的如此极端,她最差的结果只是被赶出去,但是以苏锦艺处处维护她的心,赶出去了必定也会安顿她,她没必要弄的这样鱼死网破。 她没有进路,但是退路是有的,而且这条退路也不差,所以若说吃了皮肉苦头就想和苏蒋氏的孩子抱团死,除非紫宸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 说到刺激,许绣忆就想到苏锦艺阴沉的脸,不免微微一惊,苏锦艺是的紫宸唯一的希望,莫不是,苏锦艺对紫宸做了什么? 不然苏锦艺方才能由得苏蒋氏那样骂,尽然一句都没有回追,这里偷最让人想得到的理由无非是孩子这次失踪,真正原因不是苏蒋氏的打骂,而是苏锦艺做了什么。 人但凡有个希望,有个活路,有个盼头,都是不会往死路上走的。 只是这会儿,恐怕问苏锦艺苏锦艺也不会说什么,还是先找人,如果紫宸是真的抱了心思要去死的,那可真是无辜了苏柔英那孩子。 许绣忆还是顶喜欢这粉粉嫩嫩嘴巴甜甜的孩子的。 * 找到天亮,人找到了,在城东河里,发现的时候,大的还有一口气,小的已经…… 苏蒋氏哭晕过去了三次,最后一次晕过去,苏锦业给她施针了,索性没叫她醒来,让她好好睡一觉,否则人会吃不消,会疯掉的。 小小的尸体,湿漉漉一卷小碎发贴在冰凉的面孔上,苏锦艺失神跌坐在这小身体边上,眼泪大挂大挂的落下,他整个和抽去了灵魂似的,一句言语都没有,只是不停的掉眼泪。 真是看着心伤,闻者落泪。 大房苏李氏抱了抱孩子的尸体,亲了亲,说了句可怜的孩子,眼泪噼里啪啦就掉下来,许绣忆也背过身,眼眶一片通红。 官府那派了人来,说是紫宸醒来了,苏锦艺已经没了魂,苏蒋氏也昏迷了,苏家老太太听说昨儿夜里等了一夜消息,今天听到孩子没了哭了一遭就病倒了。 眼下,家里的事情还要料理,许绣忆就让大房留下操持,她只身去了官府。 许绣忆见到紫宸的时候,上去控制不住就给了紫宸一个大嘴巴子,没有人拦着他,这样的女人其实一个巴掌,活该把她肉一片片削下来才好。 紫宸也没躲,也没吭气。 “你为什么?” 许绣忆怒吼。 紫宸转过头来,嘴角挂着血珠,可见许绣忆打的有多痛,她眼底一片死寂,只说了一句:“他毁了我一生,我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苏锦艺。 许绣忆昨儿夜里果然猜的没错,紫宸会疯的把孩子掳走,是因为苏锦艺。 “孩子是无辜的。”许绣忆眼里含着愤怒的眼泪。 紫宸抬起头,木讷讷的道:“是,孩子是无辜的,孩子多无辜。” 说完,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许绣忆以为是苏锦艺逼她打了孩子,所以她才起了这样的报复心,却听紫宸忽然傻笑起来,边笑眼泪边掉了下来:“孩子是无辜,三奶奶,他的孩子无辜,我的孩子呢?他连个生孩子的机会都不给我了,他骗我吃了那么多药,说是以后想要孩子可以立刻停止用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索性骗我到底,为了赶我走要那么残忍的告诉我真相,你知道他这些年喂我吃了什么嘛,他喂我吃的是水银丸子,三奶奶,水银你知道吗?” 咯噔一下,许绣忆傻在了那。 苏锦艺,尽这般毒。 他想玩女人,却不想玩出火,所以,他断了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最珍惜的东西。 紫宸说完,猛然起身,朝着边上柱子撞去。 许绣忆只听一声闷响,她一惊,然后,没有回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之于她,之于二房,之于苏家。 她以前的生活何其的简单,如今的生活,何其的复杂,这种复杂,好多时候压的她透不过气来。 在这件事里,紫宸是个悲剧,苏蒋氏是个悲剧,小柔英更是个悲剧,她一步步那么沉重,回到苏府的时候,她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柔英的后事是大房操办,因为年纪小,按着规矩是不能操办起来,只能入殓进棺材少点纸钱就算了事了。 苏柔英去平平静静,苏家因为这件事,陷入了长久的死气沉沉。 许绣忆疲于家里和柜面上的事情,虽然苏锦艺没有力气给她来添堵使绊,在家里苏蒋氏也不像个斗鸡一样处处和她作对。 可是很多时候她都宁可一切都没发生过,苏锦艺依然是那个四处奔波忙着和她对抗的苏锦艺,苏蒋氏依旧是那个天天教养孩子不要理她的苏蒋氏。 于一堆阴沉沉的事情中,皇上的圣旨终于下来了,意料之外的宽和,说是要将星妃犯了大错,宫里容不得这样的人,就褫夺封号,削了妃位,贬为庶民遣送回家。 至于月妃,褫夺封号,贬为答应,不用再去司衣库做活,至少还有个重头开始的希望和机会。 这次,苏家人不再指望攀皇亲,只愿宫里头那留下来的答应小主,安安分分的才好。 第五十五章 分家 第五十五章分家 苏家这番出事,走了一个人,来了一个人,许绣忆家里家外的忙活,一来二去也早就把金玉满堂的事情给忘记了。 等到再记起来,还是官府里头来了人,是来通知她奶娘和奶娘丈夫的处置法子的。 她忙于苏家的事情,这些事情之前都交给金玉去办,如今下来了结果,这奶娘当真偷她不少,一半赃物还来不及销赃就被抓到了,另一半当给了南家当铺等几家不同的当铺。 可官府去南家的时候,南家依旧是大门紧锁,外头还是挂着东家有喜,关门三日的三日的招牌,官府拿了搜查令搜查了一些赃物回来,唯独没有见那朵金玉满堂。 不过便是那朵金玉满堂不算,这一双夫妻偷窃数额之大,也足够他们吃一辈子的牢饭,更何况他们不长眼,偷到的是护国公孙女的头上。 官府里的人来请示,要不要给两人多点苦头吃,她心里明白,意思是进去后,整顿整顿这两人,反正这样的人,进去关一辈子,多半中间就要死在监狱里的,不是病死了的,就是被虐待死的,许绣忆想到那朵金玉满堂,就没这样的慈悲心了,点头说至少把那两只手给废掉。 官府的人领了命离开,许绣忆又觉着自己狠心了点,可是想想,这种人着实下贱,便是废掉了双手,也合该他们受的。 这件事,她就当是过去了,只是金玉满堂,她一直放不下,脑子里总忍不住想起那个夜里,安承少牵着她的手在路灯下慢慢的走,拐入小巷的时候,他将她纳入怀抱,而后却又疏离淡漠的对她说我送你回去。 许久未曾见到安承少了,这几天她偶尔也去城东办事,路过他居住的小巷总在想他会不会突然出现在哪里,只是却再也不曾见。 日子过的不紧不慢,转眼多半月,这多半月,事情忒多。 苏蒋氏已经恢复了过来,好在她还有大女儿苏丽英和二女儿苏晓英,所以人才没有疯掉,支撑了过来,只是见不得苏柔英的东西,见到就要嚎啕上一阵,所以苏锦艺索性让人把苏柔英的东西都给锁了起来。 至于苏锦艺,是,他又开始忙活起来对付许绣忆,许绣忆倒是愿意看到他那样的劲头,不过心里头对苏锦艺,却是越发的不屑了。 归根究底,苏锦艺才是一切悲剧的源头。 关大虎那一批人,已经回了贵溪采办药材。 许绣忆给了每人充足的路费和采办的钱以及清单,关大虎等人临行前她说:“这路费和采办费,我给的都是充足,你们若是有本事采办到比我清单上写的还便宜的药材,那多下来的我都不收回,你们自己充了腰包。我只有半月的功夫,时间紧,我们要争分夺秒,所以我给你们定个好玩的,你们谁先第一个把我列好的清单都采办回来,我就给谁奖励一贯铜钱,拿回去给孩子买糖吃。” 这一贯铜钱,于这些落过难的人来说,可是十分之多了,许绣忆笑话是给孩子买糖,他们却清楚这都够一家人吃上几个月了。 她这奖励机制,在古代便是所谓的赏钱,只是她无疑是个出手阔绰的老板。 对,她没想赚多少,至少,在她刚刚开始经营保宁堂之前,她想要的,不是盈利,只是建立属于她许绣忆的一个集团。 从采购,到柜面,到销售,许绣忆念的虽然是医科大,但是生活在现代社会,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的销售手法一大把一大把,她有足够晚膳的营销理念,她有本事把药材从寻常的有病才需,发展到日日需,人人需。 所以,这次她采办的,都是大批量的,仓库陈三开采购清单的时候,手都在抖,一个劲的问她奶奶这是不是太多了,不好存啊,奶奶,会烂掉啊,奶奶,这真的太多了,奶奶,我们保宁堂几年也用不到这样多啊。 许绣忆只被他说笑起来,告诉他写就是,若是这的亏了本,她就从娘家拿车子去运银钱,亏不了苏家钱,陈三虽然还是满心的疑惑,可见她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多说列了一堆清单。 许绣忆分别把清单给了八个贵溪老乡,为了公平,每一个清单的药材都是一样的,分量,种类,唯独不同的,只是地界。 她将八人两两一组分都了贵溪四个小镇,她这样做,既是为了避免他们之间产生恶意竞争坏了感情,二则是撒谷子引鸟,看哪边的鸟儿多又好。 这些,她都是有周全的计划,苏锦艺却只当她是心急想吃热豆腐,因为买不到便宜的药材,所以就要自己去采购。 苏锦艺在苏家许多年,自然知道自己采购有风险不说,这药材层次还差很多,而且因为每一种需求量不高所以药农很少愿意散卖。 但凡留在保宁堂的,知道背叛了苏锦艺没有好果子吃,所以反倒对许绣忆死心塌地,所以当苏锦艺三番五次套他们这次的采购清单的时候,陈三给的一张清单都是假的。 那清单上,只写了几样缺的药材,分量也不大,而且好多药材都不是这个季节的,这个季节去采购药农只会哄抬药价。 也有一些药材贵溪根本没有,苏锦艺不禁更是嘲笑许绣忆。 他在陆记茶楼喝茶,约了两个药材商,把许绣忆的采购清单给那两个药商看,直看的那两个药商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你们家这三奶奶,当真是年纪轻了点。” “可不是,我就看着这苏家怎么给她整垮,我早已经想好了,楼老板,王老板,我要分家,自己出来开个药房,就选保宁堂的对面。” 两位老板中的楼老板名字叫楼勇,京城人氏,现在经营是药材行当,白手起家,在这一行也算是顶顶有名气,他总有手段从药农手里用最低价收购来药材,然后拿到京城卖给药铺,这些年也赚了许多银子。 另一位王凯,子承父业,算是个纨绔子弟,不过家底厚,他败了几年也只败掉了几根牛毛,按着这架势至少还能再败个几年。 楼勇帮衬苏锦艺哄抬药价,是因为和苏锦艺合作许多年,知道一旦保宁堂落回苏锦艺手里,他这样帮过苏锦艺,苏锦艺肯定会念着他过往的帮衬,多照顾一下他的生意。二则他也是瞧不上一个女人当家管药房。 那王凯却是有自己算盘的,他早就听闻许绣忆生的天仙一样的美人,他做梦都想一睹芳容,若是许绣忆低声下气求他,他正好来个怜香惜玉,然后顺势的…… 总归个人有个人的心思,想要钱的,想要权的,想要人的。 如今三人沆瀣一气,勾结在一起,苏锦艺一说要分家开药房,两人自是鼎力支持。 “你若是开药房,二话不说,我那批甘草直接就送你。” 楼勇豪爽,商场多年,他早就知道什么叫舍小利取大利。 王凯也赞同:“二爷被一个女人管着多憋屈,自己出来立业,回头扬眉吐气了,你家那三奶奶还敢对你嚣张。” 苏锦艺却面露出了为难之色:“是这样说,可是还是需要两位帮忙,我这钱可能……” 说到钱,楼勇一下面色有些不自然,王凯却依旧笑嘻嘻:“借钱?” “不不。” 苏锦艺原本是想借钱的,可是看楼勇的表情就知道大约是不可能,那王凯虽然败家,家里毕竟还有个老娘和一个凶悍的媳妇,这钱也拿不出多少来,所以他一下转了念头。 “我是说,我们一起开,三股出钱,以后赚钱了三股分,如何,我的医术,你们两家的药材,我们三人合伙,那许绣忆,定有哭着来求我们的一天。” 说这看向王凯,王凯心思藏的不深,苏锦艺这样的老狐狸能看不出王凯打的哪门子算盘。 果然王凯眼睛亮起来:“你家三奶奶还能来求我们,那样抬高药价她也不见来我府上说个好话。” “她那是假清高,跑了两家吃了闭门羹,碰了软钉子,就没这勇气了。所以她整一个妇孺人家,能成什么事,按着我说,还是我们三个开一个药铺子,放心,我虽然钱不如两位多,但是出个三股一份还是有的。” 楼勇王凯一直经营药材,也曾有想法要开过药房,始终是隔行如隔山不懂医馆药房这一行,如今苏锦艺这个提议,无疑是正中两人下怀。 三人当下热火朝天的商量开来,最后一拍即合,商议,钱一起出,药材以后由楼勇王凯两家出,店里的盈利楼勇王凯抽去药材的价钱后,再平分。 这至于苏锦艺,其实是顶顶吃亏的,他们两人出药,他出医术,凭什么他们抽两份,他却只能抽一份。 可如今他明显要仰赖这两人,自然只能吃闷亏,笑着答应说好。 * “分家!咳咳咳咳!” 苏老太太咳嗽的厉害,她是真的病倒了,原先苏柔英的死她确实难过却不至于病成这样,可是星妃主子,不这会儿该叫回闺名,苏家的苏二奶奶苏雅兰被送回家后,她老人家脸丢了一大张,之后就真的病倒了。 不然她现在肯定是迫不及待要等着收回权利,毕竟皇上圣旨什么的,再也威胁不到苏家了,但现在她病的七荤八素的,连个下床的力气都没有,这府上大小的事情,自然还是许绣忆管着。 如今苏家二房站在她床头面无表情的说要分家,她气吹胡子瞪眼,就差拿样物件丢死苏锦艺。 “是,分家,母亲同不同意,我们明天就搬出去,父亲有一处宅子写的是我名字,母亲你保重身子。” 苏锦艺翅膀硬了决定要飞了,就再也不卖苏老太太一分面子。 他这些年能在苏老太太面前虚与委蛇这些年,也早已经够忍的了,害的他亲娘生死未卜不知在何处的人,他内心里一向当仇人看的。 这下,他再不用装什么孝子,说了这几句,就回去大张旗鼓的搬起家来。 许绣忆听金玉说的时候,并没要去瞧一瞧的意思,只是对金玉道:“那就分家,我也不待见的看到他,叫账房看紧点,不许叫他拿走不属于他的东西。” “是,三奶奶。” 金玉出去,门口就匆匆进来一个人影,是苏李氏,如今不知道是惊还是喜,看着许绣忆道:“老二家要搬出去了。” 其实,苏李氏心里头多半还是高兴的,毕竟一个宅院下,她可真正是被欺负坏了。 许绣忆淡淡一句:“恩,金玉同我说了。” “绣忆,你说他家搬出去,苏锦艺第一件事是不是就是苏蒋氏给休了?” 这个倒是有可能。 没分家,还有个苏老太太镇着,一旦分了家,苏锦艺便是自己当家,一手权利都在苏锦艺手里,他想要如何,没的苏蒋氏说半句的份。苏蒋氏就是要找人哭,也不见得找的见这个人。 “都分了家,往后就不是一家人了,旁人家里的事情,我们不管这学多,大嫂,叫大哥准备准备,给大哥做两套顶顶好的衣服,我们还有十天就开张了,到时候需要大哥在店里坐镇。” 说道这个,苏李氏满眼放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欸,我已经和我娘家人说了,那天来捧场,我爹爹甚是疼我的,知道他姑爷要出息了,高兴的不得了。” 这便是一条人脉,李家珠宝行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苏李氏的爹爹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财主,出手阔绰,又喜欢搞排场,许绣忆不怕开张那天冷情了。 况且,她还有旁的手段,早已经准备好了等开张那天用。 “柜面上,我让阿福招了七人,运气好的很们这些人里头有几个以前就在药房工作过的,我三精四减的留下的这七个人,直接放柜面上用的就有三个,我们这次,一定会重振保宁堂的雄风。” 苏李氏叫她说的激动起来,她都想好了,苏锦业去柜面上如果生意不好,她就回去娘家磨她爹去,叫他爹驮着金子银子来给苏锦业捧场。 不过看许绣忆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她就满心的信任着许绣忆,心里头对许绣忆是顶顶的佩服。 “绣忆,你是巾帼不让须眉,可惜我三弟没这福气。” 说着又觉着自己话多了,忙打住,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团子的奶娘找了新的没?” 想到奶娘,就想到了那朵金玉满堂,许绣忆心里咯噔一下。 “大嫂,你家珠宝行,有没有金牡丹里头镶嵌一颗鸡血石的宝贝?” 苏李氏想了想,摇摇头:“鸡血石是顶顶珍惜的玩意,我爹爹有钱还买不到那玩意呢,有也不会拿来卖,我爹爹肯定是自己收藏着。怎么了?” “算了,没事。” 许绣忆摇头,看着外头天色,下午时分,天气已经开始转暖,离上次见到安承少,转眼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天了,今日不知如何,总想见一见他。 或许是金玉满堂的事情弄的她心里不安,这几日她也去南家当铺看了,依旧没人,她想她是不是多少要同安承少说一句,毕竟是那样珍贵的东西。 说着,鬼使神差的起了身:“大嫂,我出去一趟,有些事情。” 苏李氏忙道:“你忙你忙。” 已经是五月初,风微暖,许绣忆只身出去的,走过热闹繁华城中心,往城东而去。 站在那处宅邸,其实已在这门口驻足了多少次,期待着能够和他相遇,只是每次皆是遗憾。 她不知道为何会想见安承少,心里却告诉自己,大约是金玉满堂之事对他觉得抱歉,想来道个歉。 举了手,敲门,门开了,是吕红,见到她还认得她,只是有些吃惊:“许小姐,你怎么来了?” 许绣忆礼貌一笑:“你家公子可在家?” 吕红看了一眼里面,有些为难:“不然你晚些来,我家公子在办事。” “那,打扰了。” 许绣忆告辞离开,走了会儿又回去,敲门,吕红尚未走远,开门见是她,又要请她过会儿来,她却先开了口:“你帮我同你家公子说一句,我不小心弄丢了他送我的东西,我是来道歉的,既他忙,那我就不打扰了,你帮我传个歉意。” 吕红点点头,应的倒是爽快的很:“行,那许小姐慢走。” 许绣忆微微一笑,离开那扇门,心里头重重的,又没见上。 其实她可以等的,等会儿再来,可是却不知道为何,在吕红那样为难的眼神和那句“我们家公子在办事”的话里,她像是明白了什么。 为何,心里头老大不痛快的,是五王爷。 他们可当真亲昵啊。 走到上次给孩子咬了一口的店铺门口,有马车疾驰而来,她往后急急退了一步,一双手,温暖的托住了她的腰肢。 她回身,是安承少。 她吃了一惊,都忘了从他怀中挣开,脱口问道:“你不是在家里?” “听见了你的声音,吕红说你来过,我就追出来了。” “哦!”许绣忆心里又泛起一阵莫名的甜蜜,看到有人对他们指点,她才惊觉自己和安承少的如今的姿势,在民风淳朴的古代大街上,着实有些不规矩了。 他先松开的她,她也顺势退开了一步,有些话,想说,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安承少,我把你的金玉满堂弄丢了”——这样,会不会太过随便了。 若是泪眼婆娑告诉他东西被偷了,她真是笨连自己的东西都看不住,额,这也不是她的风格。 思来想去,她终于开了口:“我今日来找你,其实……” “承少。” 她话还没说出口呢,她想诚恳的告诉他东西被偷了,赃物找不回来,可是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却先打断了她的话。 从安承少家的巷子,出来一个女子,十六七八年岁,一身鹅黄色的缎子,两朵粉红色绢花,一双嫩黄的鞋子,还有那活泼绣花纹路,这个女人,年轻靓丽又十分可爱。 她上来,看着安承少的眼光如此温柔,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她生的很美,一种粉嫩嫩娇滴滴的美,娃娃脸,大眼睛,粉嘟嘟的嘴唇,还有一笑就很天真很烂漫的两个酒窝。 许绣忆心里一酸。 原来忙的不是五王爷,而是另有其人。 “承少,她是谁?” 她看到许绣忆,眼底有些酸意,许绣忆忙解释:“我是苏家的三奶奶。” 她自称苏家三奶奶,把自己的身份摆到了一个和安承少搭不上关系的地界,眼看着那女孩眼底放松了几分警惕,安承少的眸色,却黯淡了。 他有意叫她徐小姐,她却时时刻刻重复着苏三奶奶的身份,她便是这样不动声色的,想要叫他摆好自己的位置吗? “承受,好看吗?” 女孩侧过头,天真烂漫的笑容的就像是那花儿一样。 她侧过头展示给安承少的,是一朵花,装饰在发间,许绣忆看着那朵花,怔在了原地。 金玉满堂。 是她那朵,也或许,是另一朵一模一样的。 她的嘴角,噙了一抹淡淡的笑,赶在安承少之前开了口夸:“端庄大气,十分好看,安公子,我保宁堂还有事,改日再见,请你喝茶。” 说完转身而去,笑容却在转瞬的一刹那垮了,心里说不上的酸涩,她努力的忽略掉这情绪,深深呼吸一口,转身往回去。 直到她走远,安承少才回过了神,那女子已经等的不耐烦:“好不好看吗。” 安承少一把扯下那朵花,扯乱了女子的长发,女子头上那朵粉色的绢花也被波及到,摇摇欲坠的挂在发间:“谁许你翻我东西。” 他语气极冷,女子憋了嘴,一脸委屈:“安承少,你凶我。” “回去,明日我就叫马车送你回关外。” 女子闻言,更是可怜兮兮:“我不要,我会想死你的,你走之后我就没吃好饭睡好觉,好不容易磨了爹爹送我来你这,你不要想赶我走。” 安承少只觉着头疼,看着女子这般可怜模样,也终是没狠下心,只是道:“我会给你另安个宅子,你一个女子不便和我住一起,会引来误会。” “嘻嘻,那就是不赶我走了?”女子一脸天真烂漫。 是,这是她该有的天真烂漫,衣食无忧,秦家大小姐秦烟,爹疼娘爱兄弟宠,她从来不知道,忧愁是什么。 第五十六章 许岚清成亲 第五十六章许岚清成亲 许绣忆自从安承少处回来,一日心情都不大好,保宁堂里,因为尚未开张,也没有人,她一个人坐在账房,脑子里有些空,神色有些恍。 阿福进来的时候,被她吓了一跳。 “三奶奶你怎么在这里。” 许绣忆这才还了神,瞧见阿福手里拿着几本账本,问道:“你在铺里啊。” 她语气甚是温和,阿福红了脸孔,心里其实早对许绣忆生了爱慕,只是自知身份卑微,不敢亵渎,见到许绣忆,毛头青年一般,总是要红脸。 “恩,招了一个账房先生,我拿账本给他看,这不快要开张了,店里的事情我总要安排妥帖。” 阿福是个能干人,以前做的徒弟,如今许绣忆升了他做师傅,一面还让他做了个“人事处主任”,店铺里招兵买马的事情,都叫他去做。 他着实厉害,十日不到的功夫,就招了不少人,三精四减,归拢归拢的,留下几个聪明能干又经验的,如今各自安排了职位,许绣忆对阿福做事,顶是放心。 起了身,她微微一笑:“多亏有你们不离不弃,这几天店里就全赖你安排,过两日大爷就要到柜面上来,同下面的人吩咐了,对大爷要十二分的敬重,便和以前二爷一样,不得怠慢。” 阿福忙道:“这是自然的。” “大爷头一糟到柜面上,总要显显他的医术,外头人才能知道我们苏家保宁堂,我们苏家医术了得的,可不止苏家二爷一个,所以开张第一天,你去张榜,就说保宁堂开堂义诊,施粥赠药,务必要I将动静弄大,把咱们保宁堂牌子好好的打一打响。” 阿福心下对许绣忆是颇为佩服,一个女儿家,心思却这般多,铺面上的时候安排的头头是道,一招招新奇的很,却不得不说都是好招。 阿福点点头记下。 “是。” 许绣忆看着外头天色转黑,知道该是时间回去,对阿福又叮嘱了一句:“关大哥她们的家眷,不要怠慢,看着已是入了夏,我自己出钱,给没人做一身衣裳,你明日让人把那老老小小身材尺寸量了来,我叫金玉去成衣店里报上。” “奶奶好心肠。”阿福由衷夸到,许绣忆出手大方,阔绰,不拘小节,为人豪爽,善良,处事又果断,坚定,这样的女子,便是比男子还要厉害几分,只拿三爷不知道惜福,若这女子是他阿福的妻子,他定然是捧了掌心里的疼。 阿福想着,不免多看了许绣忆几眼,许绣忆心里头其实明白阿福这小子喜欢她,不过这小子的眼眸里,爱慕却并不贪婪,许绣忆只当他也到了谈情说爱的年岁,免不了对女子产生遐想和思恋,并不戳穿,也不把这放心上。 痛阿福告了别,她就回了苏府。 还有几日,保宁堂就要重新开张,如今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但愿关大虎等人赶紧把药材送回来。 离保宁堂开张还有三天的时候,第一车药材回来了,是那个落魄的官老爷,许绣忆其实心里头也想着他必定是第一个回来的,毕竟他曾经为官,人脉甚光。 而且听说为官清廉,是个好官,深受百姓爱戴,所以他去百姓家采办药材,借着以前的名声,也能省下许多斡旋麻烦的事情。 之后是关大虎等,统共派出去四队车马,到开张那天,回来了三队,还有一队虽不知要何时回来,不过如今这三车队的药材,已经足够支持保宁堂重新开张,毕竟每一样药材,许绣忆都是往多了采办的。 关大虎等采办回来的药材,极是好,贵溪的人,对于药材本就了如指掌,何况他们受着许绣忆的大恩,对许绣忆心里感激,怎可能为了贪些采办费,就弄些坏东西来糊弄许绣忆。 许绣忆集结了柜面上所有的人,还有关大虎等的家眷,连着忙活了一个晚上,才把所有的药材分门别类,整理干净,归拢了入仓库,然后,只等着天一亮,开张。 许绣忆这一夜是睡在铺面里的,她只怕第二天早上起晚了耽误了开张的吉时,睡到四更天的时候,就听见外面噼里啪啦一串炮仗声,她惊醒,以为是自己起晚了误了时间,伙计先把开门炮仗给放了。 等到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准备的炮仗还放在门角里,后院的几个伙计也都被惊醒,陈三,阿福,关大虎等人还以为是他们起晚了耽误了时间,衣服都来不及穿齐整就出来了。 同出来的,还有他们的家眷,都是睡眼朦胧,见到许绣忆站在大堂里,炮仗就放在许绣忆脚边,吃了一惊。 “咦,不是奶奶放的炮仗?” 许绣忆摇摇头,那炮仗声很近,就在店门口,她让人起开了一扇门板,往外一瞧去,脸色赫然黑了。 保安堂的牌匾!在一堆炮仗的浓烟的四更暗夜里,却被大盏的烛火照的通明。 牌匾下,春风得意的站着三个锦衣男子,其中一个许绣忆在药材抬价的时候去求过,是京城一个大药材商楼勇,还有一个她不认得,另一个满面讥诮望着她这边的,可不正是前几日闹了分家搬出去的苏锦艺。 许绣忆身后的伙计看着这架势,一个个气不打一处来,摩拳搓掌就要上去骂人,干架的准备都做好了,一个个红着眼。 这苏锦艺太欺负人,哪里不好开药铺,偏生要到保宁堂对面,偏生要叫保安堂,偏生要择了这一日,还偏生要比她们早一个时辰。 这四更天,怎可能有客人,他这意图明显的很,就是要赶保宁堂之前,打压保宁堂呢。 许绣忆伸手拦住要冲过去对门关大虎等人,嘴角勾起一抹冷蔑的笑,对众人吩咐:“关门,继续睡去。” “奶奶,二爷这太欺负人。” 阿福义愤填膺,只觉得许绣忆受了莫大委屈,他心里不痛快的想杀了那苏锦艺。 许绣忆却一脸并不在意的样子:“便叫他折腾,他正是要看着我们气急败坏的模样,我们怎能如了他所愿,中他下怀。” “可是三奶奶,我们也今日开张,他这样一来,可不就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他存心让三奶奶你脸上不好看。” 许绣忆道:“谁不好看还说不定呢,自管着去睡觉,有这功夫同这恶人置气,还不如想想天亮后,怎么应付络绎不绝的客人,别忘记了,我们大爷岳丈家里,明天是要有一堆人来捧场的,光是气势我们就能压他一成回去。” 说道这,大家脸上才缓和了颜色,有了得意之色。 “也是,他开他的,生意能比得上我们老字号,他在对门开药店,顶多就能捡我们几个漏,吃我们吃剩下的,我们保宁堂可是几百年的老字号了。” 这一句极是鼓舞,众人已是兴奋起来,许绣忆叫大家去睡,大家反倒精神抖擞的开始张罗,一个个都没了睡意,许绣忆见大家热情高涨,心里头自然是欢喜,她就愿意见到大家斗志昂扬的样子。 只是,苏锦艺那厮,着实还是气到了她。 她嘴上是那样安慰大家,心里头却也明白,苏锦艺掌管保宁堂多年,医术精湛,做生意又是一把好手,在京城人脉甚广,加上他边上两位,大约是合伙人,一个许绣忆认识,一个不认识。 认识的那楼勇,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药材商,精明能干,白手起家到现在这地位,可见他是个顶有手段的人,另一个能和这两人合伙,可见身份也是非同一般。 如今他们联手这样打压她,看苏锦艺方才那嘲讽的眼神,好在她没露出如他所愿的愤怒表情,不然那苏锦艺不知道要得意到什么地方去。 一个时辰后,保宁堂就要开张了,到时候有苏李氏娘家的捧场,自然热闹,可是往后呢,往后的营生,还是要各本事的。 许绣忆不怕斗不过那苏锦艺,只是苏锦艺这人太阴,保不齐暗中耍什么样的手段,许绣忆是明着能防,暗箭怕没法躲。 看一眼铺子里,一个个都是精神抖擞,干劲十足,她着实也不好露出担忧的表情,于是乎和大伙儿一起忙活起来。 天一亮,保宁堂鞭炮声声,足足半刻钟。 街坊邻居都来看热闹,却是好奇这左右两边,怎么都是保宁堂,仔细一瞧才发现,一个是保安堂来的。 苏锦艺就站在保安堂门口看许绣忆,满目戏谑。 许绣忆没有理会他,倒是苏锦业,气红一张脸。 他在开张前就过来了,见到保安堂的那一刻,差点要飞起来砸了那招牌,苏锦艺着实可恶,居然这样偷窃老祖宗传下来的名声,要起名字,有本事起个别的,起个这样相近的,可不就是故意的。 可恶他还把店开在保宁堂对面,苏锦业气的吹胡子瞪眼,是许绣忆拉着说了半天,他才冷静下来,不然如今面对苏锦艺嘲讽的眼神,他早一拳头飞过去。 他如今是挺直了脊梁骨,苏锦艺搬出去后,他才感觉到真正扬眉吐气,人也有了几分气节,不再像以前那样懦弱。 他真想揍那苏锦艺一顿,许绣忆却压着声音在他耳边道:“大哥,笑一笑,莫让他看了咱们笑话,以为咱们有多在乎他。” 苏锦业恨恨看了苏锦艺一眼,然后,嘴角裂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对,他们压根没把苏锦艺那混球放眼里。 什么保安堂,他还当真有这个胆子,居然敢开到保宁堂对面,过不了三五天,定然就倒闭了,谁不知道他保安堂就是个偷儿,偷苏家老字号的名声来经营的。 开张第一日,许绣忆早已经安排了一些。 首先是请了舞龙舞狮队,举着苏家保宁堂,有病你来治,没病你来养的锦旗,招摇过市了一天,然后就是之前让阿福张的榜单,今日保宁堂施粥赠药,来者不拒,然后一招,就是苏李氏娘家人浩浩汤汤的捧场。 开张可谓热闹,眼见着那苏锦艺的脸,一点点垮下来,许绣忆心里痛快着,苏锦艺大约是想不到她又这些招,以为开张就是放个鞭炮,但是他真是错了,在现代,开张这种事情,不广而告之怎算是开张了。 许绣忆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多年,她没开过店,却也看过开店的,高端一点的就是上电视打广告,低端一点的就是开着小面包喊着大喇叭穿街过巷,再低端一点的,就是30一天雇佣一堆大学生举着牌子满街溜达。 她念大学那会儿还被室友拉去做过这种事,拿着棋子,一路走一路挥,喊着整齐的口号:xxx店开张,欢迎各位光临之类的。 还有一招在现代更是屡见不鲜,发传单,可惜这里的人会念书识字的不多,所以传单这一招,许绣忆怕用了不见效,所以没用。 雇的舞龙舞狮队伍,一面照耀着旗帜,一面喊着保宁堂开张之类的宣传口号,效果果是极好,除了苏李氏娘家那群“托儿”,旁的还络绎不绝的来了一堆人,多半是来凑热闹的,自然也有想来蹭饭蹭药的。 许绣忆大门敞开,来者不拒。 她出手大方,说赠药施粥,就赠药施粥,而且粥都是肉粥,十分粘稠,城东难民营的人,闻讯几乎是拖家带口来的,许绣忆还特地吩咐,一个人若是来要三四碗,也给。 总归要去是喝掉不是倒掉的,必定是饿的慌才要这样多。 那厢苏家大爷苏锦业第一次看到这样大的场面,起先慌着,后来苏李氏一直站在他身后鼓励,他安神静心,一一给人把脉,开药,嘘寒问暖,嗓子都哑了,病人都很感动,他医术又是极好,和那学院派的大夫忙的不可开交。 整个保宁堂,从开馆以来到今日,头一糟这样热闹。 这一日,保宁堂亏本了,亏了许多,不过许绣忆却亏的高兴,这五十两,买来的是保宁堂慈善的名声,买来的,还有苏锦艺吃惊和挫败的模样。 花钱买高兴,她乐意。 忙到夜深,苏锦业嗓子彻底哑了,他这辈子出生都没有说过这样多的话,一直在苏府他也不大被委以重任,今日他肩挑大梁,虽然嗓子哑了,心情却是这几年来第一次这样的好。 晚膳大家一起吃的,苏锦业和许绣忆一样,毫不避讳的和大家席地而桌,喝酒吃菜,相谈甚欢,许绣忆喜欢这样的气氛,大家就像是一家人一样,她既把这些人当员工,也当作朋友,没有他们的帮衬,就不会有保宁堂热闹开业的这一日。 保宁堂如今人很多,关大虎等人负责采办,家眷等都住在医馆后院,因为后院住不下,所以是搭建的窝棚,许绣忆已经许诺了,把后院再后面一点的院子租了,给大家安家,顺道离医馆也近。 关大虎等人的妻子,许绣忆也答应帮忙揽活,做些刺绣针黹的,这些女人最是擅长,许绣忆甚至让那学院派的大夫,给这些人的孩子授课,识字念书,她觉着,每一个人都应该有学习的权利,不分贵贱。 关大虎等人,越发是死心塌地跟着她。 而阿福等,许绣忆掌管了保宁堂后也给了他们许多的甜头,个个都加薪升职,自然也是全心全意的跟着许绣忆。 没有人会拒绝这样好的待遇和这样好的主子。 保宁堂如今养着许多人,看来是人浮于事,许绣忆心里却又个蓝图,她招兵买马,培养自己的心腹,只为了有朝一日,见给保宁堂做成京城唯一的医馆,对,她有收购计划! 收购这两个字,对于古代人来说,肯定陌生的很,许绣忆无意现在就和他们解释,但是往后他们定然会明白这两个字的意义。 * 忙活一天,许绣忆和苏李氏苏锦业坐车一道回家,到了家里才知道她娘来了人,知道她柜面上忙没去叨扰她,在苏府等了一天了。 她过去,来的是管家王伯,许绣忆因为有记忆,所以对王伯并不陌生。 王伯这回来,是来送一本请柬,请柬上赫然写着,许岚清要成亲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这些年因为五王爷明着暗着的阻挠,都没有姑娘家敢上许家的门,生生把许岚清的婚事给耽误了。 许绣忆问王伯:“是谁家的姑娘,事情怎么成的?” 王伯笑笑:“是人家来说媒的,家里父亲刚上的京,在大人手里头做事,和大人颇为投缘,大人见过他家姑娘,觉着和少爷相配,就那么玩笑提了一句,结果人家真来说媒了,少爷看了画像,也没反对。” 这正常,这些年来说媒的人不少,许岚清反对的也很少,可是真正最后能进她家门槛的,可就一个都没有,多半是那五王爷从中作祟,许绣忆倒是好奇这次这五王爷怎的安分了。 仔细一想心里不免有些嘲讽,也是,已有了新欢,五王爷还巴着和她哥哥过去的情仇不放做什么。 有个身影,在脑中闪过,却也只是一闪而逝。 她对王伯笑笑:“我会过去,太黑路不好走,我叫人送你。” 王伯摆手:“坐车来的,姑奶奶,那我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着。” 许绣忆拿着请柬回屋,打开看那上面的时间,五月十五,大约是翻过老黄历定下的日子,算算日子,也还有多半个月,许绣忆让金玉把请柬收好,另家金玉送了薄荷糖到苏锦业那里,然后洗漱睡下了。 时日过的快,五月转眼过了小半,保宁堂和保安堂开始进入了较劲状态,苏锦艺医术了得,不过苏锦业同他师承一脉,旗鼓相当。 保安堂还有两个财阀在后面支撑,苏家财力也是雄厚,不分上下。 保宁堂老字号,保安堂人脉广,这两点来说,两家又是各有卖点。 暗中较劲,保宁堂没有捡了多少便宜,保安堂也不见得有能力压过保宁堂,许绣忆这几日过的清闲,她吩咐了柜面上,该怎么就怎么,不要斗气,不要拉客,就这样安安生生开着药店,至于保安堂,一时半会儿击垮不了,还不如长长久久慢慢的折腾他们。 苏锦艺那边,也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许绣忆已经好几天不去柜面上了,她把保宁堂的事情,多数托付给了苏锦业,阿福,和关大虎,这三人一个有实力,一个有活力,一个有能力,保宁堂只是要进行日常的经营,根本不需要许绣忆出面。 她这几日,忙着给她哥哥备大礼。 三媒六聘的,那家的姑娘已经算是许家准奶奶了,那五王爷,还当真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大约这次绝对不会再从中使绊了。 许绣忆让人准备了一双龙凤镯,算是给这未来嫂子的见面礼。 至于给许岚清,许岚清自来不爱金银珠宝,许绣忆从古玩市场,买了一副许岚清崇拜的字画家的的美人图送给许岚清,花花绿绿的一副牡丹花下美人回眸,也算是喜气。 苏家自然也要上礼,各房都备了礼物,派了人和许绣忆一起回娘家。 老太太身子不便,让丫鬟英碧去的,大房那自然是苏李氏,带了晴姑娘,四房那那个苏锦郁睡了,两个月了还没醒,邰莲又怀了八个月的身孕走不了,就只是送了礼过来,让许绣忆捎回去。 许绣忆让奶娘带了团子,奶娘是新找的,很年轻,叫个四娘。 过继了团子过来,也没叫娘家里的人看过,这次带回去让人看看。 五月十五那日,苏家出了两台马车,拉了礼物和人,朝许府去。 许府张灯结彩,好不喜气洋洋,许绣忆等人被迎了进去,领到了许绣忆以前的闺房歇着,许绣忆让奶娘带着团子,想到要去给老太爷请个安。 走动半道团子哭的厉害,许绣忆又让奶娘带回去喂奶,晚些也可以给老太爷瞧。 第五十七章 吻 第五十七章吻 前院热闹的,后院稍微冷情了些,许绣忆穿过一片竹林,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男人,抬眼瞧是穿着大红喜服的许岚清,许岚清今日并不见得十分高兴的模样,表情是新郎官不该有的平静,许岚清身后,露出一双黑色的羊皮靴子,许绣忆顺着这双羊皮靴子往上瞧,真正没想到,会在许府遇见安承少。 许久没见了,再见,他依旧是那般俊美,便是许岚清一袭新郎服,站在他身边也要逊色几分。 “安公子。” 许绣忆喊,疏离生分。 许岚清颇为吃惊:“你两人认得?” 许绣忆倒:“恩,见过几回,哥哥怎么不在前面在这,新娘子快要来了。” 许岚清既不可闻的叹息一口,却很快勾起一个笑意:“既你两人认识,那妹妹你带安兄去我的二丁书屋,我去接新娘子。” 真门亲,许岚清看样子,只是结了一个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自己并不大愿意的样子。 不过他素来孝顺。 许绣忆点点头,催促许岚清赶紧过去前院,不然耽误时辰,回转头,对安承少客气道:“安公子这边请。” 许岚清有许多书屋,名字起的简洁,一甲二丁三丙…… 许绣忆带着安承少静静的走着,彼此都没有言语,到了二丁书屋门口,她开了门请安承少进去,屋内墨香阵阵,许岚清很是擅长书墨丹青,屋内墙上,挂满了各种山水画。 许绣忆按着记忆找到茶叶,却发现要生火烧水,这书屋又是禁火苗的,没有炉子,她便对安承少道:“安公子稍坐片刻,我去吩咐丫鬟送茶来。” “许绣忆。” 他喊她,喊的是她的名字。 许绣忆止了脚步,错愕了一下,回转身,脸上带上了面具人一般客气的笑容:“安公子有事?” 他似乎有几分恼:“你就不想说什么?” 许绣忆好奇:“什么?” 他越发的懊恼:“那朵金玉满堂,你当真没话说?” 许绣忆素来聪明,这会儿却猜不透他所谓的金玉满堂,是那日女子头上戴着的那朵,还是他送给她的那朵。 若是说是她那朵,已经弄丢了,如果是那女子头上戴的那朵,她也没的这个权利过问。 想了一想,她以为,那吕红应该和他说了金玉满堂弄丢的事情,那日她叫吕红替她道歉来的,于是道:“是该当面同你致个歉的,那物件我知道贵的很,却叫我手里人给偷走了,官府查了却找不回来,对不起。” 他微怔,半晌语气里莫名的带着欣喜:“这样说,你的金玉满堂是叫人偷走了?” 许绣忆不明白他这欢喜的语气是为哪般,他这人着实奇怪了。 她老老实实的点点头:“是,团子之前的乳母,偷了我不少东西,团子是我过继来的女儿。” 她解释,怕他听不明白。 他脸上喜色更浓,上前了一步:“不是你缺钱叫手里人拿去当了?” “自然不是,你知道这东西当了,那那天……” 说了许绣忆是个极聪明的女人,这一下就听明白了安承少以为她缺钱到当了他送的礼物,所以方才才有一番性质问罪的态度叫她救金玉满堂说些什么。 他生气许绣忆明白,可他这会儿又有什么好高兴的,那金玉满堂被偷走了,他倒是很欢喜的样子。 他大约也知道许绣忆说的那天是指代哪天,对她道:“你那日来我家,见到的女子是我一个世伯的女儿,我一直当她妹妹看。” 妹妹! 许绣忆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来着,只觉得似有花骨朵盛开的声音,听不见,却可以看见那花儿绽放的美丽来。 心情莫名的好。 脸上笑容,也温暖起来:“我还以为是你的……” “我的相好?” 他先开了口,一双黑眸看着许绣忆,忽然逼近了一步,一口口气息,带着淡淡的茶香,喷在许绣忆的额间:“许绣忆,有件事情,我必须同你说明白,旁人怎么想我和五王爷的关系我不管,只你不许误会。” 他为何要和她说这个,他管她误会不误会。 她红了脸。 “哦!” 应了一声,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成问你做甚要同我解释的这样清楚。 他见她反应平平,语气急起来:“我和五王爷,只是生死之交而已,并无半分愉悦之情,他只痴心你哥哥一人。” 许绣忆心咚咚跳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要作何反应,只木讷讷的又应了一声:“哦!” 一双大掌,抱住了她的肩膀,她微怔忡,抬起头看向安承少,他目光灼灼没,面色一片绯红,眼底却异常坚定的看着她。 “许绣忆。” “恩!”她应的笨拙,有些呼吸急促。 他猛然俯下身,那薄唇贴上了许绣忆的红唇,他口中有淡淡的茶香味,这是上等的毛尖,许绣忆对这茶味并不陌生,是她祖父的珍藏,只用来招待贵客。 但是对那茶香味之外的其余气息,却陌生的很,她不反抗也不回应,只痴傻在原地,辨不清楚这是显示还是梦。 曾在梦里,她也同安承少这般过,只是后来五王爷突然出现,吓醒了她的梦。 安承少的手,轻轻的放在了她的脑后,稍微用了用力气,两张唇贴的更紧。 他亲的笨拙,她没有回应,这个吻不持久,停下来的时候,两人却都烧红了脸。 “我……” 安承少先打破的沉默。 “不是有意冒犯,只是……” “姑奶奶,你在里头吗?” 安承少的话叫许府一个丫鬟给打断了,许绣忆忙抹了抹嘴,只怕叫人看出端倪,然后面红心跳返身出了屋子。 门口站着一个丫鬟,手里端着茶:“姑奶奶,清爷叫我们送茶水糕点来。” 许绣忆接了过来,语气急促的对丫鬟催促:“前头那么忙,赶紧去帮忙,这里有我招呼就行。” “诶!” 索性丫鬟没看出什么来,乖巧的应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许绣忆端着茶水糕点,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觉得脸烧的滚烫,方才安承少的吻,如梦似幻的,在脑子里有些飘飘忽忽的不真实起来。 “我来!” 安承少是几时走到她身边的她都不知道,手里的托盘叫安承少接了过去,她红着面孔跟着安承少进了屋子,然后,努力稳了稳神,给安承少布了糕点,沏了茶。 方才那一幕,许真是梦境而已,虽然嘴上还残余着一丝茶香味,虽然,安承少的脸,也红的如同府上到处张贴着的喜字一样。 “喝茶!” 气氛暧昧又尴尬,安承少也是极不自然。 比起来,还是许绣忆大方一些,对他微微一笑,找了话题化解尴尬:“你是不知道金玉满堂被偷了吗?我叫吕红帮我带了道歉给你。” 安承少握着茶杯,却没吃茶,闻言吃惊:“吕红那丫头没同我说,我只以为你是缺钱当了。” “我便是再缺钱,也不会当了你送的东西。” 说完,只觉得空气里又多了几分暧昧,安承少一双黑眸,水样温柔的看着她。 许绣忆的心思,到底是怎样他是不大清楚,不过大抵明白。 他亲吻她,实属一时冲动,她靠的很近,施了粉妆的容颜美若天仙,红唇涂了唇脂,晶莹剔透的,他是情不自禁。 他亲吻的时候,以为少不得要挨个耳刮子,毕竟他这是亵渎了她,是轻薄,不想她居然露出这般娇羞神态,他心里明白了,许绣忆心里也是有他的。 想到那日在秦烟面前,许绣忆看着那朵金玉满堂,语气忽然就那样疏离,他当时就自作多情的以为许绣忆或许是生气了,今天他更加可以笃定,许绣忆那日必定是心里大不痛快着。 他没想到,她那样珍惜那朵金玉满堂。 他放下了茶杯,从袋子里掏出了那朵精致的小花,送到了许绣忆面前:“南家的二爷是我的旧识,这物件当到他当铺里了,他认得是我的贴身之物,就送回来了给我,那日,秦烟只是拿了玩,我没送她。” 他解释,她心里泛了甜蜜。 “哦!” “绣儿!” 他忽然这样亲昵的喊她,便是家里人也只喊她绣忆,她瞬间有些适应不了,只听他道:“你心里可有我?” 他叫的亲昵,问的直接。 许绣忆该如何回答,是用寡妇的身份矜持的保持沉默,还是用一个正常女性的身份,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许绣忆若是之前还不确定的自己对安承少的心,今日她心里也清楚明朗的很,她心里是有这个人的。 不然不会因为以为他是五王爷的男宠而觉着遗憾,也不会因为一个和他举止亲你的女子而不痛快的,今日,更不会由着他亲吻她。 她骨子里毕竟不是这个旧社会守旧的女性,是个思想开放的现代人,所以,略微一迟疑,她点了点头。 安承少一下站起来,看那神色,像是欢喜坏了的,上来就将许绣忆紧紧的拥入了怀中:“绣儿。” 他语气甚是激动,似许绣忆这个点头,在他内心揭起了千层波浪似的。 许绣忆伸手,试探的也环住了他的腰肢,他的怀抱,很温暖。 这个胸膛,叫她贪恋,她微微一笑,闭上眼睛,靠在了上面。 * 今日之于许岚清来说,是个大喜的日子,他心里头却半分也欢喜不起来,虽然脸上极力挂着笑容,笑容中却处处透着疲倦。 今日要娶的,是翰林院修正的幺女,二八芳华,人他没见过,但是他父亲见过,回来说声端庄秀美,亭亭玉立,容貌虽然不及他妹妹,但是也有三分可比。 能有他妹子三分美丽的女子,其实从长相上来说,已经算是可以的,毕竟世界上要找他妹子一样的极少的,便是宫里头的那些娘娘,在他妹子面前也是要逊色三分。 当年兴许是没叫她妹妹进宫选秀,不然以他妹妹的容颜,必定得宠,可他妹妹的性子,要在那尔虞我诈中生存下来着实也难。 如今这个女子,除了容颜能比她妹妹三分,媒婆来说,琴棋书画也是样样在行,尤其能弹的一手好琴。 总归,父亲和媒婆嘴里的他的妻,算不上十全十美,也是个十全九美。 家里头又是和他父亲一起共事,是他父亲的得力助手,他父亲更是看的对眼这户人家。 何况这次,那五王爷没有再来横插一脚。 照理说,一切顺当,许岚清光棍了这些年,终于能躲过五王爷的魔爪,顺利的娶上媳妇,是该烧高香拜佛了,可是他却本分也提不起兴趣来。 小厮湄晨已经在他耳朵边说了好几次叫他笑的开心些,宾客都看着呢,他也只能一次次的打起精神来。 花轿在一片吹落打鼓声中到了,他按着媒婆的吩咐无趣的做了一些礼节上的事儿,然后背着新娘子进了喜堂。 拜三拜,跪三跪的,司礼的人唱诺了一句:礼成,送入洞房,他就像是叫人摆布的木偶一样,欠着新娘子进了新房。 着实无趣,他想象中的婚姻,就算不是情投意合,也不该是这样草草了事。 从说媒定亲到成亲,前后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他知道家里迫不及待的给他娶亲是因为他年纪着实是有些大了,旁的同岁的人,都当了好几年的爹了。 他也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得这次那五王爷不再重中作梗了,他可不要好好把握机会,抱着美娇娘,早日生个大胖小子,也过上寻常男子寻常的生活。 可偏生,都进了洞房了,他还是提不起半分兴致来。 甚至看也不愿意看那蒙着红盖头女子,那是个有些高挑的女人,水蛇腰,胸脯不大也不小,一身喜气的红,从头盖到尾,身段算是可人,他想到晚上就要尽人事为人夫,也没什么期待和激情。 一切,就好像只是按部就班的进行而已,就像是已经画好了出路的迷宫,他只是在沿着那条路走而已。 把新娘子送到了洞房,他就出去陪酒,席间看到许绣忆和安承少低声说着什么,他倒是更有兴趣上去和两人说话,只是团团的宾客却把他围的水泄不通,争着要和他喝酒,朦胧中,他看到了那个人,心里轻轻痛了一下。 他也来喝酒了,这次,他没有再阻挠他的婚事,他成全了他。 许岚清听说了,他有了个新宠,疼爱的紧,形影不离。 他看他的时候,他也转过头来看他,眼神如此淡薄,带他微笑,举杯遥遥祝他。 他错神,那心痛明显起来,他却不知道是为何,仰头饮尽,他开始来者不拒,喝的很凶,几桌下来,许岚清已经喝的有些不省人事,许家老太爷赶紧出来玩笑的叫大家放过的自己的宝贝孙子,说是这**一度,总不能睡过去。 大家卖护国公几分面子,也知道许岚清成个亲多么不容易,也就没再灌他,大家热热闹闹开始互相敬酒,许岚清喝到七分醉,老爷子让湄晨带他去院子里醒醒酒,不好耽误晚上洞房。 五月十五的月亮很圆也很亮,清清冷冷的挂在天际,湄晨把许岚清搀到院子里,看他醉的几次要吐,就赶紧将他安顿在亭子里,去给他拿水漱口。 许岚清胃里实在难受,脑袋昏昏沉沉的,有很多过往的片段在脑子里刷刷的闪。 其实许家人都不知道,当年五王爷堵着国公府门口,许家惊慌失搓的将他送去乡下亲戚那避五王爷的时候,其实五王爷也去了乡下。 他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亲吻了他,矮他半个头的五王爷,以王爷的身份命令他不许躲,然后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风起,麦浪阵阵,他当时憋红了眼,只觉得受了莫大的羞辱,他却黯然神伤的对他说。 “岚清,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疯魔症了,可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到骨子里。” 这句话,在耳畔渐渐清晰起来,许岚清心里积了一股子难受,无处发泄,或许他是懊恼那天为何那么没骨气的就凭着他瞎闹,被他夺了初吻。也或许他在生气,生气为何的还记得那两片带着蔷薇花香气柔软的嘴唇。 “岚清。” 是他的声音,不阴不阳的,许岚清头疼的捂住了耳朵。 “别叫我。” 空气里,有许久的沉默,良久,才又响起那轻柔的呼唤:“岚清。” 这不是幻听,许岚清虽然醉的可以,习武之人却也不至于醉的七荤八素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抬起头,他瞧见他一身锦衣,站在面前,喝了酒的脸,有些粉扑扑的红,狭长的丹凤眼,让本就阴柔的如同女子的容颜,更是美艳几分。 许岚清踉跄着站起来,没有像往常朝堂上遇见时候的恭敬请安,而是有些痛苦的看着那张脸:“这次怎不拦了?” 武墨微微一笑,笑的苦涩:“终归我不该耽误你,外头都把你说成那样了,我知道于你名声来讲,是极大的损伤,你明年就要科考了,以后是……呜……” 这是一个泄愤一般的亲吻,许岚清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只是脑子里重复不断的是一望无际的金黄麦田中,他带着蔷薇香气的柔软双唇。 武墨傻了眼了,红了眼,落了泪,伸手轻轻抱住了许岚清,错开他的唇,在他耳畔轻轻道:“岚清,其实我是女的。” 许岚清一怔。 武墨已经离开了他的怀抱:“承少说,我若是真喜欢你,就要同你说清楚,可是就算是说清楚了,我一辈子还是五王爷,你还是许岚清,岚清,这次,我是真的决定放开你了。”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的声音再不是那不阴不阳的调调,那样柔美悦耳的女子声音,就像是黄鹂鸟儿一般。 许岚清的酒,醒了。 “你……” “你答应我,别把这说出去,不然我母舅一族必遭大央,此事外人我只同你和承少说了,我信你人品,岚清,我祝福你。” 她抹干了泪水,嘴角勾起一个甜美的笑容,那是怎样绝美的容颜,即便不施粉黛,却足以让天下最美艳的花朵都黯然失色。 许岚清其实很久以前就知道,五王爷很美。 只是他到现在才明白,原她美的堪比女人的容颜,真正就是红颜。 武墨已经转了身,她从出身那天开始,注定就不能够拥有爱情,若是没有她,她母舅一族都要死,是她的出生挽救了整个家族,兴旺了整个家族。 孝文帝虽然已经过世了,但是她身份的戳穿,依旧是顶着欺君之罪,是灭门之灾。 就算她曾经救过皇上又如何,就算她为了救皇上差点丢了性命,如今左手臂上落下了一条极度丑陋的伤疤又如何。 她注定,一世孤独。 许岚清看着她离开,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他忽然发疯了一样追了过去,却和迎面而来的湄晨撞个满怀,把湄晨撞的四脚朝天,湄晨手里的温水也全撒在他脸上,弄的他一头一脸的水,甚是狼狈。 他却不管不顾,往她消失的方向去,湄晨以为他发了酒疯,怕在宾客面前闹笑话,忙起来从后头死死抱住他:“爷,你这是要做什么,爷,爷,您喝了多少啊,怎醉成这样。” “放开。” 他厉声道。 湄晨哪里肯放手,越发是笃定他喝醉了发疯了,因为平素里的许岚清对下人都是极温和的,湄晨跟着他这多年,在他嘴里,一句重话都没有听见过,今日却被凶了,所以他以为,许岚清是喝的甚至不清了,更不敢放手。 许岚清懊恼的很,眼看着武墨带着小厮从大门离开,头也不回。 从许家出来,武墨不许小厮跟着,说是要自己走走,转身拐入了一条小巷,已是泪流满面。 若不是外头那样说许岚清,她只愿就这样捉弄许岚清一辈子,她得不到的,也不想别人拥有。 可是终归她心疼。 别人说许岚清不孝,说他不给许家添丁继承香火。 别人也说许岚清莫不是真是个断袖,不然许岚清就算娶不到小姐,也能和丫鬟生个娃子。 更难听的说,许岚清这些年不娶,其实是他身体有恙,行不了男女之事,所以婚事一拖再拖,对外却制造是五王爷从中作梗的假象。 她不能给他的,一直也不许别的女人给她的,这次,她终于决定退步了。 因为,她真是爱他到了骨子里。 第五十八章 绣儿要想我 许岚清成亲,许家老太爷甚是高兴,酒和的多了,就拉着许绣忆不叫许绣忆走。 许绣忆只能笑着让苏李氏回去同苏老太太说一句,她在家里过个夜再回去。 伺候了许家老太爷睡下,老太爷睡梦中喊喊着没梦儿梦儿,许绣忆问了老太爷身边的小厮才知道,梦儿是老太爷给未来玄孙女娶的名字,叫许梦。 许家老太爷看来是极喜欢女娃娃的,旁的人总是求子,他却心心念念着的想要个玄孙女。 许绣忆吩咐了下人熬点暖胃醒酒茶给许老太爷备着,一旦许老太爷醒来了,就喂了个他吃,免得他第二日起来胃里难受。 吩咐好了,她才出来,在门口就见着了满目焦急之色湄晨,见着许绣忆出来,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对许绣忆道:“姑奶奶,你去看看,清爷发了酒疯,我拦也拦不住,把新奶奶都给吓跑出洞房了。” 什么情况。 许绣忆眉头一紧,看向湄晨:“通知我爹爹没?” “去叫了,老爷在前面招呼宾客哪里走的开,后院安公子帮忙掣肘着少爷,新奶奶在院子里哭呢,老爷让我来找姑奶奶,去陪陪新奶奶。” 许绣忆点点头:“走,湄晨,往后就叫奶奶,别新奶奶新奶奶的,旁的人不知道的,以为我哥哥是续弦呢。” 湄晨受教:“是,记下了姑奶奶,姑奶奶您小心着点走路。” 两人往新房这走,远远就听见了新娘子的哭泣声,透过半敞开的门扉,可以看到许岚清一个劲的要往屋外走,安承少死死的抱着他,许绣忆叫湄晨去帮忙,自己走到了新娘子边上。 许绣忆的这位嫂子姓钟,如今的许钟氏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红盖头已经摘掉了,一张新娘脸,哭的花花绿绿的,两个眼泡肿成一圈,边上她陪嫁过来的丫鬟劝着,许绣忆过去,那丫鬟让到了一边,新娘子似乎是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哭的越发厉害了。 “嫂子,我是绣忆。” 这算是她和新娘子的头一糟见面,许钟氏大约是早知道湄晨去请的人是许绣忆,所以看到许绣忆的时候,才会哭的越发的委屈厉害。 她也是个美人胚子,五官生的小巧玲珑精致,如今哭成了一张花猫脸,着实是我见犹怜的。 她礼数也是周全,便是哭成这般,见到许绣忆还是起来对许绣忆行了个礼:“妹妹。” 许绣忆可受不起,忙搀她起来:“嫂子莫哭,我哥哥那今日高兴喝多了酒,他平素里并不如此,一会儿爹爹就过来了,嫂子您这样叫爹爹瞧见,爹爹非要打死我哥哥不可的。” 许钟氏闻言,微微吃了一惊,然后忙抽了帕子抹脸,瞧她心急擦脸的样子,足以见得她对许岚清,还是十分的看重。 也是,许绣忆不知自己人夸自己人,许岚清人品样貌,皆是出众,早年间五王爷还没有开始死缠烂打,说媒的是要踩破门槛了的。 那许钟氏样貌虽然也不俗,但是比起许岚清来,还是要差上一大截,再说家世背景,许钟氏更是不敌许岚清,她能嫁给许岚清,说句难听点的,算是祖上积德了。 自然,许绣忆也便是这样想想,这世上的缘分和爱情,岂能用门当户对来论断。 她从许钟氏的眼睛和动作里,敲出许钟氏对许岚清是生了爱慕的,所以趁势劝道:“嫂子不如去我房里,先把脸洗了,拾掇拾掇,回头我哥哥酒或许也醒了,我叫他给你行大礼赔罪。” 许绣忆极会说话,许钟氏的眼泪叫她说了回去,终于不再露出呜呜咽咽悲悲戚戚的神色,看了一眼还在发酒疯的许岚清,憋了一下嘴,眼底还透着几分委屈,终于是不再哭了。 “那我一会儿过来。” “诶,这里走到头,就是我的闺房,亮着灯的,我的婢女金玉在里头,她梳妆是一等的好手,回头再给嫂子把粉匀一匀,妆扑一扑,新婚夜的,嫂子可要美美的才好。” 许钟氏叫说的红了脸,温顺的点了点头,就带着丫鬟下去。 她一走,许绣忆脸上堆着的笑容垮了下来,沉沉吐了一口气,总算是稳住了一个。 这个好说话,又是新来的,而且家里也是有规矩的人家,三言两语就能劝好,就是屋子里那个,不知道是发了哪门子神经,许绣忆自记忆力扒拉了许多个许岚清出来,却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许岚清。 大约他今日是真的喝醉了,以后可不能叫他再喝酒,尽耽误好事,还惹哭了美娇妻。 许绣忆进屋子,顺道把门关上,安承少力气甚大,许岚清也是有武功底子,一个挣扎,一个的压制,湄晨在边上帮忙,总算是把许岚清给按到了床上,许岚清满嘴酒气,脸红的就和个猴子屁股似的,被压在床上嘟嘟囔囔。 “放开我,给我酒,放开我,都出去。” 许绣忆对湄晨吩咐:“去厨房弄些醒酒茶来的,调的浓些,这是喝了多少,醉成这个模样。” “姑奶奶,酒席上爷就喝了许多了,之后不知道哪里弄了酒来,说是要进洞房不叫奴才跟着,等奶奶哭着跑出来的时候,奴才进去就看到爷这样了,地上歪七歪八都是酒瓶子。” 许绣忆明白了,许岚清这是喝了两顿酒,难怪身上这样重的酒气。 “赶紧去弄茶。” “是。”湄晨出去。 安承少满头是汗,还压着许岚清,无奈对许绣忆道:“我这伤口都要给扯开了。” 许绣忆一惊,他见她着急模样,暖笑起来:“早已愈合了,你还真信。” 许绣忆嗔他一眼,亏得他还有这心思戏弄她。 许岚清还在嚷嚷,让安承少放开她,许绣忆蹲在他面前,眉心紧簇。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大婚日再高兴,也不该和这样多的酒啊。” “你瞧着你哥是高兴,我看着却是借酒浇愁呢。” 其实,许绣忆也看出来了,不,她应该是早看出来了。 许岚清对这门亲事,并没有太大的欢喜,她之前在竹林催促许岚清去前面接新娘子的时候就从许岚清兴致阑珊的神色里敲出了一二分。 只是没想到,许岚清能不高兴成这样。 许岚清素来孝顺,但凡许家大人喜欢的,他从来都不会有微词,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会表现出来,原来的许绣忆,也是这样的个性,兄妹两人在严谨家教的熏陶下,从小就把自己的人生路,都交给了家里人安排。 许岚清若真心不想娶,早可以说,大也不必这样折磨自己接受,也折磨了可怜的新娘子。 许绣忆叹息了一口,看许岚清闭上眼睛说话也开始含糊不清迷迷澄澄,就对安承少道:“放开他,估计是醉死过去了。” 安承少松了手,下了床,看着许岚清:“你哥哥以前就这样?” 许绣忆摇摇头:“我此生就见过这一次,你信不?” 安承少微微一笑:“你说什么我都信。” 许绣忆脸一红,嗔他一句:“我说我是男的你也信。” 他靠了过来,指尖抚上她的容颜,滑到她小巧的下巴,轻轻抬起,许绣忆只觉得他呼吸里带着酒气,喷的她也有点醉了。 “你不是,我见过。” 许绣忆脸刷的烧红了,想到那天晚上为了逗苏锦郁,她确实把衣衫拉了下来,虽然不至于露太多,但是胸脯的柔软曲线,还是透过肚兜招摇了出来。 他见她脸红,眼底更是一片柔情,俯身要亲她,她没躲,却被外头匆匆一阵脚步声,吓的两人立马分开,各自脸红。 许绣忆心里头当真是呜呼哀哉烦躁的很,分明是真心相爱,却要弄的偷偷摸摸像是奸夫淫fu一般,她期待的爱情,可不是一段人人唾弃的地下情,可如今身份所限,她又能做甚? 一行推门进来的,是许绣忆的父亲许愿。 许愿见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许岚清,脸上一片漆黑。 “这是怎么回事?” 他声音很大,语气里带着愠怒,前头宾客大约已经走光了,他忙碌了一天已经满脸倦色,眸子里丝丝血丝,可见已是连着几日没有好好歇息。 “清爷喝了不少酒,发了一通疯。” 湄晨已经拿了醒酒的茶回来,端着茶对许愿回道。 许愿从鼻子里吐出一个沉沉的气,脸上表情依旧是愠怒。 “今天是什么日子,不是已经让你搀他出来醒酒了吗?怎酒没醒,反而醉成这样,雅琴呢?” 许愿口里的雅琴,就是许岚清的新婚期钟雅琴。 许绣忆忙道:“外头亭子里风大,哥哥闹成这样她也回不来房间,我叫她去我那坐会儿了。” 许愿眼底几分怒意的扫了床板上睡死过去许岚清,回头看见湄晨手里的醒酒汤,大声道:“还不喂下去。” “是,老爷。” 湄晨和两个小厮,分别架起许岚清,然后把药喂了下去。 许愿看着许岚清醉的不省人事的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娶不到老婆发愁,娶到了又这模样,湄晨,去把你们奶奶给请回来,洞房花烛夜,像个什么样儿,传出去叫人笑话。” 许愿说完,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个外人,脸上一赧,对安承少拱手:“安公子,见笑了。” 安承少微微一笑:“许大人见外了,天色不早,我也要先回去了。” “我送你!” 许绣忆脱口而出,旁人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毕竟许绣忆算是主,安承少算是客,主送客走,天经地义的吗。 只有安承少,眼底一片柔暖,他明白许绣忆的心思。 其实,许绣忆的心思,安承少未必明白,许绣忆提议送他,不仅仅是为了多相处一会儿,而是想问问安承少,今日五王爷怎么会来,她哥哥喝成这样,她直觉和五王爷脱不了干系。 方才她哥哥喝的七荤八素的被湄晨带去后院醒酒的时候,她正也去后院解手,回来路上瞧见了五王爷和她哥哥在亭子里,五王爷说了些什么转身走了,眼眶还红红的,她哥哥追了上去结果和湄晨撞了一个满怀。 许岚清醉的可以,再说问他他也未必肯说,许绣忆想安承少和五王爷走动的近,或许知道些什么。 两人行的慢,宾客散去后的许府,只剩下下人收拾着残羹冷炙和锅碗瓢盆,许绣忆走过,几个人向她问好,她点头示意,带着安承少,择了一条僻静的小路,昏黄的灯光里,安承少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 “真好。” 他说。 许绣忆轻轻一笑:“好什么?” “就是好。” 他掌心的温度,十分温暖,在这样微冷的五月夜里,让许绣忆生了贪恋。 “承少,你不介意我是个寡妇?” 她其实一早就想问了,如果是现代人,这个问题或许可以省略掉,毕竟在现代,二婚三婚四婚都不是问题,可是古代人思想守旧,她不明白安承少是想和她偷偷情呢,还是真心想和她在一起。 安承少却道:“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在我心里,你就是许小姐。” 许绣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对安承少道:“嘴儿还挺甜。——对了我问你,我哥哥先头几场姻缘,五王爷都是极力阻挠的,怎这次,反倒这样大方,还送了贺礼来?” 说道这个问题,安承少脸色有几分怜惜,轻声道:“她有说不出的苦,对你哥哥喜欢到了骨头里,我也不愿意瞒着你,这次她是要放走了你哥哥了,往后恐怕都不会来叨扰你们家。不知道之于你,这是不是个好消息。” 许绣忆未必这样想,她方才在暗处,看到五王爷那一圈红着的眼眶,她都莫名的生了几分疼惜。 看安承少的脸色,也足以见安承少也在可怜五王爷。 许绣忆想到夜色中许岚清急着追出去的脚步,便道:“我哥哥其实今天晚上见了五王爷,我只怕他喝的这样烂醉,和五王爷有关,不知道五王爷做了什么。” 安承少一怔。 “他们私下见面了?” “我见五王爷哭着,我哥哥后来追了过去,不过没追上,叫湄晨给拖住了,你说是不是五王爷对我哥哥做了什么事,我哥哥恼羞成怒才把自己喝成这样?” 许绣忆想许岚清绝对不会是个断袖,不然这几年五王爷死缠烂打她哥哥早就缴械投降了,所以应该不是情爱有关的事情,五王爷或许用别的事情打击了她哥哥。 譬如说告诉他哥哥,我成全你的婚姻,但是明年科考,你就别想中状元之类的。 可见过的那个五王爷,却也不是这样恶劣的人。 她着实不明白,那段无意间看到的情景,究竟可以演变出怎么样一个故事来。 安承少没有接她的话,其实安承少心里,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这武墨,是不是发了傻,把自己身份给捅出去了。 安承少和许岚清因字画相识,有几分交情,他其实试探性的问过许岚清因为武墨阻挠而迟迟不得娶亲,心里是否痛恨武墨。 许岚清当时微微愣了一下,回过神却岔开了话题。 安承少从那时候开始就知道,许岚清对武墨,并非全无感情。 若真是无情,武墨这般作弄他耽误他,他早对武墨恨的牙痒痒,见着人就该吐一吐对武墨的不痛快,而许岚清,却是避讳着谈起武墨,声色很是仓促。 他劝过武墨,你有本事你就去坦白了。 他只但愿,武墨不至于这样傻,成全了人家,还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是担心许岚清到处乱说,许岚清的人品贵重,又是许绣忆的哥哥,他信得过。 他只是觉得武墨太过残忍,既决定成全,为何还要留下牵绊。 可怜了那许岚清,认清楚了,却终究再也得不到了。 许绣忆送了安承少到门口,关于五王爷和许岚清说了什么话,她始终只是猜测,而安承少基本都是沉默。 送到门口,她便要回来,他却在她耳畔轻轻一句:“再送一程。” 许绣忆红了脸:“旁人都看着,我怕招惹闲话。” “呵呵,不为难你了。”他笑,眼底却又几分遗憾。 如果他早一年回来,会不会她和他,就可以有不一样的开始。 如今,两人身份,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他可以带着她去关外,重新开始,可是有些事情他还没有做,怎可以就遮掩离开。 三年,他原本是给了自己三年时间做这些事情,可如今,他却把时间缩短成了一年。 一年之内,他一定要带着许绣忆离开这里,完完全全的拥有她的一切。 看着许绣忆倾城的容颜,他只巴不得将她揉碎在怀中,可以日日带在身边,自她点头承认心里有他的那刻,这世界之于安承少来说,都像是开满了繁花。 他动情的想要抱她,无奈这是许府门口,不说外头路上还有几个行人来往,就说许府门口的人,都成了两人亲昵的最大障碍。 他只能压着声音,几不可闻的说了一句:“绣儿,要想我。” 然后,恢复了正色,客气礼貌的和许绣忆道别:“三奶奶,那我先告辞了。” 前一句,是说给许绣忆一人听,后一句,是说给旁人听。 许绣忆点点头,配合他的礼貌生分:“路上走好。” “要想我。”他又捡着空隙压低声音快速说道,许绣忆轻笑一声,点了点头,他才一脸不舍的上了等着的车架,隐入夜色之中。 ——题外话—— 我是懒得分章了,一章2000,2000的,忒累,所以以后都是这样,一天2大章,一章5000+ 日更一万有木有?——有,哈哈!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 第五十九章 对付苏锦郁 许家这一夜算是折腾,原本是欢欢喜喜的日子,结果新娘子哭哭啼啼的,许老爷又叫气的不轻。 不过第二日许岚清醒来,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温文尔雅,昨儿夜里喝醉疯闹的事情,他似乎已全不记得,许愿终归是疼儿子,在许岚清规规矩矩的带着钟雅琴来奉茶请安的时候,也没多说他。 许雅琴昨儿夜里回去后,大约人走空了又哭了一场,如今眼泡肿的厉害,也难为她,新婚之夜,良宵美景,却对着一个醉醺醺不省人事的夫君空守一夜,她能不哭。 不过这会儿她眼泡虽然肿着,面上却有初为人妻的羞赧,许岚清再不是昨天那个神志不清的醉酒疯汉,恢复了正常的许岚清,足够叫钟雅琴小鹿乱撞,面红心跳。 许绣忆在家里吃了午膳就回去了,老太爷见着了团子喜欢的很,非要留团子住两日,许绣忆就将团子留在了娘家,带着金玉回去。 到了苏府,银玉就说苏锦郁醒了,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的银玉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再问。 “奶奶,咱房里,要去看看吗?” 许绣忆淡漠道:“我忙的很,你和金玉过去看他就行。” 这样不合规矩,一个宅门宅院的,哪里会抽不出这功夫,显见的,她们奶奶不待见这四爷呢。 不过是个什么原有,金玉银玉也不明白,见许绣忆的样子,大抵是劝不动的,两人便只能依言,拿了一些礼品过去看望苏锦郁。 许绣忆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着金玉银玉出去,眼底里渐渐藏不住厌恶和冷冽的光。 醒了,怎不索性昏迷一辈子,倒是叫她眼不见心不烦。 许绣忆对苏锦郁,从骨子里透着厌恶和恨意,如若不是这个人是苏家的四爷,早叫她赶了出去,和那卑鄙的寻妙一起流落街头去。 她只愿那苏锦郁放聪明些,别再犯上她,否则她有的他苦头吃。 金玉银玉回来,面上不大好看,手里的东西也原封不动拿了回来,见到许绣忆,不好交差似的,道:“三奶奶,我们叫四爷赶出来了。” “哦?” “四爷叫我们滚,说三奶奶你夺了他的孩子,逼走了他的女人……” 金玉边说,边小心打量许绣忆的脸色。 许绣忆却全无所谓的模样:“只管叫他去嚷嚷,老太太同意了的,他自己亲娘做的主,他想如何。” 金玉忙点头:“可不是,再说蓝姑娘能认奶奶你做娘亲,那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银玉你是没瞧见奶奶娘家里是多么喜欢蓝姑娘,可不比跟着寻妙那丫鬟又出息?” 银玉也觉得这样,不过心里还是不免担心:“三奶奶,你说老太太会不会改了主意?” 改主意,这由不得她,苏老太太是个聪明人,若是说之前团子过继给了许绣忆还只是苏府里头的事情,那这会儿团子住在了许绣忆的娘家,许家老太爷,许护国公那般喜欢团子,团子就已是她许家的玄外孙女,老太太有的这个胆子同护国公府出尔反尔。 苏锦郁要闹,就叫他去闹,无用的东西,闹翻天也就是那么回事。 * 苏锦郁果然是闹起来,听说先是不肯吃药,说要女儿。 然后连饭也不肯吃了,与苏老太太放了狠话,说是不把团子还回去,他就绝世到死。 苏老太太左右为难,亲自过去和苏锦郁说了许多的好话,苏锦郁却脾气闹的更大,连苏老太太都拒之门外,在屋子里喊孩子不还回来就死了算了。 苏老太太被逼慌,也只能来求许绣忆。 苏老太太病了一场,这几日将将有些好转,却因为苏锦郁闹腾的,脸色又是一片蜡黄蜡黄,就和个风烛残年似的,只叫人担心她会不会转眼就去了。 是苏雅兰陪着来,苏雅兰从宫里被赶出来后,许绣忆这是第二次见她。 她进了佛堂,吃斋念佛,平素里避不见人,只去看看老太太。 她不是从宫里被赶出来的第一人,但是在当今皇帝手里被赶出来的,她却是第一人。 这事儿拂苏家的脸,这苏雅兰更是没有面目见人,所以终日把自己关着,青灯古佛,吃斋念经,年纪轻轻,这脸上的沉重能够装几箩筐。 今日她倒是出来走动了,搀着苏老太太来的许绣忆屋子里。 许绣忆忙给苏老太太倒了茶,苏雅兰在边上说了一句:“母亲不能喝这样浓的茶,三弟妹你换成清水。” 她的声音很是温和,脸上有一种无时不刻自卑感,她算是个美人,生的秀丽,眼角一颗泪痣,平添几分妩媚,许绣忆知她以前肯定不是这样的个性,不然也做不成皇帝的宠妃。 不过再是飞扬跋扈,风光耀眼的人,一旦从云端跌入地狱,那便是连寻常人都不如。 看苏雅兰举手投足间,总是小心翼翼的,就知她如今把自己放在多么卑微的位置上。 许绣忆听了她的话,给苏老太太换了清水,道:“母亲差人来叫媳妇一声就行,何必自己过来呢。” 苏老太太一脸为难的神色看着她,几欲开口说什么,可却似乎很难说出口。 许绣忆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倒是要看看,苏老太太要怎么向她开这个口。 “绣忆啊!”苏老太太喊了她一句,眉心纠结成一团,终于还是道,“蓝丫头,你带着也有些日子了,想必是生了感情的,我瞧着丫头以前都不愿意让你抱,现在很亲你。但是绣忆……这……娘不知道如何同你开口,你四弟他那个脾气……只怪娘当时私自做了主,如今弄的这样麻烦,娘今天亲自来,真是开不了这个口,你可不可以把蓝丫头,还给老四家?” 很好,没有拐弯抹角,许绣忆就是希望她来个开门见山的。 只是要她还,不可能。 苏老太太说的对,她对团子,已经生了感情。 一开始要来团子,只是不想苏李氏为难,也是为了包袱寻妙,顺道儿给自己解解闷。 可是这月余相处下来,团子已经能认住她,每次见到她小白手嫩扑扑咿咿呀呀的向她挥舞的样子,她心里就暖暖,她是真的把团子当作了自己的孩子。 老太太以为团子是礼物吗,说送就送,说要回去就要回去。 这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就算是礼物,到了许绣忆手里也成了许绣忆的东西,老太太想要回去,许绣忆也未必肯。 “母亲若是为了这件事来,那怕是母亲要白跑一趟了。” 老太太没有拐弯抹角,许绣忆也是直接。 老太太是见识过许绣忆的厉害的,早来之前就想到了这件事恐怕没这样容易。 在她三儿还在的时候没,许绣忆就和个鹌鹑似的听话,她三儿一走,这许绣忆一下就厉害了起来,上次她意欲要回当家权,差点没被许绣忆浇一头一脸的难堪。 这回团子的事情,她知道要碰钉子的,而且她也知道理亏,可是她就只有苏锦郁一个儿子了,苏锦郁那样拿自己的性命威胁,她还能怎么办? 她只能求许绣忆明白她的为难,体恤她为人母亲的心,把孩子还回来。 甚至若是许绣忆愿意,她立马可以让大房把晴姑娘过继给许绣忆。 但是许绣忆这样儿,分明是不愿意了。 “三弟妹……”苏雅兰开了口,语气有些踟蹰,“……四弟若是没了蓝丫头,会死的。” 许绣忆轻笑一声:“那便等到他真要死了,我再做考虑。” “你……” 苏老太太是绝对没想到许绣忆会说这样的话,气急败坏的站起身,却是一阵头晕目眩往后倒,许绣忆不想落个气死婆婆的恶名,语气软了几分:“母亲你只管放心,我会让四弟进食吃药的,母亲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把孩子带回去了娘家,我娘家祖父和父亲都喜欢的紧,还硬要留下孩子住两日,母亲你若是真要把孩子要回去,成,我这里我说好,你也要让我祖父同意了去。” 这件事,最最最最最让苏老太太觉得难办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她是个聪明人,就算病的有些七荤八素的,心里头却还是通透着,这一脉的利害关系她分析的清清楚楚呢。 许绣忆带了孩子回娘家,许绣忆娘家人喜欢这孩子还留了孩子下来住,这便是说团子过继的事情,虽然还没忘苏家族谱上写呢,但是算是昭告了天下了,至少,但凡和苏家许家关系好的,应该都知道了。 何况昨天许家办喜酒,去吃酒的达官显贵那样多,许绣忆带着团子去的,那整个朝野的人,估摸着都知道了,这件事其实是板上钉钉,孩子要不回来了。 她如今来求许绣忆,也不过是巴着最后一线希望,她盘算好了,但凡许绣忆同情她的难处,语气放宽一些,她就让老大家的晴姑娘替代了团子,给许绣忆做女儿,这样许绣忆还是有个女儿,苏锦郁那边她也不用再为难,算是一举两得。 至于老大家的,她晾他们也不敢说个不字。 可是许绣忆这态度,明摆着的,想要要回团子,没有这个门。 苏老太太心口憋气,这许绣忆已不是一次两次让她不痛快了,偏生她又不能发作,谁叫她每次都理亏在先。 她听许绣忆说有法子让苏锦郁进食吃药,也只能先指望许绣忆的本事了。 “行,蓝丫头的事情我也没这个力气管了,但是老四终归是你丈夫唯一的弟弟,你去哄好了,你要是哄了好,就算是他那房里另一个肚子你也要了,我也同意。” 苏老太太说话有点冲,许绣忆也没同她置气,只是道:“我自会哄好他。” 她把这个哄字咬的有点重,旁人却也没听出什么端倪来,苏老太太被苏锦郁和苏绣忆来回的气了一遭,这会儿一点力气都没有,软趴趴的倒在苏雅兰的怀中,由苏雅兰搀了回去。 两人一走,金玉就上来说:“三奶奶,这老太太怎么这样,明明当时也是她拿的主意,这会儿有要出尔反尔了。” 银玉对此事,却有不同看法:“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下午见着老太太在四爷房门外苦口婆心的劝,着实叫人心生不忍。” “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啊!”金玉嗔了银玉一句。 银玉吐吐舌头,看向许绣忆:“奶奶打算如何?” “走一趟,原也不想去看他,他非要如此折腾,把东西都带上。” 金玉银玉赶紧把之前被赶出来退回的礼物都带上,随着许绣忆朝四房院子里去。 许绣忆到了门口,邰莲正在门外苦劝。 “爷,你吃点东西。” 难为邰莲,十六岁的一个孩子,还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要为苏锦郁这样担心费神。 许绣忆见她一手吃力的拿着一个托盘,一手敲门,就叫金玉上去帮忙。 邰莲见到许绣忆,还是很恭敬的。 “三奶奶。” 她喊一句,屋子里大约是听到了动静,怒吼一声:“滚,都给我滚。” 许绣忆不以为意,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对邰莲道:“你去歇着,这里我来劝。” 邰莲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银玉嘴快:“我们奶奶还能在粥里下了毒啊。” 邰莲红了一张脸,忙忙的摇头:“我没这样想。——那三奶奶,我先下去了。” 邰莲走后,许绣忆让金玉银玉把粥拿去热一热,支开了金玉银玉。 房门口,她冷笑了一句:“你闹这么多事,怕不是为了你的宝贝女儿,只是为了让我过来一趟。” 屋子里一阵沉默,她敲了门:“我只敲三下,你不开门我就走。” 扣…… 扣…… 扣! 第三下的时候,门果然开了,许绣忆进去,屋子里一股子药味,地上还有没有干涸药渍,显然是苏锦郁打翻的。 许绣忆一进去,苏锦郁就冷冷看着她:“那日夜晚,装神弄鬼的男人是谁?” “装神弄鬼的,不就是你。” 苏锦郁刷红了脸,却很快昂着脖子站起来:“你休要骗我了,我今日醒来之后想到那夜的事情就觉着不对,若真是我三哥,他决计不会对付我。” “何以见得。” “哼,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三哥曾和我有过一个赌局,他输了我三千万银子,我同他开玩笑的说要你,他非但没有生气,还告诉我你是个处子,让我再贴他三千万。” 许绣忆一怔,面色转了阴郁,这苏锦源,当真是死不足惜,自己的老婆居然还能拿来卖,卖的还是自己的亲兄弟,难怪苏锦郁三番两次敢轻薄她,对她不轨。 苏锦郁是从心里打定了许绣忆是他买过去,他是把许绣忆轻贱成了勾栏里窑姐了。 许绣忆想到那次他和寻妙联合起来的给她下药,又想到上回苏锦郁装神弄鬼的想要轻薄她,眼底就转了一片的冷酷。 真正的那个苏三奶奶没经得起羞辱一命呜呼了,缘分积郁在心底,过渡到了她的身上。 她自己又和苏锦郁有过一晚上的不愉快,如今苏锦郁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和他说这些,他当真是把她轻贱到了尘埃里了。 “买我,就只要六千万?” 她冷声问道。 苏锦郁一怔,旋即眼底露了一些贪婪的精光:“你若是觉得不够,你便是要我的性命,我也给你,你大约不知道,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被你勾了魂?” 他曲解了许绣忆的嘲讽,说话放浪起来。 许绣忆眼底一抹冷光闪现,看着苏锦郁:“你不是但凡是个母的,都能勾了你的魂,这大院里哪个丫头不能勾你的魂?” 许绣忆是在讽刺他兔子专吃窝边草,苏锦郁果然叫说有些恼怒,不过很快又腆着脸凑过来:“那些怎么能和你比,你是天上的仙女,她们就是连你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你想要孩子,我可以给你,我女儿给你,邰莲生的孩子也给你,我们还可以有一个。” 他边说着,边贪婪的看向了许绣忆的肚子。 他在许绣忆面前,从第一次的强取豪夺,到第二次的装设弄鬼,现在是怎样,来迂回渐进的诱引术了? 许绣忆只觉得他叫她恶心,多的话也不想和他说,她今日来,只为一事。 “我不需要邰莲的孩子,也无意和你有个孩子,我今日来便是为了团子的事情。” “团子?你给宝丫头取了这样可爱的名字,绣忆,你就这样喜欢宝丫头?” 许绣忆从他眸子里,看到了抓弱点的心态,若是许绣忆猜的没错,苏锦郁用团子的事情引她现身,如今见她这样喜欢团子,大约是要用团子来逼她就范。 如果他真这样想,那他真是低估了她许绣忆了。 “我很喜欢她,所以我来告诉你,听着,不是求你,也不是来向你委身求全,我就是来说一句话,苏锦郁,若是我愿意把孩子还给寻妙,你觉得寻妙会不会向官府说出你对我做的那些勾当?” 此一举,如秤砣一个,重重的锤在了苏锦郁身上,只打的他面色惨白一片。 寻妙爱这孩子爱到何等疯狂程度,没有人比苏锦郁更清楚了。 许绣忆把孩子要过来,苏老太太赶走了寻妙,寻妙日日在苏府前门哭,直哭了十天十夜,后来苏家报了官,寻妙才被官府带走,以扰民罪收监,这会儿还在大牢里。 曾经寻妙伙同苏锦郁,给那可怜女子吃了药,受尽凌辱差点**,最后不看羞辱自尽而亡。 那可怜女子早已经香消玉殒,如今的许绣忆,怎容得苏锦郁随意欺凌。 看着苏锦郁面色惨白,许绣忆冷道:“旁人告发你或许有我买通了人的嫌疑,可你的枕边人,你的合伙人若是告发你,你觉着,官府会不会信。” “你……” “你装神弄鬼,想来寻妙也参与其中,这一桩,又能判你几年监禁?我娘家里是什么身份地位,我父亲暗中支会一声,便是你死在监狱里,又何妨。” “许绣忆!” 苏锦郁已是咬牙切齿。 许绣忆瞧他那模样,心里就痛快,便是那点料,偏要和她斗,自不量力而已。 “如今的苏家,你当真以为还是以前分光的苏家,别忘记了,我当着苏家的家,你给我老实点吃药吃饭,安安分分的,往昔的事情,我就让他们烂在肚子里,你若是敢给我惹出什么事情来的,我定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锦郁尽一句也呛不回去。 他生生叫说的哑口无言,他没想到这个许绣忆,他只是睡了一觉的功夫,起来她就成了这样厉害的人。 他似完全被她捏在掌心,肆意揉捏,却没有半分防抗的余地。 忽然就想起那天晚上,屏风后是个人在用衣服丢他,他才有了几分底气,昂着脖子:“许绣忆,你要死敢和我撕破脸皮,我就把你房间里藏了个男人的事情昭告天下。” “只管去说,我早知你心有不轨,所以让金玉陪我同睡,哼,我说那屏风里头是金玉,难道你还能说成个的男人不成?” “你,你……” 是,苏锦郁也只是猜测是个男人,他只知道屏风里头是个人,但是具体是个什么人他也不清楚,听许绣忆的意思,便是说就算是个男人,她一口咬定是金玉,他也奈何不了她。 对,他着实奈何不了她,若是把那天晚上的事情抖出去,许绣忆可以把屏风后的人说成是金玉,他可是不可能把活生生一个自己,说成是鬼上身了苏锦源。 他一心引许绣忆来,本是蒙着想试探一下许绣忆,看那日屏风后是不是藏了一个男人。 他还想若是真是个男人,许绣忆必定惊慌失搓,他也正好用这个男人和团子,把许绣忆掌控在手心。 没想到结果尽是如此。 他没能掌控她,反倒被她死死捏着。 看着许绣忆冷笑的容颜,他只恨不得上去掐死她,可是心底深处,却又生不舍,那样美好的人,虽然把他气的牙痒痒,但是心却更痒痒起来,他发誓,他苏锦郁,非要得到这个娘们不可了。 ——题外话—— 哎呀吗,好给力,金牌神马的,太稀饭大家了!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 第六十章 无力争宠 苏锦郁想同许绣忆玩手段,着实还嫩了一些,轻而易举的就搞定了苏锦郁,许绣忆晾他也不敢在闹。 苏锦郁果然是开始吃饭吃药,许绣忆让人到老太太那里去说了一句,就说苏锦郁答应了把孩子给他,让老太太把团子正式写进族谱,写到她许绣忆手里。 这件叫老太太左右为难的事情,许绣忆解决的轻松,老太太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心里头却对许绣忆更多了几分不痛快。 老太太屋子,点着一盏檀香,凝神静心的,苏雅兰陪在老太太床边,给老太太削苹果。 苏老太太并没有因为苏锦郁终于肯吃药了而觉着欢喜,反倒脸上表情更为阴郁。 苏雅兰素来懂得老太太的心思,这会儿却也猜不到老太太臣着一张脸,是在与谁置气。 “母亲,您该不会还在气许绣忆。” 苏老太太从鼻子里哼唧了一声。 “你也瞧见了她那什么态度,仗着自己娘家有些势力,都要骑到我头上来了。” 苏雅兰这次回来娘家,性子已经收敛了许多,因为是这样落魄回来,在人前人后都多少有些自卑,只是关起门来,苏老太太面前,她还是那个闲来无事就和苏老太太说说这个坏话,叨叨那个不好的苏家二小姐。 听苏老太太这样说,她也附和道:“可不是,我瞧着她也很是傲气,全不把母亲您放在眼里的样子。” 苏雅兰这会儿排挤许绣忆,其实也是在给自己做打算。 许绣忆当着这个家,若是有朝一日老太太去了,许绣忆还不定愿不愿意收留她呢,她从宫里被赶出来已是丢尽脸面,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害的她连人都不怎么敢见,总觉得大家都在背地里把她当个笑话看。 如今是苏老太太,她的亲娘还在世上,苏家才有容她的一席之地。 一旦老太太去了,保不齐许绣忆就要将她赶出去,她心里是巴巴的盼着苏老太太把权利收回来,然后让她亲弟弟苏锦郁来当这个家,往后总归还有她一口饭吃。 她是经不住第二次驱赶了,从宫里被赶出来已把几千年的脸面都丢光了,如若再从家里被赶出去,她先她大约是没法活了。 她瞧着老太太身子骨也不大硬朗,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就撒手人寰了,她心里是着急老太太可别去的这样快,至少把那许绣忆打压了下去再走。 至于老太太,她已无太多的情感,老太太只是她一座靠山而已,她也没有太多期望,就想要个容身之所,她怕许绣忆当家,连着容身之所也不愿意给她。 所以,她符合着老太太,往死里挤兑许绣忆:“我今日算是瞧的通透明白,那许绣忆是个顶顶有心计的人,显示把老二家的气走了,看看我们宅门里,也就老二家那泼辣的两口子还能同她抗衡,老大家的,这会儿都成了她的狗了,对她感恩戴德的,她叫去东不往西,她叫往前不退后,母亲你又病着,她更是没了忌惮。” 苏老太太原心里就不痛快着,叫苏雅兰这样一说,脸色越发的差起来。 “看她如今,连你四弟她都吃得消了,我左右的劝,苦口婆心你四弟死活也不依我,不体谅我拖着一个病体声声哀求的苦心,反倒是她,就下午过去了一下,你四弟就乖乖开始吃药,她真是要把我苏家一个个都捏在手里了。” 苏雅兰到这会儿已经明白了苏锦郁开始进食,老太太为何不见得高兴反倒一脸不悦。 原来,老太太是有这样的想法。 她自然是推波助澜,声声道:“可不是,我瞧着四弟那样儿,哭天抢地要死要活不肯把蓝丫头送她,把蓝丫头当个心肝宝贝儿,岂是她许绣忆哭求两句四弟就会心软放手的,我想这许绣忆,若不是用了美人计,就是又把她那娘家搬出来了。” 说到美人计,苏家老太太苏何氏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因着动作大,头一阵的发晕,她唉唉叫了两声,苏雅兰赶紧拿了枕头给她靠住。 “母亲,你慢些儿。” “你是说许绣忆勾引你四弟?” 苏老太太等不及缓口气,只觉得这事情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丑事一桩,传了出去,她两个儿子,都能叫许绣忆给毁了。 苏雅兰没想到苏老太太这样大的反应,不过瞧苏老太太反应如此,她心里反是窃喜的,面色却依然做了一副沉重样子:“母亲你想,四弟是个什么脾气,母亲你最是了解,那就是个犟牛,他不愿意的事情,自小到大你也管不了他。不说别的,就说那些个丫头,你三令五申不许他碰,他呢,屡教不改,他骨子里就是有点色心,许绣忆又是生的美艳的人。” “闭嘴!” 苏老太太知道苏锦郁是个色胚子,见着长的好看一些的女人就会起心思,但是她却不许别人说。 而且这种事,是光彩的事情,苏雅兰言语间一句句,倒是不说许绣忆勾引苏锦郁,反倒像是说苏锦郁觊觎许绣忆,她能高兴。 苏雅兰是在冷宫里住久了,说话都没以前圆滑了,老太太一声怒喝,她被惊了一跳,不敢再开口。 老太太冷冷看她一眼:“管好你的嘴,若是外头又什么风言风语给我传出来,我就叫你好看。” 苏雅兰心里委屈的紧,这便是亲生的母亲,她发达时,一口一个兰儿叫的亲昵,如今她全无了利用价值,甚至给苏家抹了黑,她就再不把她当个人看。 苏雅兰咬着唇,眼泪都要掉下来。 苏老太太好歹是软了语气:“这种事情不容乱说,你四弟想来也不至于这般胡来,他有分寸。” “是,是兰儿胡说了,母亲你别忘心里头去,免得气坏了身子。” 苏雅兰憋着一肚子的委屈给苏老太太盖好被子,然后才告辞了出来。 一回到她那佛堂,她就忍不住嚎啕了一场,伺候的丫鬟珍珠过来,轻轻顺她后背。 “奶奶又是哪里受了气了。” 珍珠和英碧以前都伺候过苏雅兰的,苏雅兰进宫后珍珠和英碧就到了老太太房里,当个二等丫头,后来苏锦郁把老太太最疼爱的大丫头茗轩给睡了,老太太为了遮丑把茗轩送到了乡下,英碧就升了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珍珠还是个二等丫头。 这次苏雅兰回来,老太太把珍珠拨过来伺候她,说是以前她用过的老人,用的惯一些。 她离开家之前,就和珍珠英碧关系甚好,她没什么小姐架子,珍珠和英碧同她十分亲厚,这次她回来,她也只相信整个府上,就只有这两人不会戳着她脊梁骨笑话她,在珍珠面前,从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回她哭的悲怆,珍珠柔声安慰她,她索性抱住了珍珠哭,眼泪珠子嗒嗒落在珍珠的肩头,渗出一大片水渍。 珍珠拍着她的背安慰,就像是安慰个孩子。 “奶奶莫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的。” “我当时倒不如不回来,远走了他乡找个小地方生活,如今也不用受这等的气,母亲以前就不喜欢我,我将将进宫那会儿日子不好过,上下都要打点,母亲也不肯给我多点钱,处处只照顾了大姐,如今我给她丢了脸,我给整个苏府丢了脸,她更是巴不得我去死了算了。” 珍珠忙道:“哪里的话,奶奶你想太多。”’ “我怎么想太多。”苏雅兰放开珍珠,一脸愤恨,“珍珠你最是清楚她心里我们姊妹四个的地位,老三是宝,老四是疙瘩,大姐是手心肉,我却连个手背肉都算不上。” “奶奶何苦这样妄自菲薄呢!” 珍珠觉着苏雅兰有些偏激了,苏老太太对待子女是有所偏颇,但是珍珠也伺候了苏老太太这些年了,苏雅兰出事的那一段,苏老太太日日吃斋念佛,祈祷苏雅兰的平安,这些珍珠都是亲眼见着的,试问天底下哪里有母亲巴不得子女去死的。 珍珠跟着苏老太太这些年,心里头自然是向了苏老太太一些的,知道苏雅兰是在说起话,她便劝慰道:“奶奶,你莫哭了,老太太心里是疼着奶奶的,奶奶瞧这屋里头一件件一样样的,都是紧着奶奶的喜好置办的。” 苏雅兰听珍珠这样说,言辞间虽然不明显,却也听得出她是向着老太太的,珍珠虽然是她的丫鬟,伺候了她长大,但是毕竟这几年珍珠都跟着老太太,保不齐心更贴了老太太。 苏雅兰自觉悲戚,她最是疼爱的婢女,如今心都不向着自己了。 不过她没叫这悲戚表现在脸上,而是抹干了累,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今日其实是我错在先,只怪我在宫里头住久了,脾气坏了,我知道母亲对我是极好的。” 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她只怕珍珠向老太太告发她方才那几句话,那她以后在苏府可真正叫难做人了。 珍珠看她好了,微微一笑:“奶奶能这样想说最好的了。” “呵呵,恩。” 她极力的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心里却苦涩成一片。 倒不如当时真的不要回来,如今这个曾经的家,她非但成了一个十十足足的外人,更是觉着自己连个下人都比不上了。 哎,想她也有风光的时候,如今,从云端跌入泥泞里,她摸爬打滚的想站起来,却也没一个可以扶持她一把的人。 她有意要依靠老太太,但老太太今日的态度她已经明白,她是连苏锦郁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至于许绣忆,她可不敢去攀。 她唯独能依靠的,就只有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苏锦郁。 * 苏锦郁那厢想来也不敢再给她惹事,许绣忆回来后,就吩咐了金玉银玉明天去请媒婆,她要以苏家当家的身份,给苏锦郁娶老婆。 这是喜事,金玉银玉自然是欢欢喜喜。 她们大约是没想到,次日媒婆一来,许绣忆开口问的不是谁家还有待字闺中的贤淑小姐,而是一句:“七姑婆,你手里可有什么托媒多年,都找不到婆家的小姐?” 金玉银玉只以为听错了,连那媒婆也以为年纪大了耳朵背,听错了。 直到许绣忆再重复了一句:“七姑婆,你手里有这样的小姐吗?” 七姑婆忙是道:“怎样的都有,这些年托我做媒的人,都要踏破我家的门槛了,三奶奶想要叫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莫不是……要给四爷?” 七姑婆见惯了世面,起先的吃惊后,这下她已经表现的十分淡定了。 她想,这三奶奶和苏家的四爷,肯定是有什么过节。 许绣忆微微一笑,对金玉使了个眼色:“去屋里拿三个大元宝,要金的,银玉,你到门口守着,别叫人进来,我有要和七姑婆说。” 金玉银玉应了声,各自去忙,七姑婆听到三个金元宝的时候,眼睛都直了,这些年保媒,可也没做过这样阔绰的主人家,能给了三个银元宝的,已经是顶顶好的人家了。 她那红彤彤的鼻子,因为兴奋呼哧呼哧的,见金玉拿着金元宝出来,眼睛贼亮贼亮,一抹笑容都快要裂到耳根后头去。 “七姑婆,这三个元宝呢,两个我先给你留着。” “三奶奶这是?” “凡事总有个定金,免得叫你折了本,但我也不能付你全款,免得的你没办好事,我亏了本,我这样开门见山的和你说,这一个元宝,是定金,余下两个元宝,就要看你七姑婆给我找什么样的人,若是合了我心意,这两个元宝是你的不说,我私下里再添你一枚玉镯子。” 说着她撸下了手上的镯子,七姑婆眼尖的瞧出这桌子可是顶顶好羊脂玉,价值不会少于一个金元宝。 她那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这做了一辈子的媒,兴许攒起来的钱还没这一次的多。 苏家果然是大户,阔绰。 她挤眉弄眼的看着许绣忆:“奶奶只管放心,你要什么样的女子我这都有,便是你要那勾栏里的窑姐,一双玉臂千人枕,我也能弄成清白人家的女子,送进来。” 看来七姑婆是个顶聪明的人,和聪明人说话就不费事。 “窑姐就不必了,免得哪一日身份戳穿了,拂我苏家的脸面。你只管找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盲婚哑嫁,全凭你一张嘴,七姑婆是个聪明人,知道说媒的时候,该怎么说。” “自然自然,拿了奶奶你的好处,我能不聪明吗。” “七姑婆,我把丑话可要说到前头,你若是办的不和我心意,这一锭元宝,你老人家也是无福消受的。” 许绣忆便是要断了七姑婆左右能赚一个元宝的心思,七姑婆可是个贪人,她手里捏着一个嫌不够她握的,眼睛里贼溜溜的就看着另外两个和那镯子呢,能不“尽心尽力”办事。 当下拍了胸脯:“三奶奶只管放心,我定然会给你家四爷找个顶顶极品的好女子。” 极品两字,许绣忆已是想笑了,还加个顶顶,许绣忆更是可以预见成亲当夜,那苏锦郁是个什么嘴脸。 她无意糟蹋良家闺秀,所以叫七姑婆弄个老姑娘来。 在这种男人三妻四妾的年代,女子都是抢手货,能嫁不出去的,大约已是极品,许绣忆又是特地用了三个金元宝和一个玉镯子,送进苏锦郁房间里的,必定是极品中的极品,正好和苏锦郁凑了对。 * 送走了七姑婆,许绣忆就到柜面上去走了一趟,她现在是鲜少过去,把大梁都让了苏锦业挑。 苏锦业没这能干本事,毕竟窝囊了那么多年,要经营气保安堂还是有些困难的。 但是阿福关大虎等人却是得力的好手,几个臭皮匠一起,也将保安堂经营的风生水起的。 许绣忆去的时候,苏锦业正在给一个女子诊脉,许绣忆看了一眼,只觉得似曾相识,却又记不得到底哪里见过,直至入了内堂,看到安承少,她才突然想起那个女子,不正是佩戴了金玉满堂,撒娇询问安承少可好看的美人。 她今日倒是穿的不青春活泼艳丽,一身藕色的衣裳,一个简单的发髻,不施粉黛,也难怪许绣忆一眼没认出来。 安承少见着她,颇是惊喜,只碍于周边有人,不好抱她,只能忍者冲动,走到她面前,眼眸深邃的望进她的眼底。 “好几天不见了。” 他说的低声,店铺临街,外头人声嘈杂,虽然内堂里有人,但是听得清的,也只有站的近的许绣忆。 她也没想到,今日会在保宁堂见到安承少。 看向屋外,难免心里有几分醋意,显然的许绣忆是陪那女子来看病的,叫个什么名字,那日安承少似乎说过,她却没记在心头。 “她病了?” 她问。 “恩,她体质特别,吃不得鱼虾,昨儿夜里……”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许绣忆没心已经几不可见的微微拢了拢。 昨儿夜里,所以说昨天晚上安承少是和那女子在一起。 “哦,大约是过敏了。” 她淡淡一句,语气凉薄。 安承少听出她不高兴,忙解释:“五王爷也在,我们一起吃酒,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他急着解释是样子,许绣忆忽而噗哧一笑,笑容极是美好。 “我也没说什么。” “我以为你不高兴。”他道。 许绣忆却回:“确实不高兴。” 他一怔,随后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你在吃味?” “有些。”她大方承认,他笑容弄浓,眼底柔意深深。 “绣儿,你可有想我?” 正说话间,有个伙计朝着许绣忆走了过来,两人忙各自收敛了暧昧传情的神色,许绣忆心里懊恼,谈个恋爱谈成这样,她也算是挫败。 安承少何尝不是,他多想光明正大的握住许绣忆的手,向全天下宣告,这是我安承少的女人。 过来的是账房里的,许绣忆把贵溪那个当官儿的王允,拨到了账房,王允喝过墨水,账房的事情几乎是一点就通,每日店里进账出药,都是王允记着,许绣忆偶尔看一下账本,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就更是提拔了王允做账房主管,另外拨了几个人跟着他学习管帐。 许绣忆是要做大事业的人,往后收购了药店,一把手肯定都要从总店派出去,所以现在旁人看来她是养了一堆闲人,其实她只是在提前着手准备而已。 王允过来是给她看账本,一口贵溪京城话,许绣忆听的费力,不过账本她看的并不费力。 有安承少在,她也没真正用心看,只是翻了几页,就交了王允:“以后不用我每次来都给我看,我信得过王大哥,一月一次,叫人送府上就行。” 王允对她的新人,心底颇为感觉。 “那好,那我以后都誊抄两份,一份留在店里,一份叫人送三奶奶府上去。” “恩,你去忙。” 许绣忆和王允说了几句话,转过来看向安承少:“是不是觉得我满身市侩味。” “不,你满身香气。” 他开口,言辞暧昧,许绣忆红了脸。 天可知他如今忍的有多么痛苦,他多想四边的人都蒸发了,或者他和许绣忆成了透明的,这样他就可以将她软香的身子拥入怀中,肆意亲吻她娇羞的面孔和粉嫩的红唇。 他忍的极辛苦,怀中,突然扑来了一个温暖的身子。 “承少,等久了。” 许绣忆的心,咯噔一下,若说是兄妹之间的亲昵,可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这般亲昵,着实刺痛了她的眼睛。 安承少也没想到秦烟会这样扑过来,往常秦烟虽在他面前也没有女子的矜持,挽手抹脸的调皮常有,可却也不至于如此不知规矩。 看着许绣忆慢慢冷下来,继而转为疏离的脸,他急的很,一把推开了秦烟。 “你做什么呢,大姑娘家没个规矩。” “你又凶我。”秦烟嘟囔一句,像是没看到许绣忆一样。 许绣忆哼笑一句,她分明就在眼前,秦烟这是故意忽视她呢,这丫头的心思她明白了。 她转了身,觉着自己占不了优势,打压不了这丫头的气焰,她总更不能也扑到安承少怀中去。 更何况,这也不是她的性子,倒不如眼不见为净,免得刺了眼睛。 安承少见她走,急了上来:“绣……” 喊道嘴边又慌慌住口,等再要喊,已经被秦烟拖住,唧唧呱呱开始说她的病,扰的他好生的心烦,却也不能冲着秦烟发脾气,毕竟她病着呢。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 第六十一章 我只怕慢了你就被抢走了 秦烟从安承少眼睛里就看出来了安承少对许绣忆有情,待见到自己试探性的亲昵,换来安承少这样大的反应和一脸的不痛快后,心里酸溜溜的,死活不愿意再在保安堂多待一刻,拖着安承少就出来。 一张小嘴叽里呱啦说着自己的病,她同安承少相识那么多年,她最是清楚安承少虽然口口声声总说把她当妹妹看,但是心里却是顶顶疼她的,平素里都舍不得说她半分。 她私以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能好到这种程度,便不是兄妹之情能说得过去的,安承少必定心里有她,不然她这次来京城,安承少也不会找了宅子安顿她。 她这厢自作多情的以为安承少喜欢她,那厢安承少却巴不得现在就找个借口把她甩开,许绣忆就那样转身走了,他心里慌的很,只怕许绣忆误会。 “秦烟,你上次不是说想吃九品斋的素馅包子,现在还想吃吗?” 秦烟以为他是在讨她欢心,娇羞点了点头:“想吃的。” “日头晒,你去那边茶棚里等我,我去给你买。” 秦烟想都没想点头笑的愉快:“恩,那我等你。” 秦烟大抵是想不到,这一等,她就从天亮等到了天黑,从天黑等到了午夜,从午夜等到了茶棚收摊,等了满面的泪水。 安承少找了个借口甩开了秦烟,脚步又急又紧的往保宁堂来,进去正看到许绣忆带着丫鬟要回府,许绣忆见到他,微微一怔,随后不知道和金玉说了什么,金玉转身回了内堂,许绣忆自顾着出了门口,对安承少一笑。 安承少会意,赶紧的跟上。 许绣忆寻了保宁堂后巷一处僻静的屋檐,和安承少对面站着,安承少心里忐忑,见许绣忆的样子倒是很好,没有生气模样,可方才许绣忆转身而去那一幕,始终叫他耿耿于怀。 “绣儿。” “怎又回来了?”许绣忆打趣道,“你那位肯放你回来。” 她语气里,是有些吃味,但是她自认她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姑娘置气,显而易见的,秦烟就是小姑娘脾性,见不得安承少和他好,故意和安承少演些亲昵画面,想堵她一堵。 许绣忆确实被堵了一把气,当时会转身离开,一则是不想和秦烟一般见识,二则其实也是不愿意见到那样的场面。 她是没有胜算的,她总归是不可能也和秦烟一样,扑到安承少怀中去。 她输就输在这个寡妇的身份,让她处处受制。 安承少走后,她在账房里发好好一阵的呆,原本是来巡查店里,这会儿半分心思也没了,就打算回去,她没想到安承少会折回来。 见着他的那刻,她嘴角不经意的勾起一抹笑。 终归她输在身份处处掣肘,但是赢在安承少的心上。 她如今这小女儿态的打趣,倒是叫安承少放了十八个心,伸手轻轻搂住她,按在胸口:“你明知道的。” 许绣忆故作糊涂:“我可不知道。” “秦烟我只拿她当妹妹,我心里唯一就一个女人,你还要我说出来是谁吗?” 许绣忆脸一红,轻笑一声。 他稍稍放开她,想到方才在内堂想抱她一下亲她一下却忍的这样辛苦,如今左右顾盼无人,终于不想再忍,低头就咬住了她的唇。 许绣忆一声嘤咛,忙推开他。 “疯了。” “是疯了,一日见不着你都像是要疯了,绣儿,你以后多来店里走走,我便是远远看你一面,我也心满意足了。” 瞧不出安承少是个说情话的一把好手,许绣忆这两世初开一次的情窦,着实经不住这般绵绵情话,脸红到了脖子根,耳朵如同浸了辣椒水一样,火辣辣的烫起来。 他低头从她的额头亲下去,最后啃上她的耳垂,用舌尖细细的舔。 许绣忆这次没推开她,她虽然有小女儿家的娇羞万态,但是毕竟她从现代来,思想上要开明许多,对于感情又是个干脆的人,并不扭扭捏捏,所以这会儿和安承少亲热,她也没觉着多别扭。 安承少的手不安分的在她背后上下抚摸,两人抱的紧,许绣忆都能感觉到他身子某处如同个棍子一样坚挺,她推推他,她再如何开放,这也是青天白日的小巷里。 “别介,会有人来,金玉怕是等急了,若你是为秦烟的事情来的,我起先是不痛快没,如今也没什么了,我知道你的心。” 安承少一双黑眸,里头有化不开的温柔,深深的看着许绣忆的眼睛。 “绣儿,你知道我有害怕,我头一回这样喜欢一个人,我只怕你不理我了。” 他说这话,孩子气的很。 许绣忆噗哧轻笑起来,笑容那般秀美,叫人忍不住想将这笑容,揉碎到心里,融到骨血里。 “我真要回去了,我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不过……” 她转而抬起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警告的看着安承少:“俗话说的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那秦烟看来是十分钟情于你,你许她对你痴心,却不许你对她多情。” 安承少长臂将许绣忆纳入怀中,心情甚好:“便是你让我多情,我也只对你一人。” “凭嘴,出去。” “绣儿,我几日才见你一次,你就不能好心,多给我一些时光。” 许绣忆也想,她又何尝不想多和安承少相处一会儿,谁谈个恋爱谈的她们这样苦逼的,身份所限,人前都要客客气气,礼貌疏离。 人后又少能见到,今日若不是许绣忆凑巧想来店铺里看看,而秦烟又凑巧吃海鲜过敏了来保宁堂就诊,许绣忆和安承少要再见,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 保不齐到时候,许绣忆都忘记了安承少长什么模样。 她抬起头,眼底几分的不舍,看着安承少的眉眼口鼻,素手轻轻抬起,指腹温柔的划过他棱角分明的无关,沉沉叹息一口:“怎不让我遇见你,在我最好的年华里。” 他一怔,眼底几分疼,低头吻她的眼:“是我来的晚了。” “呵,是我来的晚了。” 她将将才十八岁,十七岁那年的冬天嫁给了苏锦源,如果早一年就穿越过来,她大约是如何都不会这样潦草的对付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他不明白她口里的意思,不过看着她那双淡淡遗憾的眸子,心里一阵没来由的痛楚,越发不愿意放她就这样走。 他还没抱够她,还没看够她,也还没亲够。 忽然拉起了她的手,他嘴角绽放了一个浓浓的笑容:“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不等许绣忆反应过来,就带着许绣忆朝着小巷深处跑去。 保宁堂后面这条小巷,两边都是店铺的后院围墙,两道围墙,一条青石小巷,安承少拉着许绣忆的手,奔跑在这冗长的巷子里。 许绣忆起先还喊两句“金玉在等我”,忽的笑起来,便再也不想去管什么金玉银玉,什么苏家保安堂。 有风暖暖拂过她的鬓角,她的脸因为奔跑而绯红一片,安承少直跑出了小巷,见着路边停了一辆马车,就招呼了车夫过来,把许绣忆塞了进去,自己又进去,吩咐了一句:“出城。” 马车绕上大路,颠簸之间车窗一开一合,许绣忆看到了界面上渐渐远去的保宁堂,还有保宁堂门口东张西望的金玉。 她笑看向安承少:“回头苏家又该找疯我,那苏家老太太近日对我颇为不爽,保不齐数落一顿。” 安承少闻言,眉心一紧:“她怎的对你不爽?” 有些事情,许绣忆并不想让安承少知道,免得安承少担心。 安承少是亲眼见过苏锦郁对她心存不轨的,她若是告诉安承少发生的一切,他心里必定堵,她于是只道:“大约是她老人家病着,我没这么去看几次,她不高兴。” 安承少没多怀疑,只是眼底忽然闪过一抹冷漠:“她也有生病的时候,她身子不是健朗的很。” 那语气里,分明的有讽刺。 许绣忆以为安承少是为自己打抱不平,所以对苏老太太颇有成见,讲那老太婆煞风景,她也不想多说,转了话题:“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马车出了城,走了约摸半个时辰的光景,安承少叫车子停了下来,他给了车夫银钱,搀了许绣忆下车,许绣忆眼前的,是一座宅门大院,就同那聊斋里鬼怪做的屋子一样,杵在荒郊野岭的,颇为扎眼。 不过这屋子四周围,风景还算雅致,显见这出宅子是特地建的。 许绣忆问道:“这是哪里?” “五王爷的别院,他平素里少来,昨儿夜里我们不是喝酒了吗,就是在这里喝的。” 他说着推门进去,院子外面看着大,里面其实不然,多半的空间都是花园,正儿八经的屋子,就只有三五间,寥寥可数。 花园的正中间,有个活水池,许绣忆才想起那五王爷是极喜欢水的人,他的五王爷府,也是环了一条水带,和护城河一样绕着整一座五王爷府。 五王爷自己府邸里的装扮,已经算是风雅,这出别院更是有滋有味,中间的活水池里,养了荷花,瞧得见几尾金光灿灿的锦鲤在初初展开叶子的荷叶杆子间游动,姿态犹然。 许绣忆站在水池边上看,安承少忽而从后面的绕住了她的腰,在她脖子里,灼热的吐气:“这里没有人伺候,只每次过来之前,武墨会吩咐人提前来打扫干净,然后雇厨子带来做些酒菜。” 他这整一句话的重点,许绣忆算是听出来了。 “这里没有人伺候。” 进来就是安承少拿着钥匙开的门,看得出这里没有看门。 许绣忆面皮一红,她不知道安承少特意带她来这里,是不是要做一些只有两个人才能做的事情。 只是想想,身上就起了一阵电流,身子有些酥酥软软的。 待得安承少掰过她的身子,有些温柔又有些猴急的吮吸上她的嘴唇后,那一股股电流,把她激的软绵绵,一点力气都没了。 安承少其实没想要对她做那种事,他只是想和她单独处会儿,便只是看看她,不动手动嘴的,他也心满意足。 可当她整个暖香的身子贴在他怀里任他索取的时候,他脑子也热腾腾的烧了起来,手不由自主的往她衣领口探,笨拙的揭开她衣裳的第一颗盘扣。 许绣忆自觉的有凉风从脖子里灌进来,然后,滚烫的手,堵住了那通风的缺口,往她肚兜上边缘划了过来。 许绣忆不自主的嘤咛一声,安承少整个身子都叫这柔媚入骨的声音给喊醉了。 “绣儿。” 安承少喊她,喉头滚烫,声音嘶哑。 许绣忆迷醉的望着他,只觉得前后活了两世,也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火烧火燎一般的热,偏偏热的很舒服,灼的麻痒。 安承少的手,因为领口开的小,也只能在他肚兜边缘动作,进不到关键的地方去,他摸了会儿,把手伸了出来,为了行方便,把许绣忆外衣的铜扣都解开了。 衣裳划向两旁,露出粉白带着鹅黄绣花的肚兜,已经成熟的身体,看的安承少眼睛都直了。 那痴样儿,逗的许绣忆咯咯咯娇笑起来。 安承少在这笑声里,彻底沦陷。 他唯一剩下的理智和清醒,告诉他即便此处没人,也不该在这外面池子边上的地板上要了她,打横将她抱起,便往其中一间房间去。 大约是昨天五王爷他们来喝过酒,这里派人收拾过,房间整洁干净,还有淡淡的桃花香气,循着香气望去,墙角花瓶,插着一大束的桃花。 已是五月的天了,这大约是最后一批桃花,应是极难寻,开的好的也有点稀稀落落,离开了枝桠放了一晚上,如今落英缤纷了一地。 许绣忆不专心的看着那桃花花瓣,安承少已经将她放倒在了床上,起身压了上来。 他指尖滚烫,面庞通红,容颜却越发俊美。 眼睛望着许绣忆的脸,他压着声音吃力的问道:“可不可以?” 许绣忆又是一声娇笑:“便是你要强来,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他低头狠狠咬住她的嘴,似在惩罚她,咬的见她蹙眉,他才松开,指腹揉上那被他咬疼了的地方。 “我不会对你来强的,你若是不愿意,我决不动你半根毫毛。” 许绣忆温柔一笑,伸手轻轻攀上了他的脖子,借了些力道,撑起上半身,主动吻上他的唇:“虽则说快了一些,但我只怕慢了,你就要叫人抢走了。” 安承少眼睛亮亮的看着许绣忆,然后,紧紧把她压在了身下,深深一个吻,盖了上去。 ——题外话—— 错别字是有点多,但是说我更的慢没天理啊! 最后说一句,转载盗版的,请敬业一点,把这题外话也转走:请大家支持正版,还是之前那句话,没看正版V章的,不要给偶留言哦! 为新的一月求金牌,8月1号起,每天单日金牌到达20,加更一章。 小九的一章可是很猛的,最少也是4000字哈,亲们,给力点,让小九也享受一下冲金牌榜的赶脚。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 第六十二章 总有一天(求金牌) 一夜为卿醉,缠绵至天命。 迷迷澄澄在疲倦中睡去,再醒来许绣忆躺在安承少的臂弯里,脸对着他的胸口,那里有一道伤口,从肩头直到胸口,许绣忆的之间,轻轻抚过这道伤口,想到那夜的他,便忍不住的心疼。 一双大掌,轻轻握住了她的素手,按在胸口,许绣忆抬起头,安承少一双墨黑的眸子看着他,眼底是化不开的深情。 “吵醒你了?” 许绣忆问,他抓着她的手,环过自己的腰,然后将许绣忆按在胸膛。 听得见他心口强而有力的心跳,许绣忆微微一笑,亲亲的吻他的伤疤。 “还会疼吗?” “早已不疼了,绣儿,你呢?” 他的手轻轻移到她小腹,轻轻揉着,他不会忘记,他进去的时候,她痛楚蹙眉模样,他疼惜,也欣喜,他的绣儿,果还是个处子。 许绣忆羞赧的红了脸孔,摇头:“不疼了。” 初时的破瓜之痛过去之后,便是排山倒海的舒服,舒服的上了云端一般,一脚深一脚浅的,身体飘飘的。 他的手,依然在她小腹上停留着,柔声道:“绣儿,总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他这样一说,被许绣忆忽略了的现实,就有些残忍的开始摆在她的面前。 她和安承少算什么,说好听点是苦命鸳鸯,说难听些,那是奸夫淫妇。 她自是愿意放弃一切和安承少走,到一个谁也不认得她们的地方,过平静如水的日子也是一件幸福事。 可是安承少的话里,分明的,现在不可能,他说——总有一天。 许绣忆不知道,这总有一天是哪一天。 索性她也不是计较的个性,自己在心里头宽慰了自己一番,她不愿意在这样甜蜜的时候,做一些费神的思想。 对于两人来说,一刻的相处本就是奢侈的,何苦白白浪费在愁苦一些谁也不知道会如何发展的未来事上。 和安承少相拥,彼此谁也没有言语,却是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他的胸膛如此宽广,她只愿这一刻,没有苏家,没有许家,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而安承少,也只是一个寻常男子。 终这不过是她自己的奢望,眼瞧着外头月色渐高,夜已深。 安承少不舍的亲了她的额头。 “你若再不回去,怕是苏家要满世界寻你了。” 如果他现在说的是:绣忆,不要回去了,我们私奔。 许绣忆想,她会答应的。 可是他将她从梦境拉回了现实,不是她自己,而是安承少先提醒了她,她是苏家的三奶奶,该回去了。 她知道他是为她好,只是或许今日夜色有些清冷,心里禁不住有些凉。 “恩,是该回去了。” 两人各自穿衣裳,许绣忆瞥了床上那抹落红,抬眼看向安承少:“多久?” 安承少一怔:“什么?” “我愿意和你走,只是你要让我等多久。” 安承少嘴角绽放了一个俊朗的笑容,上来将许绣忆纳入怀中:“不会太久,相信我。” 许绣忆沉沉叹息一口:“我总怕失去你。” 有些东西,一开始并不怎么想要,可当真的得到了,却再也不想放开。 这便是许绣忆之于安承少的感情。 而安承少何尝不是如此,他只巴不得早早把要办的事情办好,带着许绣忆远走高飞,可是那事情却也急不得一时,他只能委屈许绣忆等。 但是知道许绣忆愿意等他,心里就暖暖幸福起来。 “你永远不会失去我,我是你一个人的,便是下了黄泉,到了下辈子,我也只记得你一个,只认你一个。” “呵呵,喝了孟婆汤,什么也都忘了。” 许绣忆笑他,心里暖的很。 那一丝丝的凉意,也因为安承少温暖的甜蜜,被冲淡了。 她素就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这会子无端端的哀凉个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等便等,她这里也一时走不开。 她如何也要对苏家老爷有个交代,毕竟人家把一个苏家都托付给了她,善始善终,如今不知道苏锦艺是要闹哪样,她如何也要把苏锦艺整顿了才能安心的把苏家还给苏家人。 两人皆是洒脱不得,便先这样也好。 她笑话安承少,安承少却很认真的看着她。 “我说的是真话,便是下了黄泉,我也不会将你忘记,你不是刻在我的记忆里,我已将你,融了我骨血之中,那孟婆汤奈何不得我。” “越说越傻,不过……”她仰起脸,抱着他的脸颊,绽了一个无比甜美的笑容:“……我喜欢听。” 说完踮起脚尖,嘟起小嘴送上一个香吻,来不及逃开,已经被安承少反咬住了嘴唇。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裳,如今却少不得又是一番缠绵,等到两人气喘吁吁停下动作之后,又是满地的衣衫凌乱,一室的暧昧横生。 终归许绣忆是要回去了,月上三竿,如何都有个三更天了,若是再这样缠缠绵绵的耽搁,怕是天就要亮了,到时真不好和苏家人交代。 * 回到苏家,好在金玉是个聪明人,没有惊动了苏家老太太,只是和银玉两个人满世界的找她。 她一回来,金玉就急红了眼睛,也顾不上主仆尊卑,冲着她抱怨一句。 “奶奶你这是去哪里了,你若是再不回来,奴婢都要去报官了。” “老太太那,你没有惊动。” 金玉忙摇头,见银玉也在,有些话她不好说,只是对银玉道:“银玉,你去给三奶奶打点水洗个脸,看三奶奶风尘仆仆的,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银玉出去,金玉才走过来,蹙眉看着许绣忆:“店铺里有人看到奶奶和一个男人进了后巷。” 许绣忆一惊。 不过很快恢复了正色:“他们都怎么说我了?” 金玉忙道:“奴婢斥了他们,说他们胡说,奶奶已经上了车子回家了,怎可能和一个男人进后巷,他们听奴婢这样说,也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就没敢乱说,原本他们都是靠着奶奶才有吃有住的,没这个胆子说奶奶你的坏话。” 金玉果是个聪明丫鬟,有些事情,许绣忆也并不想瞒着金玉:“金玉,你原就是我从娘家带来的,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有些事情我不瞒你,其实……” “奶奶,水打来了。” 正要说,银玉进来了,拿着洗脸水,顺道儿问道:“奶奶这样晚,是去了哪里,可把我和金玉一顿好找。” 许绣忆要说,金玉却抢了先:“奶奶回了一趟娘家,哄了蓝姑娘睡下才回来的,怪我没记性,忘记了一早上奶奶就和我说过要回去看看蓝姑娘,幸好没去叨扰老太太,不然又免不得弄出一场大动静来。” “你看你!”银玉边放下脸盆,边走过来给许绣忆斟茶。 “你这什么记性,害的我白白担心了一回。” 金玉笑笑,算是认错,对银玉道:“你也累了,这里我伺候着,你回去歇着,奶奶,银玉这丫头听我说你不见了,还哭了好几次鼻子,闹着要去报官,幸好我拦着,不然闹一场乌龙,可不丢了奶奶的脸面。” 银玉白金玉一眼:“你倒还好意思说,我找了两圈找不到奶奶,脚都软了,只怕奶奶叫坏人给掳走了。” “呸呸呸!”金玉淬了两口,推搡着银玉往外走,“赶紧的歇着去,明儿给奶奶熬个鸡肉粥,我看奶奶这几日奔波劳累的,都瘦了。” 许绣忆笑看着两个丫头你一句我一言的,银玉总算是被金玉推去睡觉了,金玉关上门,回来看向许绣忆,脸色微红。 “同她说几句调皮话,免得让她觉着我们沉重重的,是有事情瞒着她一样。不过她真的哭了几遭,奶奶再不回来,我也要哭了。” 说着红了眼眶。 许绣忆拉过她的手,那红红两个眼眶,就譬如那六月的日头,照的许绣忆心头暖烘烘的。 “我这不是回来了,以后不会再偷偷溜走了。” “奶奶,我伺候你洗把脸,夜深了,奶奶赶紧睡。” 许绣忆点点头,方才想和金玉坦白和安承少的事情,不过叫银玉给打断了,这会儿金玉不再问,她也不说了,毕竟在古代守旧派的思想力,她和安承少的两情相悦,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洗漱完了,金玉就去睡觉了,许绣忆躺在床上,也是倦极,缓缓的就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她睡的极好,早上起来身子却酸软犯疼,和个散架了似的,她明白是被安承少给折腾的,不敢叫金玉敲出端倪,她一句都没喊,吃了早膳,保宁堂就送了账本过来。 她对了对,寻常经营,没有太大收入,和以前的账本比,生意比起苏老爷在的时候,要差一些。 这都是“托”了苏锦艺福,对门对面的开了一个保安堂,从分流学的角度来说,自然要分走一半保宁堂的生意。 许绣忆几次听阿福说起过,很多客人都到了保宁堂门口,见苏锦艺站在保安堂门口,就转身奔着保安堂去了。 苏锦艺在保宁堂打点过年了,他的医术了得,在京城都是顶顶有名的圣手,他本人就是个活招牌。 而观苏锦业,以前从未在柜上露面,最近也没有什么大病大患的让他一展身手打响名堂,虽然如今是保宁堂的台柱子,可较之苏锦艺,名气终归要差上一截。 看完了账本,她揉了揉腰,酸的紧,昨日安承少差点都要将她给折断了。 想到安承少,她原本几分烦心的面色,露了一抹羞赧的笑。 苏李氏进来的时候,正瞧她一个人傻笑,便好心情的问道:“呦,这是逢了什么喜事了,高兴成这样。” “呵呵,大嫂啊!” 许绣忆起身招呼,苏李氏如今同她倒似亲姐妹,三不五时的到她屋子里做做,偶尔也带晴姑娘过来。 晴姑娘十足随了她父母,性子弱的很,不过却显的乖巧。 这次晴姑娘也来了,只是站在门口在和金玉说什么。 苏李氏招呼了一句,晴姑娘才进来,对许绣忆施了一个礼,腼腆的喊了一句:“三叔母。” “和金玉说什么呢,磨蹭的。”苏李氏责了一句,却并不严厉,语气都是温柔的。 晴姑娘眼底里有些兴奋的小光芒:“上次我管金玉要了一个绣花样子,金玉知道我喜欢那些样子,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堆来,叫我一会儿回去拿上。” 晴姑娘没有架子,和下人处的好,下人也都是顶顶喜欢她的,她经常往许绣忆屋子里跑,一来二去和金玉银玉都是很熟了。 何况,晴姑娘十多岁了,和金玉银玉年岁上也相去无几,自然处得好。 许绣忆听她这样说,嘴角是个暖暖的笑容:“文静娴雅,晴丫头,你想不想学些书?” 晴姑娘被老大夫妻调教的一个十足十的古代女儿相,不爱读书识字,偏爱女红针黹,听许绣忆问,她摇摇头:“我倒更愿意学古筝,但是母亲不许。” 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苏李氏一眼。 她虽然性子弱,胆子并不小,况且苏李氏疼她,许绣忆又温和,她在两人面前,不怕说自己的想法。 许绣忆呵呵一笑,看向苏李氏:“大嫂为何不叫她学。” “你不瞧瞧她那双手,人家姑娘家,手指头水葱似的白嫩嫩,她终日拿着针线,是绣了一手好花,可是这双手,都要起老茧了,还学古筝,可不要把整个手都磨厚了,往后哪个男人要。” “我不嫁人。”晴丫头羞红着脸辩驳,许绣忆噗哧笑了,对苏晴英招招手。 苏晴英朝着许绣忆走过去,许绣忆打开了她的手,其实也不似苏李氏说的那样夸张,这一双小手,还是粉嫩嫩的,十分柔软。 “大嫂,在宅门大院里的孩子,年节时候才被许了出去玩一两回,多是无趣,她想学,就叫她学,我自幼也学古筝,也没磨厚了。” 许绣忆摊开了手心,那是一双十分漂亮的手。 指甲修理的干净,指腹爆满,手指修长白皙,轻轻一动,柔若无骨,就像是揭了一层波浪一样柔柔的。 苏李氏其实也不是不愿意晴丫头学古筝,只是觉着女儿家学那样多做什么。 如今听许绣忆说她也学过,学了还不少年份,也便松了口:“今日你三叔母成全的你,明日让师傅来府上教,娘先把话和你说前头,你若是学不好,娘可不费这个闲钱给你学。” 苏晴英脸上堆满的欢喜,忙不迭的点头:“自然好好的学的,学会第一个曲子就弹给娘听。” 小娃子还会拍马屁,苏李氏哼笑一句,笑容里都是宠溺,对苏晴英道:“问金玉拿绣花样子去,我同你三叔母说会儿话。” “恩!”苏晴英欢快应了出去。 苏李氏脸上依旧带着温和慈爱的笑容,她二十八的年纪,容貌不是顶顶出众的,却也是个美人,只是这些年在苏家备受苏家二房和老太太的打压,看上去有些柔弱的。 近日苏家老太太病着,二房也搬出去了,她丈夫苏锦业又在柜面上成了一把手,她面上自然流光溢彩,人都显的年轻。 如今笑起来,越发是好看,是一个十分有韵致的少妇。 “绣忆啊。” 她偶叫许绣忆三弟妹,多数时候还是叫许绣忆绣忆,听着也亲昵些。 许绣忆笑道:“大嫂这是要同我说事,把晴姑娘都支开了。” “呵呵,叫你看出来了,有些事当着孩子的面不好说,怕她不高兴。” “怎么?” 许绣忆不知道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苏李氏莫不是怀孕了。 她记得她前世母亲怀弟弟的时候,她也是老大不高兴,觉着自己不是家里唯一的宝了。 却听苏李氏说道:“你也知道,我十多年前生晴姑娘后,一直也没能怀上孩子,我不瞒着你,其实有过三次,只是怀不住,将将要把喜讯告诉爹爹,孩子就没了,也不敢叫爹爹他老人家伤心,就瞒了过去。” 苏李氏当真是极信任许绣忆的,这样私密的事情也和许绣忆说。 许绣忆面露了微微吃惊之色:“大哥医术了得,没给你开什么方子?” 这在现代,大约叫习惯性流产,其实许绣忆一直都好奇苏家大房如此恩爱,怎会十多年只有一个孩子,现在才算明白了。 苏李氏脸色沉重了起来,叹息一口:“开了方子,吃了好多苦药,都不奏效,这几年索性连怀都怀不上了,别说养胎了,我是死了这条心了,我的肚子不争气,只可怜你大哥那样喜欢孩子。” 苏李氏说到这要抹眼泪。 多贤惠的妻子,许绣忆忙安慰:“大嫂可别难过,其实有一个孩子也挺好的,你瞧我,可是一个都没有。” 苏李氏怕勾了许绣忆的伤心事,忙是跳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我过来啊,是想着你大哥不是二十九生辰要到了,我想着送他一件大礼,又不敢自己做主了,就来和你商量。” “什么大礼?” “我想给他纳个小妾。” “噗!”许绣忆差点吐了血,这苏李氏,要不要贤惠到这份上。 苏李氏似没没想到许绣忆反应会如此激烈,想想自己这样的想法,着实也有些荒诞,可是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不会生,我不想让你大哥断了后,我每每瞧见他看着别人的抱着儿子时候那落寞的眼神,我心里就难受的要命,我觉着我对不起他。” 许绣忆能说什么。 她不能把她现代人的那套,拿来劝说苏李氏。 若是苏李氏愿意,苏锦业也不反对,她还真做不得这中间的恶人。 她只能问。 “大哥怎么说?” “我隐隐提过一次,我说我娘家有个堂妹,到了婚嫁的年纪,托了我爹娘说媒,我堂妹长的不大好看,但是人还是贤惠的,要求也不高,到寻常人家做正妻或者续弦都可以,如果是大户人家,做个妾也愿意。我问你大哥,你看我们苏家是不是大户人家。” 这问的虽然隐晦,但是若是苏锦业有这个心思,苏李氏这番话其实是十分听得出来意思的。 “那大哥怎么说?” “你大哥那个木头,只顾着自己看几个药方,话都没和我搭一句,还叫我别吵他。” 看样子,苏锦业是一心扑在保宁堂,对这些并没有起心思。 许绣忆这下也好劝了:“大嫂,我说句不中听的,你也别置气。你啊,忒傻,你瞧那苏蒋氏,二哥还没纳妾呢,就是和丫鬟睡了,她闹的天都要翻了,世界上哪个女人,愿意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一个男人,你是要效仿老太太吗?你也不怕招了恶果吗?” 苏家老太太,当年也是连生两个女儿,后来又多年未孕,怕苏老爷出去乱来,就把贴身丫鬟做了苏老爷的妾,那贴身丫鬟又把自己家里两个未出阁的妹妹弄进了苏府,送到了苏老爷的床上,最后一堆女人争宠,闹的乱腾腾的,苏老太太差点赔了性命,那三姐妹也被流放了他乡,不知死活如何。 这三个女人中一个,便是苏李氏的亲婆婆,许绣忆想从上一辈里,她也该吃到教训啊。 可哪想苏李氏竟然道:“那不一样,我堂妹生的不好看,我就想要她个肚子,给我夫君生个儿子。何况她是我堂妹,她娘家里还要仪仗我父亲帮衬,不敢对我如何。” 许绣忆头大:“不说别的,我只问你,大嫂,你真受得了大哥躺在别的女人怀中。” 苏李氏顿了顿,似下了决心一样回:“我受得了,我就想替你大哥续个香火,别的我也管不了这么多,绣忆,只你要成全我就是,我开口,你大哥或许不大愿意,你做主,你大哥不会有半分的言语的。” “我不!”许绣忆回的坚定。 她疯了,做这种自己厌恶至极的事情。 苏李氏没想到许绣忆会拒绝的如此干脆,她有些失望,不过私以为许绣忆是怕她以后吃亏,对许绣忆的拒绝,心里也是没有怨恨的,只是道:“我知道你是为我想,哎,罢了,我也怕你大哥不高兴,不然我先将我堂妹接过来住几日看看,若是有戏,绣忆你就以当家的身份给你大哥纳个妾,若是没戏,我也不强求,缘分这东西,说不定是生定了的。” 她如此胡闹,许绣忆当真是同她无话可说了,在婚姻观念上,她和苏李氏完全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苏李氏要如何便如何,人家接堂妹来住几日,她还能赶人不成。 第六十三章 痛恨苏家(求金牌) 苏李氏的堂妹,当日下午就来了,金玉同许绣忆说,生的不是一般的难看,鼻子眼睛嘴巴都小小的,尖酸刻薄的样子。 金玉对陌生人,鲜少会用如此恶毒描绘,许绣忆便少不得问了一句:“怎的,人家得罪你了。” 金玉哼唧了一声:“她以为是大奶奶的客人,就是我们苏家的主子了,我剩下三个绣花样子落下了没让晴姑娘拿走,就自己送去,在院子里碰见了大奶奶家的堂妹,她就使唤我帮她进屋搬椅子,她要在院子里看会儿书,便是大奶奶,平素里也不会这样随意使唤我。” 难怪金玉不痛快,金玉是仆随主贵,许绣忆在大房心目中是个十分被敬重和崇拜的角色,连带着金玉银玉,大房见着也会卖三分笑脸,客客气气的。 金玉在大房那里,本就有一种优越感,如今却被一个外来的堂妹使唤了一顿,自然不大高兴。 许绣忆笑一声:“这有什么好气,我才真正生气。” “奶奶怎么了?” “罢了,往后或许你就明白了,对了,你叫晴丫头绣花的时候,于我绣一个荷包,我要送人。” “送人,奶奶要送人,我绣了送不就行了,还是奶奶你也瞧不上我,嫌我绣的东西身份太低。” 许绣忆无语的看着金玉,她不过是搬了个椅子,怎就自己把自己身价刷刷的往下掉呢。 “你脑子有这功夫想这些,不如帮我想想怎么对付二爷。晴姑娘要学古筝,我求了大奶奶答应的,晴姑娘那丫头极是念人的恩,我怕她心里记挂着欠我的晴,所以就顺道叫她送我个荷包,让她还了这个晴,免得牵挂在心里。” 大房一屋子都是极念恩情的,因为许绣忆的屡翻帮衬和扶持,如今都把许绣忆当个主子来供着,对许绣忆和许绣忆屋子里的人,都似乎客客气气的。 许绣忆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不喜欢苏锦业身为长兄,却每次她到店里都对她耳提面命,唯唯诺诺,也不喜欢苏李氏有个什么好物件就往她屋子里送。 索性的,她就从大房也拿些“好处”,承大房一些情,让大房心里好过一些。 金玉闻言,吐吐舌头,模样几分调皮:“知道了,奶奶,那我晚些过去,奶奶,再过两个月就要入夏了,咱们院子里的花,是不是要叫人来换一批?” 大户人家讲究,一年四节的花园要翻几翻花样,冬种梅春植桃,夏是满院荷花缸,秋是桂子扑鼻香,许绣忆对这些不讲究,只道:“往年如何的,今年照旧。” 说完又停了停:“我这院子就别动了,老太太她们那里和往年一样操办。” “奶奶怎么不换?” “劳财伤命的事情,这些树好好在这里,我也看惯了。” 金玉“哦”了一声,又对许绣忆道:“那今天夏天的衣裳,还做吗?” “做了每房里不都还要自己再支取银两另外做几套。我苏家已不比从前,保宁堂的生意也较之以前惨淡,虽不至于节衣缩食,但也不能再铺张浪费,原本以前的衣服就穿不完了,和账房去说,以后每一房除了月银外,另外不能去支钱。” 按着苏家以前的规矩,一年四季要做八套衣服,还不包括每一房私下里自己去账房支银子做的衣裳,光是许绣忆自己,衣服就塞了满满四个柜子,她看一眼,都是簇新簇新的,穿个三五年都不成问题,还做什么衣服。 苏家浪费的习性,既然她当着家,那也要改改。 金玉对这还是赞同的,点头记下。 许绣忆另也没什么吩咐的,金玉下去,许绣忆着实累的乏,就自顾着上床躺着看书。 天色渐暗,晚上布好后,她随意吃了些,早早便要睡了。 刚躺下,就听见金玉在院子里和苏李氏的对话。 “这么早睡了。” “是啊,我家奶奶白日看账本看累了。” “欢欢,三奶奶睡了,我们回去,明日早上再来。” 欢欢,大约是苏李氏的堂妹了。 苏李氏还是不死心?想把人带来给她看看,看她满意不满意。 她满意不满意又如何,她始终是不会满意的。 但是如果苏锦业自己愿意,她也不相管。 这是古代,她现代人的那套一夫一妻制,行不通。 听着脚步声远去,周遭一切静谧下来,她闭上眼睛,却并没有立时睡着,脑子里想着安承少,想到昨儿夜里的翻云覆雨,她身子滚烫的没了睡意。 他现在可好?睡了吗? 可有想她? 呵,原来思念的滋味,甜蜜中,带着一份惆怅。 * 他在想她,想的出神,从分开的那一刻就开始想念,每一个呼吸的瞬间,鼻翼间充盈的都是她芬芳的气息。 眼前晃着的是她的身影,耳畔回荡着的是她的笑声,唇角停留着的,是她滋味。 他痴痴的看着面前的墙壁,上面挂了一卷画,是他想着她的样子画的,惟妙惟肖,他却的总觉得少了什么,想抱着她看个仔仔细细,然后再修一修这幅画。 秦烟气呼呼冲进来的时候,他来不及收起画,秦烟一双眼睛通红,眼泡肿着,看到那幅画,眼睛更红,包了两包眼泪,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你真喜欢上那个寡妇了。” 安承少不愿意听她说许绣忆是寡妇,却也见不得秦烟哭成这副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驯她还是该安慰她。 只得干干问道:“你进门怎也不敲门,越发没规矩了。” “我做什么要敲门,你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能叫我看到吗?这个寡妇,你还画了她的画像,你以前答应过我的,你只给我一个人作画。” 安承少并不记得这一承诺,若真是答应了,大约也是年少时候被秦烟闹的没法了,为了敷衍她才应承的,如今她已经全无记忆。 秦烟却哭的更凶:“你还说,买我最爱吃的酥肉包子,我在茶棚里从下午等到晚上,从晚上等到半夜,承少,你不然直接说叫我自己回去,你白白让我等那许久,你算什么意思?” 秦烟大约是委屈坏了,哭的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安承少这才记起来昨日的事情,他怎会知道,秦烟真的等了那许久,他以为她等不到他,大约自己就会回去了。 如今秦烟这一声声啼哭着的委屈,他心里终究是过意不去,上前轻轻拍了拍秦烟的肩膀:“昨天是我不对。” 不想秦烟却忽然扑到了他的怀中。 他忙是推她,奈何她却搂的极紧,几乎是要把整个人揉碎在他怀中,死活不肯松开。 安承少用了蛮力,她却硬是咬着牙忍着疼。 安承少恼了:“松开。” “我不,我不会再松开你,不然你又会甩下我不管,我不管你和那寡妇是什么关系,你可以和她好,但是你要娶的人只有我一个。” 秦烟再也不愿意守着所谓的矜持了。 她矜持了这些年,却叫安承少以为他们之间只有兄妹之情。 她不要,她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安承少,她要做他的妻子。 她曾经以为安承少对她那样的好,绝非对她只有兄妹之情,肯定还有一些别的情愫,可是昨天之后,今日之时,她终于明白安承少喜欢的是那个寡妇。 她怎能输给一个寡妇,怎能把守了十几年的男人让给一个寡妇。 她退而求其次,她允许安承少和许绣忆私下里好,但是安承少只能娶她。 她以为,她已经够委曲求全了。 却不想安承少冷冷的回应:“我的妻,只能是绣儿一个。” 秦烟较小的身子僵在了那,然后,缓缓的松开了安承少,一双泪眸带着绝望和愤怒看着安承少:“她是个寡妇,她被男人睡过,她丈夫宁可和勾栏里的女人好也不要她,别人用剩下的女人你也要,安承少,你什么时候如此的没有品味了。” 安承少一张脸,是死一般的难看。 他虽然为人冷酷,在秦烟面前却一向温和,也正是这与众不同的温和,让秦烟以为安承少是爱慕她的。 可现在,他不再温和,他用对待寻常外人冰冷神色看着她,看的她心一阵阵的发凉,鼻子一阵阵的发酸。 “我不许你说她。” 吐出几个字,没有什么温度。 秦烟只觉得心口钝痛钝痛的,鼻子一抽一抽哭的可怜。 “你就那样喜欢她?” “是,很喜欢。” 他回答的坚定,毫不犹豫。 秦烟脸上露出了无比凄苦的表情:“比喜欢我更喜欢?” 她是在给他设套,安承少怎会听不出来,他目光凝重的看着秦烟,没有回答,直至很清晰的重复了他这些年一直在重复的话。 “烟儿,我只拿你当妹妹看。” “我不要。”秦烟发了狂,上来捶打安承少的胸口,安承少只任她放肆,到她终于打不动了,安承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夜深了,我让吕青送你回去。” “不要我吗?你不要我了吗?” 秦烟心里悲苦的很,她追了他都追到京城来了,她为了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她很小很小时候就对他说承少哥哥,我长大要嫁给你。 等到稍微有些长大后,她便再也不喊他哥哥,没有会喊自己的夫君个个,她开始联系亲昵的喊他的名字,她甚至暗地里都练习了无数遍怎么喊他夫君或者相公。 如今,残忍的显示告诉她,这些都是她做了一个梦,唱了一出独角戏。 她的心就和撕裂了一样疼,她这些年什么都没做,只学了怎么爱安承少,怎么把安承少往骨子里爱,融到血肉里爱,可如今,安承少却是击碎了她的骨骼,抽干了她的血液,也不顾她疼不疼。 她始终不敢相信,经营了这样许久的美梦,一下就碎了。 她小心的问他,恳求他给他一点点的温暖和希望。 他却回答的异常的坚定:“烟儿,别闹了,我只要绣儿一个。” “不可能!”秦烟怒吼一句,满目血丝的瞪着安承少,“她是个寡妇。” “闭嘴!”她一再的重复许绣忆的身份,让安承少怒上心头。 他是个极沉稳的人,鲜少能有人撩拨的起他的怒意,秦烟无疑是有本事的一个。 秦烟被吼的又委屈又害怕,恨恨的看了她一眼,捂着嘴哭着跑了。 冷静了下来,安承少找了吕青,让吕青一路看着秦烟,送秦烟回去。 秦烟走后,安承少又走到了那副画像边,想到秦烟口里一口一个寡妇,他猛然额间青筋暴起,一拳砸在了墙壁上。 “苏锦源!” 这三个字,他喊的咬牙切齿。 是这个人,让他心爱的女人顶上了寡妇的称号,是这个人,让他和许绣忆明明相爱,却只能偷偷摸摸的,是这样人,让他不能肆无忌惮的将许绣忆纳入怀中。 苏锦源,苏锦源。 便是死了,安承少心里也恨的痒痒。 他恨苏锦源,恨苏老太太,恨整个苏家。 * “轰隆隆!” 一个惊天响雷,把苏老太太从梦里惊醒过来。 黑暗中,她坐在床边,摸索着火捻子,想点亮边上凳子上的油灯,又一个惊雷,她吓的缩了一下,喊一声“英碧”,英碧却像是没听到。 苏老太太又喊了几句:“英碧,英碧,英碧。” “奶奶,英碧睡死了,你有什么事,奴婢来伺候你。” 黑暗中幽幽传来一个声音,听着几分熟悉,喊她奶奶。 如今府上,早都喊她做老太太了,奶奶,乃是二十几年前她的称呼。 她身子一颤:“你是谁?” 她身边伺候的丫鬟,近身的就英碧珍珠,后来苏雅兰回来了,她就把珍珠送了过去,其余也有几个丫鬟,做些搬搬扫扫的粗活,平常和她也说不上几句话。 这个黑暗中的声音,闻着耳熟,却记不得到底是哪个丫鬟的。 她问你是谁,对面只走过来一个黑漆漆的人,没有回她的话,她感觉到一股寒气逼着她,凉的就像是地狱中透出来一样。 她本能的往里床缩了缩:“你是白芳?” 那边轻轻一笑,笑容几分阴森森,空洞的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奶奶还真是健忘呢,不过是几十年不见,就连奴婢的声音都记不得了。” 一个霹雳闪电,屋子里幽蓝发光,那光影之中,站着一个长发白袍的女子,一张脸惨白惨白,一张嘴血红血红。 那分明不是人,分明是个女鬼。 “啊……” 苏家老太太苏何氏吓的魂飞魄散,一声尖叫,一双手,焦急的扶上了她的臂膀。 “老太太,老太太,你怎么了?” 灯光昏黄的屋子里,是英碧生动活泼的人脸,没有雷声,没有闪电,有的只是她自己的一身一头的汗。 做梦了,原来是做梦了,几十年了,她从也没有梦到过海燕,今日居然会做这样可怕的梦。 她惊魂未定,痴痴的看着帐子顶。 英碧以为她怎么了,急着推她喊她:“老太太,老太太,太太。” “我没死,别喊了,只是做了噩梦。” 她已经缓了一些过来,对英碧吩咐。 英碧和才安心,道:“太太,我去给您拿盏茶压压惊。” 才要走,却被老太太一把拉住:“不用,就在这呆着,哪里也别去。” 虽是梦,她心理终归被吓的不轻。 梦里头的海燕,正是她当年陪嫁过来的丫鬟海燕,苏锦业的亲娘。 她如今只后悔自己怎做那等糊涂事,把丫鬟送到老爷床上,结果那叫那海燕三姐妹得了宠,她反倒成了独守空房被冷落的一个。 当年若不是那碗粥里的毒药,恐怕老爷还是舍不得把三姐妹送官办的。 许多前愁往事涌入心头,苏老太太警惕的看了一眼窗户,窗户半开着,外头星光璀璨,没有半分打雷下雨的迹象。 她才终安下心来,不过是一个梦。 “英碧,去佛堂把我的观音大士拿来。” 她想求个安心,观音大士保平安,一切妖魔鬼怪都不敢过来。 就算那海燕姐妹三人如今已经死了,化作了厉鬼回来找她她也不害怕。 本就是她们三姐妹不仁义,一切都是她们三姐妹最该得的,当年是借着她才能飞上枝头当凤凰,结果不感恩,反倒联合起来和她争宠,三股绳拧一根,狐媚手段一套套,哄的老爷都不愿意来她房里,生下孩子后,一个个更是得意的要爬到她头上来。 说破了天,她也是最最委屈的一个。 想到这,她更有了底气,甚至从喉咙里翻出一个冷哼。 “海燕,雨燕,飞燕,我将你们的孩子养的这么大,已是仁至义尽,你们该对我感恩的,别忘记了,一开始就是你们对不起我的。” 回应她的,只有安静的夜,以及窗外那一轮略显清冷的弯月。 ——题外话—— 码字码到手抽筋,尼玛好久没有一次性码1万字了,每次都是分批进行。 哈哈,每天的金牌到20,我就加更一章,一章多的花7000,少的话4000,没个准,我懒得要死,连分章我都不想分了。 金牌啊,猛烈点!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 第六十三章 许岚清和武墨 苏老太太的病,这几日又加重了,好像说是她每天晚上都失眠,非要抱着观音大士才睡得着,苏锦业给苏老太太把脉,说是受惊了,开了几贴安神的药,叫苏老太太先吃着看看效果。 苏锦业房里,那个李欢欢许绣忆也见过了,那是两天前,苏李氏一早上带着李欢欢过来看她。 这李欢欢倒也不如金玉说的那么不堪,生的还算是秀气,口鼻嘴耳都很小巧,若说难看,大约就是这些小巧的无关,放在了一张有些大的脸盘上,看上去就有几分不和谐了。 李欢欢在许绣忆面前倒是规规矩矩的,李欢欢娘家里颇为穷困,是乡下来的丫头,十二岁开始才被苏李氏的父亲接到京里,教以规矩,习以理解,便是如此,身上还是有一股脱不开的野丫头的味,动作大手大脚的。 许绣忆并不排斥这些,她介怀的是苏李氏的“开明”和“贤惠”。 这几日苏锦业从店铺里回来的越来越晚的,许绣忆问了,店铺里也没那么忙,显然的苏锦业是在避着回家。 这件事,苏李氏总归要一厢情愿了,只是这一厢情愿着实好笑而已。 苏家那位被退回来奶奶苏雅兰,难得的要出一趟门,上千佛寺给老太太去求安康符。 前日就开始叫厨房备斋饭,今日又和许绣忆说想要给千佛寺添些香油钱。 自从许绣忆让金玉吩咐了账房没有她的允许不许任何一房随意来拿零钱花后,账房那把规矩一做,现在每个人都知道要用钱,除非用自己的月银,如果用光了还想用,就得得了许绣忆的批准。 苏雅兰要的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三百两银子。 她亲自来找许绣忆的,大约是怕许绣忆不放心怕她吞银子,还邀了许绣忆一起上山拜佛。 于情于理于面子上做做样子,许绣忆都不好拒绝。 苏家老太太信佛,看她病的那七荤八素的样子,许绣忆也就不多言语,答应了苏雅兰。 六月初三一早上,苏家两顶轿子就缓缓上了千佛山,苏雅兰穿着一身素雅,她毕竟是宫里头被赶出来的,不好再像姑娘时候或者娘娘时候那样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再说今日是来佛门清净之地。 许绣忆也是一袭藕粉色长裙,外头罩了一件薄纱的外套,藕粉长裙衣襟周围,绣了紫兰的花,面上只施了薄薄粉黛,整个人宛若清水芙蓉一般秀雅高贵。 那苏雅兰也是美人,两个美人往佛门清净地一站,也引了那少僧们荡漾了心,平素里对香客也不及对她两热情。 待听说是苏家的,还要捐香油钱,更是热情的招呼两人进去,说是要去请方丈。 算是聪明人,知道苏家的香油钱不是个小数目。 苏雅兰一路是逢佛必拜,这千佛寺顾名思义,菩萨大大小小有以前多个,看着苏雅兰身子起起落落,跪跪拜拜,许绣忆只觉着辛苦。 却也装装样子双手合十的拜了几拜,着实觉着无趣,她不反对别人的信仰,但是她自己却是个没有信仰的人,看着那一尊尊金身菩萨,她想若是真有什么神鬼菩萨,人世间也不至于有如此多的不公了。 再拜了几个,她就对苏雅兰说要去后院走走,苏雅兰点点头。 许绣忆一个人走到了佛堂后院,佛堂后院是供人吃斋饭的斋饭堂,远远就闻到了一股素菜馒头的香气。 许绣忆捡了一个僻静一些的地方,随意折了一枝花兀自无聊的一片片摘着玩。 身后有脚步声,她以为是千佛寺的哪位小师傅,也没回头,她反正只管耗到苏雅兰拜完佛,捐了香油钱,赠了斋饭就可以走了。 那脚步声在她身后几步处停了下来,有一股香香的气息由风送了过来。 她转过头,吃了一惊。 然后忙屈膝福了身下去:“五王爷。” “看到你苏家的轿子了,远远瞧见一个人在这傻着,我看背影像你,果然是你,怎的,你也来拜佛,有什么烦心事?” 许绣忆其实一直好奇许岚清成亲那天晚上,五王爷和许岚清在后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她这事情也过去很久了,听说他哥哥和嫂子现在很好,那件事,她也就放到了肚子里。 何况,她也不可能直截了当的问武墨。 “我倒是没什么烦心的事,就我们家老太太病的厉害,我就和我们家姑奶奶来求个平安符咒。” “姑奶奶,你们倒是还给她几分面子,被赶出去的人,连个姑爷都没了,还能叫姑奶奶。” 倒也是,只是苏雅兰一回来大家都叫姑奶奶,许绣忆也没去纠结一个称呼问题,如今想来,出嫁的人才有资格被叫做姑奶奶,这被休了回来的再叫姑奶奶,还真都不恰当。 不过大约若是叫苏雅兰一声雅兰姑娘,那才更是不合适呢。 称呼罢了,且就随意叫着。 她于是转了话题道:“五王爷一人来的?” 武墨嘴角扬起一个玩世不恭调皮的笑:“难不成你还想看到谁?” 许绣忆红了一下脸,想着以武墨和安承少的交情,想来武墨已经知道她和安承少在一起了,也就不扭扭捏捏了。 “他这几日还好吗?” “大大的不好。”武墨叹了一口气,表情里的认真,吓了许绣忆一跳。 却听武墨噗哧笑了出来,许绣忆才知自己上当,当下有些羞恼,不过对这五王爷,算是起了另一种看法。 原本只觉得是个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皇室贵胄,如今看来,却也是个性子活泼的人。 比起安承少的沉稳和内敛,言语调皮太多。 “许绣忆。” “恩。” “你哥哥……”武墨张了张口,却终神色黯然的笑了一句,“……你什么去我府上坐坐,我从皇兄那得了许多好玩的小物件,也有些女儿家的胭脂水粉,我也用不着,放着可惜,你来我送你。” 许绣忆忙道:“那多谢王爷了,王爷喜欢吃茶,我叫人从贵溪收药材的时候,也收了一些茶叶回来,下次如若登门拜访,就给王爷带上。” 她说话还是不敢太放肆的,毕竟这是古代,尊卑地位分的那么清楚。 这武墨虽然看上去没有一点危险,但是能叫她护国公府忌惮了这么多年的人,必也不好惹。 武墨看看天色:“这也到了吃斋饭的时候,不如一起吃一顿饭,我是千佛寺俗家弟子,偶尔上山修行,有一个自己的禅房,我叫人把斋饭送进来。” 许绣忆倒是没想到武墨的性子,居然还修行佛理。 不过他这样邀请,许绣忆是不好拒绝的,只是道:“那我和我家姑奶奶说一句。” “不必了,我让人去说就是了,这里的素鸡做的很好吃,你一定要尝尝。” 许绣忆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是第一次和武墨一起吃饭,吃饭间,武墨偶尔说两句笑话,逗的许绣忆咯咯娇笑,和她相处,倒是全无压力。 许绣忆也渐渐放得开,和武墨说些好玩的事,她素来不是个会讲笑话的人,不过憋的几个笑话出来,都把武墨逗的哈哈大笑。 “许绣忆,苏锦源那个家伙可真是不惜福了,不过却叫我们家承少捡了个大便宜,你这样的女子,谁娶了你,都会有福气的。” “王爷说笑了。” 武墨放下了筷子,脸上浮现出几分出神的颜色,眼眸里亮澄澄的:“本王真的很羡慕你。” 他的表情里,似藏了很多的心事和惆怅,却偏要故作出一副洒脱的样子。 许绣忆想,他这句话,**不离十和她哥哥有关。 果然,她方才想问,却又故作轻松转开了话题,这次,还是问出了口。 “你哥哥和嫂子,还好吗?” 许绣忆似能感觉到,屋子里瞬间开始弥漫了浓浓的悲伤,这悲伤把那个“好”字哽在了脖子里,怎也说不出口了。 她记得,那夜武墨离开的时候,红着的眼眶。 虽然是断袖之恋,但是爱情不分性别,若是说让许绣忆看着安承少和别的女子成婚…… 她是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痛。 “呵呵,算了你不用回我,其实我知道,她们过的很好,本王也该回去了,有些时日没上朝了,皇兄估计又要说我一顿了,一会儿就一起下山。” 许绣忆和武墨一起下山的,同行的自然有她们苏家的姑奶奶苏雅兰。 苏雅兰见到武墨,脸上满是卑微和尴尬的神色。 武墨没这么把苏雅兰放在眼里,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了。 三乘轿子到了山下,就分道扬镳了,回到苏家的时候,天刚擦黑,许绣忆和苏雅兰进去,苏雅兰眼眶明显的有些通红,帕子还捏在手里,想来是哭过。 也是,她一个被赶出皇宫的女人,在武墨面前,自然是十分丢脸面的,又免不了触景伤情的想起以前的风光时候,许绣忆没安慰,也没问什么。 这样的时光,苏雅兰终归要自己适应过来。 * 武墨下山了,从许岚清成亲那天晚上开始,他就上了山,这十来日,他吃斋念佛诵经,只下过一次山,和安承少喝了个酩酊大醉,醒来后,又乖乖回来,继续修行。 日子一日比一日平静,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佛说,不可得者不得。 许岚清便是便是那个他得不到的,不可得的。 她本愿意再住几日的,今日见到许绣忆她才终于明白,便是她在是山上住到天荒地老去,和许岚清也再无可能了。 那是一星半点的希望都没了,她对许岚清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以许岚清对她的厌恶,若是她再死缠烂打,保不齐许岚清把她身份抖出去,她已经有把柄在许岚清手里,这把柄,是她自己送上门去的。 她那夜没有醉,这把柄是她亲自送去的,只是为了彻彻底底的断了自己的念想,让自己有不敢再靠近许岚清的理由。 她注定如那青灯古佛一般,一辈子孤单。 下山回了王府,太监燕京就把送了一堆信进来,说是这些日子收到。 她没看,只是对燕京道:“放一边。” “王爷,再有一个月,就是皇上生辰了,您看准备个什么礼给皇上?” “皇兄什么也不缺,送什么也都一样,和往年一样,从库里挑些珍奇的玩意,定做个好看的匣子。” “王爷,三王爷说了,今年不同,今年皇上一直不大开心,最好是送些好玩意给皇上,哄哄皇上开心。” 武墨和三王爷是一母同胞,只是三王爷出生那一年她母妃娘家犯了大罪,差点被满门抄斩,孝文帝盛怒,把三王爷送到了当年的贵妃娘娘,如今的太贵妃娘娘身边养着。 而她母妃娘家得意免罪,也是因为她母妃肚子争气,三月诞下了她三哥,九月得了一次恩宠就怀了她,她母妃娘家的罪,才得以推缓,最后太医诊断出她母妃怀中是个龙子后,皇上大喜,才大赦了她母妃娘家。 所以,她的存在,从在娘胎里那刻开始,就牵系着许多人的性命,装男人装习惯了,是许岚清让她又了强烈的恢复女红妆的心思。 如今,这心思也灭了,便如此一世男儿装,顶着断袖的名声,不娶不纳,孤独到终老就行。 可偏偏时日过的这样慢,她多希望眨个眼的瞬间她已是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但如今算来,她也才二十二岁,她的皇兄也才三十四岁。 下个月就是她皇兄三十四的生辰,皇兄身子受了重创,一辈子落了难言之疾,是要哄哄他高兴,毕竟,皇兄对她,素来不薄。 “那就让我想想,准备一下我明日上朝的朝服。” 颓废了太久,终究不可能瞬间变老,日子还是要慢慢的过。 * 朝堂上,一句有事禀奏,无事退朝,大堂里静谧了一阵,然后礼部尚书出列上了个奏本,奏本参的是翰林院修正。 那翰林院修正不是旁人,正是许岚清的岳丈大人。 武墨原本是在魂游太虚,听到礼部尚书说翰林院修正私自将翰林院的典籍誊抄出宫,供门生浏览翻阅,甚至把历届的科考试题也全部泄露了出去,从中牟利。 武墨一双眸子,本能的落在了许愿脸上。 见许愿却青了脸,没想到自己的亲家,自己的下属,会做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来,只觉得脸皮被刮着一样疼,拳头捏的铁紧。 那翰林院修正钟大人,因为对方所言非虚,所以一阵阵的冒汗,脸皮涨的青红紫白的。 皇上眉头皱着,翰林院的典籍,很多都是史册,这些史册一旦传出宫外,宫外人就会编成小的话本,把宫里头顶顶严肃的事情,都当作了娱乐的玩笑故事。 而且那些历年科考的答卷,都是密封保存,绝对不能泄露的。 这翰林院修正,看着老老实实一个人,竟做出如此不知身份羞耻的投皇书卖皇书的事情。 他当真是穷疯了吗。 “钟华峰,礼部尚书说的可是事实?” “皇上!” 那修正大人颤抖着扑在了地上,浑身筛糠似的发抖。 皇上当即明白了,冷冷一句:“许愿,你就是这样看管下属的,还是说因为他们家与你们家结亲,你就敢如此姑息的。” “皇兄!”赶在许愿之前跪下的是武墨。 所有人的眸光都落在了武墨身上,谁都知道这些年武墨夺爱不成,就和许家结了怨,大家以为武墨这必定是要像往常那般落井下石一番。 却不想武墨道:“此事以臣弟看来,是那钟华峰和护国公府攀了亲家,所以胆子才大了起来,敢做这样事情。许大人掌管翰林院多年,翰林院一直都是井然有条,没出过任何差错,许大人为人,人品贵重,怎会明知下属做这种事却可以纵容。” 包括许愿在内所有人,都跌了眼睛。 许愿以为这可是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这件事可大可小,礼部尚书虽然参奏的是钟华峰,可若是要牵连到他家头上,皇上恰逢近日心情奇差,少不得也要受些罪。 武墨跪下的时候他就慌了,没想到武墨说出口的,居然是这样一番话。 心里不知道是该感激呢,还是该庆幸。 皇上素来看重武墨,武墨的话,在皇上心里也有很重的分量。 他想那许愿也不是这样的人,该是那钟华峰攀上了许家的亲,就开始肆无忌惮了。 他不会无端冤枉一个好人,对钟华峰道:“你老师交代,你做这等事多久了,可有人伙同?” 钟华峰知道死罪是不至于,但是削官降职是免不了,他倒也坦荡起来:“只我一人,皇上不信可以调查,和许大人没有半分关系。” 便是他如此说,许愿的脸色依旧难看。 上参本的礼部尚书也出来了:“犬子也在翰林院当差,此时是犬子禀奏了微臣,微臣实觉得不妥才禀告皇上的,犬子细述过,说钟大人偷偷誊抄的时候,都是避着许大人的,有几次见着许大人进来,还会把东西藏到书桌下面。” 礼部尚书的本就不想牵累许愿,他和许愿虽没交情也不想交恶,如今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这件事,如今看来是和许愿撇的一干二净了。 皇上也不想迁怒,毕竟许愿一家三代忠良,许愿的人品建树他也看在心里。 一双黑某,冷沉的看着地上钟华峰,他哼道:“把这人给朕拖出去,一双手偷东西,就夹的那十个手指都残废了,削官爵,流放回老家。” 皇帝果然是心情奇差,这个钟华峰算是没捡着好时候,他悲苦的谢恩,为自己的行为懊恼极了。 一双眼睛看向许愿,满目哀求,求的却不是许愿帮帮他,而是想让许愿不要迁怒到他女儿身上。 这对许愿来说,有些难。 回到家,他就叫人把儿媳妇叫到了跟前,宫里的事情还没有传到家里,钟雅琴看着公公黑沉的脸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问道:“爹爹,你怎么了?” “跪下!” 许愿这辈子没这样丢过脸,他满腔的火气,虽然知道不该冲着钟雅琴发,但是想到让他陷入那样尴尬和丢脸地界的是钟雅琴的父亲,他就气的不行。 钟雅琴被吓了一跳,瘪瘪嘴要哭,委委屈屈的跪了下去,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你可知道你亲爹今日在朝堂上让我如何的丢脸。” 许愿怒道,钟雅琴肩膀一阵瑟缩。 “我爹。” “真是把你休了都解不了我的气。” “爹爹!”钟雅琴眼眶里落下两大挂眼泪来,生生把一脸红妆哭了花。 门,被轻轻推开,许岚清看到屋子里这一幕,眉心紧了紧:“爹,这是怎么了?” “相公,爹爹要你休了我,相公,相公,我不能没有你。” 钟雅琴如今是全没了矜持,跪过去抱着许岚清嘤嘤啼哭着,哭的好不叫人心疼。 许愿见她这样,终觉得自己是过分了些,叹了口气,对许岚清道:“你老丈人手脚不干净,偷了翰林院的东西,皇上发了怒,要不是五王爷今日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给我求情,我今日还不知道能不能回这个家来你们。十足的脸面给丢了精光,我许愿这么多年,都没觉着这样丢过脸。” 钟雅琴闻言,跌坐在了地上。 许岚清震在了原地:“五王爷回来了?” 他问出口的,不该是这句话的不是吗? 可是脱口而出的,却只有这一句。 他没有关系老丈人如何了,也不关心后文怎样,只想知道,如风一样消失了的五王爷,回来了。 许愿没听出他这句话里别的意思,只是自顾道:“五王爷今日若是落井下石一番,我就成了你老丈人的同谋罪,这会儿肯定这双手也要给废掉。” “废掉,爹爹,我爹他……” 钟雅琴哭的泣不成声,许愿沉沉叹息一口,终归和这孩子无关,他是真的气急了才那气往钟雅琴身上撒,看着钟雅琴这模样,他软了语气。 “起来,你爹爹的手大约是不能握笔了,还好皇帝没叫抄没家产,明后日的,你爹就要离京回乡了,你回去住两日,往后要再见,就难了。” 钟雅琴哭的颤抖起来,悲凉的就像是天都要塌了。 偏是许岚清居然没想要安慰一下哭的岔气过去的美娇娘,只是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也不说去哪里,便出了门。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 第六十五章 伤人的话 许岚清到了武墨府上之时,武墨将将下朝回来,一袭青鸾鸟的朝服,在她略显瘦削的身板上,也颇有几分威严霸气。 许岚清就等在她府门口,武墨下轿远远看见这个人,第一个反应便是红了眼眶,却不敢叫旁人看出来,忙是吸了两口气,端着一脸正经神色走了过去。 “许家清爷今日怎么好心情来我府上了,若是为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要和我谢恩,那就不必了,我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你说谎。” 许岚清在武墨面前,从来憋屈,只这次,却胆大包天的打断了她的话,一双黑眸死死的看着武墨,看的武墨心里不知怎的一阵阵的发酸。 如今是在府邸门口,她年少痴狂的一些给许岚清带去了许多的烦恼,名声上也不大好听,她不想叫人见着两人有什么接触,免得被人又传什么对许岚清不好的话。 于是道:“本王还约了人,清爷若是来致谢的,这谢意我领了,有这功夫,倒不如回去好好安慰你家的小娘子。” 她许自己都没听出来,她那话语里,一包的醋意和酸涩。 许岚清拧着眉头看着她,想到那个夜里她告诉他女儿身之事,心里就莫名来气,在武墨进门槛的那一刹,他凉飕飕的在她身后开了口。 “王爷没个时间和我聊两句吗?” 不是没时间,只是不愿意,但凡多和许岚清待上一盏半盏的功夫,武墨都觉得自己会克制不住的哭出来。 她头也不回:“本王有约。” “我可以等!”许岚清语气里,很是倔强。 武墨不理他,径自顾自己进了屋子,却在看到日头下等着的许岚清后,终究是心软,对伺候的条件燕京吩咐了一句:“请进来吧!安置到大堂,我换身衣服再出来。” 燕京虽近身伺候武墨,却也不知武墨女儿身,他只以为武墨是对许岚清余情未了,觉得这样委实对武墨名声不好。 可他也不敢忤逆反抗,只能出去把许岚清请了进来,但却严厉的吩咐了屋里屋外的人,许岚清来五王爷府上道谢的事情,谁若是嘴碎说三道四,就扒了谁的皮。 许岚清在客厅等武墨,等了小半盏茶的功夫,武墨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清清爽爽的天青色长袍,一条软巾松松软软的在发尾系了一个,她一双妩媚的桃花眼,此刻却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面上,是刻意的疏离。 “燕京,怎么不给清爷斟茶。” 燕京闻言,忙应了声去泡茶,屋子一时之剩下武墨和许岚清两人。 武墨故作轻松的坐下,对许岚清道:“也就只有聊两句的时间,本王今日真有约,你想说什么,只管说吧。” 她的心里,其实有些莫名的期待。 她的唇瓣,甚至温习起了那日许岚清喝醉后的那个吻。 她从许岚清看着她的眼眸里,感觉到的不是厌恶或者说是感激,而是一种别样的情愫,这种情愫她看不懂,却猜得到一些。 许岚清执意要和她说的这两句,想来并非关乎他的小娘子,也并非关乎别人,而只关乎他和她。 果然。 许岚清开了口,语气一概往常对她的避而远之的恭敬疏离,带着几分恼怒:“为何告诉我你是女儿身,索性瞒我一辈子,你这算什么?” 武墨心底凄楚了,他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吗? 她只是想送个把柄到他手里,往后自己因为那个把柄,也可以克制着自己不再对他纠缠不清。 “为何不答?” 许岚清问的咄咄逼人。 武墨苦从中来,无言以对。 许岚清眼底恼意更浓:“你是想要我后悔,那我便告诉你,即你是女儿身,我也不会喜欢你。” 武墨身形猛然一顿,那一口气上不来,痛在心口,几乎是锥着心一样。 她脸色惨白惨白,许久才起来扯了一个笑:“我知道,不过还是谢谢你的特地来告诉我这个,你只管安心,我对你已是死了心了,再不会扰你。” 许岚清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哪门子疯,心里头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可嘴上脱口却出来这样的混帐话。 她不见的这些日子,他日夜思念她。 一听到她回来,他迫不及待的就想来见她。 可不知为何见了她,竟说成这样伤人的话来。 他心里是有恼,恼她为何不早早的告诉他她是红颜。 他也恼,恼她三番五次阻他婚事,这次为何偏要成全。 她甚至恼,她方才那一句“本王有约”。 看着她惨白的面色,他想说些什么,燕京进来送茶,武墨已经转身往后堂去。 “燕京,送客吧。” 许岚清身形一顿,瞧着她黯然离开的背影,直想抽自己两个嘴瓜子,他这是怎么了。 为何偏偏要说这些气她。 可如今话出了口,武墨人也走远了,燕京都比了送客人的那一套客气,许岚清自是不可能追进去的,只得懊恼离开。 武墨回屋后就大哭了一场,哭的肩膀一颤一颤,哭完后反而清明了,如此也好,她原先还怕许岚清知道她是女儿身后对她生了情,那她心里肯定会纠结死,不知道和许岚清的关系往后该怎么放。 现在,她原本纠结的事情,全都一派明朗的呈在了眼前。 无论她是谁,也改不了许岚清对她的厌恶,那厌恶,约摸是生在了骨子里头了。 她想醉一回,独自喝酒终归无趣,就让燕京备了轿子,往城东安府去。 * 武墨下山后肯定会来找他,这不稀奇,稀奇的是武墨找到他,却也不说话,只是叫人抬酒进来,然后一巡一巡一巡的自顾着灌酒,喝的七荤八素的软趴趴倒在安承少怀中,抹着眼珠还是不说话。 安承少本就是个闷葫芦,平常和武墨在一起,多半是武墨嘻哈玩笑,他清清冷冷。 如今武墨只顾自己喝酒,安承少问话也不答,两人之间,就更是沉默,只剩下酒杯碰撞的声音。 安承少足够了解武墨,世上能将她变成如此的人,除了许家那个清爷,试问谁还有这本事。 他和武墨,算是都栽在了许家兄妹手里,一个求而不得痛不欲生,一个思而不见相思成疾。 他想着许绣忆,想着两人之间隔着的身份,他也有些情绪,喝了不少。 不过武墨喝醉的时候,她还算清醒,再问了武墨一遍:“到底发生了什么?” “呵呵,呵呵!”武墨笑着哭着,笑的比哭还难看:“他今日来找我了。” “我猜**不离十就是他,说了什么话?” 安承少从心里是可怜武墨的,他也将武墨当作最最好的朋友。 武墨摇摇头,便只是想起许岚清那句话,她这心口就碎了一样的疼,倒不如喝个醉死过去,什么也不用想。 “别问了,是兄弟就陪我喝,一醉方休。” “你这样喝,一会儿还怎么回去。” “回不去就在你这过个夜,不会连你也嫌弃我了吧。” 安承少没心一拢,想来那许岚清,必定对武墨说了很不好听的话。 他轻轻的抚了抚武墨的后背,语气是难得的温柔:“听话,别喝了,若是着实难受,我陪你去看一台戏,今天唱的是史香梅,你不是最爱看了。” 史香梅这出戏,讲的是男女青梅竹马共结连理的故事,整出戏都是欢欢喜喜的,偶尔闹几个大乌龙哗众取宠一番,看着甚是欢乐,武墨每每心情不好,便愿意看这出戏。 可今日,她不是心情不好,她是整个心连着人,都给揉成了粉碎。 许岚清的话,太伤人了。 “你是想要我后悔,那我便告诉你,即你是女儿身,我也不会喜欢你。” 呵呵,呵呵,痛的,心痛的。 她捂着胸口,不顾安承少的劝阻,又灌下了三大杯酒,终于醉死了过去。 安承少拢眉看着怀中醉死过去的武墨,沉沉叹息一口,将她搀上了床。 人这一世,终归逃不过一个情字。 想他何尝不是如此。 他和许绣忆约定了,许绣忆每天都到店铺里来转一圈,他就算是远远瞧她一眼也心满意足了。 可他已经来来回回的在保宁堂走了不下百次了,连两边街上买包子摊贩都认得他,见他走过都不冲着他喊要不要包子,可许绣忆,再没有出现过。 她不知道她在忙什么,想念就如同草一样的在心间疯长,许是喝了酒,这草更是长的肆无忌惮,几乎要将他吞没。 看着外头天色,将将擦黑,他忽然坐不住了,转身出了房门。 * 许绣忆今天在大房屋里吃的饭,席间喝了点酒,苏李氏请她吃饭,她原先以为是苏李氏娘家又送过来什么好东西。 苏李氏娘家颇为有钱,苏李氏又是嫡长女,更是得宠,虽然出嫁娘家却处处关照,但凡有好吃的或者稀奇的物件,都要送来一些给她。 自打许绣忆安排了苏锦业到柜面上之后,苏李氏每每有这些稀奇物件或者好吃的,都会算上她一份。 她赴约,到了吃饭前被苏李氏拉到角落里,才无语的知道了苏李氏今朝请她过来的目的,还是求她劝苏锦业接受她堂妹李欢欢。 许绣忆也不好直接拂了苏李氏的面子甩袖而去,那厢饭局都摆下了,她就只能先坐下。 不过她是断不可能答应苏李氏保这个媒,除非她脑子进水了。 吃饭的时候,李欢欢一脸娇羞,一双眸子时不时的朝着苏锦业看,苏锦业却是心无旁骛,非常贴心又恩爱的给苏李氏夹菜。 苏锦业的态度多么明显,他虽懦弱,却也不笨,想来早就洞悉了苏李氏的念头,却也不好责备苏李氏,所以为了避着李欢欢,才渐渐晚回家。 这会儿也故意在李欢欢面前表现对苏李氏的疼爱。 李欢欢一双眼睛里,满是羡慕和妒嫉。 可恨那苏李氏就看到了羡慕,看不到妒嫉。 “欢欢,给你姐夫夹菜,你姐夫最喜欢吃醋溜鱼。” 她极力撮合,许绣忆觉得吃这顿饭要看苏李氏这样把自己丈夫推别女人怀里,当真是味同嚼蜡,格外无趣。 李欢欢殷勤的的夹了醋溜鱼给苏锦业,苏锦业客气的笑笑,依旧没对看李欢欢一眼。 苏李氏也敲出来苏锦业不是很喜欢李欢欢,所以就把许绣忆给搬了出来:“绣忆,我家欢欢这丫头,你觉着如何?” 许绣忆一口饭差点噎住。 这苏李氏,真正是用了心思了。 若是许绣忆说不怎么好,那她嘴巴也太欠了,人家李欢欢还在边上呢。 若是许绣忆说好,正中了苏李氏的下怀,想来苏李氏接下来肯定要说,绣忆都顶顶喜欢我们家欢欢,锦业绣忆看的上眼的人怎么怎么怎么怎么的。 毕竟,苏锦业对许绣忆颇为崇拜,甚至有些恭敬,许绣忆说好的东西,苏锦业一般不会说不好。 不夸张的说,许绣忆如果要保这个媒,苏锦业就算不痛快,也得装着高高兴兴的答应。 可许绣忆没法神经。 她看穿了苏李氏的心思,左右为难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哎呦,我肚子疼。” 这狗血的招数,用来尿遁最好。 “好端端,怎么肚子疼,锦业,你给瞧瞧。” “不用不用,我出去一下,下午有些热,吃了一碗冰,没想到遭了报应,我就不该图新鲜,这时节吃什么冰,金玉,搀我一把,疼。” 许绣忆用最狗血的招数,巧妙的逃避了之苏李氏布下的拳套,然后顺理成章的出了大房的院门,在金玉这傻瓜真以为她肚子不舒服满目担心的时候,她已经如同没事人一样直起了腰,大大吐一口气。 “奶奶你……奶奶你诓人呢。” 许绣忆娇笑一声:“我不走,难道还真的和大嫂一起,把大哥给坑了,你也说了,李欢欢生的丑极,大哥如何也是一表人才,要纳妾也得两情相悦,这样强拉硬扯的,能出什么好姻缘,以后不弄的家里鸡飞狗跳才怪,走吧,我先回去,你在这附近站会儿,就进去说我肚子委实难受,吃不了了,记得道个歉。” 金玉心里对李欢欢本就有嫌隙,自然更不愿意这桩姻缘成就了,于是甜笑又狡黠的应了:“恩,那奶奶回去,仔细脚下的路,出来都忘记拿灯笼了。” “放心吧,有月亮呢。” 许绣忆抬头指了指天上的圆月,大地是不知道,背后大房院门后面,提着灯笼追出来的李欢欢,如今一张脸比那圆月更是粉白。 第六十六章 苏锦源回来了 许绣忆想了个法子离开,一个人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见银玉绣着荷包打盹,她轻笑一句,上前推了推银玉:“这样瞌睡,还绣花呢,仔细坏了眼睛,去睡觉吧,这是做贼去吗,天才擦的黑呢。” 银玉脸上一阵粉红,忙道:“奶奶就回来了,那奴婢先伺候奶奶睡下吧。” “你不用管我,我还有些账本要看,你去睡就是,对了,先帮我烹一盏茶,再弄点糕点进来。” 方才也没吃什么,怕是晚上要肚子饿,许绣忆便吩咐银玉去准备些吃的。 银玉“诶”了一声,自顾着出去。 许绣忆随手翻了翻银玉绣的荷包,银玉虽然人不及金玉聪明伶俐,可是针线功夫上算是一把好手,如今这荷包上一朵映日荷花,开的别样的红,栩栩如生的,惹人喜欢。 看了会儿,听见有脚步声,她以为是银玉回来了,正要夸两句,回转身却是大吃一惊。 她怎能想到,安承少竟会凭空的出现在她屋子里。 欣喜之余,也有些紧张,忙是朝外头看看,上前一把关上了门,脸上红扑扑的。 “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 安承少一把抱住许绣忆,力道大的似要把许绣忆揉碎到骨血里。 许绣忆怕银玉进来听到动静,忙是压低了声音:“你先躲会儿,我丫头一会就进来了,等她去睡觉你再出来。” 安承少知道若是叫人发现许绣忆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子,许绣忆必是要被口诛笔伐了,他不想坏了许绣忆的名声,就听话躲了屏风后。 安承少甫一躲好,银玉就端了盘子进来,幸好她是个粗心丫头,没发现许绣忆脸上一样的伺绯红,把东西放下就下去了。 许绣忆上前关好门,闩上,来不及回头,一双大掌已经从后面抱住了她,滚烫的吻贴着脖子就上来,**辣要将她整个人都烧起来。 她忍不住呻yin了一句,却忙是咬住唇,不敢发出那般羞人的声音,怕被人听见。 安承少埋首在她发间,深深嗅她的香甜的气息,他想她几乎想到疯狂,如今见着了,只巴不得将她揣到兜里,就这样带着走了算了。 许绣忆身子靠在他怀中,压着声音问了一句。 “你怎么进来?” “翻墙。” 许绣忆一怔,旋即娇笑了一句:“小人行为。” “也只为你这般小人。” “嘴还挺甜。”许绣忆打趣,转过身,双手捧起了安承少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看来没有我,过的还不错吗。不对……喝酒了。” 他口中的酒气不浅,方才太紧张和兴奋没闻出来,这下面对面的缠绵吐息,酒气全冲进了许绣忆的鼻子里。 安承少不否认,点点头:“喝了点,你若是不喜欢,我往后都不喝了。” “我还不至于管的这样严,酒这东西,有利有弊,多则伤身,少则活血,以后要喝,适量,老实交代,今晚喝了多少?” 多少? 他也记不大清楚,统共大约七八坛酒,不过多半是武墨喝了。 他抱着许绣忆,凑了唇过去,亲了一口,稍稍挪开,声音磁性又性感:“不然你尝尝酒气,猜猜。” 说完,唇齿又压了过去,舌头顺势滑进去,许绣忆就这样醉在了他的酒气中。 少不得一番缠缠绵绵,却因为许绣忆忌惮着金鱼随时会回来,也不敢彻彻底底的安承少缠绵一番。 一个深吻,几番抚摸,两人皆是衣衫凌乱的,神色迷醉,却偏生还要竖着耳朵听外头动静。 这样的感觉,太不爽快。 安承少大约也没有尽兴,压低声音在许绣忆跟前道:“给我留门,我这会儿先回去,夜深了再来找你。” “恩。” 许绣忆温顺的点了点头,脸色潮红一片。 安承少亲了亲她,转身出了房门,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安承少一走,许绣忆就有种恍如梦境的感觉,若不是唇瓣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嘴角因为他的吮吸微微痛楚,她定然以为方才只是她相思成疾,做了一个幻想而已。 摸着嘴角,看着安承少消失的方向,她心里开始隐隐期待深夜的到来。 金玉回来后,许绣忆一如往常那般让金玉伺候了自己洗漱睡觉,然后就打发了金玉去歇息的,三更天,更鼓声声,她朦胧有了睡意,就听见有人敲门。 她起身,走到门口,小心谨慎着:“谁啊。” “是我!”低沉的声音,并不是安承少。 许绣忆一惊。 这声音几分熟悉,可却又十分陌生。 她越发的警惕:“谁,门外?” “是我,绣忆,锦源。” 咯噔,许绣忆整个傻在了那,只觉得背后阵阵阴风,冷的她一个哆嗦。 苏锦源,外头敲门的人,是苏锦源。 不,或许不是人,只是一只鬼。 她素来不信鬼神,那是因为从未见过,可如今一个死了的人来敲门,她岂还能做到镇定。 她的声音,颤抖几分:“你,你是人是鬼。” “绣忆,你怎也相信我死了,你先开开门,我是锦源,我是人。” 许绣忆大怔,其实苏锦源这样说,她倒是真的相信了苏锦源没死,毕竟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可是叫她如何接受一个死了的,重新活了过来。 她一时没了反应,门口敲门声低却急:“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我有话同你说。” 长吐一口气,许绣忆稳住了心,终于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身布衣褴褛的苏锦源,许绣忆从未见过,但是记忆力这个人却是她最大的痛。 不过那也不是她的记忆,她对苏锦源的出现,没有太多的欣喜,甚至,本能的排斥。 苏锦源本也是一表人才,堂堂男儿,如今却是一身破衣衫,蓬头垢面,胡子拉渣,如果不是记忆里对这男人印象太过深刻,许绣忆压根就认不出眼前的人就是苏锦源。 苏锦源见到她,却颇为激动,上来一把就抱住了她。 他身上有股馊味,许绣忆本能的挣扎开,表情几分厌恶,冷冷淡淡,这倒是叫苏锦源大吃了一惊。 “我活着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高兴,叫她如何高兴的起来。 原对苏锦源就无什么好感,何况如今有了安承少。 想到安承少,她就不知道以后该如何办。 她的丈夫回来了,她和安承少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偷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和安承少交代,更是不知道是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若是苏锦源要行夫妻之事,她难道来个抵死不从? 脑子里乱的紧,她也听见苏锦源在说什么,只看到他嘴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的,半晌苏锦源喊了她一句:“绣忆,你这是怎么了?你听见我讲话了吗?” 许绣忆方反应过来,都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态和情绪和苏锦源说话。 “没说,你们都以为你死了,你突然回来,我被吓到而已。” 苏锦源上前握住了许绣忆的手,以前实在觉得这个女人无趣的很,哪里比得上他的心肝宝贝季红,可是这次历了生死劫,受尽苦难回到京城后,他知道许绣忆在他走后撑起了整个苏家,才觉得许绣忆是多么的好,以前是他太不知珍惜。 “你摸摸我,热腾腾的,我真的是人。” 他说着拉着许绣忆的手往自己脸上去,许绣忆吃了一大惊,忙把手抽了回来,只感觉手上就像是沾了脏东西一样,急着想要抹干净。 她不动声色的,将手背到后面在裙子上擦了擦的,对苏锦源干干的笑了两句:“你回来了,那我去告诉娘。” 她不想和苏锦源同处一室,才要走却被苏锦源一把拉住。 “别,不能叫人知道我回来了。” “为什么?”许绣忆边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臂,边问道。 却听苏锦源沉沉叹息一口:“其实对我下了手的不是季红,虽然她也难脱了干系,但是终归最后若是没有季红,我恐怕早已经归了西。” 许绣忆听这话里头大约是有故事,看苏锦源这样,多少虽然苏锦源以前对不起她,但是毕竟是条人命,苏锦源大难不死,她其实也真不该表现的如此厌恶和冷淡。 于是问道:“怎么说?难道另有其人?” 苏锦源点点头,开了口:“那日我去找季红,喝的半醉半醒的,就听到季红和一个男子在说话,我也瞧不清楚那个男子的模样,以为是来找季红的,一时心生妒忌,要起来骂两句。” 他说到这,小心的看了一眼许绣忆的脸色,见许绣忆没有生气或者难过的模样,才发了个誓言,说:“我以后只对你一人好。” 然后,继续道:“我想起来骂两句,就感觉身上软绵绵的没一点气力,我以为是酒喝多了,后来迷迷糊糊听到季红进来对我说对不起什么的,我没听见太多,只觉得头重,就睡过去了。之后我醒来,就被丢到一条船上,身上穿了一件破衣裳,这条船没有船夫,自己淌着,也不知道淌去了哪里,我身上有一封信,我看了是季红的笔迹,说是要杀我却终究还是念着我往日对她的好,放我一条生路,让我别回来了。” “那她有没有说是谁要杀你?” “没说,我猜**不离十是那天晚上去找季红的男子。后来我三转四回的,和难民一起回了京城,才知道季红杀了人,那人穿着我的衣裳戴着我的配饰被划花了脸,你们都当我死了,还给我操办了法事,季红也承认啥了的人是我。” “所以说,有人让季红杀了你,但是季红念着你对她的恩情放了你一马,找了个替死鬼?” 这故事惊险跌宕,对于许绣忆来说真的前所未闻,不免也有些震惊了。 苏锦源点点头:“**离不了十是这样,所以我说不能叫人知道我回来了,因为我怕消息一传出去,男人又要对我下手,我想暗中查一查,看到底是哪个指使了季红杀我。” 许绣忆大约是明白了,点了点头:“你是需要我做什么所以才回来找我?” 苏锦源红了眼眶,一脸懊悔的表情:“以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怪只怪我色迷心窍,被季红那些狐媚手段迷的昏头转向的才冷落了你。我知道我错了,等到这次凶手找到了,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的做回我的苏家三爷,我一定好好对你,绣忆,我在外面吃苦流浪的日子,真的很想你。” 这番话,若是同那可怜的死了的许绣忆说,定然会叫感动的涕泪直落,毕竟那个中规中矩的女子,从嫁入苏府的那天起,就把苏锦源当作了自己的天,当作了自己的地。 可这番话对于如今的许绣忆来说,除了尴尬和不舒服,真激不起半分的涟漪。 她要如何的回应他,她当真不知的,也便只能道:“我尽力帮你。” 苏锦源想到的态度,绝不是这样的,以前的许绣忆,便是他对她抛一个浅浅的笑容都能娇羞欢喜半天,可他如今历经大难说这样一番大彻大悟的情话,她却似乎冷冷淡淡的,没有太多欢喜。 苏锦源想了半天,心里却想愧疚起来。 终归是他以前对她太不好了,她心里怎可能对他完全没有恨。 回了京城,他知道他的死,让多少人戳着许绣忆的脊梁骨指指点点,笑话许绣忆连自己的丈夫都看不住,叫一个窑姐勾了魂要了命。 他知道,从始至终,都是他对不起许绣忆在线。 所以,若是可以,他想要弥补。 经历过了生死大难,他没有比现在更珍惜家,更珍惜许绣忆的,他如今只想赶紧找到真正的凶手绳之于法,然后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回来,和许绣忆好好一起经营苏家。 “绣忆,一旦把凶手查到我能回家,我一定会好好对你,我们重新开始,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我回来一趟,只是想拿些银子,毕竟托人办事都需要钱。” 拿钱,许绣忆点了点头,走到了衣柜面前,从枕头底下拿钥匙打开了柜子。 第六十七章 秦烟自杀 她如今穿着一件寝衣,菲薄的布料,灯光下隐约可见衣裳里头粉红色的肚兜绳,苏锦源见着她的背影,有些起了心思。 想到自己宁可在一个一双玉臂千人枕的窑姐身上花银钱买笑脸,却冷落家里如花美玉一般的小娇妻,成亲多半年除了新婚夜都不曾和许绣忆同床共枕,就觉得亏钱的很。 一半出自**,一半出自愧疚,他上前轻轻从后面抱住了许绣忆。 他哪里想到,许绣忆的反应尽是如此大,她几乎发了狠力的推开他,脸色是一片铁青。 “你干嘛?” 她质问,像是眼前的人不是她的丈夫,而只是一个亵渎他的淫棍而已。 这般反应,着实伤了苏锦源一把。 “绣忆,我只是想抱抱你。” 他抱自己的娘子,也不是什么罪过的事情,为何许绣忆却防贼防狼一样的堤防他。 他很受伤,许绣忆也觉着正常情况下,自己的反应是有些过激了,毕竟名义上,苏锦源是她的丈夫。 但是她就是觉着被他触碰莫名恶心。 她只能努力稳了自己的气息,解释道:“我许久不曾让人触碰,觉得这样的亲昵很陌生,我们还是慢慢来吧。” 苏锦源信以为真,终于不再伤心,看着衣柜已经打开,里头有他们装钱的箱子,心思就移到了那箱子上,终于没再做出什么叫许绣忆不舒服的亲昵举动。 “钥匙还在老地方吧的。” 苏锦源一面说,一面从衣柜暗层里掏钥匙,掏出钥匙后,就抱了匣子,对许绣忆道:“别告诉任何人我回来过,知道的人越多,我便越危险,绣忆,过往种种都是我对不起你,我以后会百万倍的补偿你。” 说完要走,却被许绣忆喊住:“等等。” 苏锦源心里一阵欢喜,以为是许绣忆舍不得他走。 却听许绣忆道:“有样东西,你不能拿走。” 说完上前,对苏锦源摊开手:“钥匙。” 苏锦源把钥匙给她,心里失望的很,终究他以前太对不起她了,让她一时再接受他,是有些难,但是他相信自己会用诚信感动许绣忆的。 他见许绣忆打开了箱子,箱子里都是金银珠宝,有些是许绣忆的嫁妆,有些是苏锦源的,“他”死后,衣裳都撤出了衣柜,随着“他”一起下葬了,不过以前的玉扳指玉佩等贵重物件,还是收在这匣子里,许多他都不陌生。 只一样东西,他如何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 那是一朵精致的花,形似牡丹,也像芍药,花瓣纯金制成,菲薄如纸,花瓣上纹路清晰,凹凸有致,这样雕工和磨功,可是天下难寻的高手才做得出来。 更为难得的是金花正中的一点血红。 苏锦源也是个珠宝玩家,自然一眼分辨出,那血红的玉石,可不正是鸡血宝石,这可是极为罕见,指甲片大小一粒,就价值倾城。 见许绣忆将那朵花拿了出来,才重新把钥匙还给他:“好了。” “这哪里来的?”他问道。 许绣忆搪塞一句:“别人送的。” “谁?”苏锦源想谁能送得出这样阔绰的东西,一半是好奇的,一般却也有些隐隐的不安的。 许绣忆看他一眼:“我娘家里的人。” 苏锦源才终于松了口气,护国公府这样的宝贝也是能拿出几件的,并不稀奇。 听着外头更鼓敲了四更,他知道要走了,对许绣忆颇为恋恋不舍,看了好几眼才道:“你照顾好娘,等我回家。” 原本是很温情的一句话,许绣忆表情却淡到凉薄,苏锦源一心以为许绣忆是恨他曾经犯下的错误,也便没有旁的多想,只想有朝一日好好对待许绣忆,伉俪夫妻,相伴到老。 苏锦源是走了,许绣忆却再没了睡意,看外头天色,月亮都已经爬过半天高了,再瞧一次更鼓府上的丫鬟就要起床做活了。 她等了一晚上的,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来了。 苏锦源回来了,这事情她要怎么和安承少说? 也或许索性别说了,等到苏锦源查到凶手回家那天,她就收拾包袱求安承少把自己带走,去哪里也行,总归她是不会和苏锦源一起过日子的。 * 安承少失约了,因为秦烟割了腕。 他原本打算先回家一趟,好歹把武墨送回去,武墨醉成那样他也不放心。 可一回房,武墨不在,躺在床上的却是血染了衣袂的秦烟。 秦烟割了腕,见到他的时候人已经迷迷糊糊,脸色一片惨白,两行清泪晕挂在眼角,见到他的时候,唰唰落了下来。 他又生气又恼怒又心疼,赶紧的把秦烟送去了附近的医馆,索性发现的早,止了血包扎一通,这命好歹是没丢。 如今四更天,秦烟还扒着他的手臂躺在他腿上,眼睛睁的大大的,就像是怕他走似的。 安承少终归是不能丢下这样的秦烟。 “你睡觉吧,我不走。” 他语气淡淡的,委实觉得秦烟这般举动,叫他讨厌的很。 可也不敢表现出来,怕秦烟再想不开。 秦烟却摇摇头,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便是如此,血还是渗出来,她那样怕疼的人,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委实是因为太爱安承少了。 那日在安承少这里大哭大闹一回,她也学着洒脱,可是终究不甘心,她始终觉着安承少就该是她的。 若是清白人家的女子,她输也就是输,虽然输不起却也不至于这样想不开。 可是那人是个寡妇,她越想越不值,替安承少不值,替自己不值。 又越想越觉得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安承少心里更没有她,她就彻底的被许绣忆比了下去。 所以,她想到了割腕。 她想,就算真死了,安承少一辈子心里也不可能好过,肯定对她充满了愧疚,以她对安承少的了解,带着这样的愧疚,他是断不可能和许绣忆安生在一起的。 她会像是个鬼魅和阴影,一辈子绕在她们两人之间。 如果她侥幸没死成,那更是好,她就要让安承少瞧点颜色,让他清楚如果他胆敢喜欢上别的女人,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如今,她的手段初见成效,她扒着他的手躺在他腿上贴着他睡他也没拒绝她。 她想他大约是尝到了她的厉害,以后也不敢随便伤她的心。 想到这她心里就得意,觉得那些血没白流。 “承少,我想回关外了,我们一起回去吧,这里气候不好,我住不惯,刚好我爹爹也说,家里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请教你帮忙。” 她知道父亲是安承少的恩公,安承少对她父亲如同生父一样尊重,她父亲又需要,安承少肯定会力不容辞的赶去帮忙。 安承少那,一阵的沉默。 秦烟从他腿上抬起头,眼泪汪汪楚楚可怜的看着安承少:“我想家了。” 安承少又是一阵沉默,少卿才点了头:“好,等你养好一点伤,我送你回去。” 秦烟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只要回去了,她就有法子让安承少再也上不了京城。 她就不明白安承少上京城做什么,在关外,安承少已经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了,就连京城里的人也知道关外有个安爷,顶顶的厉害,跺一跺脚整个关外都要震一震,番邦的几个大王都主动的来和安爷交好,京城里的皇帝都要忌惮上安爷几分。 这样一个风云的人物,却在京城碌碌无为的不知道要做什么,整日和那五王爷厮混在一起,她是知道承少不是断袖,可是别人都以为承少时五王爷的新宠,她听着都不舒服死了。 她想和安承少回去关外,天高云淡风轻水蓝,他们和以往一样车马奔腾在蓝天白云之下,风吹草低现牛羊,一切都是那么的轻松愉快,好过在京城里,处处憋气。 自然,她先带安承少走最大的目的,便是原理许绣忆。 她听安承少愿意回去,心里头别提有多高兴,终归比起来,她还是较那个许绣忆要重要的,也是,许绣忆不过认识了承少几个月,她和承少的感情,是那几个月比得起的吗? “恩,你说话算话。” “恩。” 安承少应的极冷,语气里没有一份情愫。 便是如此,只要他肯回去,秦烟就觉着他心里是有她的,也就高兴了。 * 三日了,许绣忆每天晚上都给安承少留门,但是他终究没有再来。 她忽然有些担心,想到初见那天晚上安承少一身的伤,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终于第四日早上,她坐不住了。 没带一个人,她大清早就出去了,穿街过巷的,到了安承少府上。 安府门紧闭着,许绣忆拉响门环,来开门的人不是吕红,也不是吕青,而是秦烟。 大早上,秦烟大约是刚从床上起来,还没梳妆,头发乱蓬蓬的堆叠在脑袋上,看到许绣忆,脸一下阴沉下来。 “你来做什么?” 许绣忆眉头一紧,显而易见的,秦烟昨天睡在这里。 她不答,只是问:“安承少呢?” “还睡着呢,昨儿夜里他忙道很晚。” 见许绣忆表情一愣,秦烟眼波里流过一丝狡黠,道:“三奶奶要是有事找他,那我回房去叫醒他。” 她大约是故意的,将“回房”两字咬的极重。 许绣忆心头钝痛一下,脸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半分,只是淡淡道:“不必了,也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三奶奶留步。”秦烟喊住了许绣忆。 许绣忆闭上眼沉沉一口呼吸,转过身来,脸上堆了笑容。 “什么事?” “原本是该亲自登门说一下,不过今天三奶奶来了,那就先在这里和你告个别,三奶奶,我们要回关外了。” “哦?是吗?” 心头又是一阵钝痛,她却将所有情绪收敛的极好。 连个惊讶的“哦”字,都拿捏在恰到好处的地方。 秦烟原本以为能气到她,可见她这般模样,气到的反而是秦烟自己,她越发的替安承少不值。 这些日子,她是多辛苦才日夜缠着安承少不叫安承少离开半步。 而安承少每每入睡,睡梦里都要把许绣忆的名字叫上许多遍。 安承少对许绣忆情深至此,这许绣忆对安承少却不过尔尔。 她听见她们要走了,连一点伤心震惊的表情都没有,秦烟气不打一处来,都不愿意再和许绣忆多说。 “那就算告过别了,我们今日晚上的马车启程,往后若是三奶奶来关外,我们一定好生招待。” “好,一路顺风。” “三奶奶不送了。” “再见。” 转了身,许绣忆脸上所有的伪装冷静和笑容,瞬间被击垮,她眼眶红了,包着两包泪水,就要落下来,她却倔强的吸了吸鼻子。 第一缕阳光落在她脸上的时候,那眼底,有浓浓化不开的伤悲。 她原本以为,安承少或许是出事了,看来她还真是白操心了。 没回苏府,她是去的保宁堂,看了账本,痴痴的坐了会儿,她忽然觉着不对。 秦烟对她素来有敌意,秦烟的话她怎能尽信。 电视电影里,这种桥段看的还少,第三者伪装和男主一夜风流,然后叫女主看出一些风流的痕迹,制造出一个天大误会。 这些狗血的场面,她一点都不陌生。 想到这,她心情豁然开朗,一切如何,她只消问问安承少不就知道了。 只要安承少说不是这样,她就相信。 她起身,放下了账本,心里一下轻松了些,再往安承少府上去。 她绝对也没有想到,看到的尽是安承少半搀半抱着秦烟上了一辆马车,然后,自己也上了车,这辆车,她躲在茶棚后,秦烟看着朝着城门的方向去。 秦烟说,我们要回关外了。 许绣忆的脚像是灌铅了一样的重,站在那里一步都无法动弹,眼泪从眼泪滑落,咸涩的落入唇瓣,她却浑然不知,直到茶棚的老板过来喊了她一句,她才猛然惊醒。 安承少,真的走了,招呼也没打一个,字也没留一个。 许绣忆想到秦烟早上飞扬的脸上,她原本以为是一个狗血的戏码,用来制造她和安承少的误会,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何秦烟可以演到那样无懈可击。 这个狗血的戏码,从一开始便是真的。 木木然看着安府那条巷子,她只觉得讽刺和痛楚。 曾以为的天长地久,曾以为的沧海桑田,如今也不过是过眼烟云,露水姻缘罢了。 想到和安承少的种种,如今却只叫她觉得恶心。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去的,只晓得回去的时候,金玉银玉又开始找她了。 她抬眼看着月色,才知道竟然午夜了。 好在金玉银玉依旧没有惊动大家。 她收拾了心情,叫金玉给自己弄些水来洗漱,这一夜,她想把关于安承少的种种,如同尘土一样洗净。 若是可以,她只但愿生命中从未出现过一个人,一个叫做安承少的人。 * 马车疾驰,飞奔了两天两夜,秦烟以前也和安承少出去到处转悠过,却从未见过安承少如此的归心似箭,一路几乎没有停留一下,生生的泡死了三匹马。 而她,也给颠簸的上吐下泻,腰肢瘫软,便是如此,安承少也只是给她置办了一些褥子垫的厚厚的坐着,没叫马车放缓速度。 到关外顶多还有半日的功夫,吃了两日干粮,颠簸了两日的秦烟终于受不了了。 “承少,歇歇吧,我好疼。” 安承少见她脸色不好,终于让吕青放慢了速度。 “就快到了。” “你也说就快到了,也不急了,我这颠的就要散架了,承少,我想吃热腾腾的大米饭。” 她语气几分撒娇。 安承少略一沉默,终于还是答应,吩咐了吕青见着吃饭的地方,就把马车停下来。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路过了一个小镇,吕青把马车停在一家小馆子,安承少搀扶了秦烟下来,秦烟腿一软,整个人就倒在了安承少怀中。 安承少只能半抱住他,进了小馆子,吩咐小二把马车牵了去喂马,又点了几个菜,几个人坐着等上菜。 秦烟的手,好了一些,伤口已经结痂,她原本割的也不深,只是等安承少等了许久,流了太多血。 吕青吕红是不做同一桌的,在边上桌子坐着不知道说什么。 安承少眉头拢着,心事重重。 秦烟伸手揉他皱着的眉头:“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就这么想回家啊?早就叫你回来了,你偏不肯,如今倒是一刻都不舍得耽误了。” 安承少避开她的手,道:“我送你回家,就回京城,我有些事必须做。” “不许。” 秦烟气鼓鼓站起来,引了小馆子客人纷纷朝这里看,秦烟面色一红,坐下嘟囔了一句:“叫吕青去做就行,我看你在京城除了和五王爷厮混,也没什么做的事情。” “你回家后,不要再任性。” 安承少对秦烟,如今已经有些生了讨厌,其实从秦烟割腕那刻起,他就想离的秦烟远远的,他最是厌恶这样的女子,要死要活,若不是因为她是秦烟,是他恩公的女儿,又是因为他自杀的,他便是眼睁睁看着她死,也不会救。 他原本就是个冷情的人,秦烟面前尚且温和,如今这份温和,却也都断送在了秦烟冲动鲁莽无知的举动里。 秦烟恨恨的看着他,眼眶红了一片:“你若是赶走,我就继续任性给你看。” 这无疑是越发惹了安承少厌恶。 “你别胡闹了。” 安承少冷吼一句,秦烟委屈憋着嘴,眼泪掉了下来,一双手,小心翼翼的来抱安承少的手臂,委委屈屈道:“你不要凶我,我难受。” “秦烟,不要叫我讨厌你。” 秦烟猛然一顿,随后眼泪落的更急,饭馆里的人纷纷向这边侧目,安承少只觉得懊恼至极,一把拍了银子在桌子上,对掌柜道:“不用上了,不吃了。” 然后,抓起秦烟的胳膊,往外走。 他是真叫秦烟惹恼了。 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可秦烟此次,却死缠着他,让他连和许绣忆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他归心似箭,却不是因为回关外的家的,而是为了早日回到许绣忆身边。 那日他爽约,后来一直被秦烟日夜缠着不得抽身,和许绣忆的事情又不能叫吕青吕红知道,他真正是烦恼的要死,这几天窝着一腔的火,偏生秦烟火上浇油,他终于发了出来。 拖着秦烟上了车,他不愿意管她死活,回去丢给恩公,恩公素来明白秦烟的心思,但是更明白他的心思,在这件事上绝对不会强求他。 把秦烟丢回去,他要赶紧回京。 他只怕失踪太久,许绣忆要担心。 马车又开始在路上飞奔,这次是安承少亲自驾车,驾的比吕青还要凶,他脸色,一片乌压压的黑,眼底死一般冷酷。 秦烟在车里,呜呜的哭着,哭的好不凄凉,他却充耳不闻。 车子一路疾驰,到了关外,就奔着秦府去。 安承少让吕红把秦烟带进去,回头吩咐了吕青把府上的汗血宝马牵出来,自己进了秦府,秦烟父亲的书房。 秦学艺对于突然出现的安承少甚为吃惊,转而大喜,上来拍安承少肩膀:“小子,怎么回来了,大仇报了,这么快,想不到闻名天下的苏家,也不过如此,不堪一击,哈哈哈哈哈!” 秦学艺笑了半晌,才发现安承少的脸上,可没有报仇了的喜悦和轻松。 听了笑声,他蹙了眉,小心试探问道:“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安承少没说话,只是忽然抱拳,对秦学艺道:“恩公,请看好秦烟,我先走了。” 说完,大步而去,离秦学艺在那摸不着头脑。 除了秦府,吕青也已经从家里牵了汗血宝马出来,安承少一个翻身上马,对吕青吩咐:“和吕红缓缓歇两天,再上京来。” 说完,不等吕青答,双腿夹紧马肚子,一鞭子抽下去,那马儿如同脱了弦的弓箭一样,飞着的奔了出去,只是转眼的瞬间,留给吕青的就只有那飞扬的黄土了。 “这是有什么事,急成这样。” 吕青摸摸鼻子,不明所以。 第六十八章 不如不见(小虐怡情) 只一日的光景,差点跑死了那汗血宝马,安承少终于近了进程,他已是一日一宿没有闭过眼睛,极是疲倦,眼底布满血丝,但眼见着京城还有不到五十多里地,他的嘴角噙了笑。 他是多想此刻就飞到许绣忆身边,为了爽约是事情同她道歉,然后把她紧紧实实的纳入怀中,亲吻个遍。 他大约绝对想不到,此时的许绣忆,却宁愿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 苏家佛堂,许绣忆不信佛,但是却不否认这是个让人静心的地方,她一早上就来了,吃了三顿斋饭,到了天色擦黑的金玉来请示什么时候回去歇息,她才恍然察觉天色已黑。 她起了身,面色淡薄:“回吧。” 金玉颇有几分担忧:“奶奶这几日是怎么了,可有什么心烦的事情?” 许绣忆摇摇头:“没有。” 她兴致不高,金玉也不好多说什么,打了灯笼跟在她后面,直觉许绣忆有心事。 回了屋,金玉点了一盏茶给许绣忆,又问许绣忆要不要吃糕点,是从五福斋买回来的,今年夏天的新花样,冰皮糖糕,说是放了薄荷,吃到嘴里凉飕飕的很舒服。 许绣忆没这胃口,兴致索然的摇摇头。 金玉见她委实不愿意说话的院子,也便不打扰她,只顾着在一边绣花。 绣着忽然又想起来什么,起身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候手里多了一个荷包,荷包绣工十分精致,开口处别出心裁的缝了一圈祥云纹,荷包上头是一朵富贵牡丹,金玉把荷包送到许绣忆面前,道:“奶奶不是说让晴姑娘给你绣一个荷包,你要送人,早上晴姑娘就过来过,知道你再佛堂,让我交给奶奶你。” 是,她原本是要送人,送给安承少,不过如今大约也用不上了。 难为晴姑娘细心,荷包两面绣了不同图案,是双面绣,一面是富贵牡丹雍容华贵,翻开里头那一面,绣的是清雅墨竹。 大约晴姑娘不知道她是要送男送女,又不好来问她,就绣了个两面绣。 看着那绣花的功夫,真正是一绝,便是金玉的两面绣,也绣不到如此地步,这晴姑娘的女红针黹,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许绣忆看着荷包,心里有些感伤,可脑子里却忽然也起了一个心思,看向金玉:“京城最好的绣庄,是锦娘绣庄吗?” 许绣忆这几日对任何事情都是兴趣萧索的样子,难得主动来和金玉说句话,金玉忙道:“恩,说是锦娘绣庄出的东西,宫里头的娘娘都争着抢着要呢。” “改日去看看。” 金玉不明白她是要做什么,只以为她是不是想买些绣品,于是道:“奶奶想要什么,只管教晴姑娘帮你绣,晴姑娘的手艺,可不比那锦娘绣庄的差。” “我知道。” 许绣忆揉着那个荷包,这门功夫着实了得,她近日与其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伤怀难受,倒不如想写法子对付苏锦艺。 她虽闭关佛堂,可是每次送来的账本以及阿福的汇报她都有听,那苏锦艺,终于还是动手了的。 苏锦艺仗着楼勇等合伙人的财力,先开始和保宁堂打价格战。 许绣忆早料到苏锦艺不可能那样安分,阿福说,苏锦艺把所有的药价都降了一成,现在正直春夏交替,伤风热感病症许多,如今这些客流,几乎都进了苏锦艺的保安堂,保宁堂里生意萧索的很,只大奶奶看不下去雇了几个人当托儿,保宁堂才勉强看上去还有点生意。 托儿始终不是长久之计,许绣忆这几日佛堂静修,只想把心从安承少身上都收回来,如今看到的晴姑娘的荷包,她心头生了一计,把心思放在了正事上,果然就不再更耿耿于怀安承少的事情。 这一夜,许绣忆躺在床上,睡的很安稳,她想她和安承少那茬儿,在这里该过去了,用了五天的功夫,她也消沉的够久了。 * 早上起来,许绣忆就和金玉去了锦娘绣庄。 锦娘绣庄的老板是个女的,如今四十来岁,一生未嫁,因为爱好针黹女红,经营了一个小作坊,后来手艺超群,很多皇宫贵胄家的女眷都慕名而来,原先的小作坊,就发展成了如今的大绣庄。 锦娘这个人,在京城算是个传奇人物,鲜少有人见过她本人,绣庄上下,都是她娘家兄嫂在打点,许绣忆此次前往,自然接待她的,也是锦娘的兄嫂。 五十出头一些的一个女子,身体微微发福,起色很好,和许绣忆坐在内堂,说话客客气气。 “苏三奶奶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论年岁,她都称得上许绣忆的母亲了,许绣忆对她自然也是尊敬。 “尉太太,我今日来,是有桩买卖想同你们绣庄做。” “哦?”尉淑芬吃惊了一声,道,“三奶奶难道是要做绸缎生意了?” 和她们打交道做生意的,只有一行,那就是绸缎店和成衣铺。 绸缎店供货,成衣铺取货,她能想到的,是许绣忆要入这个行。 却听许绣忆道:“隔行如隔山,我哪里做得了绸缎生意,我此番算是慕名而来,也是有求而来。” “苏三奶奶倒是说说是什么事?” 尉淑芬对许绣忆的事情略有耳闻,没见面之前就好奇是怎么个泼辣能干的角色,居然能把苏家二爷给气到分家。 见了面之后颇为出乎她的意料,这是个生相十分纤柔的女子,不过言谈举止间,却透着一股不俗和不凡。 她倒是很愿意听一下许绣忆是要求什么,若是帮得上,也愿意帮衬一把。 只听许绣忆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她初是有些吃惊,不过很快点了点头,道:“这不难办,赚钱的生意,怎能说是三奶奶有求于我呢,我们这是互利共赢。” 许绣忆觉得这尉淑芬当真爽快,心里头满意的很,起身拿了昨儿夜里晴姑娘的双面荷包送到尉淑芬手里:“这荷包是我家的大房的姑娘绣的,知道我要过来,巴巴的求我把这带过来,想叫锦娘姑姑给看看,尉太太,就劳烦您转交一下了。” 尉淑芬接了荷包,自己先看了两眼,眼睛都亮了,啧啧称赞:“好手艺,好手艺。” “尉太太,如此我们的事情就先那样说定了,我侄女好针黹,对你们崇拜的很,改日我带她来见见世面,我今日就先走了。” 尉淑芬送她到门口,许绣忆上了马车,车子往保宁堂去。 车上,金玉好奇问她:“奶奶没买东西?” “没啊。” “那奶奶到底是来做什么?” “做品牌。” 她说品牌,可是金玉也听不懂。 “什么东西?” “过上几日你就知道了,到柜面上去走一圈,我倒是想看看,我倒是要看看苏锦艺那副嘴脸,能得意到什么地步去。” 说到苏锦艺,金玉义愤填膺起来:“委实可恶,居然把药价下调,奶奶,不然我们也下调,如何也要打压打压他,不然他还以为我们怕他。” 价格战? 这绝对不是明智之举,许绣忆清楚,价格战的后果就是两败俱伤,而苏锦艺是和人合伙,这伤也能三人一起承担,她不一样,她不能拿保宁堂耍脾气开玩笑。 “到店里再说。” 店里,包括苏锦业,阿福,陈三在内的所有人,对于此事的意见,基本和金玉一样,也是说不然也压低价钱,压低两成,势必要比保安堂低。 “再这样下去,店里的生意都要给抢光了的,上几个月进了那么多的药材,若是卖不出去都要屯着发霉了。” 说这话的是陈三,他到现在还是觉得许绣忆有些急功近利,为了解约采购成本,一次进那么多的药材,这些药材如今囤积在库里,按着这个速度,加上苏锦艺从中使绊,怕是到明年也卖不光,只能等着发霉扔掉。 许绣忆听出来他话里头抱怨,也不生气,只是起身看着大家。 “压价,是不明智的,那苏锦艺正是要在价钱上击垮我们,我们压价下两成,他就会下三成,我们再下四成,他如果下五成,那我们还下不下?” 屋内鸦雀无声,账房先开的口。 声音满是担忧:“如果下了无成,我们就要折本了。” 许绣忆点点头:“折本了,那倒不如关门大吉,何苦劳心费力还不赚钱,关键是要呕死这口气,大家听着,我自有法子对付那苏锦艺,你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别慌,别气,一切都有我呢。” 她这句话极是有力量又叫人的佩服。 阿福先站了出来:“我们相信三奶奶。” 然后是苏锦业,声音不及阿福响亮,但也却很笃定:“三弟妹,我相信你。” 之后众人纷纷站出来,喊着口号:“我们相信三奶奶。” 这股激情和信任,对许绣忆来说非常的受用,她对大家点头示意:“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去做事吧,若是没客人,那就各自带带小徒弟。” “是,奶奶。” 一众都散去,许绣忆一番话,算是鼓舞了人心,便是她真的拿不出什么对策来,只要她说她有办法,大家也都信任她。 鼓舞一番士气,许绣忆对金玉道:“回去了。” 金玉出去叫备马车,她收拾了几本账本,带着出门,却见阿福面色红扑扑的站在门口。 “怎么了,还有事?” 阿福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如蚊讷:“三奶奶,你喜欢喜欢吃甜的?” 许绣忆娇笑一声,这阿福毛头青年,显然是爱慕她,不过他也只是没找到真正喜欢的姑娘而已,等到了懂得情爱的年纪,就知道暗恋和爱恋,是全不一样的东西。 虽然对于感情,许绣忆懂的也太少。 她点点头:“还好,太甜的就不喜欢。” “那这个给三奶奶。” 阿福拿了一个纸包给许绣忆,飞快说了一句:“我去忙了。” 转身便进了后堂。 许绣忆愣的看着手里的纸包,轻笑了一声。 出了门, 马车还没从后院赶出来,她拿着纸包朝着对面保安堂看了一眼,正巧苏蒋氏带着苏丽英从保安堂出来。 两厢对视,那苏蒋氏显示一愣,许绣忆以为苏蒋氏少不得要对她门口罗雀的保宁堂讽刺几句,却见苏蒋氏拉了苏丽英,也没上来,转身走了。 苏蒋氏,真是难得的发了慈悲心,没有当街给许绣忆难堪,这可一点都不是她苏蒋氏的脾气。 看着苏蒋氏的背影,她总觉得有股莫名的萧索。 “绣忆。” 她看的慌神,隐约听有人喊她,循着声音望过去,左边巷子里探出半张脸孔,是苏锦源。 许绣忆眉头一紧,苏锦源小声喊她:“过来一下。” 许绣忆挪了脚步,朝着巷子去。 这条巷子,曾是她和安承少第一次亲吻的巷子,如今同一个隐蔽的屋檐,眼前的男人却不再是以前那个。 他也有深情的眸子,他也有温柔的声音,他也有俊朗的容颜。 他喊她:“绣忆,你这几日可好?” “恩。” 许绣忆的态度十分冷淡。 苏锦源几分受伤:“你当真这样恨我,便是笑也不愿意对我笑一句,还是,你其实巴不得我真的死了才好?” “没有!”按着以往那个许绣忆的脾气,她这样的冷淡和疏离确实有些叫人觉得奇怪,她勉强扯了一个笑容,只想赶紧走,便是没有安承少,那个人也不能是苏锦源。 “绣忆,我知道以前对不起你,我以后会百倍的补偿你,我在逃亡的那段时间里,天天想着你对我的好,想着我以前的混账事,想着我怎会那么混蛋不好好珍惜你,我就想扇自己两个耳刮子。” 苏锦源说的倒是大实话,其实以前的许绣忆的,对他是好到了卑微的程度,因为新婚夜惹了苏锦源不痛快,所以之后的日日夜夜里,许绣忆在安承少面前,都是小心翼翼处处讨好,整一个将自己当作了丫鬟使。 偏是苏锦源被季红迷了心窍,娇滴滴的美娘子他完全放不进眼睛里,每日醒来睡着脑子里都是季红妖娆的笑容,还有那销魂的功夫。 他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想到若是以前自己好好做人,好好为夫,那现在保不齐也是家庭幸福美满,不用过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 看到许绣忆,这样后悔的心思就更浓。 可许绣忆,却不需要他的后悔,见他要说起以前要忏悔要懊恼要请求原谅的样子,她很自然的岔开了话题:“凶手差到了没?” 苏锦源摇摇头,不过却几分欣喜的看着许绣忆:“我捏了个假身份,扮作外省来的商人,每日乔装着出去打探我那事的蛛丝马迹,凶手是没找见,不过倒是叫我无意间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你方才大约也瞧见二嫂从保安堂出来,你难道就没瞧见她红着眼眶。” 许绣忆还真没注意到,大约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苏蒋氏会不会冲上来对她一堆嘲讽上,所以没看出苏蒋氏在哭。 她稍提起了些兴趣:“你发现了什么?” “我无意间发现,我二哥外头养了个女人,孩子都有了,是个儿子,四岁光景的样子,生的和我二哥是个活脱脱的像。我看二嫂大约也是知道这件事了。” 许绣忆闻言,吃惊不小,不过很快就觉着也没什么稀奇,苏锦艺连窝边草都吃,在府外头天高皇帝远的,他养个外室也是有可能的。 “你二哥还真是个风流种子。” 她语气里略有些嘲讽,苏蒋氏虽说人厉害了些,嘴巴不饶人,可却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女儿被丈夫情人给杀了,如今这事情过去还不过一个多月,又出了这等事,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的。 苏锦源听许绣忆这样说,面色上有些尴尬,她只怕许绣忆这话里,也有说他的意思,所以身手,轻轻将许绣忆纳入了怀中:“绣忆,我以后,只会对你一人痴心。” 许绣忆不防,就被他抱了满怀,等到要挣脱的时候,眼睛却瞥见了巷子头上,安承少冷酷没有表情的脸,她心下一酸,去很快勾起一个讽刺的笑,任由苏锦源抱着她,一动不动。 再抬眼看巷子口,早已经不见了安承少的身影,倒是金玉急匆匆的在找她,她一把推开了苏锦源。 “赶紧走吧。” 语气冷然,她看着安承少:“金玉找我了。” 方才她的不反抗,苏锦源已经当作了她是要原谅他了,心里正甜蜜着,她突然又这个样子了,他不免几分丧气。 不过也看到了金玉在巷子口上急着张望的身影,忙往屋檐下躲了躲:“那你回去吧,我改日再来找你,绣忆,我爱你。” 爱,听着怎的这样恶心。 曾经也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只是转眼的功夫却招呼也不打就消失在了她生命里。 他又回来了是吗? 他看到了是吗? 那也好,至少这样,她也能掰回一成,不做那个单方面被背叛和抛弃了的傻瓜,虽然他是脚踏两只船,而她只是假戏假做而已。 她想,他何苦用那样冷酷的眼神看她,难道他以为她不过是他三妻四妾中的一个,从里到外都要忠诚于他,如果是这样,他真是想多了。 之于感情,她有严重的洁癖,若是喷过了别的女人,就再也别想染指她。 好比那苏锦源,一个简单的拥抱,都叫她恶心。 除了巷子,金玉见她从里头出来,不觉狐疑看了两眼,却见一个男人匆匆往巷子另一头去,金玉似明白了什么,却不敢问也不敢多说。 上回有一次,店里的伙计也说许绣忆和一个男人进了巷子,然后许绣忆再回来就是半夜了。 金玉虽然不问不说,心里却通透的很,对许绣忆,不觉又是可怜,又是鄙夷了几分。 她原本以为她们家奶奶从小就是个中规中矩的人,没想到也会做这样的勾当。 可可怜还是多余鄙夷,她也知道,她家奶奶才十八,大好的年华,一个人怎能熬的过去。 她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只当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不知道,上来接许绣忆:“奶奶,上车吧。” 金玉越是平静的不问她去了哪里,许绣忆就越是明白,金玉肯定想歪了。 罢了罢了,以后再解释吧。 将将要上车,前方人群里却爆发出一阵的尖叫,然后,有人大喊:“醒醒,醒醒,有人晕倒了,有人晕倒了。” 许绣忆柳眉微蹙起,对金玉道:“去看看。” 保宁堂和保安堂,各自也有伙计跑出来,几个人到了那人圈圈边上,透过人头人脑往正中间一看,许绣忆傻了眼。 安承少! 金玉也认了出来,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这个男子生的十分俊朗,她过目便忘不掉。 更因为方才其实她以为那个巷子里高大的背影,可能是和她家奶奶认识的男人。 如今显然的,是她猜错了。 保宁堂的伙计出来的快,如今和保安堂呕着气,抢生意似的拨开人群,就把安承少给架进了保宁堂,许绣忆想回去,可脚步却无论如何也挪不动了。 回了保宁堂,她脸色异常沉重,内堂之中,苏锦业已经开始给安承少把脉。 看着苏锦业的表情由凝重渐渐舒缓,许绣忆心里不知如何,也宽了一口气。 终究,是不能够彻彻底底的将安承少当个陌路人。 苏锦业放下了安承少的手,道:“疲累所致,大约几日没有好好歇息,阳气耗损,我给他开些益气养神的药。” 说着忽然仔细端详了一下安承少的脸,大吃一惊:“这可不就是五王爷的新宠。” 许绣忆朦胧记得那天她在梨花客栈请客吃饭喝醉了,路遇安承少,后来苏锦业和苏锦艺来接他,大家是照过面。 她没有替安承少澄清他和五王爷的断袖关系,知道安承少没事,起身就要走。 苏锦业却道:“五王爷之于我们苏家有恩,绣忆,不然你先照顾好五王爷的人,我差人去通知一下五王爷,来人,送到我的房间去,绝不能怠慢了。” 还来不及等许绣忆说什么,苏锦业已经雷厉风行的把所有事情安排了妥当,许绣忆不知道是怎么的,脚步就这样跟着抬安承少的人一起,进了苏锦业的房间。 这是苏锦业在保宁堂休息的地方,屋子破有苏锦业的风格,书卷气息很浓郁。 床榻上,还放了一本翻开一半的书。 苏锦业急步上来拿掉了书收起来,又用袖子掸了掸原本就一尘不染的被褥,生怕怠慢了安承少,几次三番叮嘱大家小心点放下安承少,见安承少躺好了,他才大松一口气,叫人都出去,回头对许绣忆道:“你可是没瞧见五王爷有多疼着他,今日我们救了他一命,那五王爷必定会感激咱们,倒是也不敢承王爷的感激,算是还王爷的恩情,你在这照顾着,我去命人请五王爷来。” “大哥,我……” 也不等许绣忆说完,苏锦业已经出了门,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探了一个脑袋进来对许绣忆道,“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妥帖一些,我就回来,你把门窗关上,我摸他的脉,他染了一些风寒,虽然不重,但也不要吹风。” 说完出去,把门带上。 屋子里暗了几分,只有那下午的阳光,柔柔的透过窗户缝隙洒进来,不偏不倚的正好打在安承少的脸上,那轮廓分明的无关,在暖黄的阳光下,有几分惨然的苍白。 许绣忆坐在床边,端详着那张脸,不知不觉有些心痛。 有谁说过,爱上一个人只要一秒钟,忘记一个人却要用一辈子。 她私以为佛堂几日的清修,她已经把安承少抹出了记忆,可是若当真已经不拿这个人当回事了,为何偏要在他面前承了那个让她厌恶的拥抱,做这出戏给他看。 为何又在看到昏迷的那个人是他的时候,心口揪紧了一团。 又为何得知他只是太过疲累没有什么大碍后,松了一口气。 而且现在,为何要在这里,静静看着他的脸。 甚至,那惨白的没有血色的嘴唇,为何她想伸手去触碰。 温暖的指尖,轻轻的落在那张薄唇上,肌肤相触,心口却钝痛到无法呼吸。 她永远没有办法忘记他扬长而去的马车,没有一句告别,没有一句再见。 鼻子一酸,她一个深深呼吸,才调整好了心态,脸上堆了冷漠,伸手要抽回手指,不想那床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大掌,猛然拽住了她的手腕,疼的她呲了一声,手腕几乎要被拧断的了。 “我才走了几天。”他语气里有愤怒,极度的愤怒,眼睛布满血丝,就像是在喷火一般。 许绣忆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揉着手腕冷笑起来:“从哪天算起?那天晚上,还是你离开京城的那个下午?” 安承少一怔:“你怎么知道我离开了京城。” 许绣忆没答,不愿意同他说话:“既你醒了,我就走了。” 说完要走,安承少却揭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没走两步,哄的跌倒在了地上,头太晕了,他日夜不眠的奔回京城,只为见她一面,结果却看到那样一幕,气血上涌,如今太阳穴突跳着疼痛,一个不稳就跌倒在了地上。 许绣忆却头也不回,她知道,一旦回头,她或许就没有办法如此冷静到冷漠的和他对话,她只怕自己委屈落泪,像个小女儿家一样让自己都讨厌。 她不需要安承少看到她的狼狈,她要让他知道,他们之间的过去,她完全可以一笔勾销。 “你敢走。” 安承少头疼的厉害,站不起身来,看着许绣忆的脚步,眼光都有些散,随时都可能晕过去,却撑着最后一分清醒厉声吼道。 许绣忆还是自顾着往外,安承少猛然一拳,用力的砸在了地面上,那厚重的声音,终于唤住了许绣忆的脚步。 她回过头,吃惊的看着他拳头渗出的血迹,将地板染出一圈红色,怒了。 “你干嘛?你疯了?你有病啊。” 安承少大口呼吸,这一拳,耗了他几乎全部的力气,不过疼痛却让他清醒。 他起身,一步步走到许绣忆跟前,那滴血的手,一把扣住了许绣忆的下巴,下一刻,低下头,狠狠吻住了许绣忆的唇。 许绣忆本能往后退,后面却是门板,他压过来,将她抵在他和门板之间,灼热的呼吸,一口口发狠的送进她的口中。 许绣忆推他,推不动,口中发出呜呜咽咽反抗的声音,却都被他吞入腹中,羞辱的滋味,委屈的滋味一拥而上,她放弃了反抗,眼泪却大挂落下,咸涩的划入两人叫交叠的唇瓣,安承少终于住了口,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底一片死寂的沉默。 “绣儿,告诉我刚才我看到的不是真的。” 良久他先开的口,软了语气,甚至近乎哀求。 许绣忆倔强的抬起头:“你不是都看到了吗的?” “许绣忆!”他怒吼,那带伤的拳头,猛然砸向她身后的门,许绣忆只感觉到门板震动了一下,然后,外头有人敲门。 “三奶奶,三奶奶,怎么了?” 许绣忆咽下喉头的哽咽,道:“没事,去忙,打翻了东西,我会收拾。” 外头应了一句“哦”,然后听到有脚步声走远。 许绣忆抬起头,一双泪眸,一片清冷:“放开我。” “许绣忆,你果真是好样的。” 安承少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满都是嘲讽,听的许绣忆的心如刀割,他凭什么讽刺他,是他先的背叛的她。 她倔强的用手背抹了眼泪,再抬起头,眼底越发清冷:“安承少,你也不差。” 说完,打开了门,转身而去。 她终于明白有一句话叫不如不见。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和安承少之间,也可以有这样的剑拔弩张。 他嗜血的眼眸,几乎要将她吞灭。 而她当时的样子,应该也是毫不示弱。 她只但愿以后和安承少,再无交集,原本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走到一起就是一种错误,如今她知错了,她真的知错了。 第六十九章 我们私奔吧(甜虐甜虐的) 许绣忆以为和安承少,这样算是彻底的走到了分手,她大抵是想不到,当日的夜里她才躺下,安承少竟又偷偷进了苏府。 他站在她半开的窗前,面色依旧惨白,一双黑眸,带着几分伤痛死死的看着许绣忆,许绣忆坐起身来,隔着窗户和他对视,谁也没有先说话。 良久,安承少推开窗户,翻身而入,一个跨步走到许绣忆跟前,不待得许绣忆做出反应,他整个欺身上来,将许绣忆压在身下,如同疯了一般吮吻许绣忆的唇瓣。 他口中,有浓浓的酒气,显见的,他喝了酒,还喝了不少。 许绣忆不敢挣扎的太大,只怕惊醒了隔壁耳房的金玉银玉,她只死死的闭着嘴,抵死不让他的舌头滑进来。 一双素手,抵在两人胸膛之中,用力推拒。 安承少却猛然抓起她的手,高高拉至她的头顶,用近乎强迫的力道压着,不叫她动弹。 他的手掌滚烫,宽厚,握着她的手,她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看着他另一手,灼热的滑入她的寝衣,然后,触上她的柔软,疯狂了一般揉捏,几乎弄疼她。 “安承少,放手。” 一股屈辱之感油然而生,她眼底俱是愤怒和恨,眼眶红了。 他凭什么这么对她。 她眼底的泪水,却没有唤回他的理智,也或许他是真的喝的太醉,醉到没了神志。 大掌肆意的在她身上游走,三五下的将她的衣裳扯的稀巴烂,然后,发狠的吻,遍布了她的全身,他啃咬,吮吸,如同野兽一般。 许绣忆挣扎,反抗,却像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她的眼泪,终于因为这样的屈辱开始决堤的落下,安承少的理智,在那一挂挂晶莹的泪珠中,终于渐渐回归。 他停了动作,松开了她的手,她立刻如同受惊的小鸟一样卷起被子躲到了床脚,抱着膝盖咬着牙齿,倔强又可怜。 安承少伸手,想抹去她眼角的泪,她却嫌恶的躲开脸,安承少心头一痛。 “对不起。” 他说了三字,起了身,走到窗边:“以后再不会了,许绣忆,以后再也不会来扰你了。” 他说完翻窗而去,一切就像是做了一个噩梦,只那凌乱了一地的破衣裳却在告诉她,这不是一场梦。 安承少实实在在的来过,实实在在的差点对她用了强,许绣忆心头委屈的紧,此生第一次恋爱,尽要以恨收场吗? 抱着膝盖,她伸手捣住了脸,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痛苦,两行清泪顺着指缝落下,她呜咽着,肩膀一抖一抖,看上去哪里还有平素里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样儿,分明是个楚楚可怜的小女人。 她哭的极为伤心,直到金玉在外头敲门,她才忙抹干了眼泪,下床匆匆收拾了一滴衣裳,然后换了一件寝衣,才去开门。 屋子里虽然收拾过了,可是金玉还是眼尖的瞥见了凌乱的被褥,以及许绣忆通红的眼眶,半开的窗户。 她是个顶顶聪明的人,原本是先过来问问许绣忆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哭着,这会儿她明白,大抵是不用问了,她于是只说了一句:“听见奶奶哭,做噩梦了吧,过来陪陪奶奶。” “昂,做噩梦了,不用,你去睡吧。” 金玉点点头,对许绣忆温暖一笑:“过两日北相镇有个庙会,听说会有皮影戏的班子来演出,奶奶以前很是喜欢看戏文,我们一道儿去听听,今年不知道唱的是不是新曲儿。” 许绣忆也只是点了点头。 应了一句:“好。” * 六月十二,京城北面的北相镇又迎来一年一度盛大的庙会。 一早上府上的小姐奶奶们就兴奋起来。 平素里这些大户人家规矩重,小姐奶奶们随意是不能出去露面的,但逢年过节还有庙会灯会的,大家却都是得了解放,可以出去逛逛瞧瞧世面。 那庙会又是顶顶的热闹,琳琅满目的商品,接踵摩肩的人流,还有就是小姐们都爱看戏文,庙会上的戏文,可比平常去戏园子看的好看许多。 戏园子的戏文多数规矩,就算是个情情爱爱的,也唱的含蓄。 庙会上的戏文就不一样了,天南地北的段子,信手拈来的唱,有讲寡妇偷情的,有说小姐书生私奔的,也有说讲丫鬟公子成就姻缘的,都是比较八卦的段子,听着趣味足。 许绣忆以前做小姐的时候,是很爱看庙会上的戏文,不过每每听到这些段子,心里头却多是不屑的,瞧不上这种“苟且”的爱情。 自然,那是以前的许绣忆,一个中规中矩大户人家出来的闺阁小姐。 如今的许绣忆,听着那些咿咿呀呀的段子,倒是觉着里头描述的爱情甚美。 她坐在人堆里,买了个茶座,喝着三文钱一杯清茶,听着五文钱一出的戏文,忽然觉着人生若是如此也潇洒,好过宅门大院里关死了一辈子。 今日这出戏,唱的指腹为婚的两个娃子,长大后却各自有了中意的人,偏是家里却要撮合两人在一起,结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违,两人成了亲,却是各自的看不顺眼,闹出了许多鸡飞狗跳的事情,整个一对欢喜冤家,看到在做的人捧腹大笑,许绣忆也笑的合不拢嘴。 她已难得有这样的笑容了,所以金玉看着十分高兴,悄声在银玉耳朵边上道:“去打听一下是什么戏班子。” 银玉点了点头,起了身挤过人群往戏文台子后面去。 许绣忆回转头不见了银玉,好奇问道:“银玉呢?” “叫她去打听是什么戏班子唱的,回头好请到府上唱几出,正也解解老太太的馋,老太太生病许久,连看个戏文都没力气出来。” 许绣忆想想,也没说什么自顾着接着去看戏,笑的咯咯的。 “五王爷,看,五王爷来了,五王爷身边的,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男宠啊,听说就是因为这个人,五王爷放过了许家的少爷。” 许绣忆本是好好看着戏,闻言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转过头去,正好与武墨照了个正面。 武墨对她微微颔首一笑,她也行了个点头礼,目光再往后一些去,正是安承少,不知是否是她错觉,只觉得安承少瘦了些,面色冷酷到让人不敢靠近,和许绣忆记忆里那个温柔的男子,大相径庭。 安承少也看到了她,只是目光却淡淡的挪开,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这个人。 她心里微微一痛,很快的又抹去这一瞬间的痛楚,转回头继续若无其事的看戏文。 只是为何,原先精彩的捧腹大笑的段子,如今却是勉强的连嘴角都没有办法抬一下。 “金玉,走吧,天色不早了。” 她起了身,金玉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这戏文都要收尾了,怎不把结局看看完。 不过她说要走,金玉也不会违拗,跟着起身:“是,奶奶。” 看戏文的人甚多,茶座这里虽然空档一些,但是每张桌子挤的密密麻麻的,要越过这些人走出去,着实费力。 许绣忆小心看着路,却还是叫一只伸出来的脚绊拉一下,眼见着就要跌倒,一双温暖的大掌,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回头正要道谢,近在眼前的,是安承少没有多少表情的面孔。 他的手已经抽了回去,眼睛没有看她,继续顾自己看戏,就好像刚才拉的,不过是个陌生人。 许绣忆心头微涩,果然和安承少之间,只剩下形同陌路,或许,还有恨。 她也没道谢,倒是金玉认出了安承少,颇为好奇的看着许绣忆和安承少之间的“形同陌路”,多嘴压着声音问了许绣忆一句。 “这个人奶奶不是认识吗?” “不认识。”许绣忆说的很快,也很冷,她大约是没看到,安承少身形一怔,表情一片铁青,眸子深处,隐隐痛楚。 出了戏棚子,银玉不知道问个什么要问这样久,街面上人山人海的,若是没入了人群里怕是银玉就更难找见了,许绣忆于是站在戏棚子门口,吩咐金玉进去看看银玉有没有出来。 她在戏园子门口等着,远远的就瞧见了她的嫂子。 钟雅琴家逢变故,许绣忆有所耳闻,初时还怕她父兄受到牵累,不过好像听说五王爷特地求情,礼部尚书也公私分明,皇上并未牵累。 许绣忆有心想回去看看,但那阵子她和安承少的破事弄的她心力憔悴,如今遇见钟雅琴,便觉着自己太没道理,总归要给钟雅琴道一声歉。 钟雅琴是来看戏的,许绣忆又站在戏棚子门口,自然一眼就瞧见了许绣忆。 她脸上颜色温婉,大约是事情过去也有一些时日了,并没有见到悲苦的之色。 许绣忆上前同她招呼。 “嫂子。” “绣忆,你怎在这里?”钟雅琴对许绣忆很是温和。 许绣忆微微一笑:“刚看了一出戏出来,在等我丫鬟,嫂子一个人来的,怎不见我哥哥。” “他就过来,遇见一个要好的同窗,在后面聊着,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愿意听他们说那些文邹邹的东西,就先一路瞧着逛着过来了,刚演完一场了?” “还没,还有个尾巴。” “你怎不看完了。” 许绣忆微微一笑:“天色不早了,这结局是个如何,大抵也能猜的到,就不看了。” “我听祖父说,你甚是喜欢看戏,或许今日能遇见你也不定,果然他老人家说的没错。” “呵呵,嫂子,前些日子本是要回家看看你和祖父,左右抽不出功夫,真是抱歉了。” 钟雅琴闻言,脸色稍微有些哀伤,不过很快扬起了笑容:“我也没事,不用担心我,我父亲回了老家,公爹私下里给了不少银钱,够我父亲在老家安享晚年的,就是往后不大见得找了。” 她倒是豁达,许绣忆安慰:“我爹是顶顶开明的人,大约每年会许你回去老家探一次亲的。” 钟雅琴点了点头,戏棚子里敲锣打鼓起来,钟雅琴吃了一惊:“这是演了一场结束了,还是要开始新的一场了?” 许绣忆以前常看戏,对这锣鼓声不陌生,道:“这锣鼓声,是演了一场了,不会立刻开始下一场,这种戏班子,戏子就那几个,唱了一场也累了,要歇息个半盏茶的功夫,再唱下一场。” 钟雅琴始才放心,却又免不得几分嗔怨:“你瞧你哥哥,说了叫我先过来等会儿,这架势都是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了。” 许绣忆轻笑一声,金玉银玉也正出来,许绣忆于是和钟雅琴告别:“那我先走了。” “别介,你哥哥不定什么时候过来,他这个人,一遇见喜欢的事情,就能说个半晌去,在家里也是终日待在书房里,我猜他估摸着没个一时半刻都不会过来,不如你陪我会儿,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戏。” 钟雅琴的表情有些怯生生的,往戏棚子里看了看,那黑压压的人头,着实有些惊了她:“这么多人啊,会不会有偷儿混进来了。” 之前钟雅琴家里出事,许绣忆也没回家关心关心,对钟雅琴始终有些愧疚,如今钟雅琴一个人在这里,求着她留下陪她会儿,不是什么难为的要求,许绣忆看了一眼戏棚子,黑压压一群人,捡着一个偏僻一点的地方坐,大约也看不见那个人。 于是点了点头,对金玉银玉吩咐:“在这里等我哥哥,若是来了就叫他进来找我们。” 金玉银玉应了声“诶”,就在门口等。 许绣忆带着钟雅琴进去,钟雅琴胆子忒小,也或许有密集恐惧症,见到人多她一脸惊恐的样子,好似生怕这些人吃了她似的,一双手紧紧拉着许绣忆的手,倒是叫许绣忆发笑。 这样怕,那索性也别听了。 她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带着钟雅琴找了个茶座,唯独余下两个座位,和人拼着座,前面是黑压压的人头,不过戏台子搭的高,还是看的很清楚。 下一出戏文的牌子已经挂了出来,叫天仙配,倒是不知道和董永七仙女的天仙配是不是同一出。 一坐下,钟雅琴听周边人在讨论上一处的剧情,听的兴致盎然的,就缠着许绣忆叫许绣忆给她说说上一处讲了什么。 许绣忆不好拒绝,就详详细细的给钟雅琴说了一遍,正好说完了,台上的天仙配也开场了。 果然,钟雅琴说的没错,许岚清是要和人聊到天长地久去,都过了这许久了还没来。 她也只能暂时陪着钟雅琴。 人很多,密密如织,那个人,彻彻底底的淹没在人山人海里,眼不见,心也便不烦了。 戏台上的天仙配,咿咿呀呀唱的不是董永和七仙女,不过故事情节和董永七仙女也差不多,就是仙凡相恋。 钟雅琴初还时时提防着周遭有无坏人,戏文一开,她整颗心都给勾了过去,看的眼睛都不眨巴一下,那股子专注,瞧得出她很喜欢看。 许绣忆心里却总是静不下来,戏文唱的什么她都只听了个大概,钟雅琴偶尔和她讨论两句她也应的有口无心,她只等许岚清赶紧来接她的班,可是左右的等,都长了两幕了,许岚清却依旧不见个踪影。 她想若是再等,钟雅琴不急,她也要急了。 可是钟雅琴死死拉着她的手,她也走不了。 许绣忆大约不知道,其实许岚清早就来了,只是找错了桌子,瞥见了安承少和武墨,然后,负气走了。 * 那日他口出伤人话,事后总也想找个机会同武墨解释清楚,可是武墨却没他这个机会,一直避而不见。 他也不能硬闯五王爷府,只能每日在武墨上下朝必经的路上等候,可哪里知道,武墨索性连朝也不去上了,告病在家。 他终于是想尽法子翻墙进了五王爷府,赌了他许岚清的名声和清誉做了这样无品格的事情,好歹是见到武墨,结果见到的却是武墨和安承少笑饮对酌,想谈甚欢。 那样的眼神表情动作声音,丝毫也没有在安承少面前掩饰女儿家的身份,他终于知道了,外界盛传武墨有了新欢才不要了他,这个新欢尽然是安承少。 他和安承少因书画结缘,也算是知己相交,如今却看到自己的知己成了自己心心念念女人的新欢,他当即掉头就走,心头愤郁痛楚至今不得消。 他用了这些时日,终于说服自己忘记武墨,前情往事,就叫他随风散去。 他也开始温柔对待钟雅琴,想把一颗心都放到钟雅琴身上,今日才会陪着钟雅琴出来赶集看戏,只没想到又会遇见武墨和安承少,他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病,只觉得那个戏棚子叫他心里痛的没法呼吸,也不管钟雅琴还在看戏等他,甩袖就顾自己走了。 如今已经走出了两里地,就要走回护国公府,他才猛然想到钟雅琴,可是再叫他回去见那一幕,他心里着实受不了。 左右两难间,他还是折返了身,想到戏棚子门口等着钟雅琴出来吧。 * 一场戏唱到落幕,许岚清也没有回来,钟雅琴之前把全副心思放在了跌宕起伏的戏文上,这会儿看完戏才恍然觉得时间过了很久了,天都快擦黑了为何许岚清还不来,脸色不好看了。 “你瞧你哥哥。” 她年岁毕竟也不大,没那样的沉稳,左右等不到人就在许绣忆面前抱怨起来:“他大约都把我忘了。” 许绣忆都不知道怎么给许岚清开脱,许岚清真是有些过分了,害她也白白在这戏棚子里压抑了一个时辰。 “不然我们走吧,嫂子,哥哥或许是有事耽误了。” “哎,他总也对我不上心,便是在家里,他也……” 钟雅琴忽然自怨自艾的叹息起来,说了半截子又打住,脸上原本还神色飞舞的,这会儿落寞的很。 许绣忆大概知道,钟雅琴和许岚清,大约并不恩爱,这也不难想见,许岚清成亲当日那模样,一看就知道这门亲事许岚清只是成了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只能笑笑:“往后日子还长呢,嫂子若是还想看一出,那我还陪你,看完了我送你回家。” 钟雅琴看了看戏台子,又看了看门口,点了点头:“再等等吧。” 许绣忆闻言,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做什么贴心,如今又不知道要耗多少时光在这里。 在这戏棚子里,她气都有些喘不顺了。 只要想到东南方向某个桌子上坐着安承少,她心底就一股股的冒着不痛快。 偏生她自己“贴心”在先,如今也只能再陪一段。 * 许岚清听到一场戏文落幕了,零星出来几个人,却没见着许绣忆和钟雅琴。 他又不想进去看看,偏生金玉银玉又让苏家的大奶奶叫走搬东西这会儿都没回来,他只能继续在门口等。 等了会儿,又有人出来,他抬眼看,却是安承少和武墨,带着两个随从,说笑着出来。 准确而言,是武墨说说笑笑,安承少淡淡表情听着。 在门口见到许岚清,武墨的说笑戛然而止,她怎也没有想到,她对他处处避而不见,如今却会在这里看到他。 想到许岚清那日所言,心头如同梗了一截子稻草一样,沙沙的难受,鼻子也酸了酸,她却把眼泪掩的极好,对许岚清点头示意,疏离一笑,然后再转过头,甜笑着看着安承少:“我饿了,吃什么?” 许岚清只觉得刺耳极了,他是压着极大的冲动,才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下揪过武墨的手,质问她到底什么意思。 对,她到底什么意思,一时让他觉得她十分爱他,一时却又让他以为她水性杨花。 看着安承少,他心里满是妒嫉。 安承少俊朗不凡,是个女子都会被他迷倒。 安承少又文武双全,才学见识一点都不在他许岚清之下,甚至这些年走南闯北,视野比他更是广袤。 想到这些,妒嫉之心直折磨的他要发疯。 偏是武墨还在那不知死活的刺激他,她尽然拉住了安承少的手。 “我好饿。” 安承少的目光,原先都是落在屋子角落一个娇小的身影上,也没看到许岚清,如今被武墨一拉,他才收回了目光,眉头微微一紧,眼角也顺势的瞥见了许岚清。 他没给武墨面子,他不愿意同武墨演这场戏。 一把抽回手,他淡漠一句:“饿了你就去吃饭,我走了。” 武墨气急败坏的看着好不配合的安承少,为了让许岚清死心,她都做出那样她自己都觉着恶心的撒娇举动了,偏生安承少这样不给面子。 许岚清也是一怔,不过怔忡之后心底更痛,她永远习惯这样倒贴吗? 他那样讨厌她的时候,她用尽手段想要得到他。 如今安承少也如此讨厌她,她是不是还要用对付他的那些手段,来得到安承少。 想到武墨把对自己的心,全部都转到了安承少身上,他那一颗濒临妒嫉疯狂边缘的心,再无法压抑,猛然上前一把拽住了武墨,然后,近乎是拖着往前走。 好在,天色已黑,人头攒动,也没人认出他两人来,安承少看着武墨被许岚清拖走,一日未见笑容的脸,终于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意。 * 许岚清连拉带拽的拉着武墨进了一个胡同,胡同里一片漆黑,前头是一道墙,显然是个死胡同。 一把将武墨往前甩去,武墨站不稳,踉跄一下,撞在了墙上。 许岚清心头一疼,有些懊恼自己的粗暴。 不过想到武墨和安承少的亲昵举动,就有发了疯,将武墨一把抵在墙上,一双黑眸在夜色里,闪着火焰,燃着愤怒。 “王爷这是喜新厌旧了吗?” 武墨被他说的十分委屈,却昂着脖子倔强道:“那又如何?” “你……” 她简直是要气疯他。 他努力控制,才没做出过分的举动,只是怒火中烧的低吼道:“你把我当什么?玩偶吗?喜欢多少时候不惜一切手段,不喜欢的时候可以弃之不顾?” 武墨心里咯噔一下,眼泪却很快掉了下来,哭的好不委屈:“谁当谁玩偶,你这样说什么意思,是你自己说的,就算我是个女人,你也不会喜欢我。” “我那是头脑不清楚。”许岚清怒吼一句,然后,整个巷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 他终于说出口了,他终于承认,心里有她。 其实,他早该承认的,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一片麦浪里,还是男儿身的武墨吻上他唇角的那刻,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她。 他一直不愿意承认,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断袖,严谨的家门规矩,不允许他做出那样离经叛道不顾世俗的乱爱,所以,天晓得当他知道武墨是个女子的时候,那种后悔,痛苦,信息,雀跃混杂在一起的复杂心情。 也是天晓得,当他说就算你是个女子,我也不会爱你的时候有多违心和后悔。 这些天他一直想见她一面,今日终于见到了,很好,她成功的激的他发了疯,一股脑儿的把藏在心里的话尽数说了出来。 只是,还有什么用,她早已爱上了旁人。 几分落寞的松开了武墨的手,他和她,早已经错过了爱情最美好的时候。 “你走吧。” 他开口,声音几分涩然,心里头堵的发慌。 黑暗中,有一双手,轻轻的抚上他的面孔:“如果我是女人,你会不会喜欢我?” 她的声音小小的,轻轻的,脆生生的,挠的人心里痒痒的,就先霸着这个声音听一辈子。 既已经说了,许岚清便再也不想藏着自己的心思,便是被她拒绝了,也是他活该,是他先把她推的远远的。 “就算你不是女人,我也喜欢你,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上了你。” “真的。” 武墨的声音,明显在颤抖。 许岚清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道她这句颤抖的真的,包含的是吃惊,还是欣喜,又或者是满不在乎。 “你还记得那年我家人送我到乡下避你,在那片麦田里?” 武墨低低了一声:“记得。” “我总忘不掉你踮起脚尖闭上眼睛亲我的模样,不过你放心,这些记忆,只是我一个人的,你不需要成为负担,你对我做的说的所有事,我都不会告诉别人,安承少是个很好的人,我祝福你们。” 许岚清涩着嗓子说的这话,说完就落寞的转了身,往外去,身后,却传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然后,一个温暖的身子,撞上了他的后背,显瘦的手臂,从他的身后环了过来,紧紧的,将他拥在了怀中。 “王爷!” “不要叫我王爷。”她在哭,声音哽咽,许岚清一阵心疼。 “别哭。” 他转过身,把她抱在怀中,笨拙的安慰。 她的眼泪却止不住的落,哭声也渐渐大起来:“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嫁给你,我也不想耽误你,你成亲那天晚上,我的心都碎了,我只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我知道你要抱着别的女人睡,你要对别的女人说我爱你,你要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我连呼吸都痛。” 许岚清呆住了,少卿,捧起了武墨的脸,细细的吻去她的泪珠,却大约不知道,自己的眼眶也是一片潮湿,有泪水落下,混着武墨的泪珠,滑入两人交叠的唇瓣,那样苦涩。 “我不能嫁给你。” 武墨哽咽的嚅嗫着,许岚清狠狠吻住她,不想听这些叫他心痛的现实。 冗长的吻,若是可以到天长地久去该有多好,这一分一秒,都是珍惜,武墨在喘息的空隙,哭着俯在许岚清的耳边道:“要了我吧,我不能嫁给你,至少能做你的人。” 许岚清身子一僵,下一刻,一把将武墨抵在了墙上,细碎的吻,如同雨点一样落在了武墨脸上,脖子上,耳朵上。 “墨。” “求求你,要了我。” “墨墨,我们私奔吧。” * “绣忆,你看这书生和小姐可真是勇敢,居然私奔,回家一定要和你哥哥说说这出戏,若是我,除非是顶顶爱一个人,不然决计不会抛下一切和他私奔的。” 又是一幕落。 不知为何,听到私奔两字,许绣忆心里头,有些淡淡的伤。 “是啊,除非顶顶爱一个人。” 曾经,她也这样不顾一切的爱过一个人。 ——题外话—— 这几天懒了,每天就更8000,明天开始恢复10000+ 第七十章 倒霉 许岚清终还是没出现,曲终人散,钟雅琴脸上满是落寞。 许绣忆要送她回去,走到戏棚子门口,金玉银玉依旧在门口等着。 看到许绣忆和钟雅琴两人出来,金玉银玉不免吃惊。 “奶奶,怎就你两人,清爷呢?” 许绣忆闻言,也是微微一惊:“怎的,我哥哥来过?” 说完,朝着钟雅琴看过去,见钟雅琴的眼眶泛着红。 金玉是个顶机灵聪明的人,大约明白了什么,低声回答了一句:“奶奶进去不多久,清爷就过来了,后来大奶奶正巧路过,叫奴婢们去搬东西,奴婢们给清爷说了两位奶奶在里头看戏。” 这样一说,那钟雅琴的眼泪就要落下来。 许绣忆也不知该说什么,她只能安慰:“许是哥哥没看见我两人,这黑压压的人头,我两又座的角落,他见不着我们,以为我们从后门出去了。” 金玉也忙道:“见清爷进去找了,奴婢们走的时候,清爷都还没出来。” 钟雅琴这才将将的收住了一脸的委屈,不过大抵心里还是不好受,道:“他若是用心找,岂能找不见我们,再说我这个时候了还没回去,他也该出来再找找。” 许绣忆忙替许岚清赔不是:“是我哥哥的不是,回头我说说他。” 钟雅琴却道:“别,哎,算了,再不回去,恐怕他真要着急了。” 许绣忆也不明白钟雅琴心里这会儿想的什么,可见钟雅琴似乎不忍责备许岚清的样子,就知道钟雅琴必是爱极了许岚清的。 许绣忆点点头,叫金玉把马车牵到镇门口,和钟雅琴往镇口走。 到镇口有不小一段路,钟雅琴始终是一脸郁郁不欢,索性银玉是个活泼性子,说起了苏李氏买了好多东西,又说晴姑娘在街上帮了个小孩云云的故事解闷逗乐,钟雅琴好歹脸上有些笑容了。 * 送了钟雅琴回去,夜色已深,寻常时候早已经上床了,不过今日赶集,这个点人们陆陆续续才回来,街面上依旧热闹着。 许绣忆想着既来了,索性把团子接回去,前阵子苏锦郁和她闹团子的事情,她总也不放心接孩子回家,加上许家老太爷又喜欢团子的紧,孩子就在国公府上住了一阵。 满打满算的,也有一个月了,许绣忆甚是挂念团子。 和钟雅琴进了府中,才知道许岚清尚未回来。 钟雅琴脸上的表情几分复杂,担心的看着许绣忆:“该不会真是以为我们从戏园子后门出去了,就满世界的找我们吧,这天都黑了,你哥哥他怎还不见回来,余伯,你差几个人去找找。” 看钟雅琴对许岚清的这份心,许绣忆叹又是个痴心女子。 她安慰了钟雅琴几句,就去看团子。 团子这几日由奶娘带着,住在老太爷那,许绣忆去看老太爷,顺道把赶集买的几件玉器玩意儿一并带了进去,老太爷还没睡,在临摹一个字帖。 见到许绣忆,颇为惊喜。 “丫头,怎大晚上的来了,也不着人通报一声。” “祖父,送你,这是谁的字,写的可真好。” 老太爷从许绣忆手里接了那几件玉玩,喜欢的很,边把玩边走过来。 “谁晓得是谁的字,我就觉得这一手字,苍劲有力宛若行云流水,越看越喜欢就想临摹学学,是从你哥哥书房里拿的,大约是哪个字画名家的,你哥哥素来喜欢收藏这些,哦,下头有落款,我眼睛不好看不清,你瞧瞧是哪位大家之作。” 许绣忆笑着过去看,却在看到落款的那一茬,笑容有些凝固。 “谁的?我这双昏花老眼,依稀就看到一个安字。” 许绣忆忙是缓过神,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出了那三个字:“安承少。” “安承少,名字听着怎如此耳熟呢?” 老爷子呲了口气,拧了眉头细想,许绣忆目光在那副字上停留了一番。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字,果是如同她祖父说的,苍劲有力,宛若行云流水。 不愿意同他再也任何的联系瓜葛,这个人,便只是提起,都觉得心里头难受的紧,她于是岔了话题。 “团子呢?” 许家老爷子一听到宝贝曾外孙女,就像个顽童一样。 “早上打破了我的琉璃尊,骂了她两句,你说这奶娃娃,还真是个人精,一天都没理我,怎么哄也哄不好,晚上吃晚膳的时候,我喂她,她扭着脑袋不让,这会儿奶娘带着睡去了,我还在想法子明天怎么讨好她呢。” 许绣忆噗哧笑了起来,没心情开阔了一些。 忽然也不想把团子带走了,看着许老太爷这样喜欢这个孩子,这是这孩子的福气,也是这两人的缘分,于是道:“我去看看她,好几天没见着了,这几日总忙,大约还要在祖父这叨扰几日。” “我是巴不得你不抱走呢。” 老太爷笑嘻嘻道,一副顽童模样。 许绣忆记忆里,这是个十足疼她的人,所以见着许老太爷,虽心里清楚不是自己的真爷爷,却也是暖洋洋的。 “我父亲大约睡下了,祖父,你也赶紧睡,都说了眼睛不好,晚上还点着油灯临摹字帖。” “这不是看着这幅字喜欢吗,你喜欢吗?不然爷爷做主,送了你。” 许绣忆一怔,忙道:“我不懂欣赏这些。” 许老太爷却十分坚持:“拿走拿走,你哥哥这几日总是恍恍惚惚的,少个一两件东西他也察觉不到,这可是个好东西,往后等到团子大了,你就让她练这样的字,人说字如其人,字潇洒,人必也潇洒。女儿家的,本就不该过分约束,就像你,你爹爹把你教的规规矩矩的,在我看来,倒不如现在好,活活泼泼,精精干干,多好。” 许绣忆一笑,许老太爷已经卷起了画轴,然后,将卷轴送到了许绣忆手里:“拿去吧。” 许绣忆退却不了,只想着一会儿出了府,找个地方把这字画给丢了,他的东西,她一概不要,这字画,还有那金玉满堂,能丢的丢,不能丢的,她也压在箱子底,一辈子都不会再去看。 看了团子,睡的呼呼,许绣忆坐在团子床边,眼底一片温柔。 奶娘过来小声问道:“奶奶是来接姑娘回家了吗?” “我忙着,也没的功夫照顾团子,就先留在这里,我会多花些时间来看她,你照顾好她。” 说完起身,走了两步又回来,俯身在团子白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才真的走了。 想着该去和她父亲打个招呼,却得知她父亲去二王爷府上赴宴了,她于是就朝许岚清房间去,想去和钟雅琴道个别。 还没进去,在外头就听见钟雅琴哭着,哭声虽是压抑,却在这样静谧的夜晚,清晰可闻。 许绣忆微微叹息一口,许岚清今天确实是过分了。 她安慰钟雅琴说许岚清或许是以为她们从后门走了,所以到处寻她们呢。 可是那个戏棚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后门。 钟雅琴这会儿不知道哭什么,许绣忆在她房门口踌躇一番,终究是对女子的眼泪素手无策,就叫丫鬟去说一句她走了,然后,出了许府。 * 回到苏府,已是夜深,许绣忆一路有些恍恍惚惚,脑子里零零星星的片段,不知道是些什么。 一忽儿她想到她在办公室打电脑游戏。 一忽儿又想到她高考时候因为迟到不让进去,她母亲威胁考官说不让她进去就跳楼。 一忽儿想到小时候和表哥去摸鱼,结果差点淹死。 一忽儿又想到了安承少。 这样恍恍惚惚回到苏府,进了房间,她才发现原本打算丢掉的画轴,居然还抱在怀中。 金玉打了洗面水来,见她有些失神的看着那卷画轴,小声问道:“奶奶从老太爷那得的?” “恩,不用忙了,你和银玉今日也累的够呛了,赶紧去歇息吧。” 金玉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走,先给她拧了帕子伺候了她净面,这才带上门出去。 许绣忆稍稍打开那卷轴,看到卷轴左下角笔触分明三个字——安承少,心里就揪疼了一下。 不是她不够潇洒,只是终归那样深的爱过,怎是说忘掉就能忘得掉。 深深吐出一口气,她把卷轴合上,才上了床。 睡的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在触碰自己的脸颊,细细的痒,微微的暖。 她想大约是做梦呢,继续睡安稳过去,天大亮了许绣忆才起来,昨儿着实是累着了。 金玉银玉早已经起床,见她起来就给她布了早饭。 肉糜粥腌萝卜丝,她吃了一半却没胃口了。 “奶奶怎不吃了?” “今儿有些热,吃不下去,撤了吧。” 金玉闻言,就询问道:“给奶奶弄些冰来吃吧。” “不了,热归热,还没到那时节,回头把肚子吃坏。” “奶奶下午还去赶集吗?还有两日呢。” 想到那人山人海,想到昨天在戏棚子里的煎熬,她就抬起手:“不愿意去,你两若是想去,就自己去,正好帮我办点东西回来,昨儿光顾着看戏,什么正经东西都没买。” 银玉脸上露了兴奋之色,原本昨天就遗憾,在戏棚子门口守了半天,又帮大奶奶搬东西搬了半天,到投来一点闲逛的空都不得,她还想买些胭脂水粉呢。 “奶奶要办什么?” 她欢快的问道。 许绣忆其实什么也不想办,苏府还能缺个什么,她只是想叫金玉银玉心安理得的出去玩会儿。 于是,随口报了几样,金玉银玉一一记下,许绣忆又道:“坐了马车去,回头东西多不好拿回来。” 金玉银玉应了声,就欢欢喜喜的出去,许绣忆轻轻一笑,忽想到昨天带回来的卷轴,往屋子里看了一圈,那金玉丫头还是银玉丫头,尽然挑拣了一个好处,把字给挂了上去。 她眉心一紧,起身走到画作边上,踮起脚尖要够下来,却发现有些难度,于是寻了一个板凳,踩了上去。 板凳是金玉给她洗脚时候坐的小矮凳,又小又窄,她踩上去垫起脚,板凳不稳,她整个人往前跌了下去,重重的摔到了边上书柜上,几本书和砚台掉了下来,砸了她一头一脸,额角都被擦皮了皮。 她疼倒抽了一口冷气,手腕大约是跌下来的时候撑了一下,扭伤了。 她疼的用力的甩。 倒霉。 怎这两日如此不走运,但凡是和安承少扯上了关系,她就免不得要受伤,心伤就算了,如今身体也受伤,她是造了什么孽。 懊恼的看着那副字,她脸色气的通红,再没有力气爬上去,她觉得手腕要脱臼了。 这会儿苏锦业也不在家里,她无处寻医,只能靠自己,好歹她前世也是个外科大夫。 手腕没脱臼,大约只是用力过猛扭伤了。 她银牙紧咬揉了揉,好歹是能动了。 走到铜镜前,额头上有个细小的血口子,不深,血却已经顺着眉毛滴在了她衣衫上。 她洗了帕子按住,然后翻出珍珠粉,往伤口上撒了些,心里头越发觉得生气,气着气着,自己就在那红了眼眶。 揉着手腕,她一口口用力的呼吸,才能把这些眼泪都憋回去,她不愿意再为那个人,多落一滴眼泪。 用了小半盏茶的时光,终于让自己平复了些,她起了身,打开衣柜换了套衣裳,想着晚上等金玉银玉回来,就叫她们把这字给拿下来丢了去,至于她,不愿意和他的字待在一个房间。 她想,过去大房那坐坐去。 去了才知道,大房又去赶集了,屋子里就剩个丫鬟守着。 许绣忆转而回来,才发觉自己真是个悲催的人,尽连个说句话的朋友都没有。 于是便想去拜拜佛,上次上千佛寺的时候,百无聊赖的也把一日给度过了,今天也去那虚度一日,她虽不信佛,不过佛门之地确实清净,能让人平心静气。 没有要轿子和马车,她自己徒步去,额头上的伤口,她简单处理了一下,就把头发放散了下来,斜斜的遮住伤口,余下的长发,只用一条粉色的缎带在腰后系了一个蝴蝶结。 她是多久没有梳这样随性的发型了? 似乎,许久了。 * 千佛寺,许绣忆跪在如来佛像面前,不是来许愿的,也不是来还原的,只是单纯想听听梵音,静静心。 有小和尚从边上走过,好奇的看她,大约是她的发型太过奇特。 谁也没认出来她就是上次来过的苏家三奶奶。 午膳时间,寺院会给香客派斋饭,这斋饭不是免费的,却也不贵。 许绣忆给了银子,和寥寥几个香客在长桌上用膳,忽然的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五王爷。 这世界可当真小,两日的功夫,接连的遇见了五王爷两次。 头一次或许不算稀奇,毕竟大家都去赶庙会,可今日是在千佛寺上,人们忙着赶集哪里有功夫来求求神拜佛,居然又能叫她遇见武墨。 武墨没看到她,也或许是她的长发遮住了半边容颜,发型又如此的随意散漫,武墨没认出是她来。 武墨拿着饭,径自往她禅房的方向去。 上次来他就说过,那是千佛寺特地给她劈的禅房,她是千佛寺的俗家弟子,偶尔会上山来修行修行。 那个房间,他也请许绣忆吃过饭。 遇见若说是缘分,可这武墨自己端饭就是稀奇了。 他可是堂堂一个五王爷。 许绣忆看着武墨消失,面色微微有些疑惑,不过很快也没多想,继续顾自己用膳。 她想,今日该不会那么倒霉,又要遇见安承少吧。 罢了罢了,她打算,吃了饭就赶紧的下山回去。 不想回家,也可以回娘家去。 吃了斋饭,许绣忆就下山了。 她是去的护国公府,一回去才知道许岚清昨儿夜里没有回来,不光如此,到此刻已是第二日的正午了,许岚清还是不见踪影。 国公府多急疯了,到处派人在找。 许绣忆一回去,许愿就拉住她的手:“正要让人请你,赶紧的陪陪你嫂子去,家里头现下已是够乱的了,你嫂子那边哭哭啼啼的不休,我心烦的很。” “爹爹,可要我叫店里面的人帮帮忙?” 许愿摆摆手:“你店里头的人也不认得你哥哥,且先不要把事情弄大,如今你外祖府上也得了消息,四处派人去找你哥哥了,就不知道你哥哥会不会是在哪个朋友家里头喝醉了,到现在还没醒来。” “当不会吧?”许绣忆道,“就算是喝醉了回不来,那家人也该差人来通报一声。” 说完,又怕许愿过分担心,道:“也保不齐是出城了,来通报的人还没到。” 许愿点头,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虽说许岚清一个七尺男儿,又一身武艺,可是遭难是防不胜防,许岚清从未彻夜未归过,他真的怕,怕许岚清遭遇了不测。 他稳着心,知道自己不能先乱了,对许绣忆道:“陪着你嫂子去。” 许绣忆点点头,进了后院。 * 山下,护国公府找许岚清是找的要发疯,山上,许岚清却只愿所有人都忘记了他,忘记了武墨,好叫他两在这千佛寺,厮守上一辈子。 他是愿意抛弃一切和武墨私奔,可是他也知道武墨有太多的牵挂和放不下。 而他,冷静之后又何尝不是被牵绊着脚步,动弹不得。 苦情的鸳鸯,最后选择了到千佛山上短住,武墨放他从后门进来,潜入这间禅房后,就再没出去过。 昨儿夜里,他已经和武墨行了周公之礼,佛门清净之地,如此行为虽是亵渎,但是他没有办法抵抗武墨的美丽和主动。 她处子之身的芬芳,引诱的他抛却了所有的顾虑,一夜承欢,他将她从女孩变成了女人,如今刚用过午膳,两人又是一番云雨,云收雨散,武墨躺在他的臂弯,指尖轻轻的在他胸口划着圈圈。 “我要问一件事,你可不要生气。” “恩。” “我好,还是钟雅琴好?” 许岚清闻言,猛一把将武墨压在了身下:“你是说什么?” “就是和你那个,你更喜欢我,还是喜欢钟雅琴。” 她心里其实涩的不行,也后悔怎不再自私一次,把钟雅琴也给拦截了,这样许岚清就是她一个人的了,如今,她的身份,却是连个妾都不如, 若非她天生的乐观脾性,想到这些必定要红眼圈了。 就算没哭,她眼底也有化不开的难过。 许岚清低头咬她肩头,细细啃吻。 武墨捂住了嘴巴,不敢发出难耐的轻吟。 “便是这样的举动,我也没对她做过。还有这样的,我也没有做过。” 许岚清说这,吻上了武墨的唇,蜻蜓点水,浅啄一下。 武墨红了脸,还是觉得羞赧,虽然该做的都做了,她多年的夙愿得偿,可是见着许岚清,就是 连个呼吸里,都是羞涩。 听许岚清这样说,她心里甜滋滋的,却又不信:“你骗人,你们都成了婚。” “谁说了成亲了就必定要这样?” 他说这又亲她一口,武墨咯吱一笑,满目娇羞:“干嘛非要说一句做一下的。”说完,又满怀期待的看着许岚清,“你真的没亲过她?” “那日你走后,我喝的酩酊大醉,闹了酒疯,我醒来之后才知道,我心里头早已经有了你,旁的女人,我是一概都不可能喜欢上了。钟雅琴是很好,只是我不喜欢,便无论如何也舒服不了自己和她同床共枕,墨墨,我和她,什么都没发生过。” 武墨闻言,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不知道是欢喜的,还是激动的。 许岚清吻上她的唇:“虽然对不起她,但是我庆幸我最美好的夜晚,是给了你。” 武墨伸手,主动攀上了许岚清的脖子:“我也是。” “我许岚清在此发誓,今生今世,只有你武墨一个女人,若是染指其他女子,便叫我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不要,岚清,我只要你心里有我那就足够了。” 武墨伸手点上了许岚清的唇,不许他继续往下说。 许岚清一双深情的眸子看着武墨,将武墨深深纳入怀中,道:“我许岚清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作假的,我爱你,墨墨,我断不会做出让你伤心的事了。” 武墨喉头微微哽咽,甜蜜之中去,却带着一丝苦涩。 若是她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那该多好。 ——题外话—— 谁有我悲催,8点就勤勤恳恳开始码字,结果停电了,后台码字木有保存有木有,伤心死了有木有,差点要哭了有木有。 今天的万字更,我对不起你们了,就只有这6000了 第七十一章 暖夏 直寻到天黑,许家人几乎把整个京城翻了个遍,却是遍寻无果。 许绣忆陪着钟雅琴,那许钟氏的一日中哭了好几次,午膳晚膳都没动,许绣忆也或许是心里担心着急,也没这个胃口吃饭。 等到午夜,钟雅琴终于是倦极,一手撑在桌子上就睡着了,许绣忆叫丫鬟把钟雅琴小心放到了床上,沉沉一口叹息,出了钟雅琴房间。 许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许绣忆自然是不能就这样回苏家去,白日里她已经差人回家说了,说她要在娘家过个夜。 如今这一夜过去了半夜,却依旧不闻许岚清的讯息。 许家家教严谨,便是那许岚清要在外头过夜也该派人回来说一句。 许绣忆心里隐隐不安。 回房的时候路过她父亲的书房,见里头还点着灯,想着大约是她父亲还没睡,敲门进去。 屋子里,昏花烛火下,许愿面色十分之沉重,一夜之间像是苍老了几岁一样,满面倦容。 许绣忆上前,轻轻的给他揉太阳穴。 ”爹爹怎还不睡?” ”你哥哥还没有消息,为父怎么睡得着。” 可怜天下爱父母心,许绣忆想到了自己母亲因为自己高考迟到老师不让她进考场,居然以死威胁老师,就红了眼眶。 ”爹爹歇会儿吧,许一会儿就来消息了,不是派人出城了吗?或许哥哥是出城了。” ”我只愿你哥哥不要出什么事,不然我有何面目面对你死去的母亲。你所嫁非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你哥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 许愿心里也有很多的苦,至少平素时候从来不轻言,今日许岚清两宿未归,不知去向,他担惊受怕,如今一颗心也是脆弱的很。 许绣忆安慰:”哥哥一身好武艺,爹爹莫要太担心,大约是在哪里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 ”哎,你嫂子呢,睡下了吗?” 许绣忆应了一声:”睡下了。” ”你也去睡吧,你也累了一日了。” 许绣忆点点头,却不放心许愿:”给爹爹熬一盏参茶来吧,爹爹喝了就歇下,明日或许就有哥哥的消息了。” 许愿点点头,沉沉叹息一口:”该着的地方我们都找了,就只有你哥哥那个朋友安承少家在哪里不知道,等到明日天亮了,我再叫人去四处打听打听,保不齐他知道你哥哥在哪里,集市上有人瞧见你哥哥和那安承少在戏棚子门口照过面。” ”是吗?” 许绣忆微微一惊,很快又陷入了纠结之中。 她要去找安承少问问吗? 那个人,她本是不愿意再见的。 看着许愿沉重的脸色,她终还是下了一个决心。 * 许绣忆从许愿房间出来,就叫下人备了轿子,朝着城东而去。 白日里热闹的街巷,在这样寂寥的午夜里,万籁俱寂,只剩下那一乘轿子,几个有条不紊的脚步声,朝着城东而去。 拐了两道弯,走了一盏茶功夫,就到了城东一片,许绣忆叫轿子停在了安宅附近,并未让人随行,自己熟稔的拐入了一条小巷。 站在那扇门前,她百感交集,伸手轻轻拍了拍门,可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为何要亲自来,大可以把地址告诉了下人,叫下人过来问一问。 想着于是转了身,她委实不愿意和安承少照面。 只是,刚要走,门却应声而开,她转了头去,柔和的月光下,那个男人俊美的容颜就这样闯入了她的视线。 大约是才起来的,他衣裳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长发如墨,几缕滑过肩头,慵懒的垂落在胸口,见着她,他无疑是吃惊,眼底里,更多的还有欣喜。 ”绣儿。” 他脱口而出,以为她终归是难忘旧情,转而在看到许绣忆冰冷如霜的面庞后,心底一疼,那样的容颜,可不是相思的容颜,那般疏离冷绝,只用一个眼神就将生生将他推开了十万八千里。 ”你有没有见过我哥哥,知不知道我哥哥在哪里?” 她语气生冷,果然是他多想了,她午夜来找他,只是为了许岚清。 许岚清不见了,他却一点也不吃惊,他大抵猜得到许岚清现在是和谁在一起,自然,他是不可能告诉许绣忆的。 他只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白来了一遭,许绣忆淡漠的道:”若是看到我哥哥,就告诉他家里在找他,让他赶紧回家,再见。” 冷冷的语气,没有过多的感情。 说完,她转身便走,全不顾那扇门里的男人,眼底一片深深的酸楚和伤痛。 只是几日的功夫,那沧海桑田的感情,却成了过眼烟云。 安承少如何也不信,他怎甘心。 ”站住!”他出身,语气已是极力压抑,才没叫他的痛苦和愤怒显出半分来。 许绣忆停了脚步,却没回头,冷冷淡淡道:”还有什么事?” ”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了?” ”恩!” 安承少眉宇之间哀伤和疼痛,便是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疼,只许绣忆,背对着他,态度冷漠到底。 她甚至觉得讽刺,是谁对不起谁在线,他真以为和他睡了一两次,就从身到心,都要属于他吗? ”那个人,有那么好吗?” 他咬着牙问。 许绣忆淡淡一句:”是。” ”那你对我,可曾爱过?” 许绣忆冷笑一声,回的干脆利落:”没有!” 这只是两个字,却也是两把利刃,戳的安承少心口一个巨大血口子,那血奔涌不止,决堤而出,痛的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他终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低沉的说了三个字:”你走吧。” 许绣忆昂起头,深深呼吸一口, 这巷子里的气氛,叫她压抑,她是端着衣服冷漠的神态,才能勉强让自己不失控。 听到他说你走吧,她头也不回大步往外去,想要逃离这条叫她压抑的巷子,只是,走了还不到两步,手臂猛然被一扯,整个人猝不及防的往后跌去,撞进了他的怀中。 她抬眸,怒视着安承少。 ”你做什么,你最好放开,不然我喊人了。” 安承少眼底都是痛,浓到化不开的痛:”许绣忆,你怎可以这么狠心?” 狠心,是谁先狠了心,是谁先对谁无情,是谁另有新欢,是谁不辞而别。 她烧了一肚子的火,他是凭了什么,还敢在她面前这样的装。 好,既是他要装,她就狠狠的撕碎他的伪装,让他知道,在这段感情里,到底是谁欠了谁。 ”安承少,你放开我,我狠心,你和秦烟欢好的时候,你可想过是谁在对谁狠心和残忍,还是安承少,你从一开始就抱着三妻四妾的态度,把我当作你的一个宠妾,那我告诉你,你做梦。” 安承少明显怔忡在了远处,良久,才吐出了几个字:”你说我和秦烟,欢好。” ”哼,安承少,何必再装,终归我已无所谓了,你想如何就如何。” 许绣忆说着,一把抽回了自己手。 他那一把拉车极重,白日里受伤了的手,疼的厉害起来,她揉着手,抬头冷冷看着安承少:”你我之间,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对我来说,是场噩梦,你若是觉得是场美梦,如今也该醒了,再见。” ”绣忆!”安承少一个箭步挡住了她的去路,有风吹过,吹来阵阵莲香,他的发丝,随着那徐徐的清风,扫在了许绣忆的脸颊上,那般的温柔,一如曾经的他。 大约是风迷了眼,许绣忆只觉得眼眶有些微微的犯潮。 他还想怎样,他伤她的,还不够多吗? 如今,尽是连个最后的体面都不肯留给她吗? ”让开。” ”绣儿……” 他凭什么这样喊她,他不知道,这原本甜蜜的呼喊,如今却叫她恶心。 ”你让不让开。” 她抬眸,眼神转了伶俐。 那遮盖着额头伤痕的长发,偏向了一边,露出那一小角的伤口。 安承少眉心一紧,忽而猛一把将许绣忆打横抱起。 许绣忆受惊,就要喊,双唇却被安承少堵住,就这样被他”劫持”回了家,抱紧了房间,丢到了床上。 他房间里,有一股浓浓的酒气,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酒瓶子,衣裳散乱了一地,地上还有一堆陶瓷的碎片,可谓是一片狼藉。 许绣忆从来没有想过安承少的房间是这样的,他那样清清爽爽一个人。 不过这会儿她没的心思关心他的房间,她只想知道,安承少这个王八蛋要做什么。 难道是要霸王硬上弓,许绣忆发誓,若是他敢用强的,她便于他拼命,她愿意的时候,这是男欢女爱,她不愿意,便是抵死不从。 她正想着如何和安承少拼命,他却只是坐在床边,看着床上一脸警惕的许绣忆道:”绣儿,我的傻绣儿。” ”你才傻。” 许绣忆真是佩服自己这时候还有心情和他斗嘴。 安承少的眼眸,落在了她额头的伤疤上,心口微疼:”怎弄伤的?” 边说着边伸手过来,许绣忆一把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要你管,你最好放我走,外头的人等不到我,必会寻进来。” ”那我便索性叫全天下都知道,你许绣忆是我的女人。” 许绣忆一怔,只听他声音低了下来,略几分性感的嘶哑。 ”那日,是骗我的吧?你面对我而站,那个男人抱着你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你脸上的不愿意,你是看到了我,所以才故意做出那样温顺的姿态是吗?” ”你想多了。” 许绣忆挪下了床,不想和他在这样一个随时都可能发生”故事”的地方说话。 他也没拦着,只是在她起身的时候,也跟着起身,双手环绕过她的腰肢,将她轻轻纳入了怀中。 ”绣儿,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只有你一个人,我不知道是不是秦烟私下里找过你说了什么或是你听了什么流言蜚语,绣儿,我只要你,也只爱你。” 该死的,心居然会微微颤抖了一下。 索性,脑子还是灵清的,她是不会相信的。 ”你放开我,安承少,别让我恨你。” ”我宁可你恨我,也好过对我不理不睬,冷冷冰冰。” 他灼热的气息,喷吐在许绣忆的脖颈,许绣忆只觉得难受的紧,痒痒的。 她挣扎,他却抱的更紧。 ”你放开,安承少你个王八蛋你放开我。” ”秦烟自杀了。”他忽然开口,许绣忆瞬间愣住了。 半晌,才听安承少淡淡的说:”她割了手腕,就在我去找你的那个晚上,所以我失约了。” 许绣忆断没有想到,秦烟割腕了。 安承少当不会拿这个开玩笑,他不至于为了在她面前撇清和秦烟的关系,就说这样谎。 她怔忡了,安承少继续道:” 她以死要挟缠着我,日日夜夜的不许我离开半步,让我和她一起回关外,绣儿,我用了四天的功夫,将她送回去,又快马加鞭的回来,我很想你。” ”四天。” 许绣忆这才想到,从流着泪目送安承少不辞而别到再见安承少,似乎真的只有四天的光景,她当时心里太痛,全没有去想四天的功夫,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京城和关外之间,走一个来回。 便是日夜不休,快马加鞭,这四日的功夫,也是紧凑不大够用的。 想到日夜不休,就又想到了那日安承少昏迷在街头,苏锦业说了,是因为过度疲累,元气耗损才晕厥的。 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曾几何时,初见安承少,他伤成那般都清醒的挺了过去,他那样的体格,除非是过分的折腾,不然怎至于晕倒这样严重。 所以,真的如他所言,他和秦烟之间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她误会了? 他抱着她没,感觉到她的身子终于渐渐柔软,低声在她耳边道:” 绣儿,你不理我了,我便觉得连活也活不下去了,这几日,我终日买醉,只有如此,我猜能将你忘却,可是,越发喝醉,你的身影便越清晰,没有你,我活的如同个行尸走肉。” ”你骗人,昨儿你可还看戏看的高兴呢。” 许绣忆大约是脑子短路了,才会在这样的时候,和他斤斤计较这些。 她愿意说这些,愿意和他这样计较,安承少心里,满都是欣喜,他知道,她必定是相信他了。 他已是受够了和她相识却做陌路折磨。 他只是一开始没有想到症结不是在他不辞而别,而是在许绣忆以为他和秦烟好上了。 他伸手抱紧她,失而复得的感觉甜蜜了他整颗心,便是整个人,也好似泡在了蜜糖缸子里,喝着蜂蜜却醉了。 他自小到大,从未有过如此美好感受的,也只有许绣忆,能叫他如此。 ”绣儿,我除了你, 是断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和你相遇,是一场美梦,这辈子我也不愿意醒过来。”' 这心情,当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许绣忆似发自本能一样的相信他。 其实仔细想想,秦烟那天的脸色是不大好。 而且细细想,若是秦烟真的和安承少好上了,以秦烟的脾气,大约早巴巴的跑到她面前,昂着骄傲的小脸,少不得耀武扬威一番。而不会等到她恰好上门,秦烟才”顺便”和她道别。 她相信了安承少,更是因为,本能力,不想怀疑。 她终究是对他,陷的很深了。 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哎!” 她沉沉叹息了一口。 安承少掰了她的身子过来,问道:”怎么了?为何叹息?” 许绣忆摇摇头,伸手轻轻抱住了安承少。 安承少身子一僵,而后紧紧的,回抱住了许绣忆。 这样抱着半晌,许绣忆先松开的安承少,误会解开,雨过天晴是好,但是她那一声叹息,叹息的是她和安承少,终归不能好好在一起。 秦烟那般极端的爱除掉不算,她这里,也是麻烦重重。 她要如何告诉安承少,苏锦源回来了。 还是,就如昨日戏文里一样,不然和安承少私奔了算了。 可人生毕竟不是戏文,她们彼此都有太多的牵绊。 她若是走了,要至许家于何地。 原本她也不觉得自己对许家人的感情有这样深,直到许岚清不见了,许愿那般着急,她也是心急如焚,她才发现,亲情,是刻了骨血里的,那个许绣忆虽然香消玉陨了,但是她的情感都还在。 比如对苏锦郁的恨,对许家人的爱。 陡觉和安承少的前路弥漫了烟雾,就算两人努力手牵手往前走,可是究竟哪里才是康庄大道。 安承少不知道她这些心思,他只知道许绣忆同他重修于好了,如此,一切都会开朗起来。 他紧紧抱着许绣忆,亲吻她的额头。 许绣忆抬起头,看着他:”我该走了,我家轿夫真的在等我。” ”你哥哥,你不必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虽说不好把武墨和许岚清的事情告诉许绣忆,但见许绣忆晚了还在着许岚清,他也心疼。 许绣忆那样聪明的人,在这句话里听出了什么味道,蹙眉看着安承少。 ”你是不是知道我哥哥在何处?” 安承少眼神闪烁一下,心里终归不想瞒着许绣忆,却也不好说的太明白,于是道:”他过几日大约就会回去,你只管和你家里人说他随我去关外了,给家里送过信,大约是没送到。” ”我哥……”许绣忆见安承少这样闪烁的言辞,心里忽然想到一个人,却不敢确定,只是试探问道:”……是不是和五王爷在一起?” 安承少神色微微有些异样,许绣忆明白了。 ”五王爷把我哥哥劫持了?” ”绣儿,不是那样,有许多事情,我如今还不能告诉你,你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你只管照着我说的回了你父亲就是,我保证,三天内,我会让你哥哥回家。” 他这话说的,许绣忆不禁浮想联翩,难不成,她兄弟也成了断袖? 安承少在为难的,是怕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说,她知道也是徒增烦恼,如此说来,就是八九不离十她哥哥和五王爷好上了。 想到这,她不禁一阵恶寒,可却也不是古板守旧的人,小心避开这个话题,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想着还是觉得别扭。 ”我知道了,我走了。” 她要走,安承少恋恋不舍的抱着了她:”额头怎么了?” 说到额头,气不打一处来。 这几日和安承少怄气,但凡遇见和他有关的东西就是倒霉。 如今这叫她处处倒霉的本尊就站在她面前,她不禁抬手,一拳抡在了安承少的肩膀上:”还不是你害的。” 安承少着实觉着愿望:”我怎舍得伤害你。” ”你好端端的送我哥哥一副字做什么,我家祖父见是好东西,就偷了来给我,我原本要扔掉, 一路拿着恍惚着就拿回家了,早上起来,丫头帮我挂了起来,我垫着板凳去摘,就摔了下来。” 安承少闻言,直有些哭笑不得。 ”算来还真是我害的,往后我再也不随便送字给人了,疼吗?” ”头不疼,手疼。” 她一说,安承少想到她方才揉着手腕的动作,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满目歉疚:”我方才有些失了理智,弄疼你了。” 许绣忆见他这样担心歉疚的模样,终”噗哧”笑了起来,心情也好了一些。 ”不是你弄的,早上摔下来拿手撑书柜,扭伤的。” 他拉了她的手,放在掌心,撩起她的衣袖,才见她的手腕有些异样的腹中,心疼的蹙眉:”方才我那一拉,该很疼吧。” ”你还说。” 许绣忆嗔一句:”记你一个大过。” 他笑道:”我会用一辈子来偿还。” ”谁稀罕。”许绣忆调皮一句,冰释前嫌,这感情失而复得,于她而言,更是珍贵,她在安承少面前,也不想总做出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态,原本她的性子就是十分活泼的,只是叫苏家大宅禁锢了这份性子,她想在安承少面前,做个原原本本的自己。 安承少少见许绣忆这样伶牙俐齿的调皮,喜欢的很,低头亲她,本也不是活泼的性子,却叫她带的活泼起来。 ”难道你是觉着一辈子不够?那三生三世,如何?若是还不稀罕,再加三辈子。” ”呵呵!凭嘴,好了,我真要走了,再不出去,我家轿夫该去报官了。” 没有她,一日宛若一个春秋。 可和她在一起,一个春秋却也觉得像是一日那样不够用。 半个时辰,也是不短,可是他却觉得是弹指间。 他恋恋不舍,便附在她耳畔道:”明天晚上我去找你。” 许绣忆原本想答应,可是猛然想到那天晚上给安承少等门,等到的确实苏锦源,她只怕安承少和苏锦源照了面,于是推道:”别,我这几日住娘家。” 本能的,不想让安承少知道苏锦源回来了。 ”那我何时才能再见到你。” 他问。 许绣忆看着他深情期待的眸子,不想叫他失望,于是道:”明天,城外五里亭,我们去郊游吧。” 安承少眼睛一亮,点头:”那明日,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 * 除了安宅,上了轿子,许绣忆想到安承少,嘴角渐渐勾起了一个弧度。 轿子摇摇晃晃,她靠着闭上了眼睛,轿子走了多半个时辰,她睡的浅,却迷迷糊糊中做了好多个梦。 梦中,有一片一望无际的牡丹花海,她在花间起舞,安承少为她抚琴,琴声悠悠,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她们两人。 ”姑奶奶,到了。” 猛然被轿夫的喊声惊醒,扰乱了那美好的梦。 揉揉惺忪的睡眼,出了轿子, 刚过了四更天,许绣忆回了房,躺在床上,想着把方才的梦做圆满了,迷迷澄澄的睡着,却是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秦烟满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厉鬼一样嘶吼着让她把安承少还给她,梦里,她和苏锦源生了一个孩子,安承少满目憎恶的看着她。 然后,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她睡的一直不踏实,公鸡啼鸣,她就被惊醒来,想到那一夜噩梦,着实没了这心情继续睡觉,便叫丫鬟伺候了自己起床。 起床后才记起,昨儿夜里回来,竟是忘记了要同她父亲说一句许岚清过两日就会回来。 如今,她父亲已经去上朝了,她便只能等着。 这一等,一个晌午就过去了,等到许愿回家的时候,已是午膳时间,许绣忆满心惦记着今日和安承少的约会,才想到她们也忘记了说到底是什么时候见面,安承少可别早早去了,不然白白一个上午等着,许绣忆必要过意不去。 许愿下朝回来,脸色越发的凝重,许绣忆点了一盏茶进去书房,他朝服也还没换,一个人坐着。 许绣忆以为他是在担心许岚清,于是忙道:”昨儿我去安承少府上找了安承少,他告诉我哥哥随他的车队去关外了,因为车队走的匆忙,所以只派一个小厮来家里通报,大约是那小厮得了银钱没把事情做好,家里才没有得到消息。” 许愿闻言,面上一喜,心也安了下来。 许绣忆心头庆幸许愿居然相信了。 不过喜后,许愿眉心又纠结起来。 ”绣忆,为父有一件事情要同你说。” 看许愿这样表情,许绣忆忙是正襟危坐:”父亲,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说来丢脸,为父自认老实本分,除了你母亲,从未在外面沾花惹草过,可上月在街上不小心撞了一个女子,因为撞的有些的重,就带了去医馆看病,好生道了歉,关心了几句,结果没想到那个女子居然是户部家的妹纸,三十七岁了,还未出阁,是个老姑娘。” 许愿惹了桃花了,许绣忆大抵猜到了七八分。 ”该不是那户部家的老姑娘,想要进我们家门?” ”早上户部大人就叫了我喝茶,我没想到他是为自己妹妹提亲的,真是说来丢脸,为父如今也没个打商量的人,户部意思,是要请皇上赐婚,你说皇上若是真应了这荒唐事,为父的脸面还往哪里放,不晓得的人的,定然以为我和那户部老姑娘早就好上了。” 许愿是个极重声誉的人,他又发十分记挂许绣忆和许岚清的母亲,这几年一直没有续弦,如今这桩事,对他来说虽然说是一件喜事,但是他本人若是不愿意,这喜事就成了麻烦事。 许绣忆对此,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是道:”那户部怎好意思把个老姑娘塞给爹爹。” ”你是不见那女子有多丑,面若大饼,长满了麻子,身形肥大,不说旁的,她身上还有一股子狐臭味,我如今只但愿户部说让皇上指婚,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这门亲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 ”真的那么丑?” ”不然如何能耽误到今时今日三十七岁,你母亲三十七岁的时候,你和你哥哥都能满院子跑了。可惜你母亲过去的早……” 忆及故人,许愿伤怀,许绣忆记忆中也有那个温柔女子的记忆,跟着怀念起来,道:”爹爹,皇上也不是糊涂的,岂能乱点鸳鸯谱,你只管放宽心。” 她这是宽慰许愿,许愿也只但愿如此。 许绣忆看着外头日上三竿,不敢再耽搁时间,便起了身:”爹爹,哥哥这次回来,你可得好好训训他,再怎么向往关外的蓝天白云,也不该走的如此匆忙,嫂子那里,爹爹你叫人去说一句,我去我保宁堂看看。” ”去吧,你以前连见个陌生人都害羞,如今都能撑起一个家,你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必也欣慰,去吧。” 许绣忆点点头,出了书房。 一刻也不敢再耽误,她叫了马车送到保宁堂,然后换了马车直奔城外五里亭。 远远便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等在那,八角重檐的古亭,有茶香顺风送来,许绣忆的心突突的跳起来,嘴角,浮上了一抹暖暖的笑意。 他大约是真的等久了,都自己烹上茶喝了。 踩着青草往那背影走去,她尚未靠近,他已经转了头过来,一袭白色长袍,长发松散,他脸上,有温暖如春的笑意,还有,宠溺深情的眼神。 第七十二章 老小姐 不知他来了多少时候,许绣忆一脸的歉意。 “我迟到了。” 他却全不在意,轻轻将她带入怀中。 “我愿意等。” “如果我不来呢?” “那我就等到天长地久去。” 心头一暖,她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一双水眸晶莹剔透。 “天长地久是多久?” “你说呢?” 他俯身,吻她的唇瓣,他嘴里,有浓浓的茶香的。 终归这五里亭也是有人来往的地方,不好过分亲热,一个小吻,两人都是意犹未尽,许绣忆起了身,对安承少道:“游湖去,如何?” 安承少都依她。 “好。” 五里亭附近就是一个白塔湖,初夏的日头还不算毒辣,风气吹动阵阵涟漪,那整一个湖面,就像是落了金子一样,波光粼粼,一叶小舟,泛舟湖上,他准备充分,连糕点酒水都有。 小舟是问船家买的,船上有一张小桌子,他撑船,大约不是这方面的能手,把船撑的歪七竖八,不分东南西北,许绣忆边泡茶,边取笑他。 最后穿在湖心停住,他似被打败了。 “索性不动吧,让风把我两吹回去岸边。” 许绣忆赞同。 “不然鬼打墙的,猴年马月才能回去。” “我没学过,关外只有沙漠和草原,没有船。” 关外大约是他的家,许绣忆忽然发觉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茶还在煮,她托腮看着他,大眼睛扑闪扑闪。 “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家,你家里还有谁?” 他微微一怔,随后轻笑道:“原本有一个母亲,前两年因病故去了,如今我独身一人。” “你爹呢?” 许绣忆脱口问道。 安承少摇摇头:“我爹早我没出生前就死了。” “对不起啊。” 许绣忆没想到,安承少父母都亡故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承少就是个孤儿了。 她不禁生了几分疼惜,伸手握住了安承少的手,想要给他家人的温暖。 “我如果和你回关外,你会带我去沙漠,去草原吗?” 安承少眼底满是温柔宠溺。 “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我有一匹马,叫乌木儿,我想你会喜欢。” “乌木儿,呵呵,我想到曾经有个英雄,他马的名字,也带个乌字。” 安承少显然来了兴致,事实上只要是她说的事,他都有兴趣听。 “那匹马叫什么?” “乌骓,是戏本子上,你们关外应该不听戏,你大约不知道,这是一本英雄美人的戏,那里头的英雄,就有一匹乌骓马。” 她想把她们那个世界,一点点讲给她听。 关于历史,关于她。 项羽和虞姬的故事,是她曾最羡慕的爱情,你若不离,我便不弃,就算结局凄凉,但是与君黄泉共赴,此生无求。 她把这个故事说给安承少听,安承少听的入迷,不知道是她讲的太好,还是因为她太美。 “那最后呢?” “这已经是最后了,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最后的晚餐,虞姬自刎,项羽被逼至乌江,最后也自刎了。” “话本子还会演这样的悲剧?” 许绣忆轻笑一声:“虽是悲剧,却是流芳百世的故事,我倒是羡慕这样的爱情,生死相随。” 安承少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你愿意于我,生死相随吗?” 许绣忆一怔,随后笑道:“你看着可不像短命鬼,保不齐我比你先死。” 她是玩笑,他却无比认真:“你若是离开我,就算阎王地府我也会追去。” “呵呵,好,你厉害,阎王都怕你,喝茶吧,茶都凉了。” 安承少伸手,修长的手臂,隔着小桌子抚上许绣忆额头上的伤疤:“那天那个男人,是谁?” 许绣忆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安承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痛快。 见许绣忆似乎不愿意回答的样子,他自己挑起了话题,自己又草草的话题对付了过去:“你就是长的太美了,那日晚上,若不是我正巧路过,我都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以后要是有人再敢不顾你的意愿占你便宜,我非要废了他不可。” 许绣忆生硬的一笑,这样美好的湖光山色的,她实在不想辜负,见安承少大约是把那天箱子里的苏锦源,当作了非礼轻薄爱慕她的男子,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喝茶吧,你有带吃的吗?我有些饿。” 安承少把带来的篮子打开,篮子下层是几碟糕果,都是五芳斋的,那水晶芙蓉糕,就是早早去排队也未必买的上。 肚子是饿,可当东西真的拿出来,她倒也没了胃口,只是象征的吃了几口,又觉着甜腻腻的怪是难受,喝了一口茶漱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怎么不吃了的?” 安承少问道。 她摇摇头。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天热,总不大爱吃东西。” “是不是病了,有没有看过大夫?” 许绣忆轻笑一声:“看什么大夫,我家里现成就有一个,应该不是,我身强体健,能得什么病,或许是叫那苏锦艺给弄的头疼的,加上前几日你的事情。” “是我不好,无论如何我也要想法子给你送个信才是,可是亲眼实在缠着的我太紧,她又时时拿死来要挟我,总归她父亲对我有恩,我……” “瞧你,慌的,我又没说你什么,我知道了,我相信你。我前几天憋气,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大约过几日就会好了。” “那苏锦艺,又想了什么招对付你?” 安承少问道。 许绣忆耸耸肩:“不提他,扫兴,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他。” “绣儿。” “怎么了?” 他欲言又止, 半晌,才摇摇头:“没什么,别太累,你对苏家没有责任,等我的事情一做完,我就带你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 许绣忆只是一笑,没说什么。 夕阳西下,船只飘飘荡荡的也到了岸边,一大片的火烧云,照的那整个西边天空就像是镀金了一样。 层层云朵翻滚,凉风阵阵来袭,卷起两人的长发,在两人的身后,肆意纠缠。 时光如此短暂,若是没有分离就好。 可是终究要回去。 两人沿着湖边往回走,走的都满,便是一刻的功夫,也想珍惜。 牵着手,他的掌心温暖。 “绣儿,为了绣个荷包吧。” 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要个荷包,许绣忆的女红针黹,其实也是一等一的厉害,毕竟家里从小就把她往个贤妻良母来培养的。 “ 你想要什么花样的?” “你选吧,我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再荷包的夹层里,放一小簇你的头发进去,这样就算不能时时见着你,能感觉到你的一星半点,也是好的。” “呵,我知道了,你到京城来,到底是来做什么事?” 她不过是随口问问,他却并不愿意回答的样子。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大约用不了多久了,为了你,我想加紧脚步。” 许绣忆点点头:“哦。” 心里终归起了一个疙瘩,她直觉安承少办的这件事情必定不如他所说那样时间简单的事情,他三缄其口的不肯和她说,该不会这件事,是什么坏事吧。 可是看安承少,她想她多想了,安承少就不是那种会做坏事的人。 和安承少回去,天色刚擦黑,许绣忆依然住在娘家,当天晚上和许愿聊了会儿,许愿依旧在发愁那户部家老小姐的事情。 许绣忆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丑,看把她爹爹发愁的,她安慰了几句,见许愿面色好一点才回房。 甫一回去,就看到钟雅琴在她房里,看样子是在等她。 见她回来,站起了身走过来。 “绣忆,你知不知道你哥哥是和谁去的关外?” “安公子的商队啊,父亲没告诉你吗?” 许绣忆问。 那钟雅琴红了眼眶:“你快别骗我了,我都看见了。” 许绣忆心里咯噔一下:“你,看到什么了?” “公爹告诉我你哥哥随着商队出发去了关外,我就想着你哥哥去关外肯定吃不便,寻思先备些平常他最爱吃的糕点,等他回来。我下午出门去五福斋了,我瞧见了,虽然遮着面,但那身段,那背影就是你哥哥的,打死我也不会认错,他,他……” 钟雅琴说着哭起来。 许绣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和一个女子在一起,也是遮着面,我瞧不清是哪家的姑娘,两人手牵着手,如果说我可能认错了背影,可是你哥哥小拇指上有一个小小的刀伤,我瞧的仔细,就是这个位置。” 许岚清文武双全,舞刀弄枪的也受过一点伤,许绣忆都不曾知道许岚清小手指那有一个刀伤,可见钟雅琴对许岚清的细致。 只是,她不明白许岚清怎么会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照理说,许岚清不是该和五王爷在一起吗? 难不成,五王爷为了避嫌,尽然为她哥哥着了红妆。 她愕然。 钟雅琴压抑着哭:“我其实早就知道你哥哥不喜欢我,你大约是不知道,从成亲到今日,他,他都不曾碰过我,绣忆,我做女人,是不是做的很失败?” 钟雅琴会对许绣忆说这些,确实心里憋的委屈有一定的原因,可是很大一方面,大概是源于的许绣忆的丈夫也是这样的人。 外头有个相好的女人,对许绣忆从来不上心,外头都说,苏锦源新婚夜半夜就离开了家,之后再也没有在新房里过过夜。 她私以为,她和许绣忆有共同话题, 是同病相怜。 许绣忆其实真的吃了一个大惊,她不知道许岚清和那五王爷感情居然这么深,深到不能发生正常的男女关系了。 她能说什么,她只能安慰:“嫂子,事情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可有看到,我哥哥和那个女人去了哪里?” “买完东西,就上山拜佛去了。” 拜佛,难道是…… 陡然想到那个夜晚,在千佛寺遇见五王爷亲自端饭回房,难道是因为房间里藏了什么人。 而如果真是这样,这什么人,显见的就是她的哥哥许岚清。 “你说,我爹爹出事那会儿,我要去拜佛求神,你哥哥却总是推说忙不肯陪我去,如今……” “嫂子,这件事我先求你不要和爹爹说,你知道,依爹爹的脾气,非得活生生把哥哥打死了不可的,这样,这件事我会让哥哥给你一个交代,我想办法召见他,带他回来给你赔不是。” 钟雅琴想着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在京城无亲无故无依靠的,她也不能闹腾,就算是许岚清外头真有女人了,她也只能忍气吞声。 如今见许绣忆还愿意给她做个主,她才将将收住眼泪。 “你哥哥实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只只愿他不要断送了自己的前程,他明年就要科考了,不要为了个女人,耽误了正经学业。” 钟雅琴是怕许岚清一头脑热,就和那个女子私奔了。 若是许岚清只是在外面找了女人,她好歹也原配,她忍着这口气许他娶回来,终归她是大那个人是小。 可若是许岚清人都跑了,她可就成了一个活寡妇。 她爹爹已经剥了她一次面皮,叫她在婆家做人做的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差池。 如果丈夫也不要她了,她还活个什么。 许绣忆点头答应:“嫂子,哥哥是个明白人,你放心吧,嫂子你先不要胡思乱想,爹爹那切忌不要提起,他老人家最近琐事缠身,已经够烦了。” 钟雅琴吸吸鼻子答应:“我不是说的。” “那嫂子当心回去。” 钟雅琴一走,许绣忆就觉得头大,没想到许岚清和武墨闹的这样高调。 而且更是没想到世界这样小,两个人居然会被钟雅琴撞见。 千佛寺,她该去走一趟吗? * 翌日一早,许绣忆就叫丫鬟准备了斋饭,说是要上山拜佛许个愿。 轿撵到了半山高,她始终觉得自己这样出面,大约会叫许岚清尴尬难堪,而且她要说什么,站在什么身份什么立场说,这些都是问题。 想来想去,她又让轿子原路返回。 通往千佛寺的长阶梯,十分狭窄,只容三人并行,若是是轿子上下山, 那行人就要往边上避让,两成轿子如果相向而行撞上,则需要其中一乘轿子靠到顶顶边里头,让另一乘先过去。 许绣忆上山的早,没遇见那样早的香客拜完神下山回来。 下山的时候,却正好是人们上山拜佛的时辰。 一路上轿子都走在极边上,就怕挡了信徒的道儿。 只是走了会儿,却被迎面而来的一顶轿子给卡住了。 照例说两顶轿子,其中一顶让一让就行,偏是许绣忆还没下令让家丁让路,前头的轿子,粗声粗气颐指气使的传来了一声声音。 “哪个不长眼的,敢当我们小姐的轿子,让开。” 许绣忆本不是个高调跋扈的人,可如今人家态度和个牲畜一样,她也没这么谦让了。 “往前走。” 她吩咐轿夫,她们下山,那边是上山,若从攻受战略来说,她们是略胜一筹。 轿子逼过去,那顶山上轿果然被逼的频频往边上靠,如果不靠,保不齐连人带轿子就要滚下去。 “停停停,哪家的,不要命了吗?知不知道我们轿子里坐的是谁?” 谁许绣忆不知道,她只知道,叫别人让路,最起码的礼貌用语总要有。 说一句“麻烦让个路”不会死。 “你们又是谁家的。” 许家的轿夫回了一句。 那边顿然冷笑一声,傲娇道:“这轿子里坐的可是户部尚书大人的亲妹妹,怎么,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户部家的轿子,识相的就赶紧让开,开罪了户部大人,没你的好果子吃。” 轿子里的许绣忆,可真正是觉着想笑了。 昨儿还提起这个户部家的亲妹妹,今日就见着了,可不是缘分? 不过,这大抵是孽缘。 都说仆随主,看着丫鬟嚣张跋扈,尖牙利齿的模样,许绣忆可没指望轿子里头的大小姐是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大家闺秀。 也是,不然怎么可能耽误成三十多岁的老姑娘,看到个男人就眼巴巴不要脸的往上贴,难为她父亲一把年纪,为这事情愁的吃不下睡不好。 许绣忆倒是想看看,这户部家的老小姐,是生了怎样一副女钟馗的模样,母夜叉的脾气。 她示意轿夫把轿子停下来,出了轿子,对眼前那顶湖蓝色的轻笑一声道:“妹妹我这里是护国公府的许绣忆,拦了姐姐的去路,实在抱歉。” “护国公府,落轿,落轿。” 轿子里,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丫鬟赶紧过去撩起轿子的门。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哪里是女钟馗,这分明是个阴阳人。 轿子里的人,如果不是胸脯上有三两肉,鼓鼓囊囊的撑起两个肉包子,许绣忆定然以为的这是个男人呢。 传说中的如花,满脸麻子不说,还有很浓的美人须,活生生的像是长了两道胡子。 便是那声音,也十分的粗犷。 “苏家三奶奶,真不知道是你。”那“如花”从轿子里出来,走的近了一看,眼睛就是一道缝,鼻子好歹算是小巧玲珑,可搭配在那样一张脸上,也是糟蹋。 嘴唇十分厚,浓妆艳抹,大约是上了一斤的粉,笑一下都感觉脸上的粉扑簌簌的往下掉,偏是遮不住两夹的码字和眼角的皱纹。 许绣忆微微一笑,大方得体:“姐姐真是上山烧香呢?” 那厢,“如花”红了脸:“我是来还愿的,涟漪,还不过来给三奶奶道个歉,让你没教养,让你大呼小叫,我平素里是怎么教你的,见人礼让三分,切不可一天到晚抬出我哥哥的名衔来招摇过市。” 她一面说着,一面狠狠的戳着方才那嚣张丫头的脑袋,直把那丫头戳的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忙时一个劲的给许绣忆赔不是。 许绣忆看着这如花小姐这样自导自演,只觉得越发的想笑,却终于也没好意思真笑出来。 “姐姐这是许了愿望实现了?那真要恭喜姐姐。” 如花小姐面色更是红,倒是把脸上斑点给掩饰去了一些。 旁人长雀斑是可爱,怎她长的雀斑,总给人一种脏兮兮的感觉。 大约是那张脸太丑。 “恩,实现了,大约过几天,我们就能常见面了。”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你回家问问你爹爹就知道了,以后,我们也不能姐妹相称,毕竟与理不合,不过今时今日,我们还是姐妹,我叫陆羽儿,绣忆妹妹,我也不急,你先下山吧。” 多美的名字,如今却也觉得被糟践的可以。 连她的丫头,涟漪涟漪,诗情画意浓郁,呵,这个人女人,虽然极力掩饰她的粗俗了,可是一看就是个粗鄙的女子。 她让路,许绣忆也不客气,只是在上轿前凑到她耳朵边上说了一句,那陆羽儿面色微微一惊,等到许绣忆走远了,涟漪喊她,她才反应过来,忙对涟漪道:“赶紧的,上山,还愿去。” 要问许绣忆对她说了什么,其实也没什么,许绣忆只是说,看羽儿姐姐面色红润,印堂发亮,大约是好事近了,只愿赶紧的,和姐姐成为一家人。 陆羽儿那痴傻的模样,完全是给欢喜的。 下了山,许绣忆就叫人把八姑婆请来了许家。 房间里,八姑婆有些局促的看着她:“奶奶,你叫我寻的姑娘,年纪大有,长的丑的也有,但是这些姑娘家听说是要给苏家做媒,都当我是骗子呢,不信,她们大约是想不到天上会掉这么大一个馅饼,你家的那位四爷,可也算是一表人才的。” “不用为难了,这人我已经寻着个满意的,你只管现成的把这桩亲事给我说成了就行。” “奶奶说的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 “谁家的姑娘,呵,门当户对,户部尚书家,绝对不曲了我们家那位四爷,八姑婆,剩下的两个大元宝,就都要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到大元宝,那八姑婆眼睛放的贼亮,忙不迭的点头:“自然自然,我怎就没想到那户部家老小姐呢,只怪那老小姐脾气不好,同她做了几个媒都不成就把我哄走了,还打过我一顿,我就再也不敢找上门,既然那是三奶奶你点名要的,老太婆我这次一定把这事给成了。” “八姑婆费心。” “哪里哪里,拿了奶奶的银钱,总要替奶奶做好事,那奶奶我告辞了。” “去吧,尽快。” “是是是,三日,最多三日。” 三日,户部家的亲,看苏家如何拒绝。 苏锦郁的年轻和英俊,又看那户部家恨嫁的老小姐,如何舍得不要。 第七十三章 奶油蛋糕(求金牌) 户部家,陆羽儿瞧着那满面红光的八姑婆,一脸不待见的样子,连一杯茶都没招呼上。 八姑婆在这一行上也算是个顶受尊敬的人,说句不夸张的,便是相府上的千金,见着她也要点头笑上一笑的,偏生在陆羽儿这,每次来都是看脸色。 如果不是苏家三奶奶的两个大金元宝,就算是请她她也不愿意上门来瞧这样一张丑脸,还摆脸给她看了,她陆羽儿嫁不出去,也都是她自己丑的和作的。 心里一万分的不痛快,不过八姑婆脸上却是半分也不表现出来,这笔大买卖,她是非要拿下不可。 “大姑娘,好久不见了,您这看上去还是这样精神,前一阵听说您伤了脚,老婆子我还牵挂的很呢。” 陆羽儿傲慢撇了八姑婆一眼,不待见多和她说话,于是开门见山道:“别来这些虚套的,你就直接说了,今天来找我是什么事?” 八姑婆脸上堆满了笑:“一桩好事,大姑娘可有听说过苏家?” “那卖药家?” “可不正是。” 陆羽儿瞧这二郎腿,嘎巴着一颗葡萄,懒懒道:“他家怎么了?” “他家里头,有个俊后生,大姑娘估摸也知道,苏家四爷,苏锦郁。” 陆羽儿漫步尽心,应了一句:“昂,知道,怎么的了?” “大姑娘,八姑婆我在这先要给你道个喜了。” “呵,消息倒是灵通,知道我和那苏家三奶奶要结亲戚了,不过这和苏家的四爷有什么关系?” “怎的没有关系了,大姑娘自己都说了要和苏家三奶奶结亲戚,刚好她家的四爷,到了成亲的年纪。” “什么?”陆羽儿总算给了些热烈的反应。 八姑婆笑堆满面,压着声音又暧昧又谄媚道:“苏家三奶奶,托我给他家四爷说个媒,说是年岁不是问题,只要出生好的,最好家里是做官的,她们苏家不是不景气了吗,苏家三奶奶想要找个人,娘家硬气点,帮忙撑撑。” 陆羽儿一下就想起了山道上,许绣忆说的那句话,不禁脱口而出:“是那苏家三奶奶叫你来同我说这的?” 心里欢喜了一片,原本以为自己这把年岁只能摊个老头子做个续弦,没想到能捡着一个粉嫩嫩的后生,又觉着不大可能,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疼着呢,她笑的嘴巴都要裂到耳后根,就等着八姑婆说话。 八姑婆笑盈盈道:“我同苏家三奶奶举荐了大姑娘您,试问苏家三奶奶那条件苛刻的,咱们这京城里还能找得出几户人家,就您兄长是户部大人,您年岁上也合适,那三奶奶听我说了,点头就说好,只是……” “只是什么?” 陆羽儿眼睛放了光。 “苏家那少爷未必答应,大姑娘知道,小后生吗,总想娶个年纪轻的,我这不是说大姑娘年岁大,但那家四爷才十九岁。” 陆羽儿听的口水都要流出来,多么粉嫩嫩的年纪啊,就和那小倌馆里的小倌一样,她没见过苏锦郁本人,却见过他家的老二和老三,以前在保宁堂柜面上管着,都是顶顶英俊的少年郎,那苏锦郁和苏锦源一母同胞,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也不要什么矜持,矜持这玩意,早在十七八岁那几年给消磨了干净,于是道:“这三奶奶当的家,三奶奶都同意了,他有什么说的,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八姑婆心里笑翻了天,这可真是个不要脸的老姑娘,老牛吃嫩草吃的这样理直气壮。 可面上却是一味的附和:“谁说不是,如今他老娘病的半死不活的,他家里就三奶奶当着家,连大房夫妻都给三奶奶管的服服帖帖的,成婚论嫁这种事,还不是三奶奶说了算。再说如果咱们户部府上去提亲,她们好这个意思拒绝吗?” 八姑婆这是有意引导,苏家三奶奶交代过,一定不能让人知道是她的意思,所以提亲,不能让苏家出面,得由女方出面。 那陆羽儿闻言,很是赞同,傲娇的笑道:“说句实话,女大三,抱紧钻,我比他大个十来岁,他岂不是要抱金山了,这是便宜了那小子的,我要真想嫁,护国公府我都进得去。” “那可不是,大姑娘你这是瞧不上那些个人,所以才把自己耽误了,叫他苏锦郁白白拣去了便宜,那大姑娘看看,要不要和户部大人商量下,去苏家提个亲?” 陆羽儿大手一挥:“我哥哥什么都依我的,八姑婆,择个日子,不,明儿,明儿就去苏府上说媒,你可给我挺仔细了,这一桩事情你要还给我坑了,以后就别再滚进来。” “自然的自然的,我哪里能坑大姑娘,每次不都是把顶顶好的男人往大姑娘这里送,大姑娘眼界高,瞧不上那些人,那些人没福气,没福气。” 这话说的受用,陆羽儿一高兴,就给八姑婆打赏了一锭银子,八姑婆乐的嘴都合不拢。 临走前,那陆羽儿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人家三奶奶真的觉得可以?” “大姑娘你就放一百一万个心吧,不过大姑娘我实在话和你说一句,三奶奶有意成全你们这段姻缘,可那四爷年轻气盛未必一时就能接受,你知道现下的年轻人都喜欢自己做主张,况且听说他也不怎么服他这个三嫂管,所以……” “只管放心,等我收了那小样儿,他若是敢和苏三奶奶有什么不痛快,看我补削他,老娘我年纪是大点,但是凭老娘这出身,还不是便宜了他小子。” “是是是,那当然,那老生去准备准备,明儿拿了姑娘的生辰八字去苏府,苏四奶奶,老生先走了。” 一声苏四奶奶,叫的陆羽儿骨头酥酥麻麻的,一高兴还把吃剩下的葡萄都叫八姑婆打包了回去。 这些,可都是贡品,千里迢迢从西域进贡来的,平常人家,哪里有这个福气吃一口,便是葡萄的皮儿籽儿的,舔也别想舔一下。 显见的,这陆羽儿这会儿心里,是欢喜坏了。 * 翌日,苏家大堂, 八姑婆满面红光,苏家老太太脸铁青和个什么似的,却不好发作。 一边,坐着许绣忆,悠闲的喝着茶,不做声。 “八姑婆,多嘴问一句,这个陆姑娘,户部家的小姐,是她们下一辈的小姐,还是上一辈的小姐?” 八姑婆看了许绣忆一眼,打了个吗哈哈:“瞧老太太问的,还上一辈下一辈的,这小姐还有什么辈分的,小姐不都是小姐吗?” “那我这样说吧,是户部大人的妹妹,还是闺女。” “老太太你可真是,啧啧,把生辰八字给你看,你也省得问我了,不是顶顶好的姻缘,我能给你家四爷牵吗?” 老太太一双老花眼,忙是往那一张红纸上看,看了一眼却好奇道:“庚辰年,那这会儿才十八岁啊,据老生所知,户部大人家最大的姑娘,也不过十六啊。” 八姑婆压低了声音:“这位姑娘啊,我只和你说一句话,老太太,户部大人当个手心里的宝,我是亲眼瞧见过,她一哭,户部大人记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一闹,户部大人巴不得把天上星星摘下来哄她,她说东,户部大人是不往西去,她说站着,户部大人就不敢坐着。” “这么厉害?” 苏家老太太是个过来人,她大抵猜到了,这个八字的小姐,恐怕是户部外头女儿,虽说媒婆的话,三分真七分假,但就算是个外室小姐,户部能劳了八姑婆特地来说媒,给的还是他家老四做正房,看来果真是有几分重视的。 历来外室的小姐,多是偷偷摸摸找了人家嫁了,比起府上那些庶小姐还不如,想到大户人家做正妻,除非就一个可能,这小姐要被接回家养着了。 养外室,是不光彩的事情,鲜少有人愿意叫人知道。 户部这次兴师动众的给这位小姐来说亲,大约是真的极重视这位小姐。 苏家太太铁青的脸上,终于绽放了异样的光彩。 “八姑婆,这小姐生的如何,你见过没?” “啊呦我的老太太,我都说了几次了,不是顶顶好的人,我能往你府上介绍,你家大爷我牵的线,你家大奶奶娘家殷实,人品也不错,这些年听说对你也很孝顺,我找到人,老太太你放一千个心吧。” 苏家大房虽然不入老太太的眼,但是八姑婆说的没错,确实是个家境不过,又有教养的人,比起苏家泼辣的二房来,更讨喜。 “其实吧,也不是要很漂亮,过得去就行,过得去就行,只是……” “这又怎么了?” “哎,我家那不孝子,你也知道是个风流性子,户部家不在意?” “男人吗,谁不风流,现下有句俗话,叫做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户部大人自己也是个性情风流的人,姨太太就有七八房。” 苏家老太太眉开眼笑的,忙是点头:“这样,那一切就有劳八姑婆安排。” 八姑婆朝许绣忆看了一眼,笑容里满是邀功的意味,许绣忆只顾自己笑着喝茶,从始至终,什么话也没说。 这桩婚事,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半分都没有参与,坑了苏锦郁的,是他的亲娘。 户部家和苏府的婚事,很快敲定下来,苏家老太太精神头出来了,身体好的倍儿快,前几日还泱泱的躺在床上,这几天已经下了床开始准备操持她儿子的三媒六聘了。 这种两情相悦一拍即和的事情,走过了程序,最后的日子也就定了下来。 因为户部家的意思是最好快些,而苏家老太太也是心心念念的盼着家里再娶个官小姐,扬眉吐气一番,所以两家一番商榷,把日子订在了下月初九。 换到现在来说,这便是闪婚,前后都不足一月。 * 苏锦郁的婚事订了,苏锦郁本人看了新娘子的生辰八字也没有什么意见,不过他屋子里的邰莲,却遭了罪。 对方是户部家的小姐,苏锦郁以前的混账事,自然不能出现在户部小姐的眼皮子底下,所以老太太来了个干脆的,把邰莲赶了出去。 邰莲不是寻妙,没那倔强性子,在苏府门口嘤嘤的哭了一天,拿着银子走了,其实苏老太太给的银子不少,邰莲完全可以找个地方生下孩子好好养大,只是想来着实凄凉,九个月的肚子,眼瞧着就要生了。 这日的傍晚,金玉给许绣忆点茶,还说起了邰莲。 “我今日去厨房,听见厨房一个烧火丫鬟说前几日在街上看到邰莲了的,大着肚子在买馒头,连个包子也舍不得买,光啃白面儿了。” “老太太不是给了钱。” 银玉问道。 金玉哼笑一句:“你懂个什么,这邰莲家里头有个败家的哥哥,她被赶走了还能去哪里,难不成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去住客栈,就只能回家,回了家那些银子还能落下半个子儿?不给他哥哥赌光,也给她嫂子搜刮了。” “只怪她自己傻,如果是寻妙,苏家不仁,她肯定不义,保不齐在外头给四爷做什么宣传呢。” 银玉一句,许绣忆停下了喝茶的手,不过很快恢复了正色,继续顾自己吃茶,飘飘的来了一句:“我听说邰莲厨艺不错。” “原先是伙房里的吗,后来被四爷看上了,就去了四爷屋子里。” “回头等她生了孩子,来告诉我一声,给她安排一个好差事,总要糊口过去的。” “奶奶真是好心肠。”金玉夸道。 许绣忆只是一笑,抬头问金玉:“锦娘绣庄还没来消息?” 金玉摇摇头:“就前天派人来过,奶奶不也在,说是库房里短了一种线,还要延个三五天才能赶出工来。” “恩,锦娘还派人给我和晴姑娘发了帖子,叫我们去参加她老父亲的七十大寿。” “看来锦娘是很看得上晴姑娘呢,说到这事儿,奶奶,你不准备寿礼吗?” 许绣忆笑道:“已经准备好了的。” “这么快,怎没听你说起?” “凡事我都要挂嘴上吗?回头到了那天,你还得帮我个忙,我这寿礼不能放陈了,得现成做。” “奶奶该不是要下厨吧,做糕点?这不合适吧?人家又不短这吃的。”银玉多嘴问道。 金玉嗔她一句:“奶奶水葱样的手儿做出来的东西,可不比得上那黄金万两白银千斤的?奶奶送的是一份情谊,那家老爷不差吃的, 难道还能差个金银珠宝了。” 许绣忆听两丫头说话,只笑不语。 她们猜对,却也没猜对,吃的是归吃的,但可不是一般的吃。 * 六月二十一,天气晴好,苏家老太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天都能料理一些家务事了,账房那边,许绣忆暂时把钥匙还给了苏家老太太,随便她爱怎么铺排。 人生难得一回“喜”事,可不得让那苏锦郁风风光光的,这个钱,随便花。 苏家老太太得了钥匙,用钱自由了,索性开始把苏锦郁屋子里头所有物件都换了新的,许绣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到。 苏家大房苏李氏可坐不住,这些银钱都花花流水似的进了苏锦郁的房间,那苏锦郁不学无术,不赚半毛钱的,这些银钱里,有她丈夫起早贪黑的辛苦和泪水,她看着肉疼又生气。 许绣忆正好去找晴姑娘,苏李氏免不得和她叨两句。 “娘这是巴不得把家里所有的银票都换成现银,把四弟屋子里桌椅板凳一套都打成金子银子,最好是那尿壶和恭桶,也用银子了她才高兴。” 许绣忆宽慰她:“那只管用吧,嫂子看开些,用的哗啦啦的,终归是在这个家里头,往后保不齐河水逆流的,都得流回来。” 被这样一说,苏李氏才好受一些。 “对了,晴丫头给自己绣了一身新衣裳,你说那锦娘如果看得上我们晴丫头收了做徒弟也好,她宫里头走动的多,太子十四岁了,和晴丫头差不多大小,回头如果能把晴丫头带进去见识见识……” 苏李氏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 许绣忆轻笑一声:“大嫂你可真,呵呵,呵呵,晴丫头才多大,不过若是真有这缘分,倒也是好的,晴姑娘呢?” “来了,三叔母。” 苏晴英一身小裙子,裙子上是她一针一线绣制富贵牡丹花,她平素里也不穿这样花哨,不过牡丹确实是最能体现绣工的花朵,层层叠叠,如何绣制的栩栩如生,非常需要技巧。 许绣忆看着这件衣裳,赞叹了一句:“美,不是一般的美。” 苏晴英红了小脸:“三叔母若是喜欢,我也给你绣一件。” 许绣忆上前牵苏晴英的手:“我可不舍得,这得多费眼睛和手,走吧。--大嫂,我们回来的可能会晚些,你不用等门,叫丫鬟等着就行。” 苏李氏挥挥手:“知道了,路上小心些。” 告了别,除了府,苏晴英有些小紧张,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脱离了父母去参加宴会,虽然有个许绣忆在,但是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小心翼翼的问许绣忆:“三叔母,人会不会很多?我会不会穿的太花哨了。” “谁说的,喜庆,我就很喜欢。” “咦,三叔母,这是什么?”苏晴英忽然看到了马车上一个大木匣子,用非常漂亮的缎带装饰着。 许绣忆道:“送给那家老爷子的礼物。” 说到礼物,苏晴英拿出了一个荷包:“我也准备一件,里头还放了一颗夜明珠,呵呵,夜明珠不是我的,是我娘说要我带上的,说为了体面。” “呵呵。” 轻轻抚了抚苏晴英光洁的黑发,马车续续已经到了蔚家门口。 锦娘这些年开门做生意,交情自然是广泛,如今是门庭若市,宝马香车,热闹非凡。 许绣忆下了车,搀了苏晴英下来,苏晴英内敛羞涩,跟在许绣忆身边,半寸不敢离开。 许绣忆索性拉了她的手,金玉抱着盒子跟在身后。 尉家家业偌大,自是豪华,三进门的大院子,左右都看不到围墙,前后更是深,走了一重又一重,才算到了宴客厅。 尉家老太爷七十岁光景,面色纷蒸蒸的,看上去气死极好,尉家三个孩子,锦娘是排二,底下爱一个妹妹已经出嫁,如今也带着一家回来祝寿。 尉淑芬眼尖看到了许绣忆,忙是放下了手头的事情迎接过来。 “苏家三奶奶,早早派人到门口接你了,那不长眼的,居然没把你认出来吗?来来来,这里坐,这里坐。” 许绣忆却之不恭,让金玉送上礼物:“一点小礼,不成敬意。” 尉淑芬忙让人来接,接手过去,大约是人多被撞了一下,匣子稍微侧了些,金玉惊道:“呀,可别弄烂了。” 尉淑芬好奇里头装了什么,便是金银瓷器的,也不该如此脆弱,不过是侧了一下。 许绣忆正也要和她说明白:“这东西是我亲手做的,回头今儿就吃了吧,到明日大约就坏了,天气这样热。” 尉淑芬一怔,口上不说什么,心里头却有些犯嘀咕,这苏家的三奶奶怎么这么抠门,送吃的,真有她的,该说她标新立异呢,还是说是钻钱眼子了。 不过脸上依旧是堆着笑容:“三奶奶亲手做的,一定吃干净。” 许绣忆一笑,尉淑芬叫人把礼物拿下去,金玉有些急,她有心想让这玩意在大庭广众下亮亮相,多么稀奇高级的,试问就算是宫廷里的厨子,因为未必做得出这玩意来。 于是对尉淑芬道:“尉太太,这里头装的是一个生日蛋糕。” 就这一句,足够勾起尉淑芬的好奇心了。 “生日蛋糕?” “奶油的。”金玉见尉淑芬上钩,别提多高兴了。 尉淑芬和许绣忆虽然没打过几次交道,但是感觉许绣忆不是那样只送吃的抠门人,于是乎,叫住了抱着礼物要走的小厮。 又把尉家的老寿星叫了过来,同过来的,还有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子,女子见到晴姑娘的衣裳,眼睛亮了亮,对晴姑娘微微一笑,晴姑娘几分害羞的低下了头,许绣忆大概知道,这人大约就是锦娘了。 主人翁都围在了一团,几个宾客自然也都过去凑热闹。 只听尉淑芬笑着对老寿星道:“说是生日蛋糕,爹爹,你活了这样大了,听过没?” 尉家的老寿星一脸稀奇的看着那盒子:“生日蛋糕,什么东西?糕点吗?” 许绣忆点点头:“是糕点。” 一说是糕点,众人也没太大的期盼了,无非是糕点,逃不出个面粉鸡蛋糖盐肉酱的,能有多稀奇,顶多是造型独特了些罢了。 金玉却补充了一句:“奶油的。” 方才尉淑芬就没听懂奶油的是什么意思,如今,索性叫小厮过来,道:“打开瞧个新鲜。” 木匣子上面的盖子是可以拿开的,抽开别具匠心绑着的蝴蝶结后,里头赫然是一个白嫩嫩,看上去软噗噗,松绵绵的圆形物件。 这可真是见所未见的稀奇东西。 尉家老寿星惊奇的看着这玩意,问道:“这是能吃的?” 许绣忆微微一笑:“甜的,不然老寿星您尝一口。” 尝一口,这哪里舍得,这白绵绵的东西上,还点缀了一朵朵红花一片片绿叶,还用玫瑰酱,写了生辰快乐四个字,这看着都漂亮从,挖破一个口子,就觉得是造孽了。 “我不舍得吃啊,这漂亮的啊,这也忒好看了,香的,一股子奶香味。” “奶油的。 ” 金玉又说了一句,尉淑芬这下有些明白奶油的是什么意思,大约就是这泡泡一样的奶香味的东西。 “吃吧,老寿星您比天大,您吃了若是觉着可惜,往后我再给您做,不然把秘方给了您家厨子,日日做给您吃。” 许绣忆讨的老爷子欢喜坏了,叫人拿了勺子来,一尝为快,旁边的人都瞧着老爷子的脸色,一个个其实馋嘴的很,都想尝尝这玩意是什么滋味。 老爷子吃了一口,那表情享受的,和吃到了黄母娘娘的蟠桃似的。 “太好吃了,这美味,美味,我活这许多年,山珍海味的也算是吃了遍,这么好吃奇特的东西,真是第一次吃到。” “别急,老爷子,上头是上头的滋味,下头拔开了,还有。” “哦?”老爷子迫不及待,把上面的奶油扒拉开一些,往下瞅去,黄橙橙,软绵绵,松蓬蓬的,又有一层,他挖了一勺子,眼睛又亮了。 “这我喜欢,这个我太喜欢了,三奶奶,你是个能人,能人啊。” 老爷子显然高兴的很,尉淑芬就的和这公爹开起了玩笑:“回头爹爹你出钱,三奶奶出这手艺,咱们开上个这种糕点的铺子,赚个大满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笑起来,场面甚是欢愉。 许绣忆在众人面前长了脸,显了手艺, 以前对她还生分的,这会儿也算是多认识了她一分。 没想到这苏家的三奶奶和传说的不一样,非但是个做生意的能手,人漂亮的没话说,这厨艺更是了得。 这种前无古人的糕点,最后大家都瓜分了一些,便是不喜欢吃甜点的男人们,也都是赞不绝口,这夸赞可都是出自真心,真心好吃,好吃。 第七十四章 火灾 许绣忆今儿算是露了脸,其实这尉家老太爷的礼物,她一面是出自真心,一面却也是要这种效果。 外头对她了解甚少,多的也就是她是个寡妇,是护国公的外孙女,丈夫宁可喜欢一个青楼花魁也不碰她。 再多一些的,就是她现在当着苏家的家,把苏家二爷给逼走了另立门户,如今两个药房对着干,从外头看来,两个药房,保安堂是门庭若市,相反的那保宁堂,则是门可罗雀,冷清的很。 保宁堂,在保安堂的价格打压下,生意确实不济,这便是许绣忆要这样高调露脸的原因了。 苏锦艺的生意好,价格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人脉广,他在柜面上管了这许多年,手里的人脉线路铺一铺,都能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相反的许绣忆一个妇道人家,苏锦业又是个胆小的,两人的人脉太过稀薄,这在很多事情上就都输苏锦艺。 最简单不过譬如上次药材抬价,把许绣忆逼的差点走投无路的事情,不正是“托”了苏锦艺广阔人脉的“福”。 许绣忆老早想过了,开门做生意,朋友满天下是必要的,她也要为保宁堂,组建一条人脉网,以后保不齐有什么需要的,总能找到个帮衬的,不至于被逼到绝路上。 今日能来尉家贺寿的,最小也是个乡绅,都是有钱的体面人,许绣忆一个蛋糕就笼络了尉家的老太爷,又折服了在做好几个的富商。 之后,交谈甚欢,许绣忆口才极好, 生相又是美丽,人人都愿意和她攀谈几句,她也早早有了准备,一一派发名片--这,自然也是早就做好了的。 只见是一块精致的铜片,铜片四角磨圆,铜片上手工精湛的镂刻着保宁堂的地址,经营范围,还有许绣忆的名字。 这倒是稀奇,前所未闻。 许绣忆便是要把现代的经营理念,都搬到古代来。 名片,开场第一样东西,自然少不得。 她的古怪稀奇玩意,让大家对她更是印象深刻,一顿寿宴下来,在场但凡是和她聊过几句的,都将她记的牢牢。 不光是因为那张美丽的脸孔,不凡的谈吐,还有她屡次的别出心裁。 宴会散去,许绣忆带着晴姑娘走的时候,尉锦娘亲自送到门边,伸手轻轻抚摸晴姑娘的脑袋。 “你送到荷包,我很喜欢。” 苏晴英羞涩的低下了头,许绣忆替她道谢:“姑姑喜欢就好。” “三奶奶,有件事情真的要同说句对不住,你那个单子,恐怕还要拖上几日。” 许绣忆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脸上却依旧笑着:“那请问还要几日?” “这不好说,不知道为何,方圆百里的绸缎庄都不肯卖布给我们,针线铺也是,之前一直短着一种线,现在也置办不到,我想过两天我亲自下一次蜀州看看。” 蜀州的锦缎,天下第一,可是来去路上,起码要个三五日,这还算是快的。 如此说来,她订的货至少还要耽搁个七八日。 她于是道:“那可否把已经绣好的先给我,钱我先付。” 锦娘笑着点头:“做好了一半了,那明日我就叫人送到你保宁堂去。” 许绣忆致谢,和锦娘告了别,就带着苏晴英回家了。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总觉得心里不安的很,也不知道是在不安什么,睁开眼睛来睡不着了,她一直想着锦娘的话,锦娘说方圆百里的丝绸和丝线都售罄了,怎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个时节,夏日将至,衣衫布料用的少了,夏天也鲜少有人穿刺绣的衣裳,都是往清凉清爽了穿,苏家也有远亲经营绸缎庄,许绣忆记忆之中好像听到过绸缎庄的远亲有一次来求她公爹救济一些银子,说是夏天生意不好做。 可为何这一阵,绸缎丝线却会断货了? 她一下坐起来,心头不安更浓。 窗外,一个闷雷,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狂风,吹的半开的窗户噼里啪啦作响,她起身,关上了窗户,站在窗口,隐约看到了城南方向有红光染了半边天,好像是起火了。 又是一个闷雷,她赶紧把窗户关上,呼了一口气,重新回去睡觉了。 * “奶奶,不好了。 ” 一大早上的,金玉就一惊一乍的冲了进来。 许绣忆昨儿夜里没睡好,所以这会儿头有些重,迷迷澄澄的睁开眼看着金玉。 “什么事?” “锦娘绣庄派人来了,说是货没发给我们了。” “什么?” 许绣忆一下从床行坐了起来。 金玉声音都带了哭腔:“奶奶你盼着了这么多天,结果昨儿夜里一场大火,把整个锦娘绣庄都烧成灰了,官府的人都过去了,说是雷劈的。” “雷。” 许绣忆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起来关窗户城南的红光,尽是锦娘绣庄吗? 昨天她心里就不安了一晚上,总感觉有要发生什么事。 她忙是起身,金玉上来七手八脚的伺候她更衣梳妆,两个人往锦娘绣庄去。 锦娘绣庄,一片狼藉,那木质的屋子,如今烧的只剩下了泥巴的墙,还有几张得以幸存的绣架被抢了出来,但是上面的丝线全部在高温下融成了卷儿。 那蓝底金字的锦娘绣庄招牌,如今也烧的剩下一个镀金的边框,因为下本钱镀了厚厚的金,才抱住了这个边框。 尉淑芬昨天还是春光满面,今日哭的泪眼婆娑,几个丫鬟搀着,她都站不稳。 这是尉家的家业,虽然说手艺在人在,可是这场大火,却也是把所有的心血都烧的干干净净了。 许绣忆怎还好意思问自己的那批货,人家都这样的生不如死了,她叹息一口,上前对尉淑芬道:“尉太太,发生这样的事,你要挺住啊。” 说完,自己也觉得空白。 那尉淑芬只哭的肝肠寸断的,旁人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就听见她说了一句:“我们老尉家,这是要完了的,三奶奶,你那单子,我们做不来了,你那定金,我们改日给你退回去。” “不急,不急。” 怎能不急,可是人家都这样光景了,她又能如何,只能看看,可不可以委托别的绣庄。 其实,这笔单子并非她决胜的关键,她做什么事情,都没想过要一蹴而就,只想一步一个脚印,打响药房的名声。 显然,第一步猜在了水面上,飘飘的就荡了个涟漪,半个脚印都没落下。 回到苏家,许绣忆心烦意乱。 她总觉得事有蹊跷。 说好了交货,结果货物一夜之间付诸一炬。 而且联系上绸缎和丝线被售罄,她总觉得,一切并非那么简单。 是夜,她就换了一身黑色男装,自从上次被调戏后,独自夜行,她再也不敢以女儿装示人。 换好衣服,拿了一盏灯笼,她从后门出去,朝着锦娘绣庄烧毁的废墟而去。 金玉说了,官府查实,说是这场大火是天灾。 可是昨天那个雷才响起,城南已经是火光冲天了,虽然锦娘绣庄都是布匹,可是这个季节它并不干燥,一个雷下来瞬间能起那么大的火? 她想来想去更觉得不对劲,提了灯笼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那堆废墟。 因为发生了火宅,周边商铺也被殃及,所以早早这条街就没了人,许绣忆站在那废墟的框架外头,猫着腰,提着灯笼,开始一寸一寸的寻找蛛丝马迹。 她鼻子并不是特别灵光,却也不差,有油的味道。 这个时代除了菜籽油和猪油,还没有汽油。 鼻子里,是一股菜籽油的味道。 她在那堆炭灰里慢慢的找,又发现了一个松球。 只是这些,她已十分断定,这场火,肯定是人为。 因为放火不就就下了大雨,所以菜籽油没有被完全烧尽,而是被雨水冲刷进了边上的沟壑,留下一股气味。 而这烧的黑黜黜的松球,因为没被踩碎,所以一直保持着松球的形状。 显然的,是纵火,可是她只是随便看了几眼就找出来了大火的真正原因,官府为何会说说天灾? 天子脚下的衙门,都这样办事? 许绣忆直起腰,手里是那个烧到贪黑的松球,因为被她捏起,已经碎了,有些灰渣子掉下来,不大完整,可还看得出是个松球的样子。 看着天色,已经很晚了,可是锦娘绣庄的纵火案,也关系到她的那批货,再晚,她也要去官府走一趟。 打定主意,她转身而去,后背忽然一阵刺痛,眼前发了一阵黑,身子就软软下去,没了知觉。 * 许绣忆醒来,是在苏府。 昨天晚上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个梦,如果不是后背隐隐作痛,她或许真的可以把这当作一个梦。 外头天色很黑,她的屋子亮着灯,金玉银玉不在房里,床边,站着一个人。 许绣忆吃了一惊,脱口而出:“谁?” 那人转身过来,是苏锦源。 见他醒来,苏锦源大为欣喜。 “绣忆,你可算醒了。” 怎么回事? “我……怎么会在这里?” 苏锦源忙道:“你是去调查锦娘绣庄为何失火是吗?” “你怎么知道?” “别插手这件事,很多事情知道的越烧越好。” 许绣忆蹙眉:“什么意思?” “这是人家的私仇,你当尉家的人傻啊,真不知道这是一次纵火,但是……”苏锦源压低了声音,“……各种原因,我今日也和你讲不明白,我知道你的性子,我当时出来劝你你必定不肯听我,只有打晕了你带回家来,疼吗?” 苏锦源伸手要揉许绣忆的后背,许绣忆本能躲开。 苏锦源手空在那,表情几分受伤:“你要怨我到何时?” 许绣忆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既然今日没的时间讲明白,那你总该让我知道,放火的人是谁。” 苏锦源压低了声音,凑到许绣忆耳边:“宫里的人,别多事,我明天夜里再来,天快亮了,我要走了。” 许绣忆惊在了那里,忽然就想到了尉淑芬说的那句我们尉家是要完了,她当时没多想,如今细细想来,尉家家底雄厚,一个锦娘绣庄,东山再起便行,何至于完了。 现在听苏锦源一说,倒是明白了几分。 索性,苏锦源把她带回来了,她没冲动,不然完的或许是她苏家。 “我知道了。” 她答应了一句。 苏锦源伸手撩了一下她的秀发,眼神深沉,道:“二哥那,你放心,我暗中会帮你,你若是这几日得空就去看看二嫂,其实二嫂以前对我也算不错,我挪的柜面上的银钱,她怕爹爹责罚我,每次都帮我补上,现今,她不大好啊。” 苏锦源还念上恩了,许绣忆心里可是通透明摆着,以前苏蒋氏这样做,不过就是为了讨老太太喜欢,谁不知道老太太宠爱苏锦源,舍不得这宝贝疙瘩儿子被责罚半分。 而苏家老爷又是个严谨的人,苏锦源挪用银钱,若是被苏老爷知道,少不得一顿打,是以苏蒋氏才会用私房钱给苏锦源不漏洞,不叫苏老爷发现,让苏老太太心疼。 “知道了。” 她只想苏锦源赶紧走,他说什么话她随便应了就是。 苏锦源微微对她一笑,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块玉,通体透明,玉质一看就是上乘,送到她手里:“新得的宝贝,你去打一件首饰,还有这些,你也拿着,放回咱的小金库。” 是一叠银票。 许绣忆微微吃惊:“你哪里来的?” “我赌石赢的,以前爹爹不叫我玩,说十赌九输。其实我在这方面,还是很在行的,这些事我赚的,我以后还会赚更多给你,绣忆,等我回家。” 那样的深情,和记忆力冷酷的苏锦源真的完全画不上等号。 她有些错甚,苏锦源却忽然压了过来,在她脸上亲吻了一口,等到她反应过来想推,他自己起了身子,恋恋不舍的看了许绣忆一眼,走了。 他亲了她,许绣忆只觉得那半边脸孔就和泼了硫酸似的,难受的紧,忙起来洗脸,直洗的要褪掉一层皮,她才住手。 原被自己不喜欢的人亲吻,是这样难受的一件事情。 这样一想,就未免有些思念安承少了,也不知道他可好。 ——题外话—— 么么哒,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啊,少更点少更点吧,原谅些把! 第七十五章 苏蒋氏的委屈 关于锦娘绸缎庄失火的事情,苏锦源有过交代,许绣忆自然不会再去深入,隔两日锦娘也把定金给她退了回来,这件事,许绣忆就更不好去过问了。 接着三日,她寻了几处绣庄,却奇怪每一家绣庄不是缺绸缎,就是缺丝线,这件事,里头越来越有猫腻的感觉,好像是谁在从中作梗。 谁能从中作梗,思来想去,大约就是那苏锦艺了,只是苏锦艺并不知道她和锦娘绣庄的生意,他为何无端端要从中作梗。 想到苏锦源那日说了苏蒋氏过的不大好,她也是许久没有会会这家人了,这日的下午,她就叫金玉准备了一些礼物,差人送了信给苏蒋氏,约了苏蒋氏在城南茶楼见面。 苏蒋氏姗姗来迟,虽然脸上依旧是骄傲的表情,却掩不住她神色的疲倦和容颜的憔悴,人也是瘦了一大圈儿。 见到许绣忆,她冷漠的问道:“找我做什么?” 许绣忆比了一个请坐的手饰,亲自给苏蒋氏斟了茶:“二嫂何必如此剑拔弩张,只是母亲记挂二嫂,她老人家身子又不便,就叫我来看看二嫂。” 苏蒋氏闻言,表情动了动,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冷漠:“我下个月自然会去看她。” “二嫂何不做下喝盏茶,其实二嫂你过的不好,母亲早知道了,也想替你出头,但是四弟婚礼要近了,你们又总不会去看她,她老人家就是想说二哥两句也见不上二哥。” “母亲都知道了?” 苏蒋氏终于上了套。 眼眶泛着红,一脸委屈,却倔强的一直没让眼泪落下来。 她大约是过的十分的不好,隐约好像还可以看到她脖子上有一个抓痕,总不可能是她家的孩子调皮给她抓的。 许绣忆起身拉了她坐下,把一盏茶推到她面前,叹息一口:“虽说你们搬出去了,可是母亲一直还是惦记着你们,前几日有个人来我们店里,告诉了我们你家里头的事情,我同母亲一说,她当下就气的说要找二哥训一顿,就是老人家身子虚,操持四弟的婚礼又耗费了不少心神,没走到门口就犯晕了,回去歇着了。” 许绣忆说什么都把苏家老太太拉上,这苏蒋氏以前可劲的讨好老太太,如今大约也以为是老太太真的对她有了感情,自然不会过多怀疑许绣忆关于她家里的那些消息是怎么来的。 而且苏蒋氏对许绣忆是心怀恨意的,许绣忆不装着是替苏家老太太来走这一趟的,怕是苏蒋氏早就扭头走人了。 好赖把人给留了下来,许绣忆见她面色这样难过却用力忍着不想叫自己看笑话,她只沉沉叹息一口,拿起帕子抹了眼角:“二嫂,我知你受了不少委屈,以前在家里,我也没让着你,如果当时不是我过分了,二哥也不会搬出去,在母亲身边,母亲总也好给你做主。” 许绣忆这一招使的极好,那苏蒋氏如今心里本就因为伤痛而格外柔软,见许绣忆感同身受一样的替自己哭,还给自己道歉,她再也端不住对许绣忆的冷漠,心里有太多的哭没处说,眼泪啪啦啪啦的落了下来。 “那个杀千刀的,就算当时不是你,他也早起了分家的念头,不分家,他怎能做得了这个主,把那小贱人和小杂种领回来。” “二嫂,如今二哥是自立门户,生意也做的风生水起的,母亲前几日还和我说起,二哥的脾性,才搬出去就如此待你,以后保不齐再做出更混帐的事情,我看二嫂您脖子上的伤口,怕也是那小贱人给你挠的吧。” 说到这,苏蒋氏更是气郁难当,许久没个能说话的人,如今见着许绣忆,满肚子的委屈,原先恨的也变成了想要依靠的,尽想把这些委屈都说给她听。 “那个杀千刀的,昨儿那小贱人自己走路不长眼,摔了跟头跌破了膝盖,却偏偏要赖我,你知道苏锦艺那个混蛋怎么的,他尽然叫那小贱人打我一个耳光泄气,我哪里能叫她打,我可不是好捏的柿子,就和那小贱人扭打在了一起,苏锦艺那王八蛋尽帮着她,我叫她挠了好几把,要不是我用力护着脸,恐怕脸也得给挠花了去。” 苏蒋氏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眼泪和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噼啪落下。 许绣忆忙握住她的手安慰。 “二哥尽如此混帐,就算真是二嫂你给她绊的,二嫂你好歹也是原配,只正妻,她一个妾,连族谱都入不得,她又什么资格还手,二哥这做的是什么事,便是咱们爹爹当奶奶宠幸姨娘们,姨娘们对母亲放了肆,爹爹照样也是不姑息的,二哥这,我说句不好听的,二哥压根没把二嫂你当正房看。” 她说的义愤填膺,那语气,一听就是站在苏蒋氏这边的。 苏蒋氏其实心里也清楚苏锦艺大约是有意要把那小贱人扶正,可是经了旁人的嘴巴这样一说出来,她还是觉得天旋地转一肚子悲凉爱上,眼泪决了堤。 “我还能怎么样,我娘家不及大嫂家里有钱,也不及你家里有权,我又是个庶出的,没有娘家人可以依傍。我早知道你二哥是要休了我的,那小贱人给他生了个儿子,那小杂种天天听他娘的教唆,在你二哥耳边说被人骂他是小野种,你二哥心疼的那样,迟早会给小贱人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分。” “太无耻,太过分了。”许绣忆伸手轻抚了苏蒋氏的后背,替她顺气,“一个紫宸就搭上了柔丫头的性命,二哥难道不该觉得对二嫂您心里有愧吗?” 说到苏柔英,苏蒋氏更是哭的涕泪直落,这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当日在苏府春风满面,八面玲珑,嚣张傲娇。 苏蒋氏如此,许绣忆并不真心同情,她如此安慰,这般义愤填膺,也无非是做给苏蒋氏看。 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其实最好攻陷。 男人追女人用的上这个道理,许绣忆找内线也用得上这个道理。 看苏蒋氏这样,大约对苏锦艺已经是十分痛心了,许绣忆再使几个离间计,她就不怕苏蒋氏不恨苏锦艺。 “三弟妹,我以往总嘲笑你,觉得你不得宠,后来又做了个寡妇,可我现在还不如你呢,我那两个丫头,真的成了丫头了,那小贱人终日的使唤我家姑娘做这做那,我心疼啊,我和她吵架,你二哥也都帮着她,说孩子需要锻炼。我如法炮制的使唤她家的娃,那小杂种就去告诉你二哥我虐待他,身上自己顽皮摔下的乌青,也都要推到我家两个孩子身上,你不知道,我家丽英,以前那样喜欢她父亲,现在看到她父亲都害怕,为了那小杂种,丽英膝盖都给跪出过一次血来,那孩子,在府上的时候,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我恨啊,我恨……我当时就不敢怂恿他分家,好歹有母亲压着他也不敢动。” 苏蒋氏如今已是满肚子的悔恨,许绣忆听她描述的那双母子,还真是了不得的奸诈狡猾,居然能把素来精明,活的风生水起的苏蒋氏整顿到如此落魄的地步。 今日听苏蒋氏哭也哭够了,许绣忆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带来的礼物推到她面前:“里头有上好的金疮药,虽然保安堂或许也有,但是见二哥这样,还不定舍不舍得给你用,二嫂脖子上那几条印子,可别落下伤疤。” “绣忆……呜……” “二嫂,这盒子里,还有些养身补气的丸子,瓶子上写了怎么服用,都是顶顶好的,我看你瘦成这样,可不要病了,还有大嫂娘家新到的一批和田玉,她送了我几块,我捡着最好的一块拿了过来,你去打个首饰吧,你瞧你,头上的珠钗都是离家时候戴的那个。” 苏蒋氏那委屈的心,叫许绣忆几句话捂的暖烘烘的,终于明白了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许绣忆今朝是代替了老太太来看她的,她庆幸苏家老太太还惦记着她,也不枉费了她以前那样尽心尽力的讨好她老人家。 在今日之前,她对许绣忆还充满敌意,今日之后,却觉着许绣忆是个格外窝心的人,许绣忆句句向着她,帮理不帮亲,她欣慰。 她原先以为就自己和许绣忆结的那些气和仇,临走时又和老太太闹的那些不愉快,她和苏锦艺的事情,肯定没人愿意帮她,她只能一个人憋着委屈,等着被踹。 如今她心里有了底气,她没的娘家人可以倚赖,总算婆家人都帮着她。 从茶楼出来,许绣忆给她叫了马车,对她道:“二嫂得空就带两个姑娘出来玩玩,终日在家里和那小贱人大眼对小眼的,吃亏的只能是二嫂,这当会儿,二嫂你就当躲避瘟神一样避着她,我回头和母亲商量商量,看怎么对付那小不要脸的。” 闻言,苏蒋氏心里越发是有了底。 “绣忆,替我谢谢母亲。” “一家人,何言谢,二嫂回去吧,下回若是母亲有话,我就叫人送信去,约二嫂出来见面,二嫂,可不能叫二哥知道了,免得他为防夜长梦多,早早的把那女人转了正,二哥就是个风流性子,等母亲给他扭扭正经了,他自然也能想明白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苏蒋氏忙点头:“我知道。” “那路上小心。” 马车缓缓启,许绣忆脸上温和的笑意渐渐收敛,金玉带着马车夫正过来,见苏蒋氏的马车行了远,对许绣忆道:“奶奶,二奶奶瘦了一大圈啊,原本珠圆玉润的,现在都皮包骨了。” “也只她自己作的,上车,去个地方。” “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 许绣忆去的是城东安府,她已多日不见安承少,她不许安承少晚上来找她,白日里她又要操持苏锦业的婚礼,难得到保宁堂走一回,却也没遇见过安承少。 多日不见,颇为思念。 马车早早停下,许绣忆只同金玉说了一句要处理一些保宁堂的事情,叫金玉在车里等,徒步往安宅去。 那扇熟悉的门,叩响之后,里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少卿,一个双髻小童子来开门,看着许绣忆好奇的问道:“你找谁啊?” “这不是安公子的府上吗?” 小童子闻言,脸上堆了笑:“您是来找我家公子的,他在,我去与您通报一声。” 安承少换了个下人? 这小童子长的挺讨喜。 安承少随着小童子出来,见到许绣忆的那刻,许绣忆大吃一惊。 他脸色惨白,瘸着腿,手臂吊在一条软布上,挂着脖子,左边眼角有一条刀伤,从伤口的结痂程度来看,这个伤口大约有七八日。 七八日,也正是两人未曾见面的这些天。 “怎么弄的?” 许绣忆也顾不得小童在,脸色沉重上前就捧起了安承少的脸。 小童子嘻笑一声,安承少斥了一句:“下去。” 脸有些微红。 “不小心摔的。” 许绣忆真想扇死他,他当她这么多年的医科大是白读的啊。 “到底怎么弄的?” 安承少见她脸色严肃,知是瞒不过,却不想她太担心,于是道:“与人打架了,技不如人,受了点轻伤,不碍事。” 打架? 许绣忆看着他几分惨白的脸色,他体格极好,底子又不差,如果不是伤的很重,断不会显出这样虚弱的样子,她伸手去拉他腰带。 “脱了,我看看伤到哪了。” 如今正是在院子里,大白日的,更被说,有个小鬼头一直躲在月洞门后偷偷看。 安承少脸色又浮了一片红晕,一把握住了许绣忆的手:“到我房里来吧。” 他一瘸一拐的走,看着着实叫人又气又心疼,便上去搀住了他的手,他对她温暖一笑,低声说了一句:“我很想你。” “少凭嘴。”许绣忆低斥一句,搀了安承少进了房间,把他放到床上就要来解他衣裳,却被他抓住了手。 “真的没事?” “放手。”她冷冷抬起眼。 “轻伤,皮外伤而已。” “放不放?” 她眼神更冷,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安承少终是拗不过她,无奈的放开了她的手。 许绣忆解开他的衣裳,里头层层叠叠木乃伊似的包了一个上半身的纱布,纱布还包的十分凌乱,纱布上隐约可见斑斑血迹,血迹部位呈现一条直线,横亘在左边肩到左胸之间,不用说,肯定又是刀伤。 许绣忆凝了眉,抬眼看他惨白的没有血色的脸色,二话不说,一层层开始剥他的绷带。 他无力阻止,因为绷带站住了伤口,他眉心一直拧着。 许绣忆的动作渐渐放松,再多的气恼,如今也只剩下心疼。 那是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比那天晚上他闯入她的世界时的伤口更加的惨不忍睹。 并不是这条伤口有多深,而是包扎和上药的人太水。 绷带缠绕的太紧,压迫到伤口,伤口上的药粉也撒的不均匀,分量又少,伤口有些地方开始结痂,有些地方却开始化脓。 “别看。” 他只怕她难过。 她却狠狠戳了一下他的伤口,疼的他差点没忍住。 “我又不是没看过。你这是怎么的,做对子呢,右边一条,左边一条,比较好看?” “绣儿,我没事。” “对,伤口都要长蛆虫了,你没事,躺下。” 安承少像个木偶人一样随着她摆布,心里却是甜甜的,他很是喜欢看她为自己担心生气的小模样,美极了。 撑起身,他也不顾她正在清丽他的伤口,勾起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许绣忆身子一僵,下一刻却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他,疼的安承少倒抽了一口冷气,却听她没好气道:“再动手动脚试试。” 安承少微微一笑,有几分痞气:“我动的是嘴--啊……” “爽吗?闭嘴,安分点。” 他眼神暖暖的看着她,吃了教训,终于乖了。 伤口不深,就是因为处理不当有些化脓,看他脸色这么差,体温还有些高,伤口大概还感染了。 许绣忆细心的一点点清丽好他的伤口,然后如上次那样给他缝上,看着他忍的满头是汗,却愣是一句也没哼出来后,心疼俯下身,亲了亲他才唇。 “好了。” 刚好要离开,却被她扣住了后脑,她不敢动,生怕弄到他的伤口,只能由着他将她压向他的唇瓣,肆意舔弄,吮吻。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久到许绣忆感觉自己都有些窒息了,他终是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声音几分沙哑。 “今日怎么来了?” 她瞪他一眼,用额头撞了他的额头,力道微重,却不痛,他故作疼痛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哼笑一声:“装。” “呵呵,我正想着你,你就来了,我以为你是从画里走下来的。” 他说着看向了床对面的墙壁,许绣忆才发现墙壁上有一幅画,惟妙惟肖的画的不正是她。 她举步走到化作边上,回眸看他:“你画的?” “恩,想着你的样子画的,想你的时候,总希望你从这画里走下来。” 许绣忆背过了身去,然后后退几步,贴住墙壁,拉起那幅画的下摆,将自己藏在画下,然后,轻轻拨开画作,从画像后缓缓露出脸,笑意盈盈,莲步款款朝着安承少走来。 道:“如你所愿了?” 他起身,一把勾住她的腰肢:“小妖精。” 许绣忆咯咯的笑,双手避开安承少的伤口,轻轻攀住了他的脖子,头枕靠在他的肩头:“不是问我为什么来吗?” “恩!” “因为……想你了。” 思念泛滥了成灾,她就在这里了。 只是她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个安承少。 他伤的不轻,完全不像他自己轻描淡写说的和人打架那么简单。 若真是何人大家,这必定也是一场生死恶斗。 胳膊上的刀伤,眉毛上的刀伤,胸口的刀伤,还有脚踝明显是被鹰抓钩钩除了三个窟窿的伤口,这些伤,全是狠毒,甚至致命。 她忽然开始害怕,害怕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失去他,他总是把自己弄的满身伤痕,入股有一天,那些刀再深入一点,那些刀法再准一点。 她不敢想象,所以,一分一毫的爱,她也不想隐藏。 他动情的吻她的额头:“我也想你。” “承少。” “恩?”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安承少身子明显一僵,这是出乎许绣忆意料的反应,其实她这一问,只是想知道安承少为何总会与人恶斗成这样,还有想知道安承少家里是什么样的,安承少是做买卖的还是做官的之类。 这些,其实都是寻常问题,恋人之间,对彼此知根知底的也不意外。 可是意外的是,安承少在这个问题面前,反应的有些怪异,好像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不能叫许绣忆知道。 “绣儿,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这是他的回答,更是让许绣忆觉得意外。 “我对你,几乎是一无所知。” “你想知道什么?” “你能告诉我什么?”既然那有些事,他现在还不能告诉她,那总有另一些事,可以现在告诉她。 安承少搂紧了她,这个下意识的举动,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是害怕失去。 安承少为何会害怕失去她,她不明白。 “我父亲在我幼年时候就亡故了,我和母亲漂泊到关外,那年我母亲病重,是秦烟的父亲收留了我们母子,并且将我当作亲生儿子一样培养长大,我现在是个商人,做些皮草生意,你见过我的商队的。” 许绣忆点点头。 他继续道:“还有一点,你也知道的,我还没有娶亲。” 许绣忆轻笑一声。 他吻吻她的额头:“我和五王爷,是在关外认识的,那年皇上大漠寻猎,五王爷和皇上的车队走散,迷路在沙漠之中,困了三天三夜,是我的商队路过,救了她的性命。” “你和我哥哥呢,是认识在我之前,还是我之后?” “你说呢?” “不说。” “小丫头,自然是为了接近你,才百般的讨好你家人,讨你喜欢。” 许绣忆故作轻蔑:“讨好我家人,我家人也不会同意我两。” “我知道,我只是想,在带走你之前,尽可能的弥补他们。” “那你又怎么弥补我?” 许绣忆扬起小脸,眉眼间几分调皮。 安承少低了头,摄住那一抹红颜,这就是他弥补的方式吗? 其实,尚还不赖。 第七十六章 我想吃你 安承少的伤,许绣忆心里清楚她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索性她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更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安承少不肯说,她也就索性不问。 替安承少把脚上的伤口也清丽了,她不放心他的伤,问道:“吕青吕红呢?” “回关外帮我办事了。” “你这里就那个小童子照顾着?” “我叫续续。” 那个小娃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口跳了进来,着实吓了许绣忆一跳。 安承少却像是早知道了似的,一点都不吃惊,只是责了一句:“你偷听就算了,还有胆子出来。” 小童子嘻嘻笑着把一个水果盆送到床边,对许绣忆道:“姐姐,你吃。” 他没叫许绣忆姑娘或者小姐,称的是一句姐姐,许绣忆倒是有些好奇他的身份,只听他道:“我姐姐秦烟和我说起过你,你是不是就是害的我姐姐自己割了自己手腕的苏家三奶奶。” 秦烟的弟弟。 不过对许绣忆似乎完全没有敌意的样子。 安承少瞪他一眼:“有这功夫,出去泡茶去。” “我不会。” “倒水总会。” “也不会。” “那就出去待着。” 秦续抬起小脸,不满的嘀咕了一句:“一个人发闷,好不容易见着个大活人了,你又赶人,我爹爹把我送来,可不是让你终日关着我的。” 回头又看向了许绣忆:“姐姐你是京城本土人士吗?” 严格上来说不是,不过按理来说也是,毕竟她身体在这长大,灵魂里对这里也有一份记忆和情感。 “是。” “那姐姐你能带我出去玩吗?” 秦续满脸的期待,见许绣忆犹豫一下,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姐姐,我来京城已经七八日了,却连这一顿好的都没吃上过,我已经啃了五天的干粮了,我好饿。” 饿。 许绣忆看向安承少,安承少红了一下脸,道:“我不会做饭,我受了伤不好出去,我也不放心他一人出去,吕青吕红一走,我们就只能吃干粮。” 许绣忆无语。 如果不是她今日过来,他这胡乱包扎化脓了的伤口想好起来那是天方夜谭,估计他们两得吃一辈子的干粮。 难怪大的看上去脸色不好,小的也一脸不健康的样子。 她既是无奈,又是心疼,看着天色还早,索性起身,对秦续道:“厨房在哪里,带我去。” 秦续忙乐颠颠的上来,拉住了许绣忆的手。 秦家姐弟二人,一人视许绣忆为敌,一人对许绣忆却甚是友好。 许绣忆虽然不知道秦续为何不因她姐姐的伤痛而讨厌自己,不过想来是小孩子心性,为人处事都单纯的缘故。 照顾了安承少躺下,他微微发着高烧,许绣忆三令五申不许他起来,还说了若是他胆敢起来乱走动,往后就再也不来,安承少这才不放心的由着秦续把许绣忆拉走。 安府的厨,干净的连个油星子的看不见,显见的平素里不怎么开锅。 厨房灶台上一个竹篮,竹篮子里放着一些干馍馍,硬的和石头一样,边上一个黑坛子,坛子里塞着咸萝卜干,如不是这厨房顶得上穷苦人家三间屋宅,许绣忆真怀疑这是入了个贫民窟。 寻常的有钱人家,哪个厨房不和个天堂似乎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偏是安承少家的厨房,就算是老鼠也未必愿意光顾。 “你们这几日就吃这个?” 许绣忆指着那几个干馍馍。 秦续用力的点头,一脸的委屈:“安哥哥每日起来烧点水,我们就把漠漠泡在水里,兑点蜂蜜进去,就成了你蜂蜜泡馍,若是吃腻了甜的,就泡成馍馍面糊,就着咸菜吃,只是那咸菜是吕红先前腌下的,忒难吃,咸的要死。” 又是一阵心疼,吃成这样,他伤口能好才怪。 猛然想起五王爷,不是交好的吗?怎不过来照应一下。 “五王爷呢,你安哥哥伤成这样,他没过来看望吗?” 秦续笑道:“来过一次,但是见到安哥哥的血,她就晕过去了。” 晕血症。 许绣忆无语。 “那他总好派个人来照应一下你们啊。” “派了,派了个太监过来,只是安哥哥不喜欢家里有个太监,又给打发走了。” “哪有这样的人,那五王爷之后也没关照你们了。” “每日多来,送饭菜。” 许绣忆拿着锅盖的手停了一下:“那你们还吃馍馍?” “还不如吃馍馍呢,五王爷那日晕倒,自己就不敢再来,心头对我们家安哥哥大约是有点愧疚,所以每次送来的饭菜,都是她亲自下厨,旁人做的东西是要钱,她做的东西能要命,安哥哥又说不好叫五王爷伤心,每次都收下饭菜,完了却通通都倒了,一直堆在后巷泔水桶里,就是狗也不来吃。” 许绣忆汗颜,这是得有多难吃。 真是难为了安承少喝秦续了。 看了看厨房除了油盐酱醋锅碗瓢盆和一筐子干馍馍一坛子咸菜,也没有别的东西,许绣忆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若是自己做饭,大约要耽误回去的时间,若是从附近的酒楼买来,安承少身上有伤,忌讳很多东西,她也不能一一交代。 不过,她可以借人家的厨房一用。 带着秦续,出了门,她就直奔了对面一座酒楼。 酒楼厨房,秦续果真是关的久了,看什么都新鲜。 厨房的食材都是弄好现成的,许绣忆要了一口砂锅,一只乳鸽,厨艺她虽说不大精通,但是家常小菜和几个小汤全不在话下。 她掌勺,油盐都控制在适量范围,还熬了一锅菜粥。 差不多半个时辰,二素一荤外加一盅清粥一盅鸽子汤,都打包放进了食篮里,她牵着秦续往回走。 一路上,秦续两个眼珠子都好奇的看着街巷小道,满目憧憬。 “京城原来是这样的?” “你头一次来吗?” “小时候来过一次,不过记不得了。” 小时候,他现在看上去,也不过七八岁。 “你姐姐,还好吗?” 秦烟是个过激的性子,安承少那样对她,保不齐她又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 秦续却对秦烟满不在乎的样子:“不清楚,被我爹爹关着,和她娘一起。” 原来是同父异母,难怪情感有些淡薄的样子。 许绣忆伸手揉了揉秦续的脑袋。 “等过两日我得空,我就带你到处走走,去看看真正的京城。” “能进宫吗?” “这个我办不到,皇宫大内,不是寻常百姓说进就进得了的。” “哦。”秦续显然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来了兴致,缠着许绣忆叫她报些好玩的地方给他听。 许绣忆便将城里头的几处有趣的地方,都同秦续说了一遍,秦续满目期待,央着许绣忆一定要说话算话,过两日就带他去玩。 想来近日也无事可做,安承少伤成这样,她必会时时过来照看,于是道:“明日吧,我带你去菜市买菜,明日我们在家里做饭,如何?” 不过是个菜市场,旁人听着她是在逗小孩子玩,不过秦续大约是闷坏了,连个菜市场他也觉得稀奇,兴奋道:“好啊好啊,那你绝对不能食言,食言会变成小狗。” 小孩子心性。 许绣忆轻笑一声:“不食言。” 说话间,已经回了安宅,天色将黑,偌大一片火烧云,将整个天地都映的通红,许绣忆不得不走了,恐怕金玉都已经等急了。 回了房,安承少发着低烧,大约是极累又憔悴,已经睡熟,许绣忆关照了秦续把清粥和鸽子汤留着,等到温凉了安承少若还是不起,就烧些热水烫一烫碗,热一下。 秦续舍不得她走,拉着她的手:“你不能留下吗?” “我要回家,我明日再过来,你回头和你安哥哥说,不要乱动,明日我带药过来。” “你丈夫死了,你怎么不和我安哥哥私奔了?” 小孩子天真一句,许绣忆咯吱轻笑起来:“你一个孩子,谁教的你这些,好了,赶紧去吃饭吧,我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秦续仰起头:“我喜欢吃烤全羊,我母亲做的烤全羊,是天下最好吃的。” 他说的时候,满脸的小骄傲。 许绣忆揉揉他脑袋:“我不会,回头我如果去你府上做客,也尝尝你母亲的手艺。” 秦续的脸色却一下有几分失落了,垂着脑袋道:“你吃不着的。” “为什么?” “她死了。” 许绣忆心里有些惊,秦续黯然的抬起了头:“你回去吧,明日你一定要带我去玩。” 不知为何,对着孩子,多了几分怜惜。 “好,赶紧回去吃饭吧,仔细一会儿饭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恩,你慢走。” 许绣忆微微一笑,同秦续挥手作别。 金玉在马车里都睡了一觉起来,才见许绣忆姗姗而来,她鼻子灵光的,闻到了许绣忆身上一股子油烟气味。 “奶奶这是去了哪里,怎么沾这一身的油烟味。” 许绣忆忙打了个哈哈:“办事自然要请人吃饭,大约是在酒楼染上的,赶紧回去吧,今儿夜里给我准备些薄粥就行,我没多大的胃口。” 不知道是不是油烟味吸多了,还是因为记挂着安承少,没有什么饥饿感。 不过这几日来,她食欲一直不好,大房苏李氏听说后,还送了自己做的山楂丸子过来,甜甜酸酸的倒是开胃,不过吃多了倒牙,她也不怎么吃,就每次吃不下饭的时候,吃上两粒,勉强能进点食。 前几日和苏锦业说好了得空给她把把脉,但是店里头生意不好,苏锦业就越发的勤勉,从早到晚都在店里,鲜少见得到他人。 不过很大一个原因,也可能是他在躲苏李氏,自那日苏李氏想把堂妹塞给苏锦业却不成后,苏锦业和苏李氏之间的感情出现了一些隔阂,这个许绣忆看得见,不过苏李氏不说,许绣忆也不问。 * 回到家将将入夜,许绣忆洗漱了一番就要上床,有人敲门,外头是苏家那个姑奶奶苏雅兰的声音。 许绣忆披了一件披风出去,苏雅兰站在门口,提着一盏灯笼,脸色看上去红粉嫩嫩的,像是有什么欢喜事。 许绣忆迎了她进来。 “大姐还不睡?” “心里想着事情,就睡不着,想同你来说说。” 语气欢愉,看来不是什么坏事,许绣忆道:“哦,什么事?” “绣忆,我也不能总在家里白吃白喝一辈子,这几日我听说锦娘绣庄被火烧了,她们家没打算东山再起,城里这最大的绣庄算是没落了,我从小针线功夫就不错,宫里的娘娘也喜欢买锦娘绣庄的东西,可是皇后和太后都说还不及我的手艺。所以我想……” “开个绣庄?” “是有这个想法,你放心,我不是来管你借钱的,我从宫里出来,皇后娘娘念着我就日的好,给了我一些银钱首饰,典当典当,要盘个店面做个生意还是足够的,我来找你,就是我不想自己抛头露面,毕竟我是个不光彩的人。” 许绣忆忙道:“大姐你多心了。” “没事,我早已习惯,我看得很开了,我总归是要活下去的,活下去就不能带着过去的包袱,我想重新开始。” “那绣庄,大姐是有什么打算?” “我没和娘说,娘今日也没的功夫理睬我,这不四弟要成亲了吗。也就眼前的事情,她老人家终日的忙,连见上我一面的功夫都没有。而且我也没想圆全,就只是自己有个大致的构想,你是做生意一把的好手,我今日是怎么也睡不着,所以就来找你了。” “大姐的意思,是让我出面,你出钱和人力?” “我细细打听过了,锦娘绣庄没打算东山再起,原先的绣娘都被遣散了,我们紧着时间,赶紧把这些人招揽到麾下为我们所用,你出面开绣庄,绣庄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牡丹绣庄,我在宫里头待过,我知道宫里头的女人,最是喜欢富贵奢华的东西,牡丹牡丹,天下第一花,最是雍容与华贵了,名字就起的响亮。” 苏雅兰这大约是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许绣忆也不好打断,就由着她把自己的构想悉数和盘托出。 苏雅兰想让许绣忆出面帮她开这个绣庄,绣庄的人员就请回来锦娘绣庄以前的那些绣娘,绣庄的主要生意经营客户是官家女眷和宫里头的娘娘妃子,开绣庄所有的钱都由苏雅兰出。 说白了,苏雅兰在幕后,许绣忆在幕前,苏雅兰借重的是许绣忆的能干和好名声,她也不亏了许绣忆的,说好了绣庄的钱,许绣忆能够抽其中一层。 其实,这算是诱人的条件,许绣忆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白白拿钱。 不过却也有风险,这毕竟是和宫里做生意,赚钱了,自然是双赢的局面。 但凡除了什么事,如果苏雅兰拍拍屁股走人,来个死不承认,许绣忆就要全权承担风险。 她还要斟酌一番:“大姐没有更好的人选吗?我一个保宁堂已是忙的焦头烂额。” “我也只信得过你了,你当知道,母亲原先就不待见我,如今苏家因为我受了牵累,她老人家越发的不愿意正眼瞧我,老大那边,我们打小不亲,只有锦源和我一母同胞,你是我亲弟弟的妻子,我也把你当作我最亲的人。” 她说这话,真假难辨。 许绣忆却不会因为这样几句就软了心,只听她道:“大姐让我考虑考虑。” “诶,只不要太久,我怕那些遣散了的绣娘回了老家,到时候要找回来就不容易了。” “恩!” 算是应承了苏雅兰好好考虑,送走苏雅兰,躺在床上,许绣忆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件事,还是觉得这种有利润大家分,有风险她一人承担的买卖不合算。 不过,也不是没有折衷的法子,那便是同苏雅兰立个契约,到官府公正一番,写明这绣庄她不过是代为管理,幕后的老板就是苏雅兰。 只是不知道苏雅兰愿不愿意。 * 想了半宿这事,夜深了许绣忆才睡着,第二日,一早上她便起了,吩咐了金玉备车,却没叫金玉银玉跟着,独自出了门。 她起的早,街面上除了几个混沌铺才刚刚开始上锅热水,她叫车夫饶了几个圈,才终于买到了一屉热腾腾的包子和两碗混沌,早先就从房间里拿了一个大罐子,叫老板将混沌包子放到坛子里,她让车子远道返回,自己徒步往城东去。 索性天气热了,走了大半盏茶的功夫才到的安宅,包子和混沌却还没冷,只是混沌皮有些糊了,不过气味依旧很香,她才进门就把秦续给馋的凑过来,眼巴巴的瞧着她怀中的坛子。 “我饿了,姐姐。” “拿碗去。” 同秦续吩咐一句,许绣忆抱着坛子进了安承少的房间,安承少已经起来,不过大约是伤口很疼,坐在床头脸色依旧不大好。 许绣忆眉心一紧,上前探他额头。 “怎么还在烧。” “他昨儿夜里出去溜达了。” 秦续不知何时回来,手里拿着三个碗,三双筷子。 在被安承少瞪了一眼后,低声嘀咕道:“你敢做,还不敢我说了,我就偏说,反正你也不敢打我,姐姐,他昨天夜里出去了。” 许绣忆冷了脸看着安承少,几分气恼:“你不要命了吗?你这样不爱惜自己,好,我也不管你。” 说完要走,手臂却被一把拉住,听安承少抱歉道:“对不起。” “是不是又不能告诉我去做了什么?” 不等他回答,她已经烦躁的挥了挥手:“罢了罢了,我也不愿意听,你总有那么多不能说的秘密,你都可以去拍电影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情绪失控了,看着安承少虚弱的模样,终归是硬不下来心肠。 秦续已经盛了一晚馄饨,讨好的先送到许绣忆手里:“姐姐,什么叫电影?” “哦,不是什么。” “姐姐你吃,你今天带我去玩吗?” 他眼巴巴的看着许绣忆。 可许绣忆看着这样的安承少,她哪里能放心,只能软声软语的和秦续道歉:“今天怕是不行,你在家里照顾你安哥哥,我去买菜,很快就回来,下午我给你们弄好吃的。” “你不是说带我一起去菜市的吗?” “可是我很快就会回来,最多去一盏茶的功夫。” 秦续显然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又扬起了小脸:“那我也去,就算是一个喷嚏的时间,我也想出去走走。” “那……好吧。” 许绣忆原本是想带秦续逛逛菜市,毕竟菜市也有些摆玩意的摊贩,可以买些小玩意给秦续,可是显然今日是不能瞎逛,买了东西就得回来。 秦续一人在桌子边上和混沌吃包子,许绣忆一勺子一勺子喂着安承少用早膳,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显见的伤口肯定是扯开了,她气郁难当,却看他虚弱的模样,没忍心发作。 喂他吃饭,她一言不发,安承少知她生气,伸手轻轻摸她的手背,她却几分负气的甩开他的手:“吃饭。” “绣儿。” “食不言寝不语。” “别生气。” “我没有。” 她还在那嘴硬,安承少稍稍坐起了身子,因为牵扯到伤口,痛的他眉心拧成一片:“绣儿,我知道错了。” 他道歉,许绣忆终还是心疼多余生气,沉沉叹息了一口:“躺好,别动,承少,我不管你有什么事,但是我想你做任何事情之前能否先想想我。” 安承少眼底几分歉意:“我错了。” “不说了,吃吧,吃好了我去买菜,秦续,你想吃什么?” 秦续转过头来:“我想吃牛肉。” “还有呢?” “羊肉。” “还有呢?” “鸡肉。” “你不吃菜吗?” “我已经不沾荤腥很多天了,我想补补。” 老气横秋的,许绣忆听的忍俊不禁:“好,给你补补。” “你呢?” 她转头看向床上的安承少,却见安承少一双眼睛,有些深情又不怀好意的看着她,轻轻的从口中吐出一个字。 “你!” 许绣忆脸色一阵绯红,用唇形嗔他:“秦续还在。” 他微微一笑,爱极了她为他担心,生他的气,一脸娇羞,精明能干,豪爽大气,各种的模样。 ——题外话—— 明天开始,日更1万,晚安各位,明天情人节快乐哦! 第七十七章 亲热被撞见 买了菜回来,能给许绣忆打下手的也只有秦续,愚笨原本以为这种富家子弟啥也不会,没想到生火打杂,秦续都是一把好手。 许绣忆做菜的时候,秦续也凑过来的指指点点,许绣忆一路和他说话逗乐,气氛甚好,交谈之中许绣忆才知道,秦续的娘亲是今年开春的时候去世的,他大娘对他不好,所以他总想离开那个家,这次终于说服了他爹爹跟着商队进了京来投奔安承少,只是还没住两天,安承少就受了伤回来。 关于安承少,许绣忆问道;“你安哥哥在关外只做皮草生意吗的?” 秦续一脸的骄傲:“光是做皮草生意,我安哥哥怎可能富家天下。我安哥哥还有无数家玉石铺子,还有很多绸缎庄,还有……” “咳咳!”门口传来的咳嗽声,打算了秦续的话,抬眼望去,安承少也不知道来了多时,不过显见的,他方才那几声咳嗽,是有意要打断秦续的话。 他似乎不愿意让许绣忆知道太多关于他的事情,虽然他的秘密够多的,许绣忆也早想过了不深究,不刨根问底,可是此刻,心里头依旧有些不大好受。 便只是告诉她他是在做什么生意的,这样都不行吗? 她低头顾自己弄菜,一言不发。 秦续却是欢喜的朝着安承少奔过去,仰着小脸:“安哥哥你是循着香气来的吧,我们刚做了一个红焖鱼,可香了。” 安承少摸摸他的头:“你去院子里玩会儿,吃饭了叫你。” “我不,我要生火呢。” “去吧!”这次开口的,是许绣忆,有些事情,她想她有必要开诚布公的和安承少谈一次。 秦续人小鬼精灵的,大约也看出来了两人有话要单独说,就应了声出去了。 秦续一走,许绣忆放下了手里的锅铲,面色十分平静,语气却又几分冷。 “你是怕我知道你是个有钱人,就贪图你的财产?”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承少上前, 一瘸一拐。 许绣忆也没有上前搀扶他,看着他走到灶台边,她心里也明白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时候他那种遮遮掩掩的举动,着实伤她的心。 “绣儿。” “算了。”她收回目光,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有时候在爱情里,不能计较的太多,他不想说的,他想瞒着她的,她也不想问,也不想知道,逼他说出来,总不如他自己愿意说的。 许绣忆扯开了话题:“你回去躺着吧,一会儿就好了。” 他始终不放心的看着她:“绣儿!” “回房!” 许绣忆淡淡一句,安承少上前,轻轻从后面抱住了她,脸埋入了她的脖子:“绣儿,过不了多久,我会把关于我的所有都告诉你。” 许绣忆轻轻叹息一口,点了点头。 “我愿意等。” * 午膳甚是丰盛,红焖鱼,白切鸡,凉拌黄瓜,还有三个素菜,一个鸽子汤,三个人一起吃的,吃完不多久,秦续就烦了困,去睡午觉。 许绣忆收拾了碗筷,从袋子里掏出了几瓶药,将安承少搀扶到床边,层层打开纱布,果然昨天处理好的伤口,又扯开了,索性开的不大。 她皱着眉头,让安承少躺下,然后把带来的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又重新找了干净的纱布把伤口把扎起来,而后拿了两粒伤药喂安承少吃下。 看着天色不早,她要回,安承少却不舍的拉住了她的手。 “可以不走吗?” “你说呢?” 她反问,他神色几分失望,起身轻轻抱住许绣忆,许绣忆不敢推他,任由他抱着。 他在她耳边,几分孩子气的道:“等我好了,你还来看我吗?” “就不能你来?”她道。 他咬着她的耳垂,轻轻的舔:“你不是让我不要去苏府找你,你也不是日日都在保宁堂的。” 许绣忆躲开了那湿湿的舔弄,轻嗔一句:“别闹,我只是怕你被巡夜的钟叔发现,不然如此,每逢五,十,我们都到城外五里亭见面,可好?” 他的舌尖,又勾缠了过来的,大掌也开始不安分,揭开了许绣忆的腰带,往里头探去。 许绣忆拍开他的手,佯装生气:“再闹,好好和你说话呢。” 安承少的手,却不吃这一套的威胁,隔着肚兜,握住了她的柔软,许绣忆一声嘤咛,身子滚烫了一片,想要挣脱,怕弄疼他,只能小声抗议。 “别闹了,你还伤着。” 安承少轻揉慢捻,多想将怀中的人儿压在身下,可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过过干瘾,他太想她了,想念她的所有,一切。 唇舌从她的脖子上慢慢游走到,舔吮,划过她光洁的脖子,渐渐亲吻上她玲珑的下巴,然后,压住她温热的唇,肆意的索取。 “恩,别!” 许绣忆身子绵绵的发软,只觉得骨头都酥酥麻麻起来,两只手欲拒还迎的抗拒,只会让他更加的欲罢不能。 他的大掌,拨开了她的衣衫,低头,从锁骨一路亲吻向下,最后停留在她的美好上。 许绣忆一声娇呼,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门口,却猛吃了一惊,忙是把安承少推开,安承少不防,跌在床上,后脑还碰了床壁,扯痛了伤口,倒抽了一口冷气。 许绣忆顾不得搀他,七手八脚的穿好衣裳,面色一片潮红,安承少坐起身来,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脸窃笑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人,那表情直叫人牙痒痒。 “你来做什么?” 安承少语气冰冷不善。 武墨进了屋子,好整以暇的落了做,看着面红耳赤的许绣忆,再看看脸色阴沉的安承少,痞痞的开口:“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许绣忆微微对他福身,努力镇定下来:“五王爷。” “免了,以后见着我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你说是吗,安兄?” “滚。”安承少冷漠一句,没有感情,与方才对待许绣忆时候的温柔和热情,截然不同。 因为亲热被武墨撞见,许绣忆多少有几分尴尬,便随便寻了个理由要离开房间,却被武墨一把拦住:“绣忆,你可不能走,不然保不齐他把我杀了灭口。” 她叫她绣忆,其实,早几天她就已经这样叫她了,那是许绣忆实在没忍住,上山找许岚清的那天。 第一次上山,走到一半她觉得实在不妥就下了山。 后来回来后,她实在觉得这件事情她作为亲妹妹,有必要开诚布公的和许岚清谈一次,所以隔日她又上了山,在武墨那间禅房,她见到了许岚清,也知道了许岚清和武墨之间,是真心相爱情投意合,她完全无话可说。 爱,本就没有国界性别年龄身份之分,他们珍之重之这份真爱,许绣忆又能说什么,她只是劝了许岚清如何也给家里扯个谎,不要再凭空消失,家里已经急疯。 从那日起,她和武墨之间的关系也有几分微妙,武墨不再称她一声三奶奶,而是亲亲热热的喊她绣忆,言辞间,也总是把一家人放在嘴边,弄的许绣忆偶尔都有几分的尴尬。 “我不会灭了你的口,我只会戳瞎你的眼,以后不该看的,就不要看,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许绣忆还没开口呢,床上的安承少已经冷冷的开口警告了。 武墨故作受教的模样,道:“得安兄忠告,真是我三生荣幸,下次再看到安兄和绣忆亲热,我保证就当作没看到,不对,我今日其实也没看到,我没看到安兄你把绣忆的腰带解开,我也没看到……” “闭嘴。”安承少一声冷喝,几分羞恼。 许绣忆真是服了武墨,这会儿真是巴不得有条地缝给她,她好遁走。 “我走了,我保宁堂还有事。” 没有地缝,她就只能寻别的由头。 好在武墨也没有继续玩笑她,只是道:“绣忆,隔几日宫里有个荷花节,你可有兴趣,我领你去看看。” “进宫?” “你以前也不是没去过,你还没出嫁的时候,不总随着你父亲进宫吗,太后还记得你,我这次说要带你进宫赏花,她老人家还说起了你当年送她的一副刺绣的荷花,赞不绝口呢。” 皇宫,许绣忆是该不陌生的,她还是许家小姐的时候,逢年过节的也能随同祖父和父亲进宫过节。 至于武墨说的荷花刺绣,确实是她的手艺,不过这身子换了灵魂后,从二十一世纪来的她,还当真许久没有动过针线了,连安承少的荷包她都一直欠着。 听武墨这意思,倒不是来寻求她的意见的,而是早就给她拿了主意,禀明了太后,她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于是,她微微一笑:“好。” 忽然就想到了那日秦续的话,于是又询问道:“可否把秦续带上,他想进宫见识见识。” 武墨笑的大方:“我来安排。” “那有劳五王爷了,我先告辞了。” “路上小心,如果遇见你哥哥,同我问你哥哥好。” 武墨说到许岚清的时候,脸上显了几分温柔似水的神色。 许绣忆点点头,转身走了。 * 许绣忆方做,武墨就忍不住的狂笑起来,方才她是给足了许绣忆面子,才没取消的太过分,这会儿她是再压抑不住,想到方才安承少的猴急,就觉着安承少是真人不露相啊,平素里那样严谨不苟言笑的人。 “哈哈哈哈,承少,青天白日,你也未免太过狂野,真正是想不到,你这冰山的内心,藏了一团烈火啊,要是我不进来,是不是干柴烈火的,你们就要成就好事了。” 武墨并不知道安承少和许绣忆其实早就成了美事,所以笑话的更是厉害,直到安承少眼底一道冷光扫过来,她才瘪瘪嘴止住了笑。 “凶什么,都是女人,对绣忆好的那般,我们好歹也认识了几年了,对我是露个笑脸都难得,亏得我不放心你,特地来看看你。” “有事快说。” 安承少冷冷一句。 武墨有些受打击:“我没事就不能来看你,我真就是来关心一下你,看你死了没有。” “再不说,我就不听了。” 安承少自顾自要躺下,武墨忙讨饶一样冲过来,走了几步看到地上换下的绷带,就觉得脑袋有些晕晕的忙止住了脚步,见鬼似的往后频频退去,直到靠到了墙壁方休,大口喘气。 “我求求你了,把这些东西遮住吧。” 这可怜的小模样,倒是完全没有了方才取消他时候的欠扁相了。 安承少随后一拉被子,被子掉了地上,正好将那一堆绷带遮着,武墨这才大喘了几口气,抚平了跳跃不定的心脏,小心翼翼靠了过来。 “嘿嘿,是有事要找你。” “说。” “我想送岚清一件东西,可是……” 她欲言又止。 安承少不耐烦的看着她:“可是什么?” “我没有那样东西。” “难道我有?” “聪明,不然我也不会来求你,好承少,你帮帮我吧。” 敢冒着晕厥的危险来找他,安承少也早就明白了,必定是有事相求,而这事情,必定和许岚情有关。 他语气依然淡漠:“什么东西?” “一幅画,你知道我不会作画,我总也不能求别人给我画,只能来求你,你给我画一幅画,画作上,就画我和岚清两人亲密相偎,太难地之间,只我两人。” “就这样?” “恩,简单吧。” 其实不难,只是安承少如今这手,要作画实在有些吃力,于是道:“几时要?” “时间紧,后日。 ” “为什么?” “因为我约了岚清在我别院见面,就是后日,我已经许久没有见他了,我很想他,我想他必定也很想我,相思之苦不得解,只要日日看看画像,也能聊表安慰,就想你看绣忆的画像一样。” “所以,你是要两幅?” “聪明,我一副,岚清一副,要一模一样的,还有我,可不可以把我画成女红妆?” 安承少看着模样瞬间娇羞的武墨,觉得有些冷。 “画我可以做,但是你女红妆的每一样我实在陌生。” “没关系,我可以立马换上,让你熟悉熟悉。” 第七十八章 机会(情人节快乐) “画我可以做,但是你女红妆的每一样我实在陌生。” “没关系,我可以立马换上,让你熟悉熟悉。” 武墨说着,拿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袱,打开,抖落了一地花花绿绿的衣裳,原来,她是笃定了安承少不会拒绝,有备而来。 安承少眉角微微抽搐,看着武墨兴奋的蹲在地上挑衣服的样子,终究也不好扫她的兴,或许,是不舍得。 嘴角,渐渐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武墨终于也收获了她的爱情,只是这条爱情路上的坎坷和荆棘,却不会比他和许绣忆的少。 他眼底,几分心疼。 * 许绣忆甫一回府,金玉就说苏雅兰等了她半晌了,许绣忆想,大约是为了那绸缎庄的事情。 她进了房间,苏雅兰就赶紧起来,一脸兴奋:“绣忆,你可回来了,昨儿夜里我给你说的事情,你觉得如何?” 许绣忆昨儿夜里也做了一番考虑,于是问道:“同官家女眷以及宫里做生意,我们首先要有人脉,其次便是要承的起风险。” 苏雅兰忙道:“我以往在宫里也有几个要好的姐妹,同皇后娘娘关系甚好,太后娘娘也甚是喜欢我,人脉你放心,不仇,再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又想了想,我不是我自夸,我的针黹功夫,还有我们家晴姑娘那一手的本事,要说天下第二的绣娘,大约也没有人敢说第一了。” “这些解决得了,我知道,大不了绣庄可以从小买卖坐起再渐渐做大,不一定要一触而就直接就同官太太官奶奶妃嫔主子们做生意,我只是想,这桩生意,既然大姐你才是老板,我只负责帮你管理和出面,那往后若是除了什么事,这责任谁担。” 苏雅兰倒是没想过责任,不过听许绣忆这样讲,她忙保证:“自然是我,钱也是我拿的大头,自然责任也要我担,这你只管放心,我不会说赚钱了我拿了,出事了我就把责任推给你。” “口说无凭,大姐,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我答应帮你出面开这家牡丹绣庄,只是在此之前,我们先立个契,到官府做了明证,明证牡丹绣庄是你的,我只是代为经营。” 苏雅兰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没想到许绣忆这样的锱铢必较,尚且生意还没开张呢,她就盘算起以后失败的事情了。 不过她终归有求于许绣忆,凭她自己如今的名声,要去开个绣庄,谁愿意同她做生意,都躲着她觉着晦气还来不及。 于是,她脸上重又堆上了笑:“一切依你。” 苏雅兰的绣庄的事情,算是敲定了。 苏雅兰出钱和手艺,许绣忆出面,两人合作,盈利之后许绣忆抽一层,若是以后出事,许绣忆拿多少,就承担多少责任。 当日下午,苏雅兰就拟了契约,许绣忆斟酌修改一番,苏雅兰觉得并无不妥,两人找了族里的老人见了证,又到官府做了证明,牡丹绣庄余下就只剩下择个地址,然后开门迎客了。 这些,自然都是许绣忆奔波。 按着道理说,许绣忆便是抽个三成利都无可厚非,不过对于银钱她素来看的淡薄,她只当是帮衬苏雅兰重新开始。 任何一人,无论有多么不堪的过去,也有重新为人的机会。 * 连着几日,白日里要去照顾安承少,余下的时光又要寻找合适的地址,还有寻找锦娘绣庄散了的绣娘们,许绣忆是忙的焦头烂额,精疲力竭,偏生这几日身体不大舒服,吃不下东西,腰又总是泛酸。 她有意要请苏锦艺把把脉,几次晚上去了大房屋里,苏锦艺都未归。 白日里她去保宁堂,苏锦艺又总是忙着调教手里两个徒弟,许绣忆这身子便一拖再拖,直到这日晚上依旧吃不下晚膳,她便给自己随便把了把脉。 她本就是医生,虽然是外科医生,但是她经营的是医馆,每日勤勉自己,她也看些医术,加上去医馆的时候耳濡目染的,对于捏脉这样的事情,略知道了一些皮毛。 至少她知道左关脉吐起如珠,那就是喜脉。 在医馆,苏锦艺把到喜脉的病人,许绣忆有时还会凑上去感受感受是个什么脉相,摸了几次,自己又融会贯通一下,也能拿捏出个喜脉来。 不过她能捏准的,也就是有一个喜脉。 她如今给自己诊脉,也正是瞎猫捉耗子,看能不能给自己捏捏看得了什么病,是气血不足的浮脉,还是阳不胜阴气血寒的迟脉。 捏了会儿,她脸色陡然大变。 不敢置信,她放开手,怔忡在了椅子上。 金玉恰进来收拾碗筷,见饭菜都没有动过,几分担心:“奶奶这几日吃的都少,还一直腰疼,要不要奴婢叫银玉去门口守着,等大爷回来了,就叫大爷过来给奶奶诊诊。” “不用。”许绣忆急声出口,金玉着实给吓了一跳。 “奶奶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努力镇定下来,许绣忆都不知道是该惊还是该喜。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她如今还是寡妇的身份,若是叫人知道了,她不怕,可是安承少和孩子。 想到这,她心烦意乱,金玉见她那般模样,小心翼翼问道:“奶奶,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没事,只是近日有些疲累,不用管我,收拾了东西吧,等等,我还是吃点吧。” 终归,她心里是疼爱这个孩子,她不吃,孩子也要吃。 忍着那一股强烈的反胃感吃了大半碗饭,金玉见她开了胃口,高兴的很。 “奶奶,晚上还给您准备宵夜吗?” “不用,你下去,我要看账本,不要进来打扰,收拾了就去睡。” “是,奶奶,对了奶奶,晴姑娘白日里给您送了一个荷包过来,刚在您床榻上了。” “知道了。” 金玉收拾了东西出去,许绣忆再也忍不住恶心的感觉,冲到梳妆台上,抽开一个抽屉就拿出一个青花瓷的瓶子,拔了塞子赶紧的往嘴里塞了一把的山楂丸子,总算舒坦了些。 她居然怀孕了,仔细又摸了摸自己的脉搏,这分明是喜脉不会错,她兀自怔怔的坐在梳妆台前,那一夜着实疯狂,她也没想过居然会中奖了,如今,可怎么办? 算来时间,月信未来已有四十余天,最近腰疼她还以为是月信要来了,没想到来的是孩子,如此,孩子便是一月多了,如今肚子尚且不显,可是,纸终保不住火的。 她想到去找安承少,可是天色已黑,如今她是有身子的人了,往常可以不管不顾的,如今却也不得不为腹中的孩子着想,也不过是一夜的功夫,等到天亮她再去吧。 心情复杂的上了床,入了睡,半梦半醒间,许绣忆只觉得有人在抚摸她的脸颊,这种感觉曾经也有过,她那时候以为是做梦,今日睡的有些不踏实,被脸上的触觉惊醒。 一看下,居然是苏锦源,他身上,有一股子酒气,显然是喝酒了。 见到许绣忆醒来,他猛然俯下身,含住了许绣忆的唇。 “放开。” 许绣忆压着声音低呵,苏锦源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力气甚大,压着许绣忆叫她压根无法动弹,他口中,喃喃不断痛苦的喊着一个人的名字的。 “小红,小红,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你知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我那么爱你,爱的敢和三王爷为敌,爱的连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都不要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小红。 原来他是喝醉了错情把她当作了季红。 眼瞧着他动作越来越粗鲁,一把扯开了她的衣裳,许绣忆发誓,他再敢动一下,她立马叫人进来,不再替他保守秘密。 “苏锦源,是我,许绣忆,你最好放开我。” ’绣忆?“苏锦源满身酒气,醉醺醺的喊了一句,然后,尽然像个孩子一样抱住了许绣忆的脸,不住的道歉:”绣忆,我知道你恨我,可我真的知错了,绣忆,我以后会好好疼你,好好爱你,我这辈子都只爱你一个人,你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绣忆,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许绣忆皱着眉头,试图和苏锦源沟通,苏锦源却一头栽倒在了她衣衫凌乱,香肩半露的怀中,房门,应声而开,金玉见到床上那一幕,明显吓傻了。 ”奶,奶奶,我,我……“ ”进来,关门。“ 许绣忆一声喝,金玉忙照做,许绣忆一把推,苏锦源就跌进了床内,许绣忆一把蒙住苏锦源的脸,不叫金玉看见,毕竟苏锦源是冒着性命危险回来的,金玉不是早就怀疑她外面有男人,那就让金玉暂时把床上的苏锦源,当作那个野男人。 ”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许绣忆冷声道。 金玉忙不迭的点头:”奴婢不会的,奴婢知道奶奶一个人过很苦,奴婢不会告诉任何人。“ ”以后我房里但凡有任何动静,都不许不敲门就进来,听到没?“ ”奴婢错了,奶奶。“ 若是知道房间里有个男人,便是给金玉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进来,她如今只巴不得赶紧出去,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出去吧。“ 得了令,金玉一刻都不敢逗留,转了身出去。 她一走,许绣忆先下了床,锁上了门,大约是苏锦源进来的时候忘记锁门了,还好进来的是金玉,如果是银玉,就不知要如何解释了。 毕竟金玉是她自己带来的,银玉是这苏府上的丫鬟。 回头看着苏锦源,睡的滚熟,满身酒气,这会儿大约是要弄他起来也是不可能的了。 看着外头天色,许绣忆只得抱了一床被子,在地上铺了地铺,和衣而睡。 早上许绣忆醒来的时候,苏锦源还睡着,往常的这个时候,金玉早就来送早膳了,可今日大约是见许绣忆房门紧锁,怕许绣忆房间里的男人还没走,所以一直也没来叨扰。 许绣忆将被子折好,放入柜子,关上柜门,就听见床上有动静,转过头,苏锦源醒来了,抱着头用力的摇了摇,然后在看清楚了房间周围后,大吃了一惊:”我怎么会在这里?“ 抬眸,见许绣忆站在床边衣柜,一些记忆蜂拥而入,苏锦源面色有些微红,看着许绣忆:”对不起,绣忆,我昨儿夜里喝多了。“ 反正也没发生什么事,许绣忆并不介意,只是道:”以后别喝这么多,昨天你引来了金玉,还好我把金玉打发了。“ ”以后不会了,呀,天都这样亮了,我要赶紧走了才是。“ ”从窗户走吧,前面你是出不去的,金玉银玉早起来了。“ 苏锦源忙下床,将散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走到床边,意味深长的看了许绣忆一眼,颇为深情道:”绣忆,我已经查了一些眉目出来,等抓到真凶我就回家,我们好好过日子,你要等我。“ 许绣忆只巴不得他赶紧走,敷衍的应了一声:”恩。“ 这一声,叫苏锦源心里舒服极了,想到昨儿夜里同许绣忆的亲昵,他心满意足的翻了窗户了离开。 苏锦源只道他和许绣忆成就了好事,昨天他醉的厉害,朦胧中却记得自己亲吻了许绣忆,退了许绣忆的衣裳,然后亦梦亦幻的和许绣忆发生了关系。 早上醒来,见许绣忆也不似以前那样对自己冷漠,他就越发笃定昨儿夜里必定是和许绣忆行了周公之礼,他欢喜极了,翻墙而出,一路上还吹起了口哨,直到注意到这一片是苏家周围,他才忙压低等脑袋,匆匆而去。 苏锦源走了,许绣忆才开了门,金玉进来,如同以往一般问她要吃什么,多一眼都不往床上看,果真是把事情都闷在了肚子里,当作不知。 许绣忆表情也自然,只是一直揉着腰,昨儿夜里在地板上睡了一宿,疼的紧。 这个动作,金玉看在眼里,却也闷在肚子里,只是兀自在肚子里想许绣忆老是腰疼,恐怕是夜里折腾的太厉害了。 昨儿她还建议许绣忆叫苏锦业看看,现在她可不敢多嘴了。 ”奶奶吃了饭还去柜面上吗?“ ”去。“ ”奶奶你身子若是不舒服,就歇一天吧。“ 她是处于关心,许绣忆却一怔,金玉立马闭嘴了,不敢在”身体“这一方面,多加关心,转了话题,道:”大姑奶奶早上送了一些燕窝粥来,奶奶要不要喝?“ ”拿来吧,对了,帮我请大姑奶奶过来,我有事相求。“ ”是,那我叫银玉去热粥。“ 金玉说完出去,少卿,银玉送了温吞吞的粥进来,还有几块甜酥饼,油炸锅的,看的许绣忆甚是倒胃口,就叫银玉拿开。 粥喝了一半,苏雅兰也来了,看到许绣忆,客客气气又亲亲热热。 ”绣忆,你找我?喝粥呢?呵呵,这燕窝粥我用的是从宫里头带出来上等燕窝,自己也舍不得吃,知道你这几日身子不好,就给你熬了送过来,好喝吗?“ ”很好喝,谢谢你, 大姐,大姐,我有一事相求。“ 苏雅兰忙道:”自家人,什么求不求,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后几日,宫里有个赏荷节。“ 说到宫里,见苏雅兰眼底闪过一丝落寞,笑道:”是啊,每逢夏日荷花开的最好的时候,宫里都会举办赏荷节。“ 那丝落寞隐去,她又爽朗一笑:”你找我来,是为了这个赏荷节?“ ”我和五王爷不打不相识,私下里也有些交情,这次赏荷节,他心血来潮说想带我去见识见识,同太后禀报了,太后娘娘也同意了,只是……“ ”只是什么?“ ”我有一年进宫,送了太后娘娘一方荷花绣帕,娘娘惦记上了,五王爷的意思是,这次进宫,再带些进去,可是我这几日奔波保宁堂和牡丹绣庄的事情,不的功夫不说,我那针黹功夫,少年时有这个耐心还算可以,可如今……“ ”我明白了,这有何难的,孝敬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这样的事情还算是要我求你给我做呢,你放心,我这就回去,太后喜欢荷花,还喜欢金丝雀,我把那些花样都给绣几幅,你带进宫去。“ ”谢谢你了,大姐。“ ”客气什么,你帮衬我的才叫多,对了,今日下午母亲要到千佛寺去烧香祈福,让我作陪,你也一起吗?“ ”是为了四弟的婚事?“ ”母亲这几日右边眉毛总是跳个不停,怕是凶兆,就想去拜拜神。“ ”这几日实在忙,不得空,还劳大姐同我托句道歉给母亲。“ ”呵呵,母亲能体恤,她知道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那我先回去了。“ ”大姐慢走。“ 送走了苏雅兰,许绣忆就匆匆出了门,原本是要去找安承少的,走到半道却听到两个女人吵架的声音,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苏蒋氏满面通红的和一个女人在街上对骂着,形似泼妇。 苏蒋氏本也算的个端庄的人,虽然人是傲娇了些,却绝不至于沦落到这样的没有形象的地步,瞧她对面的女人,大约二十三四,生的十分美丽,细长的眼睛带着几分妖娆妩媚,环佩叮当,红妆火辣,一看就像是个厉害角色。 如今两个女人对骂着,互不相让,不过看一个一脸嘲讽戏谑,一个满面涨红气恼的样子,就知道是谁占了上风。 许绣忆离的还远,却隐约听得见两人的对骂内容。 ”你个不要脸的,大家都来看这个不要脸,一个姨太太,不知规矩,不守身份,没教养野女人,就会些狐媚手段,勾引男人。“ ”呦,姐姐你这些话,可敢叫相公去听听,你口口声声骂我是野女人,骂我儿子是小杂种,那相公是什么?“ ”你……“ ”勾引,我自己的丈夫,姐姐你用词未免也太毒辣。“ ”袁师师,你这个不要脸的。“ ”我是不要脸,总好过你,相公都给你写休书了,你还死活赖在家里不肯走。“ ”他凭什么休我,我是犯了七出哪一条。“ ”呵呵,七出之罪,姐姐岂止犯了一条,姐姐要我数给你听吗?我劝姐姐还是回家收拾东西,给自己留些尊严,相公他都不要你了,姐姐你这脸皮未免也太厚,姐姐你厚脸皮就算了,也给孩子留点脸面。姐姐只管放心,你走了,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你的两个丫头。“ ”袁师师,我,我,我和你拼了。“ 苏蒋氏被气的两眼暴吐,额头青筋必现,顾不得这是在闹市区,挥舞着就朝对面的女人扑过去,只是手,却被一双小手一把拽住。 等她抬头,看到的是许绣忆疼惜的眼神。 苏蒋氏的眼泪一下落了下来,悲鸣一声:”绣忆。“ ”二嫂,人何必和畜生一般见识,自降了身段。“ 许绣忆轻描淡写一句,方才还占上风的袁师师,瞬间冷了脸。 ”你说什么?“ ”你耳朵不好使?还是被骂的很爽还想听一次?“ ”你算哪根葱,你不过是个寡妇。“ 那尖锐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几分得意。 她满心以为会刺激到许绣忆,接收到的,却是许绣忆淡漠的一声冷嘲:”我是寡妇,你是贱妇。“ ”许绣忆,活该你丈夫喜欢青楼的妓女也不喜欢你。“ ”有些男人就是这脾性,放着家里高贵优雅出身名门的妻子不要,专挑那勾栏里一双玉臂千人枕的贱人喜欢。“ ”你说谁贱人?“ ”我没指名道姓,你何必对号入座,还是说你真是从勾栏里出来的?“ ”许绣忆,你别血口喷人,我是清白人家的女儿。“ ”哦,清白人家的女儿,请问是有多清白?清白到尚未成亲,就有了孩子? 还是清白到刚刚被纳为妾侍,就要把正房挤走。你这清白人家的家教可真是了得,七出之罪,你都背得出来有哪些嘛?“ ”七出者,无子,一也;淫泆,二也;不事姑舅,三也;口舌,四也;盗窃,五也;妒忌,六也;恶疾,七也。“ 她倒是背的顺溜,许绣忆冷嘲一声:”不孕无子、红杏出墙、不孝父母、饶舌多话、偷盗行窃、妒忌无量、身患恶疾。七出之罪,你除了第一桩,还有什么没占齐的。“ ”我,我怎么占了。“ 许绣忆逼近一步上前。 ”红杏出墙,你清白人家出生却未婚先有子,算不算红杏出墙?你进苏家门,就算分了家母亲还是你的婆婆,你却连一次都没有去拜见过,算不算不孝父母?你当街辱骂我二嫂,在家又多半挑唆二哥羞辱二嫂,算不算饶舌多话,你抢了别人的丈夫和地位,算不算偷盗行窃?你才做了姨太太就开始觊觎正房的地位,算不算妒忌无量,你心智不全神志不清企图越过我母亲这一关,直接坐上苏家二奶奶的位置,你算不算有病,痴心妄想症?“ 一番咄咄逼人,她气都不待喘一下,愣是把那袁师师说的面红耳赤,气的一句话都说出来。 许绣忆冷笑一声:”各位看热闹的,糟糠之妻不可弃,浅显的道理的,相比人人皆知,就算我二哥要休妻,只要我母亲不死,这休书,如何也要我母亲同意了才算同意,你们说是吗?“ ”是啊,这休书自然要族里大人同意了,官府敲了印子才算。“ ”敢问二嫂,二哥的休书,是怎么给你的?“ 苏蒋氏已经哭成了累人,委屈泛滥成灾。 闻言啼啼哭哭道:”是她逼的,她说如果你二哥不立刻休了我,她就带着儿子回沧州。“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纷纷开始指责袁师师,袁师师羞愤难当,恨恨的瞪了许绣忆一眼,红着眼眶跑了,许绣忆冷笑一句,回过头看哭的泣不成声的苏蒋氏,终归,觉得苏蒋氏这人虽然不济,可如今这样的境况,着实也够凄凉的。 她如今也脱不得身,只能先将苏蒋氏安排到了客栈,房间里,苏蒋氏续续拉了她哭了许久,等到终于哭累了睡下,天色已经黑,许绣忆也没法去安承少那,只能叫人送了一个信过去,打道回了府。 苏蒋氏这事儿,苏锦艺比她预计的还要绝情。 那袁师师屡翻相逼是不错,可是苏锦艺的个性,岂是那种容易被人操控在股掌之中的。 若是真是这样,许绣忆如今也不要用想方设法的对付苏锦艺了。 现在苏锦艺用他的无情,给许绣忆制造了莫大的一个机会。 素锦的苏蒋氏,孤苦无依,把许绣忆当作了唯一的依靠,许绣忆想,若是苏家老太太出面,怕是苏锦艺多少要忌惮几分。 这个时代,百善孝为先,孝悌之风盛行,孝顺着可传为佳话人人称颂,不孝者则是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苏家老太太一句话,那苏锦艺若是不从,名声恐怕是要倒掉,所以,苏蒋氏无论是以妻还是妾的身份,总会回到苏锦艺的身边,苏锦艺甩也别想甩掉她。 这便是许绣忆的机会,一个绝佳的机会。 ——题外话—— 1万字,木有食言,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七十九章 我愿意做小 因为遇见了苏蒋氏,所以安承少那没去成,不过许绣忆托人送了口信去,想来也无事,关于腹中的孩子,她自然要和安承少商量,就想第二天再去说。 哪里晓得这事情真是一桩桩的多,第二日她才起来,苏家老太太房里就传来了噩耗,倒不是那苏家老太太死了,而是老太太的丫鬟,英碧昨儿夜里上吊了。 这可算得上一桩大事,尤其是在苏锦郁将要成亲的这当会儿。 英碧上吊,早上才叫人发现,发现时候早断了气,这宅门里出了人命,苏家老太太的意思却是不让报官。 一则这是晦气事情,众所周知的就会冲撞了苏锦郁的婚事,闹不好和户部家这婚事还得黄,苏府接二连三的出人命,哪个还愿意和她们家结亲。 老太太是极看重和户部的这门亲事,自然不愿意把英碧上吊的事情张扬出去。 二则英碧是留了遗书的,遗书里头大概的意思就是她自己不想活了,觉着活的无趣,所以想去寻那极乐世界,字迹也是英碧的没错,显见的是英碧自己想不开,没有任何人害她。 许绣忆虽然对英碧忽然上吊颇为奇怪,见了遗书对比了字迹后,也就不作他想了。 英碧是苏家老爷从外省做生意的时候买回来的,买回来时候不过五岁,原先一直是伺候苏雅兰的,后来苏雅兰进了宫,英碧就到了老太太屋里伺候,做个二等丫鬟。 再后来,老太太最疼的丫鬟茗轩叫苏锦郁给糟蹋,茗轩性子硬非要报官,老太太为了遮丑一怒之下把茗轩送到了乡下,叫人看管着,而英碧自然而然的也就顶了茗轩的位置,成了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 于英碧而言,苏家就是她唯一的家,她无情无故,这殓葬之事,自然也都是苏家操办。 老太太念了英碧在苏家这些年,叫许绣忆打了一副楠木的棺材给英碧,不过交代了下去,此事就这样了了,不要伸张,免得触了眉头,冲撞了苏锦郁的婚事。 连着两日,许绣忆都在张罗英碧的殓葬之事,等到第三日好容易得了空,她匆匆想去找安承少,却在安府门口遇见了一个熟人--秦烟。 随同的,还有一个六旬老者,两人刚从马车下来,许绣忆闪到一边,两人才没看到许绣忆,往巷子里去。 秦烟又来了。 许绣忆眉心紧了一片,下意识的朝着秦烟的手臂望去,夏日里穿的少,那一截白色的手腕上,带着一只流光溢彩的玉镯子,玉镯子比寻常的玉镯子要宽,似乎在刻意遮挡什么。 今日必定是去不了了,许绣忆在巷子口见秦烟敲门,少卿秦续来开的门,然后安承少也出来了,站在门口对那老者施礼,态度甚为恭谨,许绣忆想,大约这人就是安承少口里的恩人,秦烟和秦续的父亲。 手,轻抚上了小腹,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如今又不得功夫告诉安承少,她一个人,当如何是好,和安承少约定了每逢五和十在城外五里亭见面,大约也只能再等几日了,算着日子,今日二十一,还有四日。 许绣忆从安府离开,却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去客栈看了苏蒋氏,这几日苏蒋氏一直住在客栈,并未回家,见到许绣忆,她颇为激动。 “绣忆,你可算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怎么了,二嫂?” “你二哥来客栈看过我了,请我回去,低声下气的,我就不回去,我要给他教训吃吃,叫他帮着那小贱人来羞辱我。” “哦?”许绣忆闻言,先道了一声恭喜,然后拉了苏蒋氏的手,“二哥大抵是知道错了,二嫂你只管放一百个心,娘不同意,二哥没的这个胆子休了你,只是……” “只是什么?” “我说句不好听的,二嫂你也别见气,二哥之所以会来求你回去,无非是他觉着家丑外扬不好听,他是个生意人,要脸面,所以……” 许绣忆观察着苏蒋氏的脸色,稍稍停顿了一下。 苏蒋氏沉沉叹息一口:“我同你见什么气,你总是那么帮我,那天在街上如果不是你,我都不定被羞辱成什么样。哎,我心里也清楚明白的很,你二哥叫我回去可不是忏悔了,而是觉着我丢他的人了。” “二嫂,二哥以往对你也算是十分的好的,我嫁入苏家这些日子,都看在眼里,他之所以会这样,多半是那个袁师师嚼舌根嚼的,那袁师师仗着自己生了个儿子,又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年岁轻,就各种的狐媚手段迷惑二哥,我就见过她那一次,就知道二嫂你根本就不是那狐媚子的对手。” 说到这, 苏蒋氏气不打一处来,一件件一桩桩的把袁师师的事情都扒拉出来给许绣忆听。 许绣忆耐着性子,把那鸡毛蒜皮的怨恨都听了进去,末了一脸心疼的看着苏蒋氏,道:“所以我说二嫂你根本斗不过她,依我所看,那个家二嫂当然要回去,那是你的家,你不回去不正好偿了她的愿。” “是,你说的对。” “但俗话说的好,一山不容二虎,那个家一日有她袁师师,二嫂你就一日不得安生,二哥一日就还不了魂,依我所看,不如这样……” 许绣忆凑到了苏蒋氏耳朵边,耳语几句,苏蒋氏面色稍惊,随后,用力的点了点头:“好法子,可不该给她点教训吃吃。” “二嫂,我再给你提个醒,那袁师师是个泼辣角色,二嫂你平素里不要同她正面冲突,二嫂你是贵族出来的小姐,哪里骂的过她,只会白白叫她气死,所以,她说什么,你就甩她一个冷眼,说一句哪里的狗叫唤呢,我保管能气死她。” “也是,我就是太把她当回事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抢二嫂的男人,虐待二嫂的孩子,还想挤走二嫂的位置,那样的女人,斩草除根永绝后患都不为过,不过杀人终归犯法,而且也便宜了她,二嫂你头一步就先按着我说的做,保管二哥对她生了芥蒂,再不可能那么宠她。” 苏蒋氏点头,对许绣忆一脸感激,真心把许绣忆当了自己人。 许绣忆又同苏蒋氏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几句虚与委蛇的寒暄话,从客栈出来,将将的过了午时,她去了一趟保宁堂,生意寥寥,门可罗雀,她原本打算一举反击,结果却出了意外,要的货付之一炬,她的计划也落了空。 但是,要对付苏锦艺,她还是有别的法子。 到了柜面上,她将所有人的召集到账房,然后吩咐:“夏至,天气炎热,下火清热祛暑的中药正当季节,阿福,拿纸笔来,我写上几个方子,从明天起,叫大伙儿打起精神,有活干了。” 药房。 大家都以为许绣忆在医药方面是一窍不通的,没想到她还会写药方。 所有人都是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尤其是堂里的两个大夫。 “绣忆,你要写什么药房?” “夏季佳饮。” 夏季佳饮。 顾名思义,最是适合夏天喝的汤药。 前世就是的个大夫,就算是外科手术大夫,但是从小在广东长大的许绣忆,对于凉茶从来不陌生,而妈妈煲凉茶就是一等一的高手,耳濡目染的,几个凉茶方子,许绣忆也是倒背如流。 刷刷刷几笔,顷刻间五个凉茶房子开好,上头的药材,都是许绣忆上次没有大量采办回来的药材,其中好几位陈三都觉得如果入冬前卖不光,就都要发霉扔掉的。 苏锦业也凑过来,看了几眼药房,稍还是有些怀疑。 毕竟他医术高明,药房开了无数,对于许绣忆把药剪成茶水来喝的大胆想法,还是觉得不敢置信,试问没病没痛的,谁会拿药当茶喝,这又不是甜汤补水。 药房有五个,第一个叫做龟苓膏,他是听所谓听,闻所未闻。 “龟板8两,生地2两,银花2两,土茯苓2两,凉茶草2两,连翘8钱,鸡骨草1两,蒲公英5钱,苍术8钱,白癣皮5钱,防风5钱,荆芥5钱,甘菊花5钱,金钱草5钱。” 他一面念,一面蹙眉:“绣忆,这是什么东西?” “我写了,龟苓膏。” 学术派的大夫伊可新也凑了过来:“龟板,滋阴益肾,养血补身;生地,清热凉血,养阴生津;银花,清热解毒;土茯苓,除湿解毒,通利关节;凉茶草,清热解毒;连翘,清热解毒,消痈散结;鸡骨草,清热利湿,舒肝止痛;蒲公英,清热解毒,凉血利尿;苍术,燥湿健脾,发汗解表;白癣皮,清热除湿,祛风解毒;防风,散风解表,祛风止痛;荆芥,散风解表,祛风止痛;金钱草,清热利水通淋。好方子,药理药性上看,这一味药材,滋阴清热解毒,去湿热、疮毒、暗疮。绝对是个好方子。” 大夫都说好了,别人自然也都信服,只有苏锦业是个严谨的人,还是觉得这种闻所未闻的方子,实在不能贸然尝试。 许绣忆大抵是看出了苏锦业的心思,说不如做,顺便当教药汤该怎么熬制龟苓膏。 于是带着大家伙儿到了后院煎药的药房,让一个小伙计去把她所要的药材全部称量过来,她一步步的熬制,一步步的说明。 等到那一碗碗黑乎乎散着药香味的龟苓膏出炉的时候,大家都不敢尝试,许绣忆知道,对于新鲜事物,人们必定恐惧,于是先拿了勺子,取过一碗,舀入口中。 众人都看着她,她吃下一口,看向大家:“此药性凉,不宜多食,但是如同伊大夫说的,此药清热下火,我做的这个未必是最好的,因为龟板没有事先炖足五个时辰备用,如果你们做,先要将龟板炖足5个时辰。” 说完,招呼大家:“我便这么说,谁若是吃了生病了,我出钱赔偿。” 大家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对她终究是信任的,就算这黑乎乎的陌生玩意看着有些怪,也都一人拿了一碗吃。 很苦,不过是药三分苦。 许绣忆自然也知道,便道:“就着蜂蜜,切成小块,拌匀了吃,味道最好,就和凉粉似的。” 说道凉粉,这黑乎乎的玩意还真像是黑凉粉,大家不再那么小心翼翼。 许绣忆又道:“余下几个方子,没这么麻烦,只是普通的煎药,你们比我还懂,都做出来,我们自己人先尝一遍,如果大家一致觉得可以,那这就是我们的必杀技,独门武器,保安堂以为把药价压到九成,我们就卖不掉药了。药铺,可不仅仅是可以卖药材,就是普通一碗水,只要我们想法子,也能卖出金子的价钱,当然……” 她玩笑一声:“那是奸商所为,那是不对,我希望我们保宁堂诚实经营,用实力打败保安堂,后天我再来店里,这秘方,是大家的财富,如果赚了钱,我请大家吃大餐。” “哦!”内堂一片欢闹,几日来,保宁堂第一次如此欢快,这欢笑声透过层层窗户,都传到了隔壁保安堂。 保安堂账房,楼勇王凯苏锦艺正在对账分钱,听到保宁堂的笑声,楼勇嘲了一声。 “这群人还真笑得出来,马上都要喝西北风去了。” 王凯摸着光洁的下巴,眼色几分邪淫:“我好像看到苏家三奶奶进去了。” 苏锦艺这会儿心情差的很,这是保安堂开张后第一次盘账分钱,楼勇王凯只是出了钱,平素里连店面里都不来转一下,都是他再操持忙碌,结果第一个月赚了的银钱,楼勇王凯各自扣掉了药材费,余下的钱平分,他连五股里头的一股都没拿到。 楼勇和王凯,他真是脑子发热了才想到和这两个奸杀合作。 既是一起开的保安堂,药材是楼勇王凯出没错,可他们抽走药材费却是全部。 也便是说他若是自己找药商进药,最多只要出个七分钱,赚下十分还能盈利三分。 可是楼勇王凯,如今是一分都不给他留,卖出的药材费,两人全收,就连诊断费他们也仗着当日说好的抽双股利,要从他这巴一些去。 敢情他开了个店,结果却只是给楼勇王凯做伙计了。 药钱,他分文不得,出诊费,他还要和他们允分,如此买卖,他着实心里憋屈,奈何是他自己答应在线,他如今要全身而退,又还实力不足,只能暂时忍气吞声,故作笑容。 “是啊,这群人还笑的出来,穷乐和什么,这个月进他们保宁堂的病人,一个手掌都数的过来。” 王凯对两人风凉奚落的话不感兴趣,他愿意苏锦艺一起做生意,无非就是为了把苏家三奶奶逼到绝路上,然后,来个暗中伸出援手,等那苏家三奶奶投怀送抱。 随意扒拉着分给他的那些银子,他对钱也并不在意,王家的基业,他一味的败,也够他再败个几辈子的,他愿意过来拿钱,无非是想问问苏锦艺,什么时候能把保宁堂逼上绝路。 如今却听见保宁堂那笑声盈盈的,他不禁好奇:“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不知道,穷乐呗。”楼勇一面数着钱,头也不抬道,十足的财奴相。 王凯撇他一眼,看向苏锦艺:“你说你他们都要开始吃老本了,倒是有骨气吗,没有压价来对抗我们的,我看这苏家三奶奶忒不会做生意,做生意,光有一腔子不服输的热情顶什么用。” “就叫她们热情吧,不出三个月,估计她们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楼勇点完,收起了银票,看的苏锦艺肉疼的,这些都是他劳心劳力赚回来的,如今却像是白白送了人。 不过,他忍。 “呵呵,两位,她们自己蠢不压药价,不过我猜她们大约也压不起,那会儿不是给你们看过我弄到的我家那位三弟妹进货的单子,就那些老贵又不实用的药材,压死了也没人买,我回头再弄个招,保管整死她们,今日我做东,不然去我府上喝一杯?” “不去了,我家里还有事。 ” 楼勇起身。 王凯却颇有兴致:“正要闲来无事,那就去尝尝你那位新娘子的手艺,我听说可是个大美人,厨艺肯定也不赖。” 苏锦艺眼底几分冷光,王凯这个纨绔,若不是他还需要他,这会儿早已经翻脸。 想来王凯再混,也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对师师如何,于是道:“那请吧。” “请了!” * “动员大会”结束,许绣忆也该回府了,从给保宁堂出来,正瞧见苏锦艺和楼勇王凯从保安堂出来。 那王凯见到她,眼睛都直了,他做门都想和许绣忆说上一句话,哪怕只是被许绣忆骂一顿他也乐意。 想着脚步不由的挪了上前,他脸上堆满了笑容,刚要开口,哪知道许绣忆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上了马车。 王凯一脸失望,楼勇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这口味重了吗,寡妇的味道都想尝尝,我走了昂,老刘家的那桩生意,我欠你个人情,改日还你。” 王凯还神,很是不在意的样子。 “哥哥,别说生意,你要我老婆我也送你。” “我可无福消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苏锦艺在身后,看着楼勇王凯关系甚好的模样,越发的不痛快,总有种两个人联合起来讹他一人的感觉。 不过等楼勇转过身和他招呼作别的时候,他依旧是满脸堆着笑容,不叫人看出来半分他的心思。 * 安府。 秦恩公要来,安承少其实早就收到了飞鸽传说。 只是他没有想到,秦烟又会跟着上来。 秦学艺对他的解释是,秦烟以死相逼,他也没法。 秦烟对安承少而言,以前是妹妹,他愿意照顾和关怀,可是如今,却宛若一颗的毒瘤,他敬而远之,甚至的心里有几分厌恶。 秦学艺此番上京,一则是应太后之要邀,要进宫做一副天地良缘百年好合的屏风,二则则是为了秦续。 秦续是他妾侍的儿子,年纪虽小脾气却很倔强,总认为自己母亲的死和秦烟的娘拖不了干系,所以一个小孩,一个大人在家里日日上演大战,偏生他也不敢帮着秦续,怕家里夫人生气,所以想到唯一的法子,就是把秦续送到京城来求学。 这次他上来,是要安顿一下秦续的学堂,姆妈,还有在京城往后的生活。 安承少的书房,安承少听着秦学艺对秦续往后的安排,脸色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道:“秦续怎么说?” “他是个听话的孩子,他会愿意留在京城的。” “恩公什么时候进宫?” “太子成人礼那日就要选妃,太后会送上天赐良缘百年好合的屏风,还有三月的时间,不急,就是我画了几幅草图,先让让太后过目挑选一番。” “那秦烟呢?” 这才是重点。 秦学艺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你知你伯母一心想你和烟儿……” 他说着小心看了一下安承少的脸色,见他脸色不大好,似乎不愿意听这些,颇为无奈的叹息一口。 “我总拗不过她们母女,她们就是我的劫啊,我只有对不住你了,我自己的女儿我是管不好了,你想个法子叫她对你死了心,不然她不定又给我闹出什么事情来,你不知道,你把她丢下就走了,她要死要活了要几次,我天天灌着迷药把她迷的晕乎乎的,她才没做出傻事来。这次我要上京,她在我跟前哭了一宿,还有她娘,也来闹,我是实在没得法子了。” 秦学艺素来怕他夫人,安承少大约可以想到他是怎样的为难。 看了一眼院子外面,秦烟正在的折一颗树上的叶子,瘦削了很多,早也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秦烟了。 他对她,只觉得厌恶。 可是秦家毕竟对他有恩,他只能点了点头:“我会解决的。” “承少啊,别伤害她,她就是一个傻丫头。” “我知道,恩公。” 秦学艺叹了口气,道:“这几日我们下榻在悦来客栈,原先秦烟住的那个宅子如果还空置着,我们就搬过去。” “一直在。” “那好,对了,苏家,你还没行动?” 秦学艺问道。 安承少沉默了片刻。 秦学艺摇摇头:“我知道的那个女的也是苏家的人,现在还是苏家的当家的,承少,不是我说你,就算不是我们家秦烟,也不该是一个寡妇,算了,我知道你不愿意听,打小我最是了解你,你的性子虽冷,但是若是笃定了什么事情,便是一头热的栽进去,十头牛也未必拉的回来你,你想想你娘吧,孩子。” 安承少一怔,终开了口:“我已经开始行动了,已经,做了一些事了。” 秦学艺又是一口叹息:“报仇有时候,其实一点都不快乐,我以前劝过你,你却反过来说服了我,现在既然你已经跨出了第一步,要不收住脚步,要不就别有顾虑,速战速决,你再京城耽误了太久了,关外拓跋家趁着你不在,都嚣张的不成样子了。” “我听说了,让吕青吕红回去处理了。” “你自己有数就好,我不多说了,我走了,烟儿,走,去客栈。” 出了书房,秦烟立马个跑过来,却不是跑到秦学艺面前,而是跑进了书房,看到许绣忆的画像还在,瞪着双眼气鼓鼓的看着安承少。 “我,我愿意做小的。” 一言出,秦学艺只叫那个无奈,进来拖秦烟。 秦烟却挣开他的手:“安承少,我说我愿意做妾。” “你要不要脸。” 秦学艺冷了脸。 秦烟委屈的红了眼。 “走。” 秦学艺又是一声冷喝,秦烟终归还是有点怕他的,只能湿着眼眶跟着秦学艺离开,走到门口了,还不死心的回头对安承少道:“就算是个丫鬟,我也愿意。” 安承少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冷绝的转了身,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秦烟眼睛里两包眼泪,瞬间哗啦啦落了下来,秦学艺见宝贝女儿这样,终于还是软了语气:“他不喜欢你,就算是做丫鬟他也不会要你的,烟儿,听爹的话,乖乖的,明天和爹爹进宫面见太后,太后会给你指一门好婚事的。” 秦烟负气的抹干了眼泪:“我谁都不要,我就要安承少。” “你,随便你,只是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就把你娘给休了。” 秦烟呜呜咽咽的哭了一句:“你不敢,就算你敢,我也要爱承少,我也要用生命爱他。” 秦学艺无话可说了,只能心疼又无奈的看着秦烟,再看看关了书房门的安承少,沉沉叹息一口:“孽缘啊,孽缘。” 说完,径自上了马车,秦烟泪眼迷蒙痴痴的看着那扇紧闭的书房,终还是跟着秦学艺上了马车,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可是再多的不甘心,因为爱安承少,她都愿意放下自己的不甘心。 做妾也好,为小也罢,就算是一个端茶送水的奴婢,只要能够日日陪伴在安承少身边,她都不在乎,可是,为什么他就是不要她,为什么? 【原谅我的粗心,苏雅兰是苏家的二小姐,许绣忆之前都叫大姐,是错误的,谢谢大家。这里纠正一下,大姐还在宫里,从妃子掉成了嫔妾。以后会写这位大姐,谢谢大家。】 第八十章 苏锦艺你不得好死 便说许绣忆给苏蒋氏支了第一招,并没有叫苏蒋氏背叛或者出卖苏锦艺以给苏锦艺一点颜色瞧瞧。 许绣忆是何等聪明的人,自然清楚苏蒋氏对苏锦艺并非完全死心,所以此刻要苏蒋氏倒戈相向当自己的内应全无可能。 只有把苏蒋氏逼上了绝路,苏蒋氏才会把苏锦艺也往绝路上逼,苏蒋氏,从来也不是个善类。 如今的苏蒋氏,对苏锦艺还有情,从她一言一行对袁师师的讨伐中就可以听出,苏蒋氏把自己沦至此地的原因,都归咎在袁师师的身上。 甚至苏锦艺写休书无情要休了她,她都觉得是袁师师在挑衅。 人只有彻底绝望,才能彻底痛恨。 许绣忆就是要让苏蒋氏,一步步陷入彻底的绝望之中。 第一招,很损,她让苏蒋氏给袁师师下药。 那苏蒋氏平素里看着精明,可是许绣忆知道她那些个精明的主意,多半都是紫宸给她想的,紫宸一死,苏蒋氏就像是失去了左右臂膀,何况孩子的死,丈夫的冷情,小妾的嚣张,娘家的无视,孤立无援的她,彻底的把许绣忆当作了依靠,许绣忆说的话,她深信不疑。 所以,她回去了,这一日她就回了家,回家后,亲自下了厨,她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这一餐,原本说好了不回家吃饭的苏锦艺尽然会回来,还带了个朋友一起回来。 等到她想要挽回的时候,饭菜都上了桌,那厢已经动了筷子。 隐隐的,苏蒋氏只觉得自己大祸临头了,连夜出逃,往苏府去。 许绣忆此时正在梳洗,听得金玉说二奶奶回来了,却是从后门进来的,叫通报的人不要声张来找许绣忆,金玉请示许绣忆见是不见,要不要支会一声老太太。 许绣忆停了手里动作,嘴角一勾,神态的悠然。 “叫传话的带话过去,就说我这会儿已经睡下了,她不敢吵醒我。” “奶奶,传话的说了,二奶奶一脸快哭了的样子,真不见吗?” “放心,等到她真哭的时候,我会亲自去见她,就这样传话过去。” “是!” 金玉也不知道许绣忆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不过许绣忆这样说,她照做就是。 “绣忆睡了?那可怎么办,你再去喊一声,就说是我,有急事,很急的事情。” “二奶奶,三奶奶今日身子不爽,老太太都说了我们平素里没事不要去叨扰他,我不敢啊,不然这样,您有什么话,明儿天一亮我就给你去传。” “天亮!” 苏蒋氏怔怔站在原地,看了看苏府大院,以前这里是她的家,如今她却连光明正大进来的勇气都没有。 她知道这下人未必真的给她去传话了,她以前对他们都不好,大抵是报复糊弄她呢,可是她又有什么法子,她早就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苏家二奶奶的。 如今的她,是举目无亲,走投无路,她却不想丢弃所有的尊严和骄傲,道:“那算了。” 从苏家后门离开,苏蒋氏的眼泪瞬间绝了堤,家必定是回不去了,虽然下的不过是普通的泻药,她无非是想给袁师师一点厉害瞧瞧,可是晚膳是她亲自做的,而且苏锦艺又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肯定一下就能辨出菜里头动了手脚。 想到苏锦艺知道她下了药之后的神色,她就害怕的一个哆嗦。 夜风起,虽是六月天,她却凄凉抱紧了身子,如今的她,婆家无脸进,娘家不得回,自己的那个家又不敢回去,身无分文,怎是一个气惨了的。 信步的往河边走,她只觉得这辈子活着已是没有意思,大约不知道,许绣忆虽想利用她,却也并非对她全无感情,一路派人跟着她,只怕她出事。 * 早上的时候,许绣忆派出去的人就回来告诉许绣忆,昨儿夜里苏蒋氏差点做了傻事,幸好他及时赶到,装作路人救了苏蒋氏一命。 许绣忆听到苏蒋氏寻死,吃早膳的手停了一下,眉心微微一紧。 不过很快恢复了正色,道:“之后送她去了哪里?” “按着三奶奶的吩咐,人我已经迷晕了送到了二爷府门外,还有也按着三奶奶的吩咐,弄乱了她的衣裳。” “做的不错,金玉,打赏。” 三十两银子,那是寻常人十多年也赚不到的钱,见许绣忆的封口费,是有多丰沃,想来那人也是个聪明人,拿了钱就会好好的去过日子,何况许绣忆既然敢找这人帮忙,自然也有这人的把柄在手。 聪明人,得了好处是不会卖乖的,那人赶紧的道谢了离开,许绣忆满意一笑,金玉过来小心看着她。 “奶奶为何要这样做?” “那苏锦艺要对付我,还嫩着,金玉,从今天起,我做事,不会避讳着你,你是我贴心贴肺的人,我昨日教唆了你二奶奶给二爷的姨娘下毒,大约是被你二爷发现了,才会连夜来求我帮衬。你帮我去一趟二奶奶娘家,告诉她娘家人,二奶奶昨儿夜里似乎发生了什么急事,今儿一早也不见她再来,就说你家三奶奶我一直有种不祥之感,就想问问他娘家人,二奶奶有没有回家过。” “奶奶这样做又是为何?” “就请二奶奶娘家人去看出戏,让二奶奶彻彻底底的走投无路,那样,她才会彻彻底底的对二爷绝望,彻彻底底的听我吩咐和我合作。” 金玉其实大约知道一点,关于苏蒋氏的事情,许绣忆也没有可以避她,许绣忆第一次约见苏蒋氏在茶楼见面,还是她陪着去的,她心里明白,许绣忆这是要使一招离间计,然后再来一招收兵买马,安插细作。 苏锦艺处处打压保宁堂,金玉也想着看看苏锦郁吃瘪时候的模样,于是兴奋的很。 “奶奶雇人弄出那一出,二爷必定以为二奶奶是在外头与人有染了的,所以才故意对家里人下药,奶奶以关心二奶奶的名声通知她娘家人去二爷府上找人,必定会看到二爷为二奶奶红杏出墙之事勃然大怒的情景,蒋家在咱们京城也算得上有头脸,恐怕这样一来,蒋家的名声扫地,巴不得和二奶奶来个恩断义绝不相识,奶奶,我说的对吗?” “就数你聪明,赶紧去吧,时间晚了可就看不着好戏了。” “诶,奴婢这就快马加鞭去勒。” 金玉说的几分调皮,恰逢银玉进来,给许绣忆送茶,看到金玉那欢快模样,问了一句:“这是要嫁人啊,还快马加鞭。” 金玉白她一眼:“你懂什么,奶奶,那我去了。” “赶紧的。” “奶奶,你这叫金玉去做什么,瞧把她欢喜的。” “呵呵,没什么,对了,姑奶奶那里,我要的绣品有送来吗?” “没,不过昨儿差珍珠姐姐过来说了,说是也想给皇后绣一些东西,就以她的名义,请奶奶您送进宫去,奶奶,你说宫里好玩吗?” “我可不是去玩的。” 银玉眼底,几分憧憬:“奴婢做梦都想进宫呢,奶奶这次进宫,可以带婢女吗?不过奶奶你偏心的紧,要带肯定也不带奴婢。” 银玉胆子敢这样大,也算是许绣忆给惯的,自杀醒来后的许绣忆,脾气随和了许多,平素里金玉银玉嘴巴上几句不恭敬或者逾越规矩的,她也都随着,久而久之,银玉胆子也就大起来,本就是个直爽性子,在许绣忆面前更是藏不住话。 许绣忆倒是欣赏她这股子直爽,道:“没的规矩说只叫带一个丫鬟,我带一双进去也无妨,瞧你那小肚鸡肠模样,平素里差遣金玉做的差事,多半都是苦累活儿,你年岁小,在家里给我张罗操持就行,到外头还不定做不做的周全,回头白白叫人欺负了去,你又说我偏心,专门挑难办的差事给你。” 银玉闻言,早巴巴的扑过来,抱着许绣忆的脚一脸讨好谄媚的笑:“知道奶奶疼我,嘻嘻,我就是个不知好歹的,嘻嘻嘻,逗奶奶玩呢,奶奶中午想吃什么?” “这才吃了早膳,你就给我惦记上午膳了,午膳我恐怕不得空吃了,我要到保宁堂去一趟,对了,姑奶奶那你去说一句,就说初三前我要,再去问问老太太,要不要给宫里头的贵人小主送点东西。” “这次赏荷花,还能见上咱们家贵人小主吗?” “应该能见上。” “诶,那奴婢去同老太太说,老太太最是疼爱贵人小主了,知道奶奶你进宫能见上贵人小主,必定高兴呢。” “对了,这里有一盒补药,最是适合产后服用,你暗暗的送到邰莲家里去,对外只管说是我们老太太叫你去送的。” “奶奶善心,那邰莲好像快生了吧,上次奴婢在集市见到一次,和她嫂子一起买东西呢,她嫂子贼抠,给自己家闺女买了许多的玩意,邰莲想给未出世的孩子买一双小人写,她嫂子还揶揄说不知道是男的女的呢,做啥准备,家里头穿旧的衣裳一堆,还买什么新的。那邰莲的脾性也真是好,一句话都不说,谁不知道她兄嫂家的银钱,都是老太太给打发她给的。” “罢了,不管她那么多,好歹她兄嫂还愿意收留她,索性你把蓝姑娘穿过的旧衣裳什么的都送过去,反正都是顶顶新的,就也说是我们家老太太赏的,顺道叫人同她兄嫂带句话,就说老太太说了,叫她们善待一些邰莲,回头我们家四爷娶了亲稳定了后,还是会把邰莲母子接回来的。” “好嘞,奴婢原话送过去,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得空,去把蓝姑娘给我抱回来吧,也不用凑日子,就四爷成亲那日,把蓝姑娘抱回来。” 银玉应了声,下去了的,许绣忆起身看着窗外,嘴角,渐渐浮起一抹冷沉沉的笑意。 苏锦郁的婚礼,一定是最最热闹,最最别开生面的,她会把一个个的惊喜,安排给他。 * 保宁堂,许绣忆去的时候,就有伙计小声凑到她耳朵边,说苏蒋氏来了,满身的伤,如今在苏锦业的房间里呢。 许绣忆知道苏蒋氏必定会来,举步往苏锦业房门口去。 房门紧闭着,许绣忆敲门,里头警惕的问了一句:“谁。” “二嫂,是我。” 许绣忆回道。 苏蒋氏赶忙来开门,通畅明亮的小卧房里,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屎尿臭。 仔细瞧才发现,苏蒋氏头发上还沾着一些黄褐色的固态物,许绣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估计苏蒋氏的尊严,生生给忍住了。 “绣忆,绣忆……” 苏蒋氏话还没说一句呢,就先哭开了。 许绣忆过去,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二嫂,是二哥做的吗?太过分了,他再怎么维护那个袁师师,再怎么想要把你赶走,但是结发妻,他何至于如此狠毒,二嫂,疼吗?我叫人来给你上药。” “别,绣忆,先给我弄点水,我是逃出来的,我好臭,绣忆,如果不是为了我的孩子,我真的不想活了。” “二嫂稍后,我去吩咐。” 关上房门,许绣忆一出去,再抑制不住那一股的翻江倒海,冲到后院就把早膳连同黄疸水都给吐了个一干二净。 阿福瞧她奔出去的,以为她有事赶紧也到了后院,见她吐成那般模样,心口骤疼,忙上前搀她。 “三奶奶,你这是怎么了三奶奶。” 许绣忆一般大口喘息,一遍摇头:“我无恙,别担心,叫人送点热水进我大哥房间,不,弄个浴桶进去。” “三奶奶你真没事啊?” “没事没事,我只是被熏到了。” 阿福犹然一脸不放心的样子,拉着许绣忆的胳膊搀她到了石凳子边上坐下,见她吐的都是一些肉糜和饭粒,心下又是一疼。 “奶奶你这早膳都吐光了,我先去吩咐人弄水,再给奶奶熬一碗粥吧。” “不用,我没胃口,可有山楂糕,我想吃点山楂糕。” “有的,有的,我去拿。” 阿福忙不迭的跑去了前堂,稍后拿了山楂糕回来,还贴心的拿了一大壶水:“奶奶吩咐的,我叫关哥家的去做了,奶奶簌簌口,吃点东西。” “谢谢。” 簌了口,吃了几块山楂糕,面前把那一股子的不舒服压了下去,阿福担心的看着她:“要不要叫大爷给三奶奶把把脉啊。” 许绣忆脸色微变,忙道:“不用,不用,只是二奶奶身上沾了那些脏东西,我看着没忍住,别声张,免得伤了二奶奶的自尊,我吃点算的压一压,就能舒服些。” 两人说着话,关大虎家那口子来后院井里打水烧水,正好听见,口无遮拦的玩笑了一句:“不知道的,以为三奶奶您怀孕了呢。” 许绣忆脸色又是一变,阿福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是个寡妇介意别人说到孩子的事情,于是大为不高兴的呵了一句:“嫂子你怎么说话的。” 索性关大虎那婆娘性子豪爽,不是心眼细的人,哈哈的笑了几句不以为意,就进去灶房烧水。 阿福不放心许绣忆,一直在后院陪着她,许绣忆吃完东西擦了擦嘴,听到关大虎家的说苏蒋氏洗完澡了,忙是起身,帕子缓缓飘落,你上头的蝴蝶和活了一样,停在了阿福的鞋面上。 捡起帕子,阿福脸色微红,见到关大虎家的提着换下来的脏水往后院来,忙是一把将帕子塞到怀中,装作若无其事的打了个招呼,往前堂去。 苏锦源的房间里,苏蒋氏洗完澡,头发还是露露的贴在身上,房间里显然开了窗通风过,或许是关大虎家的点了熏香,这会儿没那股子屎尿味了。 苏蒋氏看到许绣忆,那红肿的眼眶,噼里啪啦的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掉了一挂眼泪下来,止都止不住,泣不成声的模样。 许绣忆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上前抱着她:“做不成夫妻,二哥也不该如此下手,我一早上就听说二嫂你昨儿夜里来找我,可恨那些奴才却瞒着我到早上才告了我,我一直眼皮跳的慌,怕二嫂出什么事,不然也不会半夜来找我,我就叫金玉去你娘家看看你有没有回去过,二嫂,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绣忆啊,我真的没法活了啊。” 苏蒋氏这会儿悲愤满怀,凄凉苦楚,跳河被救,还没看得清救她的是谁就迷迷澄澄的不知所以,等到一早醒来,发现是在自己的床上,苏锦艺满面通红愤怒瞪着她,硬说她一夜未归,和人苟且,为了与人苟且,还给家里人下药想毒死家里人云云。 偏巧她娘家人忽然造访,苏锦艺将她“丑行”一一细说,蒋家她大哥当场扇了她一个耳光,表示和她断绝关系,任凭苏锦艺如何处置,蒋家绝不干涉。 想到这一些,她只觉得肝肠寸断,走投无路,被苏锦艺毒打一顿还被袁师师泼了粪水,在两个孩子的帮忙下她才得以逃出,无路可去,才从保宁堂后院进来。 是苏锦艺收留了她,她终于知道人情冷暖,以前你所倚赖和信任的,如今却都成了侩子手,一个个要你的命。 偏生以前看不起的,如今却好心收留她,不嫌弃她满身粪水,把卧房让给她。 而许绣忆,对她也是关怀备至, 她原本心冷绝,只想一死了之,只是有孩子放不下想托付给许绣忆,可是看到许绣忆这样关心自己,却又觉得悲苦之中总算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她或许还有希望。 就这样死了,孩子会被袁师师活活折磨不说,便是苏锦艺,他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她红杏出墙,她是个女人,自己身体有没有被糟蹋过她能感觉不出来? 最最信任和深爱的丈夫,出手狠毒往死里打她,还是当着孩子的面,她恨,她恨毒。 许绣忆软声细语的安慰她,引导她,她把心里头所有的委屈和痛恨一股脑儿的都告诉许绣忆,许绣忆面露震惊之色,她还以为许绣忆也以为她红杏出墙了,正要解释,却听许绣忆道。 “二哥这也太过分了,就凭二嫂你衣衫有些凌乱就判定二嫂你与他人有染。他以为自己是个西门庆,二嫂你也就是个潘金莲吗?二嫂,我真替你不值,你为二哥做了多少,他呢,又为你做了什么?” 之前几次,许绣忆都是顺着苏蒋氏的话,抨击那袁师师,那是因为那时候苏蒋氏对苏家二奶奶的位置还有眷恋,对苏锦艺还有感情和盼望,可现在,恐怕这本就脆弱了的感情和盼望,也在一顿毒打和羞辱的泼粪中,烟消云散了吧。 看苏蒋氏恨毒的眸子,憎恶的表情,悲戚的眼泪,就知道她对苏锦艺,已经只剩下恨。 许绣忆由此浇油点火,对苏蒋氏来说,句句属实,她泪眸圆睁,看着保安堂的方向:“他当我父兄的面羞辱我,当我孩儿的面殴打我,绣忆,我不会放过他的,那双男女,我都不会放过,我便是太好欺负了,她们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对我。” “二嫂,你切莫动气,你如今就安生在我保宁堂养着,我会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透露你在我这里,二嫂你这仇,你不报,我都替你咽不下这口气,在丽姑娘她们面前打你,孩子该怎么的心痛,你再怎么的也是孩子的母亲,根本没有真凭实据说明你做了什么,依我看来,这分明就是二哥纯心想休了你,故意找人设计的。” 苏蒋氏的身形明显大怔,显然她之前没有想到过。 许绣忆见机继续道:“夜深人静,为何如此巧,二嫂你刚刚投湖就有义士跳下来相救。再者二嫂你说莫名昏沉,就算是那人贪图二嫂美色下了迷药那为何不真的对二嫂不轨?还有二嫂,那人又如何知道你住在哪里?就算知道,又为何要把你丢到你家门口去?” 这一连串,苏蒋氏完全震惊了,良久,她猛然抓起桌子上一个砚台,狠狠砸到了地上,砚台材质坚硬,却生生给砸的四分五裂,可见那娇小的身躯里,迸发了多大的恨。 “苏锦艺,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题外话—— 明天万更! 第八十一章 太后的赏识 许绣忆算是成功激起了苏蒋氏对苏锦艺的绝望和恨意,接下去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许绣忆叫苏蒋氏先在保宁堂休养,一切她都会替她安排周全,至于报仇,许绣忆自然也是义愤填膺的满口答应。 以苏蒋氏如今对许绣忆的倚赖和信任,完完全全以为许绣忆就是为她好,甚至,对许绣忆心生倚赖和感激。 许绣忆离开保宁堂,吩咐了阿福照看好苏蒋氏,另外,叫苏锦业给苏蒋氏看看伤势,开上顶顶好的伤药。 将苏蒋氏这安排妥当,许绣忆有心要到安承少府上去走一趟,不过想到昨日所见,又打消了主意,她还是等着过几日和安承少约会城外五里亭,再把身怀有孕的事情和安承少商量商量。 一月两月都无恙,想来短短几日,当也不会有人想到她脾胃不好身子酸软是因为腹中有了孩子。 孩子来的突然,她全无防备,当时急的心乱如焚,如今几日过去,倒是镇定下来,逢这几日她手里有事,所以关于孩子,她也越发的没的功夫去多想。 暂把这一阵过去再说。 日子一晃,三日过去,七月初四一早,五王爷府上的马车就到了苏府门口来接许绣忆进宫。 这算是许绣忆的莫大荣幸,更是苏府的莫大荣幸。 因着五王爷是个断袖,五王爷诚邀许绣忆进宫之事,也不会有人多加揣测和诽谤。 马车接了许绣忆和金玉银玉,走了会儿,就同另一辆马车汇拢,武墨从那一辆马车下来,见许绣忆带了两个婢女,于是打发了去另外一乘马车上,单独和许绣忆处着。 马车徐徐往宫廷方向去,武墨在车上翻看着许绣忆带着的绣图,不无夸赞:“当真是好手艺。” “不是我绣的。” 许绣忆实话实说。 五王爷笑了一声:“该不是你家那姑奶奶绣的吧。其实看了出来了,她用的是扁绣和染绣手法,太后都曾夸赞过,她的绣品全貌更是栩栩如生,太后常说京城只知有个蔚家锦娘绣工了得,却不知道有个苏家雅兰,那才是一顶一的好手,皇后也称其针黹,绣花能生香,绣鸟能听声,绣虎能奔跑,绣人能传神。” 许绣忆倒是没想到苏雅兰的针黹功夫在宫里头被说的如此传神,不过不可否认,确实绣功了得,而且这是送进宫里的,苏雅兰用心更是颇多,一幅幅绣品,都是传神。 “太后大约不会怪我拿了我家姑奶奶的手艺借花献佛吧?” 许绣忆记忆里见过的太后,是个极慈祥的老太太,所以她才敢让苏雅兰帮自己绣,她也没想过要邀功,到时候呈上作品,就直接说是苏雅兰心念太后皇后这些年的照拂和厚爱,所以想亲自为太后和皇后送些东西。 至于许绣忆自己,礼她怎么可能不另备呢? 武墨翻看了一下这些绣品,就看到了边上还有一个匣子,于是问道:“这里头又是什么东西?” “我们保宁堂新出来的凉茶。” “凉茶。” 武墨对着东西甚觉稀奇。 许绣忆道:“是药非药,主用于清凉解毒,下火去燥。多食也无妨,当然过了就不行,这东西,对人体算是百利无一害,制作简单,口感爽滑。” 听许绣忆这样说,武墨肚子里的馋虫都叫勾了起来,忙道:“回头分我一些吃。” 那模样,倒是有几分调皮。 许绣忆道:“王爷喜欢,我可以亲自到府上给您做。” “那太好了,顺便把承少也叫来,你是不是很多日没去看他了?” 许绣忆沉默了,沉默过后,抬头看向武墨,表情分辨不出是什么颜色,道:“我去过,但是恰看到了秦烟和她父亲,我觉得我出现应该不方便,就走了。” 武墨抽了抽嘴角:“你知道了啊。” “恩!” “承少还发愁的该如何和你解释,你说这秦烟也忒,忒不要脸了,我这是说句真话,虽然我们也是一同喝过酒的,但是,但是我就没见过一个女的不要脸成这样,我再怎么喜欢你哥哥,我至少也不会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你哥哥就范,更没有用身份来压迫过你哥哥,这个秦烟。绣忆,我和你说,你就甭管她,和承少以前是怎样的,以后照旧就怎样,承少我最是了解,认定了的,绝对不会放手的,他只喜欢你一个人。” 武墨说的很大神,许绣忆红了脸,忙道:“我知道的。” “你不去找承少也是好的,来个眼不见为净,这几日秦老板进宫给太子成年礼筑屏风了,她一个人在家没人管她,天天往承少那去,可苦了我,为了帮承少的应付她,见你哥哥的时间,都给了承少了。” “谢谢你,她什么时候走?” “走,不大清楚,不过太后的意思是让秦老板在宫中把屏风筑好了再出宫回关外,少说也得月余。” “哦。” 许绣忆心情甚是复杂,一个多月,她自然是尽力避着见秦烟的好,不为别的,就为了安承少,她也不想和秦烟起正面冲突。 秦烟是个极端的性子,若是刺激到了,保不齐又割脉自杀的,许绣忆不是怕她死,只是不想她死在自己和安承少手里,毕竟秦公对安承少有恩,若是秦烟有个三长两短的,安承少在恩人面前以后要如何自处。 可是,想到秦烟肆无忌惮的霸着安承少,心头就郁结的很。 武墨大约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凑过来小声对她道:“你放心,她赖着不走,承少还真能如她所愿了,过几日承少有一批货,他要亲自押送,说是亲自押送,其实无非就是想避开秦烟,承少托了我,想法子让你两见上一面,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赏荷回来,我就带你直接去我别院,承少那我也早支会了,恐怕这会儿就在别院等你了。” 心头微微一跳,是小小的欣喜,毕竟很多天没见到他了,甚是想念。 她点点头,面色微微娇羞。 马车进了宫门,如了九重宫阙,和记忆中的皇宫一模一样,巍峨庄严肃穆,三步一座宫殿,五步一座角楼,一切皆是最最上等,这是普天之下,最为华贵之地。 和前世北京的那座故宫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跟着武墨下了马车,许绣忆才猛然记起秦续,原先是越好了带秦续一起进宫的,这几日忙着,早上一路想着秦烟的事情,竟是给忘了。 “秦续,说好了要带他的,你瞧我把他给忘记了。” 她道。 武墨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他以后有的是机会进宫,秦老板给太后做屏风,太后自然要允他一些好处,他说了不要银钱,就是想让秦续进京城官学读书,太后慷慨,直接将秦续安排给了七王子做伴读,以后吃喝拉撒一样都要在宫里,还怕看不够这皇宫,走吧,随我给太后请个安去。” 慈庆宫,一对青铜龟鹤分立左右,篮底金字的牌匾,飞龙走凤的书了巍峨三字,红墙黄瓦,琉璃宫殿,分外奢华,而端坐在太后之位上的老妪,穿着一袭紫金长裙,头上是一顶金翠凤冠,雍容华贵。 许绣忆同武墨一道见过太后,太后面色慈善,一如许绣忆记忆之中的模样,给许绣忆武墨赐了座,吩咐宫女看了上等雪山莲花茶来。 许绣忆有听说过这种茶,因为生长在雪山之巅,所以极其珍贵,一两万金,在宫里除了皇上和太后,谁也吃不上这种茶,如今太后拿这样珍贵的茶水来招待许绣忆和武墨,一则看见她甚是喜欢两人,二则也可见太后确实是个慈爱的人。 许绣忆忙是将自己准备的礼物还有那几幅绣图呈送上去,太后看了看绣品,火眼金睛不输武墨:“兰丫头的手艺。” 许绣忆忙道:“太后您好眼力。” 太后爱不释手的抚了几把,似乎对苏雅兰伤了皇帝龙体的事情,已既往不咎,看她眼神,倒是有几分想念苏雅兰的样子。 “兰丫头还好吗?” “还好,就是总说想念太后和皇后娘娘。” “哀家也挺是想她,很讨喜的一丫头,看这牡丹和荷花绣的,栩栩如生,我一眼就辨出了这是她的手艺,我常说她要是开了针黹铺子,锦娘大约就要喝西北风了。” “太后厚爱,绣忆一定会转达给我家……”说道这,就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 若是叫二姑奶奶,甚是不妥,毕竟这姑爷都没了,哪里来的姑奶奶。 转念就叫了一句“二姐。” 太后笑笑,摘下了随身的一只镯子,送到许绣忆手里:“她很喜欢和田玉,这镯子你转交给她吧,叫她好好过日子。” “多谢太后。” “这又是什么?” 太后看到了那个厚实的楠木匣子,伸手过去碰了一下,惊道:“凉飕飕的。” “冰镇了的,这是我们保宁堂新出的龟苓膏,是孝敬太后您的。” “稀奇,龟苓膏,莫不是有龟板和茯苓?” “太后厉害,但是不仅仅放了这两味药,这是我们保宁堂多年研制出来的秘方,一年四季都适合吃,秋季去燥,夏季的去热,春季去湿。可长期实用,平常时候,可以当凉粉来吃,只是凉粉佐以辣椒盐醋,这是佐以蜂蜜和牛乳或者羊乳,味道甚好,我还替太后备了小甜点,太后若是没用早膳,可尝几口。” 太后慈祥一笑,边上奴婢过来打开了匣子,清新一股药香,并不叫人反感,这药香清单,夹渣一股冰凉之气,倒是让人舒畅的很。 还有一股子牛乳和蜂蜜的芬芳,颜色虽然有些黑,不过黑的晶莹剔透的。 这龟苓膏边上,还有一个一块小小三角形的糕点,饶是太后贵为皇帝的母亲,御膳房的御厨又都是极天下顶级厨艺于一身,她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糕点。 连武墨也好奇的凑过来。 “这黑的就是龟苓膏吧,这是什么?” “奶油蛋糕,太后您尝尝。” 太后拿起勺子要吃,奴婢走过来,却被她挥手退下。 “许家的丫头做的东西,不用试毒。” 两边都吃了些,太后是赞不绝口。 “龟苓膏虽有些微苦,但是却十分爽滑,冰镇之后裹着蜂蜜,甜而不腻,沁凉润口,不错,不错,今日哀家正有些上火,看看明日有无成效。” “虽不至于立竿见影,但是清凉败火,龟苓膏是手选上品,我们保宁堂是百年老字号,这款龟苓膏但凡实用的,都说效果好。” 太后轻笑一句:“这丫头,做生意做的,口才都好了,同上回见到全不一样了,这龟苓膏甚是好吃,哀家很喜欢,明日开始,叫你保宁堂每日送些进来,哀家要赏给这后宫的妮子们吃。天气这般燥热,正好给这群妮子败败火,少给哀家惹事。” “呵呵,太后千岁。” “丫头嘴甜,这龟苓膏好吃,这奶油蛋糕哀家可能年岁大了……” 她稍一停顿,许绣忆心里有些玄,却听她大赞道。 “这绵软的糕点,糯而不粘,甜而不腻,上头白白这层,入口即化,绵软鲜甜,当真是人间美味,许家丫头,不,现在改叫你苏家媳妇了,你若是开店卖这个,哀家出钱,唯一要求就是每日要给哀家留一块。” 太后这样说,自然多半是在开玩笑,不过却也见得她甚是喜欢这奶油蛋糕。 许绣忆大方道:“我连个药房都顾不过来,哪有这个能力再做别的营生,太后喜欢,我就将奶油蛋糕的做法教给御膳房的大厨,必定做的比我还好吃。” 太后大约真是喜欢的紧,居然当即叫人去请御厨,许绣忆见太后兴致盎然的,绘声绘色将所有步骤诉于御厨,太后又叫得了法门的御厨赶紧去弄一个出来,然后,起身拉了许绣忆的手,兴致大好道:“走,赏花去,回头赏累了,叫御膳房送奶油蛋糕来。” 赏荷会,宫里一年都要举办一次,七月时节,恰逢荷花开到最盛的时候,宫里太液池,早早的就移种了二三十种荷花来,那是一个姹紫嫣红美不胜收,荷香芬芳,熏的人是一头一脸的醉。 太后一直将许绣忆带在身边,许绣忆对荷花了解甚少,太后便叫宫婢一一讲给许绣忆听,许绣忆听的认真,太后偶尔和皇后说几句,皇后满面贤惠淑德,温婉可人。 苏家的两个妃主子出事,少不得皇后的帮衬,才得以从轻发落,许绣忆记忆里的皇后,人人称颂,是个贤后,皇帝对她也是百般宠爱。 趁着大家伙儿各自赏荷,许绣忆将苏雅兰叫她捎带的几幅绣品,送到了皇后手里。 皇后看了会儿,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样子她过的不错,看这绣品中,并无哀怨之意,替我转达问候,边说这皇宫大院,四面高墙,若是出去了,就别再进来了。” 这话,似是话中有话啊。 见皇后笑意淡淡,看着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许绣忆着实挺是喜欢这样的女子。 可皇后毕竟是皇后,送了画,她也不敢多攀谈,转而到人群里,寻找她家那位贵人小主。 苏雅彩因为受苏雅兰的牵累,被褫夺了封号,将为了贵人,如今在这一干人中,除却宫外应邀而来的几个小姐夫人,便是属贵人等次最低。 想也没想的,许绣忆就朝着人群最末走去,果然,远远就看到了形单影只的苏雅彩。 嫁入苏家的时候,苏雅彩早就入宫为非了,不过许绣忆因为幼年进宫和苏雅彩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还记得她的长相。 见她独身一人,旁人似不愿意同她共处,也觉着皇后那句话中话,其实挺有道理。 这座皇城,便是一座围城,多少人想进来,又有多少人想出去。 这关金丝雀儿的鸟笼,人们看着金丝雀儿风光万丈,其实谁又知金丝雀儿的寂寞和孤独。 许绣忆走过去,惊了苏雅彩,她大抵没想到有人愿意和她搭讪,回头看却是许绣忆,她不认得许绣忆,实在是当年许绣忆进宫的时候她是风华万千的月妃,当时也哪里预测的到许绣忆会成为她弟弟的妻子,所以没多留神记。 后来许绣忆嫁进了苏府,她也不能回去看看,所以见许绣忆喊自己小主,再看打扮,她想来想去,就想是不是哪家的小姐,不知道她是个罪妃,所以才来和她搭讪。 不然如果是个妃子贵人昭仪的,哪个敢和她说一句话啊,谁都知道没有皇后娘娘,她不是进了浣衣局就是去了司衣库当奴婢了。 “你是?” 她问的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把人给吓跑了似的。 许绣忆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囊,送到她手里:“小主,我是绣忆,这是娘叫我带给你的,里头是五千两的银票,你一人在宫里四处都要打发,有些钱傍身比较好。” 闻言,苏雅彩瞬间湿了眼眶,天晓得她在宫里头过的是有多委屈。 尤其是从云端跌倒地狱的这种落差,每每都折磨的她觉着生无趣味。 如今见到娘家来的人,怎么能不伤感落泪委屈难受。 可这是在宫里,她怎能让人瞧见,生生包着那两包眼泪,不敢落下来,声音却又几分哽咽。 “娘还好吗?” “身子无恙,无需牵挂,二姐也挺好,这里是二姐给你的荷包,让我给你说一句对不起。” 说到苏雅兰,苏雅彩自然多多少少有些怨恨,可是这些个日日夜夜她也早想通透了,一切大约都是她的命,那日皇上本叫的是她侍寝,偏生她来了月信,皇上才换了雅兰,结果出来那等事。 “算了,我那傻妹子,她过的还好吗?” “还可以,吃斋念佛了一段日子,现在已经渐渐平复下来了。对了,大姐,这是我本人送你的。” 许绣忆拿出一个匣子,里头是苏锦业给苏李氏调配的养生丸,其实也便是乌鸡白凤丸之类,对女人甚好,苏蒋氏送了一些给她,她也没吃,就借花献佛了。 “谢谢,你今日怎么会来?” “五王爷带我来的。” 许绣忆道。 苏雅彩微微吃惊:“你同五王爷还有交情?” 许绣忆打了个哈哈:“不打不相识的交情,大姐怎一人在此,不去那边热闹之处,这里的荷花也没的可看的。” 苏雅彩被她这样一问,眼泪又要下来了,将将的忍住,那厢太后派人来招呼许绣忆,她还来不及和许绣忆说上一句话,许绣忆就走了。 她转过头,眼泪滚了下来,她忙是擦干,一个人继续无神的看着那满池荷花发呆,看的痴痴,神情落寞。 太后叫许绣忆来,是说蛋糕出炉了,一会儿就送过来,叫她这个大师傅把把关。 少卿,御厨就送了蛋糕上来,许绣忆尝了之后,赞不绝口,这御厨便是御厨,一点就通,而且还别出心裁的装饰了一些花卉,整个蛋糕格调更是高雅,形状更是美观。 御膳房做了许多,嫔妃吃的甚欢,因是太后赏赐的,也因这蛋糕稀奇又好吃,人人赞不绝口,许绣忆这下凭借一个蛋糕,算是在宫里头也出了名了。 赏荷赏了半晌,该看的看了,该吃的吃了,该玩的也玩了,该出宫的时候,太后却不叫走了。 原是太后原本就很喜欢许绣忆,许绣忆尚未及笄的时候,太后就想让她做太子妃,只是没想到许绣忆去年嫁了人,即便如此,太后也还是喜欢她,想留她在公里住上一宿。 许绣忆满心为难,脸上偏要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欢喜样,和安承少的约会,大抵又要错过了,她只能叫武墨去捎信,别叫安承少一直痴等。 也不知是怎的了,要见上一面,何时居然成了这样困难重重, 为难的事情了。 哎! 是夜住在太后的慈庆宫,于别人是天大的荣幸,许绣忆却一夜未眠,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安承少。 就这样熬到了鸡啼,索性太后不再留她,她出了宫,再顾不得会不会遇见秦烟,匆匆便往安承少府上去。 【貌似来不及万更了啊亲们,明天吧,那明天万更。】 第八十二章 安爷(求金牌) 出了宫,许绣忆就直奔安府,来给她开门的,不是安承少,不是秦续,而是秦烟。 见着她,秦烟伸手就要关门,许绣忆却一把抵住了大门,冷冷道:“这里不是你的家,你没有权利赶我走。” 秦烟气急败坏,一张笑脸上,对许绣忆的全是怨毒之色。 “承少不在,你可真是不要脸,许绣忆,你是我见过的最不要脸的寡妇。” 许绣忆不同她置气,既然来了,她就想到或许会遇上秦烟,既然想过会遇上秦烟,她自然也想过秦烟会恶语相向,她没将她放在心上,她只是来见安承少的。 “不需要你告诉我他在不在,我自己会看。” 说完,推开秦烟,她就往里去。 秦烟气鼓鼓的几步追上来,一把拽住她的衣袖:“许绣忆,你给我站住,承少根本就不喜欢你,他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寡妇,你死缠烂打的投怀送抱的,你要不要脸。” “放开。”许绣忆冷艳扫她一眼,那秦烟却嘲笑一声。 “许绣忆,你当真以为承少会喜欢你这样的寡妇,他是谁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关外的安爷,富甲天下,和许多皇亲贵胄都有交情,连皇上都颇为赏识他,如果不是他自己不愿意,那丞相的位置早就是他的了,你对这些,知道多少?” 许绣忆一怔,这些,她全无所知。 见她这般神色,秦烟自鸣得意,继续道:“承少只不过是想同你玩玩,才不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你,玩过了就甩,免得你日后纠缠他,你真以为他喜欢你了,他要是真喜欢你,也不会一把火烧了你和锦娘绣庄定的绣绢了。” “你说什么?” 许绣忆大为震惊,一双黑眸,死死的看着秦烟。 话已至此,秦烟乐的瞧见许绣忆这般模样,添油加醋道:“我说什么你还不明白,好,我今儿心情好,我就再重复一遍给你听,许绣忆,你配不上承少,承少从未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是怕以后分手了你缠着他,还有你和锦娘绣庄订的货,也是承少叫人放的火,我顺道再和你说一句,锦娘绣庄的幕后老板就是承少,他这次进京……” 正说着,门开了,安承少和武墨站在门外,见到许绣忆和秦烟,气氛顿变,秦烟不敢再说,只是得意的看了许绣忆一眼,别开了头。 许绣忆一双黑眸,落在安承少身上,眸底,不知藏了什么,却叫安承少蓦然的恐慌。 “绣儿。” 离间计,这肯定是离间计, 许绣忆努力叫自己稳下来莫要着了秦烟的道儿,可是这会儿,她是无论如何也没的而这个心思告诉安承少关于孩子的事情。 秦烟就算要离间她和安承少,却也不可能空穴来风肆意造谣,见秦烟那番小人得志的模样,许绣忆对她的话,信了三分。 剩余七分,她自我催眠绝对不可能。 “你回来了,昨天我失约了,抱歉。” 她致歉,语气是压抑的平静。 安承少心底又是一阵莫名恐慌,只感觉许绣忆似离他远了一些,看秦烟,他只怕秦烟和许绣忆说了不该说的话。 想想秦烟能对许绣忆说的,无非也只是一些羞辱之言,按着许绣忆的脾性,当不会把这些秦烟的羞辱放在心上。 为何,他总感觉许绣忆对他,有那么一些疏离呢? “秦烟,你先回去,五王爷,劳烦你送她回去。” 秦烟冷笑的看了许绣忆一眼,倒没耍脾气强留下,她要看许绣忆和的安承少是怎么闹翻的,她给她们足够的空间闹翻。 武墨和秦烟一走,安承少迫不及待的上来紧紧的拥住了许绣忆。 许绣忆闭上眼睛,耳朵边上还是秦烟的话,脑子里也都是秦烟说这些话时候冷蔑的眼神,她终于还是没忍住。 “你就是关外名震四海的安爷?” 安承少身子一僵,他不愿意告诉许绣忆他的身份,实在是怕许绣忆顺藤摸瓜,查的太深。 看来秦烟必定是和许绣忆说了他的身份,顺道还说了一些不大中听的话。 事到如此,他不再否认和隐藏,抱着许绣忆:“是。” “为何之间对我三缄其口?” “我只是……” 秦烟说,他是怕你知道他真实身份后,对他死缠烂打。 许绣忆不是不相信的,但是她也需要一个理由。 他却只是道:“我怕说出来吓到你。” 多么牵强,就算他是帝王将相,她许绣忆若是不喜欢也绝对不会稀罕。 便他只是一个通缉犯乞丐和骗子,她许绣忆若是喜欢,也不会嫌弃。 她以为,他应该了解她的,所以就算是撒谎,也不会编出这样的理由来。 她冷了声音,语气无比淡漠:“我没被吓到,昨天失约实在无法,听武墨说你过几日要亲自押车送货,这几日恐怕我都很忙,先祝你一路顺风。” 说完,抽身而去,她其实还有许多的问题要问,只是因为害怕,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害怕他亲口承认是。 因为害怕,所以逃避,她宁可相信苏锦源说的,这场大火,源于宫中一个和锦娘交恶的娘娘,她也不想相信秦烟说的这都是安承少指使的。 她需要冷静,安承少的怀抱从来很温暖和宽厚,这一次却叫她想逃,叫她乱心。 她说完便挣了他的怀抱,往门口去。 安承少眉心紧拧,在她拉动门环的时候,上来从身后紧紧搂住她。 “你生气了?” “没有。” 她回答的有气无力,其实原本他就很坦诚的告诉她,关于他的事情她不要问太多,她也慢慢说服自己习惯了他的刻意隐瞒,只是既然她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又何必要胡诌一个理由来搪塞她。 恋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不是吗? 她不介意他何等身份,只介意他为何要说谎,更介意秦烟说的那番话。 锦娘绣庄是他的,锦娘绣庄的火也是他放的。 想到这些,心头更乱,她只能努力稳着气息,道:“我真没生气,承少,我昨日在宫里游玩了一天,颇为疲累,一早起来又直奔你家,现在想回去歇会儿。” “绣儿,不要走,我为避秦烟,过几日就要离开京城一段,留下来陪陪我。” 许绣忆闭上眼睛,暗中沉沉呼吸一口,才能摒除所以不好不愉快的想法,转过身来,对安承少微微勾起了嘴唇:“好,那我不走了。” 一日,两人都缠绵在一处,许绣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也因为他的柔情蜜意渐渐散去,只是散去,不代表完全没有芥蒂,关于孩子的事情,她还是打算先缓一缓告诉安承少。 上次她信了秦烟的话,结果和安承少互相折磨,闹了那一通的误会。 虽说有前车之鉴,但是她莫名笃定,这次的秦烟所谓的离间计,似乎是真。 关外的安爷。 她怎能不知,几乎是垄断了关外所有的丝绸,皮草,药材,油烟米粮,茶叶等等等等生意,是关外第一富豪。 其财富,富可敌国,便是要买两座小城池自立为王也是绰绰有余。 只是其人醉心生意,对于权势地位并不在意,皇上曾有意让他入朝为官,封至二品大员,他却婉言拒绝。 此人交友神光,关外几个藩王互相之间不睦,都是他从中斡旋调和,是每个藩王的座上宾。 此人慷慨大方,救济贫民, 在关外名声十分好,人人对其敬仰三分,整个关外,他跺一跺脚就能震动三分,召唤一声人人愿意为他效力。 那是一个传奇和神话一样的人物,许绣忆终于知道,那个安爷,就是如今将她搂在怀中的安承少。 他的伤势未愈,不过已经结痂,许绣忆给他拆了线,重新包扎一番,静静躺在他的怀中。 他亲吻着她的额头,握着她的手的,心底总是不安。 “绣儿。” “恩。” “我并非有意瞒你。” “我知道,我也不在意你是谁。” 他搂紧了她,下巴抵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你真的没生气嘛?” “没有。” “等我昨晚要做的事情,我就带你离开,荣华富贵至于我皆是浮云,你才是我的一切。” 他深情款款,她又岂能不被打动。 不过她却更是纠结他所谓的事情,他已经提过不止一次。 “你到底要做何事?不能告诉我吗?” 他沉默了,她明白,轻笑一声,岔开话题:“你这次要去多久?” “大约半月,我关外生意出了点问题,吕青吕红飞鸽传说,我必须亲自回去一趟。” “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安爷,我知道你也经营绸缎生意,前几日我和锦娘绣庄订了一批货, 结果接二连三的出问题。” 她稍一停顿,观察他的反应,直觉他搂着她肩膀的手收了一下。 她心底一凉,继续当作若无其事道:“原本我还打算借这批货打败那保安堂,没想到锦娘绣庄逢了变故,一夜之间付诸一炬,我订的东西也都化作了灰烬,还好,我已找到了另一个让保宁堂东山再起的法子。” “哦?什么法子?” 他似乎很感兴趣,许绣忆心里却更凉,平素里,他是从来不关怀她的生意的,就算知道苏锦艺处处打压她,他也对她的生意只字未提,两人腻歪在一起的时候,只有风花雪月。 “我推出了一款凉茶,昨日叫太后品了,太后甚是喜欢,我想请太后给我这款凉茶起名,然后借用太后的效应,推出这款凉茶,一旦这种可以当食物品用的下火去燥不伤身药茶推出,我想必会轰动全城,将保安堂彻底打压下去。” 她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都是试探,秦烟说的,她耿耿于怀,若是不亲自验证一番,她不会舒心。 可如果结果不是她愿意看到那个呢? 他沉默了会儿,然后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真聪明,你总有那么多的法子。” “既然我当了苏家的家,自然要把保宁堂做大做好,苏锦艺处处打压,我岂能如他所愿。” 安承少点点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许绣忆微微一笑,靠在他怀中,心头有些五味参杂。 * 过了午时,许绣忆不得不离开,安承少颇为不舍,许绣忆答应了他等他从关外一回来就过来看他, 他才恋恋不舍的同她吻别。 从安府出来,那些压抑着的情绪才一涌而出,她没有办法不相信秦烟,也没有办法彻底相信秦烟。 她故意把保宁堂下一步的计划透露给了安承少,她不希望看到不想看到的一幕发生,她只愿一切都是秦烟胡说八道,秦烟那张嘴,又有几分可以相信。 连着几日,时光匆匆,转眼初九,苏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户部家的小姐陆羽儿今日过门,苏家又迎了一位官小姐,可谓是扬眉吐气,光宗耀祖的事情。 那苏锦郁,从苏老太太空中得知对方是大家闺秀官家小姐之后,也是日夜期盼着做新郎官,今日,终他梦想成真,新娘子进了苏府。 轿子落在苏府门口,唢呐吹起来,炮仗放起来,宾朋满堂,贺声不绝。 许绣忆坐在房中,听着外头热闹,嘴角勾起一抹蔑笑,对金玉银玉道:“叫你们派的帖子,都派了吗?” “派了。” “去看看人来了没。” “奶奶,会不会出乱子啊,老太太还不知道我们请了邰莲的家兄家嫂过来,知道会不会怪罪我们?”银玉小心翼翼问。 许绣忆冷笑一声:“你觉得邰莲的家兄家嫂能闹出什么乱子来?那样的穷人家,有个面子来吃这顿喜酒就该感恩戴德了,我无非是觉得邰莲若是生个儿子老太太必定会接她回来做姨奶奶,往后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如早些对她家里人客气些,分一杯喜酒,也不是来闹事砸场子的,是来贺喜的,上门是客,老太太能说什么?” 银玉闻言,点点头,不再多说,和金鱼下去。 出的屋子,银玉就蹙着眉头道:“我总觉得奶奶有什么打算,奶奶似乎和四爷很是不对盘路,那日八姑婆来,奶奶的意思也是叫八姑婆给四爷寻个差的。” “少说两句,免得叫人听去了,四爷什么人你清楚的很,为了夺咱蓝姑娘用了多少手段,也该给他吃点教训,免得往后把我们也祸害了,我现在都不敢往四爷屋周围边圈儿去,你看茗轩姐姐,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呢,乃还是老太太顶顶宠爱的人。” 闻言,银玉一个哆嗦, 忙道:“四爷瞧我那眼神,也给我怵的慌,我倒也希望这次的户部家小姐是个厉害角色,好好治一治他,不过你说那邰莲的家兄家嫂,真不会闹什么幺蛾子?” “奶奶不是说了,他们小门小户的,进得来就是福气,哪里敢闹事,今日来的非富即贵的,我们家四奶奶还是户部的,若敢闹,明儿脑袋就得点地。” “照你这样说,我看他们是来都不敢来,走,去看看吧,保不齐真的不敢来。” “恩,走。” * 新娘子接进门,奶娘和许绣忆抱着蓝丫头去了大堂,一拜天地,那苏锦郁笑着看着新娘子,眼角瞥见许绣忆,带了几分贪婪和邪佞,却很快掩去,依旧换上了那衣服温和的模样。 二拜高堂。 堂上,苏家老太太乐不可支,这新媳妇身段着实好,前凸后翘屁gu大,以后肯定能生个大胖小子。 她没了一个儿子,如今传宗接代就只指望整个宝贝的小儿子了。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红绸带,苏锦郁在前头牵引,陆羽儿在后面跟随,倒是夫唱妇随,好不和谐,众人掌声四起,有人哄闹着要去闹洞房,场面一时欢乐极了。 许绣忆一眼就看到了众人之中邰莲的家兄家嫂,其实早在请帖派出去的那几日,她就已经去拜访过来。 茅庐小舍,三间草房一片地,邰莲的兄长是个好吃懒做之徒,兄嫂是个尖酸泼辣的女子,可怜那邰莲怀胎九月即将临盆,却要每日下厨伺候兄嫂。 许绣忆那次去看她,给了她家兄家嫂一百两银子,这若是省吃俭用,足够他们一家子花费半辈子,但是这只是定金。 她说了,如果一切按照她吩咐的做,剩余三百两,她会一次给上,让他们一家远走高飞,离开京城。 这,无疑是天大的诱惑,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四百两银子,只要在婚礼上闹一场,然后逃之夭夭,谁也愿意,何况邰莲的兄长还是个地痞流氓之类的人物。 眼见着新娘新郎走到后堂,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要送入洞房,那邰莲的兄嫂忽儿义愤填膺的拿起一个喜字花瓶砸在了地上。 顿然所有的目光都叫吸引了过去。 只听那尖酸泼辣的女子,歇斯底里的哭道:“你个没良心的啊没良心的,我妹妹在家里为你生孩子,你却在这里取老婆。就算你嫌我妹妹不过是个丫鬟,那孩子总是你的种子,苏四爷,你便是天底下最最绝情的男子,你个没良心的。” 市井出身,骂街这一套邰莲兄嫂甚是在行。 一个骂完,另一个大男子也嚎啕起来:“可怜我兄妹自由孤苦无依,我妹妹进了你苏家为婢,我原以为是她的福气,如今肚子被搞大,又被你苏家生生赶出去,未婚先孕,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辱骂,几次都生不如死,苏家老太太,这便是你苏家对待下人之法吗?你苏家是开青楼的吗?每个丫头都可以任由少爷挑选,弄大肚子后又塞点钱遮丑赶出去,你们至我们贫苦百姓家的子女于何地,是把我们当畜生看吗?” 一语出,全场唏嘘,人人噤声不言,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不好插手。 还是大房苏李氏见场面难看了,出来拉了邰莲兄嫂一把:“有什么话,我们到后院说。” “后院说,你苏家就是这样见不得人吗?我今儿就偏要在这里说,我妹妹邰莲四岁进了你苏家,去年冬日就被苏锦郁糟蹋了,如今苏锦郁要娶妻怕四奶奶看着不舒服,就把我怀胎九月的妹妹赶出苏府,我今儿就要个说法,你们苏家这样对待下人,你们道理何在?” “绣忆!” 苏家老太太大约已是乱了分寸了,只能巴巴的看着许绣忆。 许绣忆见也给够苏锦郁难堪了,就上来佯装劝说:“两位,邰莲被赶出去,那是因为她自己手脚不干净,至于身怀六甲,她说是我们四爷的,就是我们四爷的了?你们有何凭证?” 许绣忆这一番话,无疑更是显苏家家大业大欺辱穷人。 堂内有人唏嘘,交头接耳。 苏家老太太面子上甚是挂不住,苏锦郁和新娘子因为这样一闹也走不了,站在那,苏锦郁的脸色一片青黑惨白,怎也想不到今日他大喜的日子,要闹这样的大笑话。 看他那位新婚夫人,大约也是气的,已把红绸带都给丢了,要不是已经三拜礼成,苏锦郁都害怕白白丢了这样一样好媳妇呢。 “三奶奶,苏家三奶奶,你们真是太欺负人了,说我妹妹偷东西,你又有何凭证,说我妹妹腹中的孩子不是四爷的,你又有何凭证?” 许绣忆假装被说的哑口无言,苏李氏又过来劝:“这,邰莲家兄弟,我们一切好商量,不要闹了。” “我没闹,今日我也豁出去了。你苏家四爷做过的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妹子悉数都给我说了。老太太你身边的丫鬟茗轩,就叫你家四爷弄大了肚子,偏生那茗轩是个烈性子,要到衙门里告四爷强jian,您不顾我天朝律法,连夜把人绑了送到向下,如今还不知是死是活。你家四爷,贴身丫鬟就邰莲和寻妙两个,那寻妙为你家四爷生下一个女娃,你们没许她任何名分,却花了银钱疏通关系,把人送了大牢,如今对我家邰莲也要如此吗?我整个做哥哥的告诉你,苏老太太,这天下是有王法的,就算你们和护国公府,和户部府的攀了亲,也不能不顾枉法, 草菅人命,上个月你们府上上吊死了个丫头,依我看来,大约也是个你们这四爷糟蹋了不堪羞辱上吊自杀了。” 第八十三章 给苏锦郁的大礼 苏家老太太拍案而起,脸色惨白一片,气的发抖。 “来,来人,给我乱棍打出去。” “又要草菅人命了是吗?打啊,打啊,今日为了我妹妹,我便是连命都不要了。” “闭嘴!” 一声怒喝,从那红盖头下传出,陆羽儿只觉得羞愤难当,新婚之日,她那脸面却被抹了三把,她早知道苏家四爷有些混,却不想混到这等地步。 一把扯了红盖头,她抬手就给了苏锦郁一个巴掌,生生把苏锦郁给呆住了,呆的不是那巴掌上的刺痛,而是那红盖头下极丑和极老的面孔。 “苏锦郁,我今日不嫁了。” 如今,苏锦郁倒巴不得这句话能成真,可是三书六礼,天地已拜,他心里呜呼哀哉,知道就算陆羽儿愿意悔婚,这也已是生米煮成熟饭,从今往后,他都要同这臭婆娘做夫妻了。 一甩头盖,陆羽儿大步往门口去,苏家脸面,可算是丢的彻底,无人敢去拦她,皆只因为见了真容,大家都知道了这八姑婆口里的陆家小姐,正是户部大人疼爱有加当作手心里的宝贝的亲妹子。 只有许绣忆,懊恼跺脚,显出一番焦虑神色,忙上上前拦住陆羽儿:“四弟妹,等等。” 陆羽儿虽然气急,却也并非完全是气苏锦郁的混,她连给人做填房的心思都有过,可见但凡是个男人只要肯娶她,她都是愿意的。 何况盖头揭开,那苏锦郁俊美少年的面孔,着实让她心动。 她这会儿负气离开,只是觉着太过丢人,新婚之日居然闹出这等闹剧,她从来就心高气傲,哪里可能忍气吞声,做做样子她也要甩那苏锦郁一个耳光,也要负气而走。 她就巴着苏家人能来劝她,不然如果真回去了,那她还得把脸丢到娘家去。 如今,许绣忆上来了,正好如了她的愿望,她故作委屈的看着许绣忆,一声三嫂叫的一点都不别扭,虽然她这年岁,都够得上做许绣忆的娘了。 “三嫂,呜呜呜。” 她哭将起来,眼泪半真半假的。 许绣忆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点了点头,许绣忆叫金玉带她去新房休息,呼了一口气,总会了厅堂,看着邰莲家兄长和兄嫂,道:“你们二人,我早知脾性,一个好吃懒做,一个尖酸刻薄,我的婢女在街上看到过你们怎么对待邰莲,老太太给了邰莲安置费,皆别你二人夺去,我家四爷年幼不更事,做错点事我们苏府愿意承担责任,原本就没打算把邰莲赶走,只是邰莲自己说想家了,才叫她回去小住几日。” “方才你还不是这样说的。” “那是因为你们耍流氓,我现在就给你们说,邰莲我们苏府是要接回来的,但是有大有小有规矩,我苏府没有正房不入先纳妾的规矩,等到我家四爷成了婚,自然会将邰莲接回来做姨奶奶。” “我……” “邰莲肯定早也和你们说过,你们两人故意捡着这一日来捣乱,无非是想讹银子,你可知道,讹诈银钱,要判多少年?” 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夫妻二人,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 说话也支支吾吾没有底气,一看就是被说中了心思,之前唏嘘的那些宾客,如今都等着看苏家三奶奶如何收拾这两人。 邰莲家兄,还在嘴硬:“谁说我们是来讹银子的,我们就是来讨个公道的,你说纳我们邰莲为姨奶奶,好啊,现在啊,现在不是娶了正室了,我们邰莲就在家,现在就可以接过来。” “看,还说你们不是来讹诈银子的,方才还说邰莲在生孩子。” “我……” “银玉,报官。” 许绣忆严厉一句,那两口子噗通跪倒下去,忙不迭的磕头道歉:“三奶奶饶命,三奶奶,我们错了,我们,是我们贪心了。是我们想趁机讹诈银子,但是我们也是想好好安置邰莲和孩子……” “还要胡说?” “我……” “来人,送官。” 许绣忆一声令下,两个小厮进来拉扯两人,两人哭着喊着求饶,许绣忆却只是一脸冷漠,转而看向众位宾客,道:“邰莲确实怀了我四爷的孩子,但是我们苏家从未打算抛弃她,一早老太太早就说了,等四爷迎娶了正房,就把邰莲接回来。” 这无疑是一个台阶,苏家老太太也忙表态:“是,我苏家的骨肉,岂能流落在外,早前我就和邰莲说了等到老四迎娶了正房就接她回来纳为妾侍,我说话素来算话。” 这大喜的日子,大家心里头就算觉得这苏家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呢,口头上也是奉迎,其实大伙儿谁不清楚,苏家抹不开面子了,若是没这台阶,那苏家四爷的脸皮,就要被整个剥下来了。 这一场闹剧,至此算是结束。 之后众宾客相谈甚欢,当时什么都没发生过,苏家老太太称累回房歇息,许绣忆去看了她,这几日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一下又给气垮了,喝着参汤缓着。 许绣忆在大厅招待了会儿,就见苏锦郁从新房出来,脸色十分难看,捱桌的与人喝酒,喝的比许岚清成婚那日还凶。 许绣忆想,大约他是对着新娘子还有这喜堂上精彩闹剧十分的“惊喜”,所以才喝成那样。 她随意招呼了一番,就带着金玉银玉回了屋。 一回去,银玉先凑了过来,拍着胸脯有些心有余悸:“真怕老太太问是谁放了邰莲的家兄家嫂进来的。” “给过去的请帖,本就是假的,是门房那见他们两人衣着光鲜,没仔细核对,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的。” 许绣忆这样说,金玉银玉才算安下心来。 银玉给许绣忆斟了茶,道:“四奶奶可真够丑的,这年岁怎么也得有三十老几了吧,当时奴婢就怀疑过八姑婆口中说的那个陆大人捧手心里的宝贝疙瘩是这老姑娘,没想到还真是,活活叫八姑婆说的想歪了,以为是陆大人养在外头的外室之女。” 金玉就此不发表回答,她自然知道这样一个极品八姑婆敢来说媒,必定也是后面有人撑腰,这个人,金玉知道是许绣忆。 喝一盏茶,金玉看着外头灯火辉煌,推杯交盏的热闹,道:“奶奶先头就说过邰莲保不齐还会回来当姨奶奶,叫我们对她好些,如今看样子,老太太过两日就会把她接回来,老太太这可算是亲口允了的。” “恩,那是邰莲的福气,至少好过她在那样的兄嫂身边生活,金玉,你去厨房给我熬些梅子粥来,忽然很想吃,银玉,你去堂上看着吧,今日人手本就有些不够。” “是,奶奶!” 两人分别退下,许绣忆嘴角浮了一抹冷冷的笑意,苏锦郁,这就是你的报应。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抚摸着青花瓷杯的边缘,忽然有人敲门, 她以为是金玉银玉,应了一句,门推开,鬼鬼祟祟的确实一袭黑缎子长袍,袍子上绣着紫金祥云纹的苏锦源。 进来后他迅速又关上门,见到许绣忆,就过来作势要抱她,却被许绣忆躲开,皱着眉头:“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所以今天趁乱混进来了,绣忆,那日一别,我对你朝思暮想,奈何最近总找不见机会回来。” 许绣忆态度只是冷淡,苏锦源颇为受伤,不过想到那夜和许绣忆的缱绻,他想许绣忆多少气他,但是终归还是愿意和他好的,于是走过去,坐在许绣忆边上,握住了许绣忆的手。 许绣忆要抽回,他却一脸哀求讨好的神色:“绣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会十万分的补偿你。” 许绣忆眉头一紧,抽回了手。 好在苏锦源没有死缠烂打,只是神色间几分落寞,不过很快又来了些精神,压低声音道:“关于季红杀我事情,我查出了一些眉目。” “什么?” 她并不是太关心,因为一旦真凶落网,苏锦源就要回来同她一道生活,她只愿这日子推迟一些再推迟一些,推迟到安承少能够带她走的那天。 “我翻入季红的房间,在季红房间里找到了一封信,虽然我不敢确定是不是那日我朦胧中看到的男子写的,但是信中提到了一个地方,锦娘绣庄。” 许绣忆蹭的站了起来,苏锦源以为她是因为曾经和锦娘绣庄有过生意,所以听到这四个字才格外敏感。 他继续道:“这封信藏的极为隐蔽,所以才没叫人发现,我也是因为无意间看到过季红打开那个暗格,才找到信的,信中提到要季红二月初二到锦娘绣庄取一个荷包。我怀疑,锦娘绣庄是季红和那幕后黑手的接头处。” “你上次不是说,锦娘绣庄和宫里的一个娘娘有过节,失火也是那娘娘做的?” “以前我随着爹爹四处做生意,偶尔听闻说锦娘其实本是皇上在宫外的一夜露水姻缘,这件事只有宫里的淑妃知道。有一日淑妃从锦娘那定了绣品,让锦娘亲自送进宫,结果两人发生了一些口角,淑妃仗着地位身份羞辱谩骂责打了锦娘,为此被皇上打入了冷宫,住了三个月才放出来。” 这件事许绣忆知道,因为淑妃娘家和护国公府是世交,那年许绣忆才五岁多点。 只是晃眼过去了十多年,这十多年锦娘绣庄和宫里都有生意来往,一直也相安无事,怎那淑妃报复,要在这时候? 忽然就想到了秦烟的话,许绣忆心头一沉,追问:“淑妃因为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才要纵火毁了锦娘绣庄吗?” “照理说是如此,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皇上早把锦娘忘却,这几年对淑妃也是恩宠有加,淑妃若是有心报复,也不该等到今日。” “所以你觉得?” “纵火之人或许另有他人,那日之后我也去过火场,不过没有任何眉目。我猜测如果锦娘绣庄真是季红和幕后凶手的接头处,那从尉锦娘处,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只是我不能去见她,她识得我,所以……” “你想让我去一探虚实?” “恩,我听闻你同她有些交情,她父亲寿宴你还送了一个别出心裁的礼物,颇为讨尉家老太爷的欢心,绣忆,我很想回家,很像好好和你重新开始,每日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日子我过腻了,你会帮我是吗?” 他语气近乎哀求。 其实,许绣忆并不是想帮他,而是有些事情,其实她自己,也需要去探探虚实。 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去戳破,就算戳破之后发现自己又中了小人之计,被离间了一把。 可若是真的呢? 若是秦烟所言非虚呢? 她心里乱的很,眉心紧蹙。 门外,有人敲门。 苏锦源紧张起来,疾步往窗口去。 “绣忆,我先走了,你一定要帮我。” 说完,翻窗而出。 许绣忆应了门,金玉端着梅子粥进来,目光有意无意瞥向那还在摇晃的半扇窗户,心里明白着,嘴上却什么都不说。 “奶奶,梅子粥。” “恩,明日早上也喝这个。” 她有些妊娠反应,随着孩子一日日的长大,这妊娠反应越发的厉害起来,前几日还勉强能吃的下一些饭菜,这些日子,她只想喝梅子粥,酸梅汤,山楂糕。 就算勉强吃点饭,也只愿意就着咸菜和酸菜吃。 许绣忆极力的在忍,忍着不吐,忍着不喊腰疼,忍着吃点糕点水果,她怕自己这孕相叫人看出来。 可是时间是不等人的,晚上沐浴后看着已经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知道,自己最多还能瞒得了三五个月。 本是早该告诉安承少,可因为秦烟的话,她心中一片混乱,孩子的事情也不愿现在就说。 其实,她是矛盾的。 一面不愿意去捅破那层纸,看看纸后面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一面,却又想把一切弄清楚,误会也好,真的也罢,至少好过这样日日纠结着,牵挂着。 看着窗外一轮明月,那日也是在这扇窗口,锦娘绣庄燃了熊熊烈火。 这场火,真的是安承少做的吗? ——题外话—— 今日万更,明日继续万更。 第八十四章 怀孕被知卫道士讨伐 苏锦郁成亲,尉家也用送贺礼来,翌日清晨,许绣忆借着还礼的由头,叫人备了马车,前往尉府。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没了绣庄的营生,凭借着几年积累的财富,尉府依旧如同以往一样光鲜亮丽。 许绣忆被请了进去,尉家姑奶奶尉淑芬招待的她,几日未见,她起色好了许多,见许绣忆奉礼而来,颇为客气。 “三奶奶怎还送礼来了?” “昨日我四弟成亲,贵府送了如此大礼,我这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收下。” 说着,送上一个匣子,里头是苏蒋氏娘家珠宝行新进来的一批货,价值不菲。 尉淑芬倒也没有推脱,客气几句就收下了礼,叫下人备茶。 上好的碧螺春,许绣忆品了一口,问道:“锦娘姑姑不在吗?” “锦娘啊,绣庄一倒,她也得了闲,游山玩水去了。” “姑姑真是潇洒。” “呵呵,她也累了半辈子了,余生可不得过的快活些。” 许绣忆点点头,那尉淑芬是个甚精明和聪慧的人,许绣忆试探的话到了嘴边,斟酌一番,还是住了口,只是道:“我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的。” 尉淑芬笑道:“三奶奶只管说。” “大概尉太太你也听说了,我开了一个绣庄,原本你家绣庄还在,我自是不敢抢生意的,如今我手里急需那批货,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是奇了怪了,方圆百里之内的绸缎庄均缺了布匹丝线,我是想问,尉太太可知道是哪家的大老板垄断了所有的货?” 尉淑芬面不改色,道:“我也不大清楚,原先绣庄还开着的时候,是打算去查一查,不过如今绣庄也倒了,这些事情就不愿意耗费精力去查了。” 许绣忆微微一笑。 “我听说关外有个安爷,同我们关内也有绢绸布匹来往,我急需绸缎,魏太太你们经营绣庄多年,可知道如何寻那安爷,不知他手里会不会又货。” 尉淑芬表情稍稍有些变,不过很快笑道:“这些平素里都是锦娘在管,我就只负责经营绣庄,不大清楚,不过知道这个安爷极其神秘,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依尉太太所见,这方圆百里丝线绸缎都被购空,有这个财力实力的,会不会是那安爷?我虽是多心猜测,却总觉着奇怪,依我看来,该不是那安爷想把生意做到京城来,所以故意派人收购了所有的丝绸布匹,将锦娘绣庄比如绝境,然后再将绣庄付诸一炬,彻底断了锦娘绣庄的营生?” “呵呵,不可能。” 尉淑芬想都没想,回答的十分干脆。 许绣忆心里一凉,若是寻常人,家里基业付诸一炬,怎可能全不追究,连她都发现了那场火是认为纵火,身为主人家的尉家怎可能没发现。 如果之前许绣忆听了苏锦源的话意味是宫里的娘娘做的所以尉家不敢追究。 可是昨儿夜里苏锦源也说了宫里头的那位娘娘若是要动手早该动手了,况且如今人家隆恩圣眷,还能理会一个不过是和皇帝露水姻缘之后就被忘却的一干二净的绣娘? 她和苏锦源都知道这件事绝对不是淑妃所为,尉家的人能不比她们更清楚? 所以,尉家可以不追究这场火宅缘由,说到底只有一个,纵火之人,尉家心知肚明,但是却无力追究或者并不想追究更可能--这场火灾,尉家早已知道会发生。 想到之前她订的那批货,按照寻常速度早该给她,偏偏尉家一拖再拖一拖再拖,等到她说不然先把做出来的给她,余下的再说的时候,索性来了一场大火。 巧,不该这样巧。 一切在外人看来是针对尉家,可是如今分析来看,却像是针对她苏家。 秦烟的话,又在耳畔回荡。 方才许绣忆故意引导尉淑芬将安爷定为纵火对象,尉淑芬却是想都没想就一口否定,似有意要包庇开脱。 许绣忆那样聪明的人,她已经明白了。 “呵呵,我也就是猜猜,原本我想去替你们报官的,我在火灾现场发现了一些油和木柴,但……” “别,这场大火,我们劳财伤命,已经不想追究,反正我家大业大,几辈子也吃不光了,这场火官府说是天灾那便是天灾,闹大了免不了烦心。” 尉淑芬几乎是急着打断了许绣忆的话。 许绣忆心下越发的凉。 “呵呵,尉太太只管放心,我连自己的家务事都无法做好,哪里有这的功夫插手你家的事情,或许真是天灾吧,我店里头还有些事,我的绣庄开业那天,尉太太一定要赏光啊。” “一定一定。” “那尉太太,我告辞了。” “慢走。” * 从尉家出来,许绣忆让马车去了秦府上,秦烟在家,秦续也在,见到许绣忆,姐弟两人完全是不同的态度,秦烟一脸冷蔑,秦续满目兴奋。 “姐姐,你怎么来了?” 秦烟瞪他一眼:“回书房去。” 秦续冷哼一声:“你管得着我。” 上来拉许绣忆的手,看秦烟一脸黑沉的模样,就知道这姐弟二人关系大约是不大好的。 许绣忆被秦续拉着手往堂上去,秦烟跟着进来,却依旧对秦续喝道:“我让你下去就下去,你若是不听话,我立马告诉父亲你想回关外。” 秦续似被踩到了弱点,气鼓鼓的看着秦烟,却没得法子,恨恨的哼了一声,愤愤的走了。 秦续一走,秦烟就几分冷笑的看着许绣忆:“我要是猜得不错,你应该是来找我吧?今日我心情不错,有问不答,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不怕听到的东西刺耳,伤心。” “锦娘绣庄是安承少的,你有何凭据?” “我早知道你必定不相信我的话,等着。” 秦烟起身,少卿回来,手里拿了一个匣子,往许绣忆面前一丢:“这就是凭据。” 许绣忆打开匣子,手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只觉得这匣子里,装了一只恶魔,一只足够摧毁她的恶魔。 秦烟冷笑一声:“别是连看的勇气都没有。” 许绣忆闭上眼睛,沉稳了心思,一把打开匣子,匣子里是一本账本,她打开看了几页,脸色煞白。 账本是锦娘绣庄几年来的营利和支出,账本上都有尉锦娘的印章,而没一个月末的那一夜,都盖了另一个印章,印章上四个字,从右到左,从上到下,分明是安承少印。 “我知道你不信,所以冒险把承少的账本偷了出来,看到没,锦娘绣庄真正的大老板就是承少。” “你有何证据,说那把火是他自己放的?” “证据,你看下一本,是承少在京都一家绸缎庄的账本。” 许绣忆沉着气,其实结果她心里已经有了一半数了不是? 从尉家有意姑息纵火之人的态度上,她早就知道了纵火的人必定是尉家不敢或者没办法追究的人不是吗? 下一本账本,是城中最大的绸缎庄华娟绸缎庄的账本,近一月的账目显示,华娟绸缎庄购入了额大量丝线,绢缎。 所以,方圆百里的绸缎庄才会缺丝短线的对吗? 再看那账本最后的印章,依旧是安承少印。 她呆坐在了那里,她也懂看账,知道这两本账本是真的,没有作假的可能。 所以,所有的事实都在证明,安承少自己买断了所有的丝线绸缎,造成锦娘绣庄缺货的情况。然后,那把火…… “承少从始至终都在玩弄你,那把火就是他自己放的,你如果还想要证据,那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你和锦娘绣庄定的东西,是一批绣着你保宁堂三个字的布袋,那些布袋,你和尉淑芬说是为了打响你们的保宁堂的名声,买药但凡够多少钱,就送锦娘绣庄出品的绣袋一个,凭借锦娘绣庄的名声,还有锦娘绣庄的一帕难求,大家就算不需要药材,对那袋子必定也是趋之若鹜,你和尉淑芬说,这是品牌连锁效应,对吗?” 品牌连锁效应--这个极现代的词,尉淑芬那她都解释了半天,可秦烟却脱口而出,一字不差,甚至她的目的,她的销售手法,她的了如指掌,这些,只是她和尉淑芬之间的秘密。 许绣忆那凉透了心,彻底的跌入了冰窖中。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安承少有意对付她,或者是对付苏家。 前后安承少自导自演,一面用绸缎庄买光绢缎使得锦娘绣庄有一再拖延的理由,另一面见实在不可再拖,索性来个付诸一炬让她彻底断了念头。 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为何要这样做?” “具体为何我不清楚,多半他想弄垮你们苏家,垄断整个京城的医药生意,你该知道的,他对什么都不上心,唯独醉心于赚钱和扩大经营,如今他虽然富可敌国,但是野心却更大,你苏家保宁堂在京城赫赫有名,他能不要?”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她抬起头,端着最后一份冷静,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过狼狈。 “问吧!” 秦烟呷一粒葡萄,态度冷蔑:“问。” “你为何要自杀?” 吃着葡萄秦烟眉心蹙了紧,随后冷笑道:“呵,因为承少不喜欢我,我不甘心,不过许绣忆,你真以为承少爱你?我早就说过,对你他不过是一时新鲜,你是生了几分姿色,你也颇有才华,但是你仔细想想,如果他真喜欢你,会如此不惜一切毁你心血?他为了得到你们保宁堂的生意,连你也可以瞒着可以骗着可以不顾你的感受,许绣忆,你比我好的到哪里去?” 一番话,一阵阵扎在许绣忆的心窝子上。 是,秦烟说的没错,无论安承少是何故要对付苏家,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她和毁了苏家之间,他选中了毁了苏家。 记的曾经他问过,绣忆你可不可以放手苏家。 她本没有放心上,以为他是怕她做生意吃亏或者劳心劳力,如今,她总算明白了。 在她和苏家之间,他也曾经有过为难。 但是最后,依旧选择了不顾一切的对付苏家,对付--她。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从秦府出来的,只知道秦烟送了她到门口,嘲讽了一句:“他就算爱你,你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全世界,利益和你,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利益。就算他许诺给你什么,也只是介于你能放弃一切顺着他的基础上,他才会兑现那些许诺。他不爱我,但是一点也不妨碍我对他的了解。” 浑浑噩噩的回家,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日,浑浑噩噩噩入了夜吃了晚膳,浑浑噩噩上床睡觉。 秦烟的话她本来只信了三分,但是当试探了尉淑芬又去了秦烟那一趟后,她已然明白。 利益和爱情,他想鱼和熊掌兼得,但是如果不能兼得,他会保护犹豫的选择利益。 他唯独对她的仁慈的,是想方设法的瞒着她,不叫她知道他对她所做的那些残忍。 躺在床上,手放在小腹上,小腹微微坠疼,就像是那孩子也知道她此刻的伤心一般。 整个孩子,原本虽然来的不是时候,但她却还是欣喜,可是如今呢? 利益,她,孩子,是1+1=1,还是,就算是她和孩子加一起,也根本敌不过他对财富的热衷? 这样过了一夜,她睡睡醒醒无数次,早上起来腰肢酸软,头昏脑胀,她以为是妊娠反应,坚持着起来。 苏家那四奶奶陆羽儿吃了早膳就过来找她,因为这段姻缘是许绣忆成全的,又加之两人都是官家小姐,是以和许绣忆格外亲厚,拉着许绣忆要去逛街。 许绣忆拗不过她,只得同她一道上街。 她心里头其实清楚,这陆羽儿说要逛街,无非是想去街上显摆一番,她三十五岁的人,吃了一颗二十光景的嫩草,还是生相俊朗的小后生,她能不骄傲。 原本就是个虚荣心膨胀的人,这次做了苏锦郁的夫人,这虚荣心更是膨胀到不出去显摆一番不痛快的地步。 穿红戴绿,她打扮的俗艳,许绣忆一袭藕色长裙,略施脂粉,就散因为身子不适脸色有些苍白,依旧是将边上这朵喇叭花给比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头去。 偏生那陆羽儿自我感觉良好,一路上看到大家对她的窃窃私语,都觉得是在妒嫉羡慕她,拉着许绣忆的手小声道:“你看这些人,都妒嫉我呢,我和你说绣忆,锦郁花心归花心,但是小弟弟一个,还是很听我话的,那天我发一顿脾气,他又喝的死醉给我看, 第二日早上我气着要回娘家,哄了我半天,呵呵。” 许绣忆真想说,哄你不过时因为苏锦郁那猪脑子还不至于猪到彻底,知道你回了娘家苏家户部是不会放过他,所以才赶紧的赔笑脸赔不是的。 生米都煮成了熟,户部的亲苏锦郁怎么敢退,也就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自然许绣忆也就是腹诽一番,真正是不会说的,反还添油加醋:“羽儿你好手段,我家那位四爷素来桀骜,看来遇见你,就是遇见克星了,女人啊,最大的本事就是把自己的男人管的服服帖帖的,咳咳,咳咳咳……” 她说完,咳嗽了两句,身子滚烫的,头也昏昏沉沉的,如果不是陆羽儿和她挽着手,她恐怕都要跌倒了。 陆羽儿却像是没听见她咳嗽似的,拽着她到一边小摊上,看见了一条红绿相间的发带,高兴的放开许绣忆的手往头上比划,边比划边喋喋不休的和许绣忆说苏锦郁是怎么哄她的。 许绣忆只觉得耳边嗡嗡嗡嗡的作响,头一阵阵的疼,身子一阵阵的发烫,然后,眼前的陆羽儿有了重影,渐渐的那重影开始变黑,她眼皮一沉,靠着小摊斜斜的倒了下去。 陆羽儿这才发觉她生了病,瞧着许绣忆面色一片滚烫粉红,呼吸急促,陆羽儿慌了神,大叫起来:“来人呢,救命啊,来人呢,救命啊。” 少卿,有人从人堆里出来,陆羽儿也不及仔细看,见有人出来,就以为是来帮忙的,忙是拽住人家衣角:“公子,救救我家三嫂吧。” “她怎么了?” 冰冷没有温度的声音,陆羽儿抬头看去,只觉眼前的人几分眼熟,似曾相识,此刻她慌的乱了神,一时也想不起来,只是忙道:“早上出来还好好的,忽然晕倒了,公子,救救她吧。” 苏锦艺正在去保安堂的路上,恰遇见许绣忆昏迷倒地,本想弃之不顾,不过心里头生了一计,若是他保安堂的人救了保宁堂的当家的,那于保安堂来说,名声上必有帮助。 于是,他蹲了下来,抹了许绣忆的脉搏,一抹之下,大为震惊,不过少卿,脸上露出了一抹邪恶的笑意,故意装作脱口而出的样子:“这怀了孩子怎么还出来乱走,不对,我三弟早没了,那我三弟妹……” 他这样一叫,陆羽儿才记起来婚礼她撤掉盖头见过站在苏家老太太身后的苏家二爷,不正是眼前这位。 听到苏锦艺的“无心之言”,她也大为震惊。 “二爷,你别看错了啊,三嫂她怎么可能,呸呸呸,你胡说,谁都知道你和二嫂不睦。” 苏锦艺站起身,装作一脸愤怒:“四弟妹,我苏锦艺岂是这样的人,算了,家丑不可外扬,当我胡说,先送她回保宁堂。” 他这又一句气急败坏的“无心之言”,他说是“当”他胡说,旁人听在耳朵里,自然不是胡说这么简单了。 许绣忆匆匆被送到了保宁堂,只是一个下午的光景,京城已传遍了苏家三奶奶怀孕了的消息。 街头巷尾人人都在猜测苏家三奶奶这是和谁偷了情,谁都知道苏家三爷早就没了,若是按着苏家三爷没了的日子算,苏家三奶奶那之前怀的身孕,如今肚子也该显出来了。 可是这苏家三奶奶的肚子还是平平的,腹中孩子,看来不过一月左右,所以谁都清楚,这个孩子,就是苏家三奶奶耐不住寂寞落的野种。 一时间,许绣忆名声坏遍全城,人人口诛笔伐,甚至有所谓的道德分子,说要将许绣忆移交管办浸猪笼淹死。 而许绣忆,自从醒来后,就一直躺在医馆,苏锦业守着她,面色沉重。 “绣忆,你告诉大哥,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许绣忆闭上眼睛,眉目深锁,以为可以至少再瞒几个月,期间慢慢做打算,没想到…… 她缄口不言,内心深处居然还是护着安承少的,想独自承受这份罪孽。 “绣忆啊,你是不是被人强迫的,你告诉大哥,不行让你大嫂家把你送出去躲一阵,你不知道外头乱成什么样了,我们保宁堂今日都不敢开门,那些卫道士冲上来说要,说要把你浸猪笼了。” 许绣忆依旧闭着眼睛,面色有些无力苍白:“大哥,让我一个人静会儿吧。” “哎,你暂不要回去,我回家探探,若是母亲知道,或许会打死你的,你现在身子还虚,经不住折腾,你就住在这里,你二嫂答应了会照顾你,床头放了山楂丸子,你大嫂说你问她要了许多次,也怪我粗心没想到你是因为害喜,我熬了梅子粥,回家让金玉给你收拾一些东西过来。” “谢谢大哥。” “我知你心里也苦,如果你愿意,我就和你大嫂把你偷偷送出城,绣忆,你好好休息。” “恩。” 苏锦业一出去, 没多久苏蒋氏就进来了,若是按着以往的剑拔弩张的关系,她如今必定是幸灾乐祸,可许绣忆在她最痛苦和困难的时候扶持过她,她也知道一个寡妇有多不容易,虽然心里多少有几分鄙夷,但也同情。 “绣忆啊,二嫂喂你吃点东西吧。” “二嫂。” 坐起身来,因为生病,她脸色更是惨白,苏蒋氏忙上前搀他。 “你二哥必定是故意的,他那样精明的人,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他能不知道,我最是了解他,他知你怀孕,还故意在大庭广众下装作是不经意的脱口而出,那种人渣,为了目的,他什么都可以不顾,如今保宁堂要关门了,他估计偷着乐死了。” 以前爱苏锦艺的时候,苏锦艺说什么就是什么。 如今恨毒了苏锦艺,苏蒋氏才渐渐明白苏锦艺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折手段,残忍,狠毒,就算是苏蒋氏以前和许绣忆不和睦,知道许绣忆怀孕了也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告之别人,毕竟是一条人命,不是两条。 按照律法,如果卫道士们不肯放过许绣忆,许绣忆是必死无疑的。 看着许绣忆,豆蔻的年华,最是没好时候,没了丈夫耐不住寂寞其实也可以理解,如今,这是连自己的性命也要搭上了啊。 想到这,她不禁同情。 “绣忆,你还是听了大哥的,出去躲一阵吧。” 躲,能躲到哪里去? ——题外话—— 万更挪明天,累shi了,明日继续。 第八十五章 孩子是我的 所谓卫道士,这两日几乎把保宁堂围堵的水泄不通,甚至有人架着梯子从院墙爬入,嚷着要将许绣忆移送管办,以律例处以极刑。 索性阿福和关大虎等人仗义,在院墙牵头上洒满了陶瓷碎渣,又点火威胁爬墙进来的人若是再敢妄动就放火烧人,局面这才控制了几分。 不过接踵而来的诽谤,却更是刺耳。 阿福关大虎等人护佑,叫那些卫道士极力扭曲,硬说许绣忆的孩子必定是和这些男人不三不四搞的。 许绣忆如今是四面受敌,口水唾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死,旁人都替她心急如焚,都劝她不然离开京城,她自己反倒是一脸平静,外头闹的怎么凶,都似乎同她没有多大关系。 寡妇怀孕,在现代根本不是什么稀奇和值得诽谤的事情的,到古代却成了滔天大罪,她只觉得好笑。 这几日苏蒋氏和关大虎家的轮流守着她,她平静如此,她们心下就不安怕她想不开。 关大虎家的,因为外头人说许绣忆的孩子是和店里的人不三不四苟且才有的,她心里多少有些膈应,自然不是因为她怀疑许绣忆和关大虎有一腿,而是--阿福。 这已是第三日保宁堂关张被堵,关大虎家送饭进来,许绣忆正在练字,她过去招呼了一句。 “三奶奶,用膳吧。” 许绣忆抬眼看她:“放那吧,我一会人吃。” “诶!”关大虎家的放下饭菜要走,走到门口眉头一皱,折了回来,终于还是没忍住,语重心长道,“奶奶,我是个藏不住事情的人,我先说无论奶奶的孩子是谁的,我照旧尊重奶奶,奶奶你实话和我说,这孩子,是不是真是我们堂里人的?” 许绣忆放下了笔,笑看着她,并没有生气的模样。 简简单单的,她只说了两个字:“不是?” 关大虎家的,也咬不准她说的真话假话,不过她直肠子直来直去的,又因为已经开了话匣子,便直接问道:“奶奶,这孩子,是阿福的吧?” 许绣忆闻言,稍稍是一怔,随后抿着嘴轻笑起来,倒是饶有兴致:“为何如此说?” “阿福那小子对奶奶的心思,旁人看不出来我都明白,我在后院晒药,说起奶奶你,阿福眼睛里都是放着光的,而且,奶奶不是还送了他一方帕子。” “帕子?”许绣忆想了想,着实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有这种事。 “他宝贝着,那日大家和他开玩笑闹的时候水撒在了他枕头上,他惶急慌了的往枕头里头掏,逃出来一块缎面的帕子,不过很快就藏了起来,塞到了怀里,我眼睛尖,看到那帕子上绣着奶奶的忆字。” 许绣忆闻言更是笑了,依旧是半点也不生气的样子。 阿福爱慕她,她早就知道。 那方绣帕,大约是她几时不小心掉的,阿福捡了去珍藏的。 “嫂子,你便想想,若真是阿福的,如今这境况,就算不可肯走,他大约是打晕了也要将我送走吧。” 这样一说也是,关大虎家其实也就是个怀疑,这会儿忙不好意思道:“奶奶,是我乱说,你别忘心里去。” “呵呵,没事,出去吧。” 关大虎家的这才走,走了没多久,房门又被推开,许绣忆抬眼见,凑巧了,居然是阿福。 她见他,坦荡荡,他见她,却是又气又心疼,噗通就跪了下来:“奶奶既要保全孩子的父亲,也不能不顾自己的性命,门口那群疯子,真会把奶奶杀了的,奶奶我求你,赶紧逃吧,天涯海角,只要奶奶你需要,阿福做牛做马一辈子尾随您。” 这份情,许绣忆是感动的,却不敢领,她不愿意给阿福半星子的希望,之于爱情,最残忍的不是拒绝,而是暧昧。 “起来吧,我不会走的,我娘家好歹是护国公,他们不敢如何我。” 阿福却道:“若是奶奶娘家有心要帮奶奶,不会时至今日还不来,三奶奶,大爷都说了,老太太的意思是如果你回去就家法伺候私下用刑打死你,你还是走吧。” 苏家老太太,苏锦业带来的消息,说苏家老太太叫气的不清,已经写了休书呈送官府,一旦官府敲下印章,许绣忆就不是苏府的人。 只是她娘家好歹是护国公府上的,官府不敢轻举妄动,所以那休书如今还不奏效,但苏家老太太放了话,那休书尚不奏效期间许绣忆还是苏家的人,所以一切按照家法国法处置,只要她回去,就将她活活打死。 如今苏家有了户部为后盾,对许绣忆娘家已不再那般忌惮, 苏锦业说的对,苏家老太太真的会将她打死,因为自从出事后,护国公府没有表现任何态度,没有态度就是最明确的态度--羞耻,撒手不管。 许绣忆曾想让苏蒋氏体会什么叫孤立无援,其实她此刻比苏蒋氏,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唯独好一些的,便是她的心态。 她在等他。 她想知道,之于利益地位而言,她许绣忆重到何等地步,算着时间,他应该回来了至少一天半了,一日半,她清醒时候就靠着写字打发过去,她面色越平静,心里就越冷。 一旦承认孩子是他的,他唯独只有一个法子,放弃一切带她远走高飞。 她做好了这个准备,只是那个人,却不见踪影,终归在他心里,她竟是如此无足轻重。 看着阿福,倒不如阿福,愿意一世相随,只是感动不代表爱。 落座,用膳,她其实味同嚼蜡,平静的表象下,是越渐的清冷和失望,她终于知道,爱情,真的可以杀死人的,从精神上将人彻底杀死。 “阿福,我会逃走,但是我不会带着你。” “三奶奶。” “我知道你对我的心,便正是因为如此,我更不能拖累你,你去和关大哥说,明天午夜,给我备车。” 阿福还要说什么,但是看许绣忆态度坚定,他也只能在心里拿主意,三奶奶不许他同行,他到时候就远远跟着。 所以,他不再多所,应了声出去。 是夜,保宁堂大门外,人声鼎沸,那些卫道士几乎是日夜堵在保宁堂外头,势要将许绣忆弄死才罢休。 就连晚上,他们也不得安宁,在保宁堂外砸门敲锣,烦扰的街巷邻居都巴不得许绣忆赶紧死出去,别妨碍了他们过日子。 前几日这些人只是在门口喧闹叫嚣,这一夜他们忽然搬来了无数柴火,浇上菜油,放言要替天行道,将许绣忆活活烧死。 有人在门口喊,让无辜人等赶紧离开。 保宁堂内,关大虎等人终于动摇了。 这群暴民,如果真的纵火,他们死不足惜,可是他们都有妻儿家室。 大堂之内,关大虎抱着七岁的儿子,看着许绣忆:“三奶奶,这些可怎么办?这些人是疯子,真会放火的。” 许绣忆不想连累无辜,若是她命该绝,那也是天意。 没回答关大虎的话,她转身走向门口,打开其中一扇门。 “别,三奶奶,外面的人都是疯子。” 阿福大叫。 许绣忆却回头对众人微微一笑,笑容那般恬静,却叫人心疼:“我不会连累众人。” 门打开的瞬间,有人要涌进来,许绣忆只是一个冷艳,扫了一圈:“纵火烧房,按照我过律例,当如何处置各位心里明白。” 只一句,那些人止了脚步,不过很快有声音响起:“只要能烧死你个不守妇道的,我们愿意接受律法惩处。” 许绣忆凌冽的眸子,在冲天的火光里格外的沉静:“不是说无辜人等,撤离现场吗?要杀要剐也是官府的事情,放我伙计们离开,我愿意同你们一起去投案。” 她一言出,众人情绪高涨:“许绣忆你个不要脸的,你终于肯去自首了,好,那就放过你们保宁堂的伙计,你跟我们去官府,今晚上就把你浸猪笼。” 许绣忆大义凌然,岿然不动,嘴角一抹冷笑,格外淡定。 生死何惧,她也并不是没死过的人,至此最后一刻,安承少始终没有出现,她终于彻底死心,他,根本没有资格做她腹中孩子的父亲,便是死,她也不会说出这是他的骨肉。 一步,跨出保宁堂,保宁堂伙计冲上来要护她,却被她喝退,只叮嘱了一句:“以后保宁堂靠你们了。” 说完,另一只叫也迈出了保宁堂,那群凶神恶煞的卫道士很快举着火把围过来,炎炎夏日,那炙热的火焰就像是侩子手的利刃,生生要将许绣忆烧个体无完肤魂飞魄散。 “慢着。” 一声怒吼,众人目光循着望去,却见人群中站了一个一袭棕色长袍,络腮胡子的男子。 不及人细看,那人几步走到了许绣忆面前,伸手一把将许绣忆护在身后,大声道:“谁敢动我娘子,这孩子,是我苏锦源的骨肉。” 说完,见他伸手一扯,那络腮胡子竟是沾上去的,胡子落下,白皙俊美的容颜,没人会陌生,这不就是苏家的三爷苏锦源。 一时众人惶恐,不知他是人是鬼。 许绣忆也没想到苏锦源会站出来,此时此刻,对他万般厌恶,心底却因为绝望中的温暖,也泛红了眼眶。 他偏还温柔的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往伸手护佑,这架势好似天塌了下来他都会为她顶着。 头一遭,许绣忆觉着肩膀上的沉重,也有人可以为她分担。 苏锦源冷眸看着众人,大声道:“谁敢伤她半分试试。” “你,你,你,是,是人,是鬼?” 有人壮着胆儿举着火把问道。 苏锦源大喝一声,气势威武:“我若是鬼,你们胆敢如此伤害我娘子,我早将你们拖入十八层地狱,某些人给我听清楚了,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若是再敢诋毁绣忆伤害绣忆,别怪我补顾念往昔情谊,让他彻彻底底的玩完。” 他如同个帝王,站在许绣忆面前,宽阔的胸膛抵挡了所有的流言蜚语和伤害,他威严,傲然,与许绣忆记忆里那个不堪的苏锦源,截然不同。 她对他从来有偏见甚至厌恶,此刻,却全化作了感动。 任由他拉着她的护着她,这是第一次,她没想甩开他的手。 人群里,众人哗然,如今许绣忆腹中孩子名正言顺,那些所谓卫道士纷纷散去,留下几个人鬼鬼祟祟左右顾盼一番,也赶紧散入人群,只一个人,站在人群之中,怔怔的看着许绣忆和苏锦源交握的双手,脸色一片青白紫黑。 安承少,终于见到了他,他却只是在人群里观望,有一种爱,叫做绝望,这便是许绣忆对安承少的爱。 等待,在等待中枯萎。 她看着他,他也望着她,然后,彼此之间,形同陌路。 ——题外话—— 你们也别太小瞧苏锦源,他其实是个很牛叉的人,就是以前有些放浪不羁,至于安承少这几日死去干嘛了,明日说明,我头疼发作,睡了一天,万更啊万更,继续推迟。 第八十七章 宠妻 五王爷府,武墨看着面前一言不发,冷峻到可怕男人,头皮一阵阵的发毛。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去把绣忆领回来吗?怎么这表情。” “酒!” 何以解忧,为有杜康,可他如今却并不是想解忧,而是想直接喝到死,喝到再也不用醒来才好。 他声音极沉,极冷,极恨。 往昔和他嬉闹惯了,可今日他周身散出来那阵阵寒意,却叫武墨不寒而栗,竟是连一句劝也不敢劝,忙是叫人把最贵的宫廷御酒给搬出来。 一坛子酒,安承少兜头夹面浇灌下去,胸口衣襟湿了一大片,武墨心下着急,可安承少周身戾气却叫她不敢靠近,她是见识过他癫狂的模样的,便是六亲不认,人畜不分,甚是骇人。 好在如今,安承少只顾着灌酒,脸色虽是极,理智却尚且未曾崩塌。 武墨退出房间,叫人去打听保宁堂发生了什么事,心下着急,只怕是许绣忆除了什么大事,安承少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约摸半来个时辰,派去打听的小厮回来,带来的消息却着实叫武墨惊的合不拢嘴。 “你说,苏家三爷回来了。” 小厮回话:“是,奴才打听的清清楚楚,苏家三爷回来了,抱着苏家三奶奶当众承认三奶奶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武墨怔忡在了原地, 安承少如此,便是因为这个吗? 可是,武墨如何也不相信,许绣忆会背叛安承少。 天色大暗,她却着人备马,直奔苏府,有些事情,她非要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 苏家,欢天喜地,苏家老太太如何也想不到最宝贝的儿子居然死而复生,而许绣忆腹中骨肉也被证实是苏锦源的孩子,苏家老太太得嫡孙,自是对许绣忆态度转了十八个弯。 “你瞧瞧你这孩子,你怎也不说,娘差点就误会了你,我的宝贝孙子,奶奶不是故意的,绣忆啊,这几天真的难为你了,受那样的委屈,也是娘不问青红皂白,娘早该想到你这样的好孩子,怎会做出那样不堪的事情。梦琪,赶紧给三奶奶熬一盅十三太保来,这腹中的孩子也受惊了。” 苏家老太太握着许绣忆的手,嘘寒问暖,又是嗔责,又是道歉的,苏锦源本想先查出谋害自己的幕后凶手再回家,可他如何能容忍许绣忆一人承受那样的委屈,所以,他回来了。 再一次光明正大的踏入苏府,只觉得如同做梦一般,眼前的老母亲明显苍老了许多,鬓角白发,叫他心生疼惜。 想当日,苏家何等风光,如今只靠许绣忆柔弱肩膀支撑,那苏锦艺不是玩意,为了权势地位和财富,罔顾血脉至亲,要将许绣忆逼入绝境甚至杀死。 苏锦源能不知道,那群为卫道士之所以能够集结起来,都是他苏锦艺暗中花了银钱的缘故,那几个为首闹事叫嚣的最响的,都是苏锦艺派来的。 看许绣忆短短几日就瘦削了不少,他又颇为自责,他早该站出来的,这样她也不用一人承担如此污蔑诽谤和不堪入耳的辱骂。 握住许绣忆另一只手,她对苏老太太道:“不怪绣忆,是孩儿,孩儿当日名不当绝,此次回京就想隐姓埋名潜伏在暗处找出当日想要谋害孩儿的幕后黑手,是我不让绣忆声张出去的。” 苏家老太太闻言,满目惊恐:“那你如今暴露了身份,那贼人会不会……不行,不行,锦业,你去一趟虎豹镖局,无论多少钱,也要请到他们的总镖师来保护锦源。” “是,母亲。” 苏锦源回来,打心眼里欢喜的苏锦业自然是义不容辞,领了命就要去办事,走到一半却又回来,面色微惊。 “五王爷来了。” 许绣忆的手,明显的微微一颤,苏锦源看向许绣忆,道:“莫不是知道我回来了?” “这种消息,原本传的就快,赶紧的,迎接吧。”苏家老太太站起来,苏雅兰和陆羽儿忙上来搀扶,老太太却挡开两人,将手放到苏锦源手里:“儿子诶,走。” 苏雅兰心里微微一痛,原先只有一个苏锦郁,老太太眼睛里就没了她,如今苏锦源回来了,那老太太怕是早已经将她忘却到了九霄云外。 陆羽儿神经粗,倒是没太大的感觉,不过和苏雅兰泾渭分明,不愿意过多来往,陆羽儿从心底里不喜欢苏雅兰,觉着是个晦气鬼,于是上来搀住了许绣忆的胳膊。 “绣忆,看你瘦的,这几日我也不敢去看你,保宁堂被围堵的,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你还好吧,孩子还好吧?” 无非是客套话,许绣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少卿,眉心处,一片清冷,她知道武墨半夜登门所谓何事。 果然,众人请安之后,武墨指名道姓要和许绣忆单独聊聊。 苏家人虽然觉得奇怪,不过因为武墨是个断袖,而且许绣忆和武墨之间原本也有些私交,便给两人让出了空间。 苏家大堂,武墨冷冷看着许绣忆,良久,沉沉叹息一口:“绣忆,你为何不反驳?” “反驳什么?” “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你自己最清楚,你真要我说明白吗?” 许绣忆脑中,就显了安承少站在人群中持观望态度的脸,轻笑一声:“如果不是锦源的,他敢站出来作证吗?你觉得锦源是那种接别人绿帽子的人吗?” 武墨一怔。 “所以,你和苏锦源。” “早成好事,回去告诉安承少,那日他问我巷子里同我拥抱的人是谁,就是锦源。再告诉他,为何我不让他再半夜翻墙进来,就是怕被他撞见我和锦源在一起。” “你!”武墨一时被说的失去了理智,只替安承少觉得不值,气急败坏的指着许绣忆的鼻子,“你个水性杨花的。” “王爷骂完了?王爷半夜来找我如果就是为了骂我,那只管骂,管你骂到够,左右是我对不起安承少。” “亏得承少痛苦纠结了几天,终于愿意为你放弃所有,带你远走高飞,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好,好,好在他没有犯傻,不然折了一切白白给别人养了孩子,许绣忆,我瞧不上你。” 许绣忆心在流血,她也是珍惜和武墨的情谊的,可如今看来,大约是要彻底断了。 既是断了,那索性断干脆。 她态度那般冷漠,道:“我不需要五王爷您瞧得上,我和安承少的事情,五王爷最好不要和外头说,不然我会以牙还牙,如果你不惜毁掉我哥哥。” “你……你这是威胁本王?” “不是威胁,只是王爷心里明白,我们彼此都有秘密,索性就彼此将秘密锁死,我想好好和锦源过日子,从今往后,井水不犯河水,我同你,同安承少,再无瓜葛,如何?” “许绣忆,我想不到你居然这么绝情。你放心,便是为了承少我也不会将你们那段不堪的往事说出去,你叫我恶心,你根本不配曾经拥有承少。” “哼!” 许绣忆端着最后一分冷漠。 武墨气急败坏,骂了她一句“贱人”,甩袖而去。 武墨一走,许绣忆整个跌坐在了椅子上,只觉得四肢百骸裂开似的疼痛。 武墨说安承少愿意放弃一切带她走,但是武墨也说了安承少痛苦纠结了许多天。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那便是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就算知道会灼成一片灰烬,也不会有半分的犹豫不决。 秦烟说,安承少爱他的生意胜过爱你。 虽然或许有那么一刻,情感打败了理智,但是但凡有一日理智回归战胜情感,她会成为他的拖累,她会成为他的包袱,会成为他郁郁寡欢的毒瘤,会成为他后悔嫌弃的不堪过往。 好在,他没有比苏锦源早迈出那一步,也或许就算她到了生死关头,他依旧还在纠结痛苦和观望。 对安承少,用情有多深,伤的就有多深。 武墨是凭什么来质问她,她冷笑。 呵呵呵,呵呵呵呵。 笑着笑着,喉头一股血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前慢慢的有些模糊,关于安承少,关于那些美好的过往,关于那些曾经以为深爱的故事,一并,融在了黑暗之中。 * “绣忆,好点了吗?” 再醒来,耳边是一个温柔的声音,苏李氏坐在床边,轻轻给她掖被角,外头天色已经大亮,却不知是什么时辰。 “大嫂,我很好。” 许绣忆做了一个梦,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个男子叫安承少,英俊潇洒对她又是百般疼爱和温柔,只是醒过来,整个梦就碎了,碎的连细枝末节都找不见,她想,或许关于安承少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再深的伤口,都抵不过时间的冲刷,她很好,现在很好,以后也会很好。 苏李氏起身给她拿了粥过来:“一直温着,只怕你随时醒来,赶紧吃上一口吧,你大哥给你配的药粥,对你和孩子都好,这几日真是让你受委屈了。” 许绣忆坐起来,喝了两口,却觉得喉头一阵腥甜,意欲呕血。 苏李氏赶紧拿了痰盂,拍她后背。 “你大哥说你是这几日气郁心头,行气不顺,一下得以释放,所以才会咳血,我给你拿水,你簌簌口我就让金玉把药给你拿来。” “苏--锦源呢?” “你怎么喊自家相公喊的这样生分,锦源一早上就去保宁堂了,锦源回来了,以前保宁堂的老伙计也都召了回来,原本保宁堂就是锦源坐镇,锦源走了那苏锦艺才得以嚣张,现在看他怎么嚣张。” “那我的那些伙计呢?” “锦源知道他们在你困难时期守护不离,一个也没有辞退,我们苏家要养些闲人还是养得起的。” 许绣忆这才安了心,对苏锦源也是心生感激。 看着外头天色,她问道:“大嫂,这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你躺着,我让金玉去拿药。--金玉,金玉!” 唤了几句,金玉匆匆进来,见许绣忆醒了,喜极而泣:“奶奶,你可醒了。” 苏李氏拍了她一下:“哭啥,人好好的,去拿药来。” “诶!” 金玉出去,苏李氏又把药粥给端过来,许绣忆却摇摇头:“吃不下,大嫂你先放着吧,我喝了药过会儿吃。” 苏李氏温和一笑,坐下把手上镯子捋了下来,塞到许绣忆手里:“这镯子是到千佛寺开过光的,保平安,我带着许多年了,现在当作见面礼,提前送给我的这位小侄子。” 许绣忆想笑,可是心里却太苦,勉强撤出一个笑容。 “谢谢大嫂。” “老四家来看过你。” 苏李氏说到这,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凑到许绣忆耳朵边上:“老四家早上呕了,赶紧的来找你大哥给她把脉,追着问是不是喜脉,看样子,和老四是成事了,真不知道那章脸,老四怎么啃得下去。那八姑婆着实把我们苏家坑大了,生辰八字上书的是生辰是庚辰年,八姑婆插科打诨的把母亲糊弄过去,这庚辰年生人,如今十八岁,母亲是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是庚辰年那一年十八岁。偏生是户部府上的,我们苏家白白吃了一顿哑巴亏。” 这哑巴亏是怎么吃的,许绣忆心里最是清楚,她可是陪上了三只大金元宝和一个玉镯子的。 叫苏李氏分散了注意力到苏锦郁身上,心情也就不再那般压抑痛苦。 她道:“陆羽儿怀了没?” “她都多大岁数了,能怀上个啥丫,你大哥摸了脉不好明说,私底下告诉我,这陆羽儿大约是平素里贪吃寒食,月葵期间也不知节制,坏了身子,要怀孕那是比登天还难啊。” “这话还是不要说,就算要说,也不要叫大哥说,让大哥给母亲说,那陆小姐脾气甚打,人也傲慢,怕记仇大哥。” 苏李氏忙忙记下,道:“恩,回头我和你大哥说,对了,晴丫头学了新曲子,要弹给你听,我去叫她过来,挺是欢快的一个曲子,你听着病也能好得快。” 苏李氏总是适时的让苏晴英在许绣忆面前表现表现讨许绣忆欢心,她大抵是苏晴英要个灿烂的未来,都得仰赖许绣忆。 许绣忆打心眼里也是挺喜欢苏晴英的,虽然有些刻板和太过规矩,但是人却很少聪明,什么东西一点即通。 半盏茶的功夫,苏晴英和丫鬟抱着古筝过来,坐下给许绣忆弹奏一曲,果然是听的人心旷神怡的,只是心伤,岂能如此简单治愈。 那裂开了一条缝的心脏,她会等到慢慢结痂,就像安承少,她会慢慢忘记。 * 保宁堂,苏锦源回归,许多老伙计相继回来,均是自动自发。 这些老伙计当日被许绣忆打发走之后,许多人心里其实也后悔,更别说听到那些投诚留下的伙计说到如今的待遇如何如何的好,更是有心回来却拉不下脸来。 如今苏锦源回来了,正是给大家通了一条道儿,再度回到保宁堂。 苏锦源回来,没有动许绣忆的伙计,只是稍微编排了一下秩序。 比如被许绣忆升职了的阿福,仍旧被打发了回去当小工。 还有账房也换成了原来的老伙计,许绣忆的账房先生屈居其下。 还有几个人,也做了调动,其余关大虎等人,原本如今就无事,苏锦源就减半了他们的月钱,照旧养着。 看着一切都没变,其实一切都大变。 有人得意,有人神伤,而其中最为伤神的莫过于苏锦业。 苏锦源作为嫡长子,以前就甚是不把他放在眼睛里,如今他重回保宁堂,依旧没将苏锦业往眼睛里放,直接就让苏锦业回家,照顾一家。 说的客气,说是兄弟二人,一人顾外,一人兼内,相辅相成,照料好苏家。 可是苏锦业心头明白,苏锦源这是要将他在保宁堂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业,全部毁于一旦。 他心里憋屈,奈何性子懦弱,不敢言语。 早早他就从保宁堂回来了, 闷在屋子里,一言不发。 苏晴英从许绣忆处回来,见到她爹爹坐在屋内发闷,神色郁结,便上前道:“爹爹你怎么了?” 苏锦业满腹委屈,想到这些年在苏府作为长子却不受待见的日子,眼眶就湿了,抱住苏晴英的脑袋,鼻子抽了抽。 “爹爹你哭了?” “晴儿啊, 爹爹无能,爹爹一心没有大志向,就想堂堂正正的做回大夫,爹爹随你祖父学习多年,刻苦勤勉,医术自认也不差,可是--可是爹爹就不该是个庶子,还害你也是个庶小姐,爹爹难过啊。” 苏晴英年岁虽小,人却很聪明,闻言大抵明白了。 “是三叔叔不叫爹爹坐堂了吗?” 苏锦业没说话, 眼泪却滚烫的掉进了苏晴英的脖子,苏晴英鼻子一酸,大人模样的拍了拍苏锦业:“爹爹你别哭,爹爹你哭,晴儿也难受。” “好好,爹爹不哭,不哭。” 苏锦业赶紧的收住眼泪,苏晴英挣开他的怀抱,看着他通红的眼光,郁结不得志的神色,转身往外跑:“我去找三叔母。” “晴儿,晴儿你回来。” 苏锦业赶紧去追,奈何苏晴英那丫头一溜烟的跑的飞快,他又猛然一阵头晕目眩的,差点跌倒。 苏晴英进了许绣忆房间,金玉正给许绣忆擦手,见到她满脸委屈泪水跌跌撞撞进来,颇为吃惊。 “这是哪里受了委屈了,我们家晴小姐?” “三叔母!” 苏晴英嘴巴一瘪,眼泪珠子哗啦啦的落下来,跟个短线珍珠似的,就扑到了许绣忆怀中。 得亏她人小,不然这一扑能扑出个事来。 “晴姑娘,你这是要把奶奶肚子撞坏了啊。” “不碍事,没碰着肚子,金玉,你先出去,带上门。” 苏晴英虽然性子随了父母懦弱,却也不轻易落泪,看哭成这般,必定是有天大的委屈和难过。 金玉出去,许绣忆捧起苏晴英的脸给她擦泪水,苏晴英哽咽的跪了下来:“三叔母,三叔叔不要我爹爹坐堂了,我爹爹难过极了,一个人哭着,我也好难过。” “什么?” 许绣忆眉心一紧,知道苏锦源回来肯定会有人事调动,苏李氏说了老伙计都没辞退,许绣忆还安了一下心,以为调动归调动,至少保宁堂还能管那些可怜人一口饭吃,没想到苏锦源谁也没辞退,就把苏锦业给哄走了。 她心里怎能痛快,苏锦业虽然懦弱,可是自尊却很强,这会儿恐怕一个人躲着别提有多难过。 不说苏晴英,许绣忆都替苏锦业心疼。 “晴丫头,莫哭,你先回去,守着你爹爹,你在身边,你爹爹能好受些,我去一趟保宁堂。” 苏晴英点点头,起身又跑了回去。 苏晴英一走,许绣忆不顾金玉阻拦,命令备轿,往保宁堂去。 轿子走到了保宁堂,里头伙计正各司其职,只是许绣忆培养起来那些都不知道被安了什么差事,不见几张脸,只有阿福受着师傅的训,左右跑着抓药,样子甚是狼狈,见到许绣忆,面皮一红,看也不敢看她,继续听训。 人最为难堪的,莫过于在喜欢的人面前挨训斥了。 许绣忆眉心一紧,阿福在柜面上历练多月,早就有了当师傅的本事,这当日背弃她背弃保宁堂的老师傅,有什么资格对阿福说三道四。 “阿福,我请你来当师傅,你就是这么给我当的,哪只阿猫阿狗都可以训你?” 名为责骂阿福,实则却是给阿福抬脸,把那所谓是师傅给说的面红耳赤。 阿福心里也万般委屈,若是按照他的性子早就走人了,他如今几个月的历练,随便要找一家医馆当个小师傅绰绰有余,何苦在这受窝囊气,这窝囊气多半还是故意的。 可是为了许绣忆,他忍了。 如今许绣忆心向着他,他更是愿意忍。 “三奶奶,我现在不是师傅了。” “谁敢给你降职的。” “绣忆,是我。”内堂出来苏锦源,面色几分为难的看着她,许绣忆冷冷望着苏锦源,“你是怕我夺权,所以才要换掉我所有的人是吗?那好,这是当家的钥匙,我还给你,要求只有一个,我原先的伙计,你一个都不能动,一个也不能贬,一分银钱也不能少给。这些人,你所谓的老伙计,你可知你不在,苏家落难,苏锦艺百般刁难我的时候他们都是怎么做的?” 一番话,有人面红耳赤,有人热血沸腾。 苏锦源面色更是为难:“绣忆,有话我们屋里说好吗?” “你觉得我在拂你的脸,苏锦源我今天就把话放这里,保宁堂即将倒闭之际,内忧外患,弃我去者我也弃之敝屣,留下帮我的我绝对不会遗弃,阿福,叫关大哥等人收拾东西,我以许绣忆私人名义,到东街开一个医馆,你们依旧各司其职,月俸照给不少,有我许绣忆一口饭吃,我都不会少你们半分银钱。” 苏锦源见许绣忆是动了气,忙是上来安抚,他是心疼许绣忆也心疼孩子,他知道今日自己是有些过分了,那些老伙计,如果不是情面他也不愿意召回来的,他听说过他们是怎么背弃最困难时候的保宁堂,欺负最困难时候的许绣忆。 “好好,都依你,所有人,我一个不动,大家都听好了,所有人回归原位,至于那些回来的,既然当初说走就走,我保宁堂愿意留下你们,你们就踏实从最初开始做起,如果你们委屈想走,我保宁堂绝不留人。” 他对许绣忆,无疑是百依百顺。 许绣忆心头郁结稍平,看着大家振奋的脸,露出欣慰笑容,转身看向苏锦源:“还有大哥,你不知我最难苏家最难的时候,大哥大嫂何等帮衬,如果没有大嫂娘家,如果没有大哥呕心沥血……” “我都知道,可是你怀孕了,家里需要有人看着你。”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就给一句话,大哥,你是用还是不用?” “用,用,都听你的,你看你脸色这么差,你这不是惹我心疼吗?别生气,以后,保宁堂用人一应按照你喜欢,我再不插手,不过有些事情。”他压低了声音,凑到许绣忆耳边,几乎讨好道,“多少也得给你夫君我几分面子,好娘子。” 许绣忆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没想打扫苏锦源会撒娇,不过他撒娇的样子,并不让人反感,想想,许绣忆今日,也确实太拂苏锦源脸了。 她软了语气,为了给苏锦源把脸涨回来,故意轻轻帮苏锦源收拾了一下衣襟,温顺的点了点头。 她大约不知道,保宁堂外,阴暗角落,有一个男子看到这亲昵一幕,身侧铁拳几乎要揉碎,指关节,一片青白。 武墨传话过来,气急败坏的想骂醒他,他全不相信,他不信许绣忆早和苏锦源修好,更不相信许绣忆腹中孩子是苏锦源的,可是如今,他何能不信? 那般的亲密,当着众人的面,便是他做梦都未曾享受过。 这个女人,她够狠。 ——题外话—— 明日继续,求留言金牌,别骂我就行,剧情需要吗,哈哈。 第八十八章 保安堂易主 苏锦源对许绣忆的疼爱,人人看在眼里,既有羡慕和祝福的,也有心底发酸的。 阿福是其一,其二便是苏家那个老太太了。 保宁堂的事情,传到老太太耳朵里也是须臾的功夫,苏家老太太为了这个,下午午睡也没睡,生了半晌闷气。 陆羽儿去看她的时候,她这气还没消呢,也没给陆羽儿笑脸。 陆羽儿在户部家里被当天女宠着,到了苏家颇受了冷待已经是大为不痛快,如今她好心过来看这婆婆,却是给了她一张冷冰冰的脸,她那傲娇的性子,当时没说什么,可是一回屋抬手就将桌子上一个花瓶给砸的粉碎。 动静惊了正在里屋的苏锦郁,一出来瞧见地上的碎片,那是心疼的直喊:“你怎么回事,我好不容易得了这一宝贝,你是撒哪门子的野,你这是要我命啊。” 原那苏锦郁虽然是个纨绔,无所事事,也不精通医术不会做生意,在古玩商却是一把好手,常帮人鉴定古玩,识交几个朋友没,偶尔看上着实喜欢的,也会不惜一切的买回来。 这一只釉上彩百子吉祥花瓶,他是用了之前收藏的两幅名人字画换来了,甚是宝贝,今日收拾东西想要拿出来瞻观一番,没想到此进屋的瞬间,就成了碎片了。 他心疼的紧,语气上自然是十分的不好。 陆羽儿在苏家老太太那见不着笑脸,回来还被苏锦郁吼了一顿,气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上去就扯苏锦郁的辫子,疼的苏锦郁嗷嗷的叫。 “疼疼疼。” “让你说我,你还敢不敢了?” “松手,好疼,好疼。” “说,敢不敢了。”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了,松手,松手。” 陆羽儿见他讨饶,才将将的消了点火气,放过了他,只是依旧不是太解气,看着那堆陶瓷碎片,对苏锦郁道:“你那些花瓶都给我搬出来。” 苏锦郁如临大敌:“你,你要做什么?” “全都给你砸了,叫你宝贝,我给你说了,从今往后你的宝贝只能有我一个。” 可怜那苏锦郁,平素里虽然算不得嚣张跋扈,但是苏家四爷的名堂也是响当当的,就算他名声不好,外头人照旧要阿谀奉承,给他几分脸面,家里人自然不用说了。 可是自从娶了这个悍妇,他就和个面粉团子似乎的,左右的由着她错别捏圆,偏生他是一点都拗不过她,但凡有点发脾气的征兆,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说要回娘家告状,苏锦郁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遭这等报应。 那写个宝贝,都是他的性命,若是叫砸了他还怎么活得了,当下,他竟是噗通跪了下去,涕泪直落:“娘子,好娘子,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的宝贝自然只有你一个,你何必同那些玩意计较呢是吧。” 他都跪下了,陆羽儿却越发来气:“好你个苏锦郁,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爹娘,不是万不得已,谁会给人下跪,苏锦郁,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不惜给我下跪来求情,那堆玩意对你有多重要。” 苏锦郁忙道:“娘子, 你看在为夫年纪小不懂事,不要同为夫计较了,为夫就一句话,往后你要怎样,我都依你。” 陆羽儿就是个不依不饶的性子,她今日留不得那些陶瓷古玩,就是死活也要将那些东西给毁了,有本事他苏锦郁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不同你计较,你都依我是吧,行,你起来,我不同你计较,但是你要依了我把那些东西都给砸了。” 她咄咄逼人,苏锦郁怒火中烧,若不是碍于她娘家身份,早一个耳刮子扇到她找不着北。 他极力忍耐,说尽好话:“娘子不然这样,我都送人,送给三哥,都是银钱买来的,咱们不能这样糟践钱。” 才说完,那陆羽儿冷笑了一句:“我那十马车的嫁妆,便是要买你整个苏家也是绰绰有余,好,那你卖给我,你多少钱买来的,我原价十倍问你买。” 说到底陆羽儿今日是非要砸东西了,苏锦郁都做好了最后撕破脸皮的准备,这个娘们,当真叫他恶心坏了,他起了杀意,他发誓若是陆羽儿真敢动他的那堆宝贝,他立刻掐死她, 回头造个上吊自杀的假象,户部就算要追究,也是陆羽儿自己死的,顶多就是和他苏家为了敌,还能怎样,这种事情,他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他杀意渐浓,陆羽儿却浑然不知,依旧咄咄逼人:“砸不砸?” “娘子!” 他最后一句哀求,他发誓,这是最后一句,他已叫她逼迫的全无气节,他对她已是忍无可忍,身侧的拳头捏紧,他周身俱是戾气。 “给我砸。” 陆羽儿一声锐叫,苏锦郁豁然起身,就要朝着陆羽儿冲去,门忽然被推开,苏家老太太面色铁青的站在门口。 “闹什么闹?” “娘!” 两人异口同声喊到,陆羽儿面皮有些发烫多少还是对这个婆婆有几分忌惮的,而苏锦郁则是脸色青白一片,一语不发,眼底恨意显可见。 苏老太太会来,全是因为之前陆羽儿奉了汤去看她她因为老三家的事情气郁心头没给陆羽儿几分笑脸,心里觉着不妥所以叫丫鬟梦琪过来瞧瞧。 没想到梦琪回话说苏锦郁都给陆羽儿跪下了,陆羽儿发了脾气非要苏锦郁砸掉所有的古玩。 苏家老太当真是气急败坏,老三若说是宠着老三家,那还好说,顶多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可是这老四家的,忒不像话,逼的老四下了跪,她是个多厉害的婆娘,气的苏家老太太顾不得天气炎热,匆匆就来了,她才到门口就听到了老四家的咄咄逼人,越发是气急,才推了门进来。 她大约不知道,她这一推,算是给陆羽儿留了一条生路,也给苏家留了一条活路。 “羽儿,你太过分了,他是你丈夫。” 陆羽儿自知理亏,自古女子,出嫁从夫,夫是天是地,她方才也是犟着那口气,并不是非要苏锦郁砸东西,只是苏锦郁的娘没给她好脸色,苏锦郁又为了一个瓶子吼她,她气不过想做点威风出来。 没想到给苏家老太太见着了,这下她颇为尴尬,心里又有些着慌,如果苏家老太太将这事情告了她兄弟,她兄弟再疼她也不会包庇她,这件事上,她太过分了些。 “娘,对不起。” 陆羽儿倒是能伸缩,如今低眉顺目的给的苏家老太太致歉。 苏家老太太如今只巴不得上去给这泼女人两个耳光,却也生生忍住了。 “两个人,都给我跪下。” 若是光叫陆羽儿跪,她只怕她一走陆羽儿又往她家老四身上撒气,索性来个看着公平。 两人跪下,都低着头。 苏家老太太凌冽的扫了一眼两人:“都是什么年纪了,还这么不得歇?也不怕人看笑话,就是一些古董,有什么好争的,你,锦郁你说说你这些年在古董上头花了多少银钱,你如今都是成家的人了,你也不精打细算着些。我们苏家素来以节俭为本,娘以前就和你说过适可而止,别一味沉迷这些,有这功夫,不如帮你爹爹打理生意。” 苏家老太太这一番话,那做媳妇的陆羽儿心里听着舒坦,原本以为苏家老太太这是要责骂死自己,没想到还挺是通情达理的,不免对苏家老太太有了几分信服。 “母亲,孩儿知错了。” 苏锦郁却最是了解自己的母亲,苏蒋氏以前就从未说过让他节俭,让他别捯饬古玩,甚至还鼓励他多多囤货,以后给他专门开个古玩店。 这几句节俭,显见的是说给陆羽儿听的,母亲这样一说,想来陆羽儿也不会再叫他砸东西了,那堆宝贝算是保住了,他也安了心,做出一副认错的样子。 苏家老太太说完,又看向陆羽儿:“羽儿,你是妻,又是姐,你比他年长几岁,如何要和他一般见识,你能走能说能跑的时候,他连个屁都还不是。” 陆羽儿噗笑了,竟是没听出来苏家老太太是嫌弃她年岁大。 只听苏家老太太继续道:“你说你和他置气做什么还是和他那对死物置气,你这是把自己往什么地方摆了。” 苏家老太太话中暗讽,既是说那陆羽儿年老,又是说陆羽儿小气。 偏生陆羽儿就只觉得苏家老太太是在单纯的训她,劝道她而已,听的还颇为认真。 “今日之事,如此过去,你们两人再闹,我就把你们赶出去,我老太太身子本就不好,你们几番折腾,是想叫我早日归西吗?” 两人忙忙道:“母亲,我们怎敢。” “过日子过日子,好也是一日不好也是一日,就不能叫大伙儿过的都舒心些,如今你们三哥回来,三嫂怀孕,保宁堂忙的不可开交,你们还有这闲心在这里给我闹腾,明日你到保宁堂跟着你三哥做生意,你,陪着你三嫂,听曲儿绣花儿散心儿,别再叫她往柜面上跑,免得动了胎气。这不一切又你三哥吗,她还用操什么心。” 陆羽儿在这番话里听到的是老太太体恤儿媳妇,培养儿子成才。 苏锦郁听到的,却是话里头老太太对许绣忆的颇为不满,老太太显然是要把当家的权,从许绣忆手里收回来,拿回到他们苏家人手里。 “但凭母亲安排。” 苏锦郁正愁没法子接近许绣忆,苏家老太太这一出安排可算是好了。 他对许绣忆,始终不曾死心,娶了陆羽儿这老丑婆娘后,越发的妒嫉苏锦源,他平生志向里,若是原先之后那些古玩,如今便多了一个,那就是许绣忆。 以前只是垂涎,如今却有些志在必得。 他知道,以他三哥的风流性子,保不齐哪日又不要许绣忆了,到时候他厚着脸皮问苏锦源讨一讨,苏锦源或许会主动把许绣忆送给他。 又不是没有过,以前苏锦源不就说过,若是他喜欢,那许绣忆归了他便是,虽然那时候两人都喝了几盏酒,苏锦源又问了他借了不少银钱,不过却并不是醉着说的。 他敢保证,就算有了孩子,许绣忆也困不住他三哥那颗天生风流的心。 他想的远,不知道何时陆羽儿已经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他和苏家老太太两人。 “老四啊,老四。” 等到苏家老太太连着喊了他两声,他才还过了神,忙应:“诶,母亲。” “起来吧,坐下,跪着不嫌累啊。” 苏家老太太又是心疼吧,又是生气。 苏锦郁起身,却是站着,苏家老太太叹息一口,拉了他坐下:“膝盖疼不?” 说着,轻轻揉了揉苏锦郁的膝盖。 苏锦郁摇摇头,确实故作委屈撒娇道:“娘,我想休了那个悍妇。” “胡说,低点儿,你以为娘喜欢她,我如今只巴不得把那八姑婆给千刀万剐了,要不是她聪明早早带着儿孙不知去向,明儿护城河就多上一具尸体。” “娘,她又这个胆子这样坑你,儿子总觉得有些蹊跷,这八姑婆之所以这样出名,连几家官家都要卖她几分面子,便是因为她成就了很多好姻缘,她虽然巧舌如簧,却也不至于太过离谱。” “为娘岂能不知,为娘猜定是陆羽儿那丑八怪看上了你,所以才联合八姑婆来欺诈我们家。” 苏锦郁也这样认为,脸色十分之难看。 “那个丑八怪,我每日看着她都想吐。” “你且忍忍,早上我听说她去找你大哥看脉相了,说是有些反胃或是喜脉,我叫梦琪过去了,梦琪回来说你大哥脸色很为难,只说了一句不是喜脉,就叫她回来,我猜她这身子,怕是不行。” 说到这,苏锦郁脸色几分惨白,越发委屈:“娘,她逼我,我真的不愿意和她同房,可是她是户部小姐,我有时候真恨不得掐死她,伪成她上吊自杀算了。” 闻言,苏家老太太脸色猛然一惊,忙道:“儿啊,使不得,你便是再讨厌她,也决计不能下杀手,如今丞相告老,相位悬虚,皇帝仰重户部, 五王爷等王爷也力荐户部,丞相之位,户部是不二人选,一旦他升任了丞相,我苏家与之为敌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可是娘,我真的好痛苦。” “且忍忍,我叫你三哥给她开些药丸子,伤不了身子,就是会整日绵软无力,叫她不能再祸害你,至于你,为娘故意叫你去保宁堂帮你三哥,一则是你三哥如今对你三嫂言听计重,你一定要从旁点拨,别叫他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二则也是躲躲这悍妇,你大巴时间只管耗在外头,你做正事,她也无话可说。” 苏家老太太想的如此周到,苏锦郁总算得以解脱,忙道:“娘英明。” “还有一事。” “娘只管说。” “你三嫂另外开了一个绣庄,虽是她私人资产开的,但是总归她是我们苏家人,一分一厘都是我苏家的,我考虑着叫你去接手,你这几日跟着三哥,也看看账本,学学生意怎么做,那牡丹绣庄,娘会让你三嫂交托给你。” “是,娘。” 苏锦郁越发的兴奋,能够夺了许绣忆的绣庄,不怕那许绣忆不来找他,到时候归还可以,他对那全无兴趣,但是她总不可能一点好处都不给他吧。 想到许绣忆恳求自己的模样,他心里就痛快的很。 他痛快了,他那亲姐姐,苏家二姑奶奶苏雅兰可犯了愁。 以苏雅兰对苏母的了解,早知道一旦苏锦源回归,苏母就会通过苏锦源重揽大权,她和许绣忆合开的牡丹绣庄,生意还没做几笔,恐怕就要被苏母收走了。 为这个,她匆匆去找许绣忆商议,却得知许绣忆去了保宁堂,她坐立难安,叫了车往保宁堂去。 保宁堂内,整肃一番,许绣忆的伙计们各司其职,而原先背弃保宁堂如今又回来的老伙计则都成了徒弟,至少许绣忆不至于如此不近人情,说了月俸依旧按照他们以前的给。 月俸虽然按照以前的发,许绣忆也说了这些人没有年终奖金和福利,这又要比阿福等人差上一等,不过也即是和以前一样,至少有个营生可以糊口,大家又是理亏在先,也没人负气离开,都留了下来。 保宁堂这下,真有些人浮于事了,许绣忆开分号的计划,不得不推前。 账房,她和苏锦源商议此事,苏锦源眉心微拢。 “小小一个京畿,药房林立,我保宁堂能经营至今,便是靠着百年名声口碑,如果新建一个药房,就要重头开始,倒不如扩大保宁堂,你觉得如何?” 他一个古代人是不会懂什么叫连锁企业的,京城只是第一个据点,利滚利,利滚利,以后采取肯德基式全球连锁形式,或者如果资金不充裕,管理系统不能电子化而做不到全国连锁,就可以做成加盟店形式,左右都是做大做强赚钱营利,和扩大现有的保宁堂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至少要说服苏锦源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她也没想着急功近利,便和苏锦源说起保宁堂的杀手锏,新推出的夏日饮品系列。 整个苏锦源刚来保宁堂就有伙计说了,他也是一身医术,药方他都看过,都是顶顶好的配方,熬出来的汤药他也亲自尝过,并无任何不适,许绣忆共是给了五个方子,其中以龟苓膏最是得他心意。 整个,他也正要和许绣忆说:“既是我回来了,就正好推出我们的龟苓膏,我已经命人做了许多,至于冰镇,因为冰块有限,所以价格翻倍,加蜂蜜加糖加牛乳的,又是另一价钱,你觉着如何?” 他果然甚有生意头脑,同一样东西,却能做出不同的价钱,而且还叫人无可厚非。 古代没有制冰技术,所有的冰块都是从有些天然冰洞里运输来的,甚为稀有,寻常富贵人家才能吃上冰沙,而寻常人家难得能买得起几回,穷人家就更别说了。 如今龟苓膏分成贫民,平民和富商三等,销路更广,许绣忆当下赞同。 “不过,我进宫之时,带了龟苓膏给太后品尝,太后赞不绝口,叫我日日送进去,这几日我们还没开始推出龟苓膏,但是我已经叫人放出风去,说我们的龟苓膏是祖制秘方,因为做法精奇所以产出不多,只能供给宫里的主子们享用。很多人对龟苓膏已经有些好奇了。” “你很是聪明,绣忆,太后做了我们的活招牌,我们这龟苓膏尚未推出,名声就已经起来了,我可以预想推出后会是什么效果。” 名人效应,古代还没盛行,但是在现代早已经铺天盖地了。 但凡是个起眼的产品,不都得请个大明星来做广告。 许绣忆这次请到的活广告可算得上普天下都知道的大名人了,而且古代没有什么版权纷争,许绣忆又不是诽谤太后,广告出去说是太后吃了都说赞,绝对不会有人来追究她的责任。 “恩,那事不宜迟,就明日吧。” “好。” 两人敲定了龟苓膏的“上市”时间,许绣忆忽然想起了安承少,她曾经为了试探安承少,曾经讲龟苓膏的方子给过安承少,为何此刻,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 想来安承少不至于如此无耻吧。 阿福进来通报,才将她抽回了神,说是苏雅兰来了。 苏雅兰自从出宫胡来后就鲜少出门了,她自卑总觉得人人都在笑话她,今日主动来保宁堂,可见必是有急事。 不用说,大约也是为了牡丹绣庄的事情。 有些事情,许绣忆不想避讳苏锦源,毕竟苏锦源是苏雅兰的亲弟弟,而且如果真是牡丹绣庄的事情,苏锦源或许能帮衬的上。 苏雅兰进来,看到苏锦源也在,显示稍稍为难一下,然后,终于开了口:“绣忆,我们那绣庄,你和锦源说了吗?” 她同苏锦源因为年岁相仿,幼年时候倒是很好的,只是她早早进宫了,所以姐弟感情淡了,不过她得知苏锦源为了许绣忆一点脸面都没给老伙计留,心里便有了底,所以才敢当着苏锦源的面说这些。 苏锦源好奇:“什么绣庄?” “是二姐出的钱,我出的面做起来的一个新的绣庄,虽然招牌还没挂起来,但是已经揽了几个小生意,以后做起来,是要做大成锦娘绣庄那样的。” 苏锦源倒是佩服了苏雅兰,没想到她还能学以致用,他素来知道苏雅兰的针黹功夫是了得的,从小又非常爱这一门,如今开绣庄,算是得偿所愿啊。 “你们的绣庄怎么了?” “二姐是担心锦源回来了,娘以为绣庄是我以苏家的名义开的,就要回去给锦源是吗?” 苏雅兰见许绣忆说的这么白了,她索性也不说暗话:“你该知道,那是我全部的心血。” 苏锦源闻言,却是笑道:“二姐只管放心,娘硬塞给我我也不会要,那是二姐的,我怎能拿二姐的东西,回头娘若是真那样做,我会推脱的。” “那便好。” 苏雅兰始松了口气,也不枉她心急火燎坐立不安的来走这一趟。 看许绣忆面色不大好,她不由关心了一句:“身子还好吧,不然坐我的马车回去吧,铺了毛毡子热是热点,但是软和。” 苏锦源也正想劝许绣忆回去修养,于是道:“绣忆,你随二姐回去吧,店里一切又我,我若是做的不好,你大可以派人来说,不要自己跑来了,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顺道儿回去也可以告诉大哥,叫大哥再回来。” 许绣忆点点头,店面里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于是对苏雅兰道:“一道回去吧,二姐。” 苏雅兰的马车就在门外,苏雅兰先上去,伸手拉许绣忆,许绣忆眼角一瞥,见到了那个人。 他站在对面保安堂廊檐下,冷冷的看着她。 她一怔,随后看到苏锦艺如同哈巴狗一样出来,对他点头哈腰,她又是一怔。 再要看他,他已冷然的转了身,她心头,刺痛一阵,差点没猜稳马梯。 上了马车,她的脸色越发惨白,苏雅兰看着颇为忧心。 “你没事吧,绣忆。” 许绣忆摇摇头:“不碍事。” 不碍事,心里的那些伤口,真的能不碍事吗? 他冷绝的眼神,他孤傲的背影,曾经的海誓山盟花前月下,如今却都成了过眼烟云。 一开始便不该开这个头,如果知道结局这样的伤,她想她宁可真正做个寡妇,青灯古佛一辈子又如何,至少不会受伤害。 她最难的时候,她在绝望里一天一天的等,终于,她再也不需要他了。 马车缓缓起,有风吹动布帘,窗外看得见正往保安堂里头走的他,还有他身后小厮一样跟着的苏锦艺。 街边有人无心说了一句,听到许绣忆耳朵里,却甚是刺耳。 “保安堂换了主子了,出手当真阔绰,给的银钱都够那苏家二爷开十个保安堂了,我看这会儿保宁堂是遇见真正的对手了。” 他买了保安堂,为什么? 对,秦烟说过,他早就看上了保宁堂的百年基业,他要的从来不是保安堂,而是保宁堂。 以前没有撕破脸皮,他还对她有几分贪恋,所以才暗中下手没有明显表现出来,如今,他再也不需要隐藏了是吗? 他是不是很高兴,通往目的地的路上,再也不用因为她而绕弯路了。 疲倦的依靠在马车靠背上,很热,却很软和,眼眶有些酸,她侧过头去,两滴泪渗入了那毛毡子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这是她为他,落的最后两滴泪。 ——题外话—— 虐了个没完没了了你还,咳咳咳咳,别介大家冷静冷静,听我说,其实——还得虐。 第八十九章 他的声音 翌日一早,许绣忆起床之时,苏锦源早已经去了保安堂,今日龟苓膏上市,苏锦源颇为重视,昨儿夜里就同店里的伙计忙道极晚才回来,回来后许绣忆已是睡熟他不舍得吵醒她,就合衣在边上的小榻将就了一宿。 其实对于苏锦源,由最初的讨厌到现在的感动,许绣忆也不是没有纠结过要不要和他如同夫妻一般好好过日子。 可终究她的理智战胜情感,她知道感动不是爱,她可以对苏锦源不顾性命危急挺身相助觉得感激,但是绝对不可能因此而产生情爱上的东西。 爱一个有时候很简单,有时候也很难,昨儿苏锦源是在小榻上睡的,今夜又该如何? 吃着早膳,许绣忆就一直纠结于这个问题,直到小厮匆匆来报,说是大事不好,保安堂先于保宁堂推出了一模一样的龟苓膏,而且打了皇上的牌子,更重要的是请来了五王爷本尊,当场试吃,其效应了得,如今这甘苦爽滑的龟苓膏,一经推出就被清购一空,保宁堂被动,昨夜连夜忙碌熬制的龟苓膏,不知是要如何处置。 许绣忆喝粥的手一顿,她昨日心头就有些不安,只是她没有想到,安承少当真如此卑鄙。 龟苓膏的方子,是当日她用来试探他的,若是早知道两人会决裂至此,打死她也不会把房子原原本本的给安承少。 只怪当时太爱他,无论如何也是不相信他会出卖她,因着心底深处的不相信,所以她才敢放心大胆的把龟苓膏的方子给他。 如今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是如何也没有想到,安承少不但抄袭她的专利,而且还抄袭她的创意。 当日她为了试探安承少,还特地说了她给太后试吃太后赞不绝口,她打算以太后为活招牌的事情。 她请太后,那安承少更是技高一筹,请的皇上,而且还亲自请来了五王爷坐镇。 许绣忆双眸紧闭,气郁心头,他终于再无顾忌,要彻底对苏家赶尽杀绝了吗? 金玉见状,忙是上来:“奶奶你可别的动怒,大爷说了你这身子好没好全,这一动怒要伤身的。” 银玉是义愤填膺:“二爷可真够卑鄙的,我们之中必定有内线,那龟苓膏的秘方是奶奶你发明的,二爷怎会知道。” 金玉嗔了她一句:“快别说了,没见奶奶烦成这样。” 许绣忆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走,去保宁堂。” “可是奶奶的身子。” 金玉才要说话,被许绣忆一眼给顶的骇了一下,终究不敢开口,赶紧的叫人备轿。 轿子匆匆到保宁堂,许绣忆下轿,那保安堂门口犹然围着许多人,叫嚷着要买龟苓膏,安承少就站在人堆之上的阶梯,两厢对望,许绣忆眼底俱是冷意,他也不甘示弱,嘴角一抹冷笑。 许绣忆眼底渐渐凝了恨,安承少稍稍一怔,许绣忆已是转回了头,就当她从未认识过这个人,要斗,要,那就斗到底,当日她只给了龟苓膏的配方,其余四味凉茶并没有给,安承少但真以为可以凭借龟苓膏就一举打压下保宁堂了? 如果他真这样以为,他未免也太天真。 进了保宁堂,一股子龟苓膏的气味,可见昨儿夜里苏锦源等忙到多晚,弄了多少。 “绣忆,你怎么来了,哪个嘴快的,不是说了不许往府上传吗?” 苏锦源呵斥,许绣忆却道:“别怪他人,如今这些龟苓膏大约是放不出去了,我没想到保安堂会来一招先发制人,这种东西,先出手就是赢,我们后出手,只会惹个笑话,被人说我们黔驴技穷抄袭他们,倒了我们保宁堂的名声。” 苏锦源赞同:“恩,所以我才没有将龟苓膏放出去,只是我很奇怪,这龟苓膏的方子,二哥如何会知道?我们之中,该不会有内鬼吧。” 说完扫了大家一眼,眼神颇为凌冽,人人静若寒蝉却都目光坚定,没有做的事情,谁都问心无愧。 许绣忆沉沉一个呼吸,那个内鬼就是她,她给了大家希望,如今却灭了大家的希望,于是道:“别查了,不会有内鬼,估摸着是我那日进宫无意间透露了龟苓膏的房子,太后有告之了皇上,皇上与五王爷兄弟感情甚好,五王爷知道了,那保宁堂的新主子自然知道了。” 她绕这大一个圈子,无非是想将罪过揽往自己身上,却又不想和安承少沾染上半分关系。 关大虎闻言,多嘴说了一句:“保宁堂易主了我们也是早上才知道的,不过三奶奶,你说五王爷同你私交不是还好吗?怎会……” “伴君如伴虎,我们已经闹掰,而且保安堂那位新主子是他座上宾,他自然是帮衬着他,不说这个,当务之急,我们受制于人,但是绝对不能就此放弃,我们还有余下四个方子,赶紧熬药,不拣日子,就今日上市。” 苏锦源之前也是这样和大家说的,如今许绣忆都这么说,大家又来了干净,纷纷出去忙活起来,许绣忆已经气郁心头,加之这几日身子抱恙,一时头昏目眩,幸亏苏锦源赶紧的上来搂住了她, 担心道:“店里有我,就算是苏家垮了也有我撑着,你这纯心是叫我心疼呢,我给看看脉。” 许绣忆摇摇头:“不碍事。” “我看看吧,不然我也不放心。” 许绣忆知道古代的医术虽然能看出喜脉,却也辨不出日期来,就把手送到了苏锦源面前,苏锦源捏了捏脉,脸色颇为心疼。 “你这脉相不稳,气血虚弱,若是再折腾,恐怕咱们的孩子要撑不住,爹爹在城南有一座雅室,四周遍植药草,气候也养人,你去那歇几日,我叫大哥大嫂陪着你,随时照顾你,免得那些不懂事的总是去叨扰你。” 许绣忆知他是为自己好,不过就此离开休养生息,她未免不敢,那安承少委实太过可恶。 “我不想走。” 苏锦源却近乎哀求的开了口:“绣忆,就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吧,你这样操持劳累,我心里颇为痛苦,你放心,有我一日,这保宁堂就不会倒,这是我们一起的家业。” 他话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再不同意,那倒是显的她在怀疑他的能力,看看保安堂,安承少正是得意时,大约最是想看到她狼狈的模样,罢了罢了,远离世俗的去过几日,或许反而能将安承少彻底的抛诸脑后。 她点了头:“好吧。” 苏锦源抱着她,轻轻的吻她额头,她颇为不自然,不过也没躲,日久月累的,她无法对苏锦源生情,但是却怎能抵抗夫妻之间该有的亲昵,她只能尽量拖延,拖延到苏锦源对她失去兴趣那日。 * 苏锦源安排,许绣忆当日就启程去了城南郊外,苏家老爷的庄园,房舍四周都种满了金银花,芬芳扑鼻,而院子里头,又是各种的药草,许绣忆以前就听说过这处庄园,真正来倒是第一回。 而苏锦业又何尝不是。 这是苏老爷最宝贝的地方,以往只有苏锦源这个嫡长子才能过来小住几日,苏家老爷过去后,一家都忙着对付苏锦艺,哪里得空过来休闲,今日他算是托了许绣忆的福。 许绣忆身子不好,因为气结心头难以纾解,所以脸色显的几分病态的惨白,苏李氏这次随行过来,为了给许绣忆解闷,还带了苏晴英。 团子许绣忆本也要带来,可是苏锦源说怕团子累着许绣忆,所以团子留在了府上。 苏锦源不大喜欢团子,大抵是因为团子是婢女所生,又是过继来的,他很是看不上眼,只是碍于许绣忆对团子的宠爱,也显的对团子有几分疼宠的模样。 许绣忆总想着日久月累的,苏锦源也会喜欢上那个可爱的小娃娃。 可惜了这次没法带团子来,这样一座大院子,比起苏家的府邸虽然要小些,可是少了世俗纷争,清静优雅,很是能陶冶情操,不过团子还小,估摸着也没什么情操可言。 苏李氏的丫鬟如意早早过来就收拾了两个房间,这庄园原本就有人打点,苏李氏怕许绣忆不习惯,又安排了苏府上伺候许绣忆饮食的郝婆一道来,简简单单一行人,也弄出了些排场,一切安顿罢了,天也擦了黑。 郝婆做了六菜菜一汤,许绣忆胃口寡,吃不下太多,苏李氏和苏锦艺就劝着叫她多吃些。 好歹吃了大半碗饭,郊外蛐蛐青蛙叫的欢实,晴丫头朝着要去抓萤火虫,许绣忆索性命人在停在里设了三把躺椅,去外头乘凉。 城郊之外,繁星点点,天空黑的纯粹,星星也亮的耀眼,晴姑娘欢快的在花丛里扑萤火虫,丫鬟婆子跟在后头追着喊小祖宗,场面倒是让人愉悦起来,果然苏锦源的打算是不错的,许绣忆心情好了许多。 “三弟妹,就到七夕了,你看那两颗星星,说是牛郎织女星,七夕那日就能撞面。” 已是六月底了,再过几日确实就是七夕了。 七夕,在现代渐渐的也发展成个不大不小的节日,有取代西方情人节的趋势,不过上辈子单了一世的许绣忆不管是个东方情人节还是西方情人节都没有过上过,还好这里的人不过七夕,不然今年又不知道要和谁过。 苏锦源,委实那不是爱情。 安承少,那早就是个过去式。 “绣忆啊,我看你晚上气色好了些,你只管把心放宽,保宁堂有锦源呢,你要相信锦源,以前保宁堂的生意都是他打点的,苏锦艺也就是趁着锦源不在猴子称大王,锦源以来他知道敌不过,赶紧的把保安堂卖了。”说话的是苏锦业,听得出他对苏锦源是有些崇拜的。 苏李氏也道:“可不是,和老二合伙的两个老板,以前都是锦源生意上的好朋友,这次锦源一回来私下就找了两人,两人卖他脸面,二话不说直接要退出保安堂,那老二是走投无路独木难成林,所以才聪明识相把保安堂卖了。” 许绣忆其实也知道苏锦源在生意上一把好手,以前他人虽然混,但是苏家老爷却颇为器重他,大大小小的生意都让他去做,以前苏家两位的姑奶奶在宫里混的风生水起的时候,苏家同宫里御药房也是有生意往来的,那样大的买卖,苏家老爷也是叫苏锦源去做。 后来苏锦艺能到保宁堂柜面上帮衬,完全是因为苏锦源管着太多大生意,那些鸡毛蒜皮的小生意顾不过来,才择了苏锦艺来帮衬。 苏锦业那句猴子称大王说的倒是贴切,苏锦源死后,苏家老爷知道是嫡幺儿苏锦郁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恰苏锦艺在保宁堂也历练了许久,就开始放权给苏锦艺,苏锦艺实实在在的掌管保宁堂,也就只有是苏锦源死到许绣忆接手那几个月。 他自以为厉害,想和保宁堂对着干,许绣忆有一万个法子弄死他,就算如今是安承少接手,许绣忆也从未怕过。 “大嫂,我知道,锦源说了,让我相信他,我信。” 苏李氏笑起来:“你二人,以前那样的不合,如今恩爱甜蜜的,叫大嫂我都妒嫉,你大哥这个木头疙瘩,半句情话都不会说,回头叫他道锦源那好好学学。” 许绣忆轻笑起来。 苏锦业结结巴巴:“我天生就这性子吗,你又不是不知道。” “呵呵,大嫂,你就别为难大哥了,你我就好比置身寒潭,锦源是一壶开水,滚烫滚烫能将寒潭转暖,但是持久的倒未免也会受不了。大哥,就是一壶温水,细水长流,百年无休。” 这大约就是爱情,轰轰烈烈的来,到最后或许会灼的浑身是伤。 温吞吞慢慢的来,才能沧海桑田,永垂不朽。 许多时候,许绣忆都颇为羡慕苏蒋氏和苏锦业的爱情,她要的,其实也不过就是这样的爱情,苏锦源显然不是那个适合的人选。 被她说的,苏李氏娇羞起来,苏锦业却是颇为得意:“你瞧绣忆就是会说话。” 苏李氏嗔了一句:“夸你两句你就飞上天了。” 晴丫头闻言,在花丛里咯咯的笑个不休,显然将大人的谈话都听的明白清楚:“娘,你可以抓住爹爹的手,你那么重,爹爹是飞不起来的。” “好你个小妮子,说你娘我肥呢,瞧我不收拾你。” 苏蒋氏说着起来追着晴丫头跑,璀璨星空下,花园小院中,笑声欢语不绝于耳,这一夜,是这么久以来,许绣忆过的最舒心的一夜。 * 南郊庄园住了三日,许绣忆真有些流连忘返了,晚上赏月观星说笑嬉闹,白日里听晴丫头背诗弹琴和苏李氏说笑绣花,她的针黹功夫有良好的底子,就算前世不懂绣花,今生也将一个荷包绣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那上头的下山虎就像是要从荷包里跃出来一般。 最后要封口,苏蒋氏却忽然拿起剪刀。 “等等。” 说这,揪了许绣忆一小撮头发,剪了一些,然后用红绳绑了一个漂亮的结,放入荷包的夹层里,道:“好了,这是送给锦源的吧,女子但凡送给心爱男子荷包,必要夹一截自己的秀发,寓意便是不能陪在你身边,我身体的某一部分也一直跟着你。” 许绣忆怔怔的看着那一撮秀发,忽然想起某个人说过,给我绣一个荷包吧, 塞一缕你的秀发进去。 “怎么了?傻眼了?” 苏李氏拿手在许绣忆面前晃晃,许绣忆才缓过神,看着那一缕头发,道:“我不知道有这样的说法,呵呵。” 苏李氏道:“就是这几年兴起来的,我也是无意间听伙房的婆子说的,自己还私下里给你大哥做了一个,你大哥喜欢的紧,就是他一直带在身上那个,里头我还放了我们晴丫头的头发,最亲最亲的两个人,都会陪着他。你先缝口,等你孩子落地,再把荷包拆了塞一缕胎发进去,你们母子两人就都陪着老三,老三该幸福死。” 说着催许绣忆缝口,许绣忆微微一笑,她要如何解释,这荷包,根本没有送出去的可能。 封好了口子,苏李氏夸了几遍她的手艺,见她似乎有些神色疲倦,就道:“绣了一日了,眼睛累了吧,睡会儿吧,我正好也带着晴姑娘回家一趟,这孩子吵着要去拿玉笛,用琴谱了个新曲,非要用玉笛吹一遍。” 许绣忆微微一笑:“恩,大嫂只管去,路上小心。” 苏李氏诶了一声,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对了,你二嫂回去了,老二大概不知道你二嫂这几日一直在保宁堂。” “回去了?” “恩,老二还没下休书,你二嫂终归是老二的正妻,总在外头老二面子上也过不去,你二嫂更是不好看,就回去了。” 许绣忆想,恐怕没这么简单,关于苏蒋氏的事情,她又和苏锦源提起过一点,苏锦源此人,如今对苏锦艺早是势不两立,而且苏蒋氏那么恨苏锦艺,肯心甘情愿回去,里头必定有文章。 或许,苏锦源和她动了一样的心思,先利用苏蒋氏,来对付苏锦艺。 这,也是猜测,不过八九不离十。 苏李氏随后出去了,这日阴天,早上落了一场雨,天气沁凉,待在屋子里也是发闷,许绣忆索性叫金玉陪自己去后山走走。 后山种的也是大片的金银花,看样子苏家老爷大约是极喜欢金银花的,也是虽然廉价药用价值却十分广泛,而且生殖能力强,还有美观装饰作用,许多人家的矮墙篱笆,都是用金银花做装饰。 走在金银花夹道的山间小路上,呼吸着微雨后夏日难得的沁凉空气,许绣忆心旷神怡,只是一个不妨,前头石阶松落,她竟是踩了空,整个人往下滑去,滚下了长阶。 “奶奶!”金玉尖叫,歇斯底里,眼底一片惊恐,眼见着许绣忆顺着阶梯滑向一旁小峡谷,她发了疯一样的追下去,险险的,许绣忆叫一颗小树拦腰挡住,才没有继续下滚滑入更深谷底。 便是如此,也足够叫金玉惊慌失措的了。 “奶奶,奶奶,我来救你。” “别!”忍着剧痛,许绣忆撑着最后的力气道,“去喊人,别下来,快去喊人。” “奶奶!”金玉显然不敢离开,又知道自己必定是没这办法把许绣忆拖上来,一时分寸大乱。 “快去。”许绣忆用力喊道,声音嘶哑。 “好好,奶奶你等等,你等等。” 金玉忙是提起裙子,发疯一样往庄园跑,边跑边喊救命。 许绣忆强忍着痛楚,咬着嘴唇,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落,那本是粉嫩的容颜,如今却一片惨白,腹部阵阵撕裂般的疼痛,那小树虽是救了她一命,可偏巧是拦腰挡在了她腹部上,那剧烈的痛楚,非人能够承受。 她不明白,那石阶前几日还是好好的,就算雨后松动也不至于会松落到这等地步。 可是她如今哪里还有心思追究到底石阶是怎么回事,剧烈的痛楚几乎要了她的性命,疼痛让她眼前一片迷糊,却努力告诉自己不能晕过去,最后的那点力气,死死的扣入泥地,如今四肢百骸连着小腹,痛到叫她晕厥。 有一双温暖的手,用力将她拥在了怀中,她的意识有些涣散,迷蒙间,看到一张模糊的面孔,亦真亦幻的,似乎是安承少的,她伸手去触碰,手却无力的垂落。 怎可能是他,如今的他,大约是巴不得她死。 她的意识涣散的更浓,已是辨不清眼前的景物,她真是庆幸,清醒金玉去的那么快。 还好来人了,不然恐怕是再多一分钟,她也撑不住了。 “许绣忆,许绣忆,你醒醒,许绣忆,我不许你有事,许绣忆你听见没。” 有急切到疯狂的呼喊声在耳畔响起,那样熟悉,却又那样陌生。 这声音越渐遥远,到最后那个尾音,深深刻入心底,好似安承少在耳畔轻唤--“绣儿”。 第九十章 母子平安开设分号 许绣忆醒来,人躺在庄园的房间里,房间里熏着艾,眼前迷糊的有几道人影在走动,她稍稍动了动,浑身散架似的疼痛,手,忽然被一双温暖的大掌包入掌心。 “绣忆,你醒了。” 许绣忆眼前朦胧的雾开始渐渐消失,看的真切眼前的男人是苏锦源,依稀朦胧的,她似乎记得自己绝望之际有人伸手相助,那双大掌也是这般的宽厚,这般的温暖。 她正要问是否是苏锦源救了自己,恍惚朦胧间,总觉得那是一个极熟悉的人,开口才觉得喉头一阵干哑疼痛,苏锦源忙叫金玉给她拿水,道:“别说话,你伤的太重,连着昏迷了好几日,烧的厉害,喝点水。” “孩子。”她嘶哑着嗓音,艰难吐出两个字,摔下去被小树拦腰救住,小腹重重顶上小树的那一刻,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以及此刻小腹隐隐的坠痛,叫她不安。 苏锦源忙道:“孩子在,别担心,绣忆,你和孩子福大命大,都没事,这几日我熏艾替你胞胎,你只管放心,孩子一直都在这里。” 说着,握着许绣忆的手,两只手交叠的抚上许绣忆的小腹,他眼眶有些微微湿润:“我真担心会失去你们母子,若是没有你们,我一人活着也没有意义,老天保佑幸好你们母子平安。” 许绣忆心头感动,却是不知道说什么,苏锦源一心以为醉酒那夜她们已行周公之礼,所以他一直都觉得这个孩子是他的,可是…… 许绣忆想告诉他,却又如何开口,她也有自私的一面,她也不想这孩子尚未出生再经历任何波折,苏锦源如今虽然爱她,却难保知道孩子不是他的骨肉后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许绣忆感激他,更是亏欠他,只能将错就错,心里头默想,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无论是谁欠了谁的,谁对不起谁,终究他们谁也没有彻底的忠于过谁,若是可以,那便就这样和苏锦源共度一世,其实他已经完全不是以前那个苏锦源,有担当,又疼爱她们母子,说实话,他已是无可挑剔,只是她的心,始终没有办法将他放在爱的位置。 有人说,爱和感动便是水和冰,其实是同一种物质,只要温度把握好了,冰会融化,感动也会变成爱,哪一日对许绣忆而言是在何时她不知,但是至少她愿意努力。 她说不了话,苏锦源便给她说一些以前跟着苏家老爷做生意时候的趣事给她听,那些有趣的过往,可看得出苏锦源原本就是个生意高手,就是当时有苏家老爷在,苏家的顶梁柱未塌,他才过的那般恣意。 他绝口不提这几日保宁堂的生意,他越是不提,许绣忆越是清楚,恐怕不大好。 苏锦源说了会儿,天色也擦了黑,他出去说是有事,叫金玉伺候好许绣忆,金玉看着许绣忆,方才碍于苏锦源情绪不好激动,这会儿眼泪珠子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奶奶,你真的吓死奴婢了,这几日你一直昏迷,乱七八糟的说一些奇怪的话,奴婢以为奶奶你……奶奶,你终于醒过来了,三爷这几日衣不解带的在你床边守着,连饭都没有好好吃一顿过。” 金玉哭泪珠子哗啦啦的落,许绣忆努力扯了一个安慰的笑容,艰难开口:“我这不是没事吗。” “奶奶快别说话了,听着嗓子,心疼死奴婢了,奴婢只巴不得替你疼替你难受,你从小至大,如何遭过这样的罪啊。奶奶你歇着,奴婢去给您把药拿来。” 始终,她也没有问出口那日到底是谁救了她,不过这会儿醒来,她倒是重新又想起那日台阶松动的事情。 那日上午下了雨,天气音量舒爽,走在后山的时候道路虽然还有些湿滑,但是地板都是浇筑过的,没有一点松动的痕迹,唯独那一块石阶。 那块石阶她只是轻轻踩了上去,就瞬间崩塌然后她整个人滚落了下去,前一日她饭后和苏李氏后山闲逛的时候,所有石阶都是好的,别说整个松动不堪一击,便是稍微有些摇晃的都没有。 这块石阶,她有些不相信是雨水冲刷的缘故,就算雨水冲刷松动,也不至于松动至此,就好像一夜之间下面的泥基都被掏空了一样。 正想着,金玉回来了,手里拿着汤药,搀扶起她来:“奶奶仔细别烫着。” “恩。” 嗓子疼的厉害,她也开不了口说话,而且身上也乏也疼,折磨的她甚是难受,喝了汤药她就倦怠的睡去,再睁开眼睛,又见了日头,是第二日的清晨。 苏锦源照例是第一个跃入眼帘的人,大约又守了她一个晚上,过了一夜,她嗓子已是缓和,身子虽然还痛,却还可以热忍受,见苏锦源在自己床边靠着窗栏睡着,便小声轻唤:“锦源,锦源。” “恩?醒了,绣忆,怎么不多睡会儿,还早。” “上床睡会儿吧。” 许绣忆着实也过意不去,总觉得对苏锦源心里有愧。 苏锦源摇头,伸手抱了她坐起来,道:“我不累,你好一些没? 来,我给你把把脉。” 许绣忆把手伸过去,苏锦源把了一通,点点头:“身上就一些皮外伤,孩子无恙,烧也退了,过几日就能好,只是你的脚踝扭伤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卧床休养,我会天天过来陪你。” “那保宁堂呢?” 许绣忆依旧心系着保宁堂,苏锦源微微一笑:“你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保宁堂……” “放心,保安堂这几日除了卖龟苓膏也没有什么动静,我们如期推出另外四款凉茶,虽然不及龟苓膏卖得好,却也卖的不错,你不用担心,只管养病,如今四弟也在保宁堂帮衬我,不会有什么事。” “苏锦郁。”她喊出口,方觉得在苏锦源面前对苏锦郁表现了过分的敌意,忙是收敛了一些戾气,道:“那也好,你不用守着我,四弟毕竟从来没有做过生意,你还是多看着点店里,看着他,别叫他弄出什么乱子来。” 苏锦源稍稍沉默了一下,随后唇角一勾,道:“你啊,就是个劳碌命,那好吧,那我先去店里,你好生歇息,我晚上就回来。” “恩,去吧。” 苏锦源走了,许绣忆也下不得床,就想正好问问金玉那日自己是怎么得救的,正巧金玉奉了汤药进来,她便问起了当日之事。 金玉听她问那日之事,依旧是心有余悸,面上几分心疼几分钦佩几分自责。 “都怪奴婢当时没搀着您,而且在您掉下去后没下去救你,回去找人的路上太慌跌了几跤延误了些时间, 好在奶奶你坚强,自己爬了上来,撑着回到了庄园后山的凉亭。” “凉亭?” “奶奶记不得了吗?我们就是在后山凉亭找到奶奶的,不过大约奶奶那时候昏迷了过去,也不知道自己是身在何处,奶奶福大命大,那样的斗坡陡能爬上来,小少爷也是命大,若是再耽搁一会儿,真的……呸呸呸,奴婢这张嘴,该打,奶奶,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时候算命的就说你是大富大贵的命格。” 她绝不是自己爬上来的,朦胧中有人救了她,虽然她看不清对方是谁,可是为何救了她没来苏家邀功呢?依稀的,一声温柔的呼唤在耳畔响起--绣儿。 她一怔,难道是他,不可能,大约是她想多了。 应该是弄松石板的人,一直在暗中跟随观望,原本大概只是想要给她个教训,没想到会差点弄的她一尸两命,怕事情弄大才救的她。 这是她的猜测,但是比起被安承少所救的这个猜测来说,她感觉靠谱一些。 “大奶奶呢,怎醒来后就没见过她。” 金玉面色略略为难。 许绣忆眉心一紧,有些不祥感觉:“怎么了?” 金玉吸了吸鼻子:“大奶奶和大爷被赶走了。” “什么意思?” “是四爷赶走的大奶奶和大爷,说是那日若不是大奶奶没将您看顾好,顾自己回家拿什么玉箫,你也不能出事,老太太对您这身子也上心的很,知道您和孩子差点出事,一气之下听了四爷的话,让大奶奶大爷分了家,给了一些家产和一处宅邸,叫他们搬出去了。” “什么……啊!”她惊坐起来,牵动了伤口,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金玉忙过来将她扶住,一个劲的劝:“奶奶你也别管这样多了,这是老太太决定的,谁也改变不了,奶奶你还是把自己的身子顾好吧。” 许绣忆心底郁结,她出事管苏李氏和苏锦业什么关系,且不说不至于将两人赶出家门,就说老四苏锦郁,要他掺和个什么劲,难怪许绣忆说让苏锦源看着苏锦郁别闹出什么乱子的时候,苏锦源脸色会一下有些沉默。 原来这苏锦郁,已经给她折腾出了乱子。 苏家大房,素来不得老太太欢心,虽然在苏家最落魄时候苏家大房出至少五分力,但恐怕就是因为如此,苏家老太太才想方设法要除掉这苏家大房。 许绣忆与苏家老太相处着许多日,早就将苏家老太这人的脾性看的通透,苏家老太看上去和颜悦色慈眉善目, 身子也是羸弱不堪叫人没什么可防备的。 可是她却城府极深,为了两个儿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苏锦源未曾回来之前她没有办法治许绣忆,所以才一再容忍许绣忆提拔苏家大房,却对她的儿子苏锦郁不闻不问,不放一点权利。 如今苏锦源回来了,她就有了依靠,终于可以拿出苏家老太太的威风,为所欲为。 赶走大房,二房又自己独立了门户,整个苏家如今就是苏锦源和苏锦郁的天下了,谁也别想来分一杯羹。 她精打细算,将苏锦郁安排到保宁堂,说是让苏锦郁来学习,说白了无非就是让苏锦郁来监督苏锦源,而苏锦郁对苏锦源能监督的只有一点--她许绣忆。 苏家老太太是怕苏锦源给许绣忆牵着鼻子走,才派放一个苏锦郁来看着。 苏家老太太,甚至连许绣忆以私人名义开的牡丹绣庄都想收回去给自己的儿子,老太太大概是神不清了,忘记了当家的钥匙还在许绣忆的手里,许绣忆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要放弃当家权。 把苏家大房赶走,她倒真是大胆了,居然敢越过她这个当家人。的 “给我纸笔。” 她命令,金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过却是赶紧的给她拿来。 垫了小桌子,许绣忆忍着腹部的疼痛,一气儿写了整整三页书信,对金玉道:“送去给大爷。” 金玉点点头,过来心疼的搀扶许绣忆躺下:“就知道奶奶不会不管,奴婢不该多嘴现在就告诉奶奶,若是奶奶气着了,奴婢就罪过了。” “去送信,我没事。” “那奶奶歇着,我叫银玉进来伺候,奴婢去送信了。” “恩!” 挥挥手,金玉便走了,许绣忆眉目深锁,眼底一片清冷。 * 苏家外宅,栗子弄三号。 有琴声悠扬,宅邸虽是老旧,却因着这清雅的琴音平添了几分高贵,金玉叩响门环,苏李氏来开的门,见到是金玉,开口忙不迭问:“绣忆如何了,身子可好,醒转了没有,孩子可好?” 金玉一一回答,晴姑娘也凑了过来,眼睛红红:“三叔母想晴儿了吗?” 金玉温柔的点头,本就和晴儿私交甚笃的,揉了揉晴儿的秀发:“我家奶奶很是记挂你们,听说了你们的事情,气红了眼,当即写了书信,叫奴婢送过来。” 苏李氏闻言,眼眶微红,虽然也是自立门户,可是比起苏锦艺而言他们又逊一筹,苏锦艺是自己走的,她们却是被赶走的,这几日他们日日家门紧闭,就是丢不起这个脸,怕外人说三道四。 苏锦业又是个自尊心极重的人,从小打大虽被冷待却也从未受过如此羞辱,这几日更是日日以酒为伴醉的不省人事的。 如今见到了许绣忆的信,苏李氏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忙是接过去,对苏晴英道:“给你爹爹送去。” 苏晴英欢快一声,拿着信和雀儿一样的往里屋跑,苏李氏让了金玉进来,金玉环顾着老宅,不禁几分难受:“老太太这如何也给你们安个好住处,栗子弄这里的老宅都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修修补补都无数次,后院去年还叫风给刮倒了,这哪里能住人。” 倒是苏李氏稍微豁达些:“绣忆心里惦记着我们,我们这暂时的委屈也还能受。” “大奶奶,苦尽甘会来,旁人不知道,奴婢是亲眼见着我家奶奶最困难的时候您和大爷怎么帮助她的,我家奶奶是念恩的人,心怀又慈悲,她绝对不会不管你们的。” 苏李氏点点头:“我自己不盼什么就盼着我们家丫头以后能许个好人家,可是如此的家境,怎么许个好人家,就算不接我和你大爷回去,总归晴丫头是苏家孙女,也希望老太太能网开一面将她接回去。” 金玉宽慰:“我家奶奶不会看着你们受这样委屈的,大奶奶,我得回去了,奶奶身边就银玉一人,我不太放心。” “那你路上仔细,刚下了雨,有些滑。” “恩,大奶奶甭送了,也去看看信吧。” 是这样说,可是苏李氏还是将金玉送到了门口。 折反身关上门,她是一刻都不耽搁,欢喜的就往屋子里跑,一进去却是几分傻眼,见苏锦业抱着信,呜呜的啼哭。 “这,这是怎么了?” 她以为信上说了什么不好的,却被苏锦业一把抱入怀中。 “我平生所愿,平生所愿啊,绣忆的恩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做牛做马都会报答。” 晴丫头过来抱住自己的父母,对有些缓不过神来苏李氏道:“三叔母说,祖母处处针对爹爹,四叔叔又不会放过爹爹,爹爹的性子不是两人的对手,就算三叔叔愿意护佑爹爹,但是三叔叔是个孝子……” “你个罗嗦的小丫头,我自己和你娘说,绣忆说了,给我开一个医馆,伙计从保宁堂给我派,以后新医馆,全权交由我打理。” 闻言,苏李氏感动的泪水纵横,夫妻两人相识对望,皆是泪眼婆娑,眼泪之中,既是感激,又是兴奋,终于要苦尽甘来了吗? * 许绣忆已是成熟想过,既然要开连锁医馆,不如现在就把计划提前。 她毋庸置疑是保宁堂的董事长,保有绝对权利,当家的钥匙,以苏老太太目前的态度,休想她交给苏锦源。 原来的保宁堂,总经理就是苏锦源 ,副经理就是苏锦郁,正如苏家老太太所愿。 而第一家分号,她决定交给苏锦业和苏李氏全权负责,伙计都从保宁堂出,她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语气让自己的一手培养出来的伙计在苏锦郁整个草包手里受气,不如调拨去帮衬苏锦业,原先大家都在一起共事,这些人对苏锦业也颇为信服和尊重,正好给苏锦业一些优越感。 连锁医馆的计划提前,全因为苏家老太太的欺人太甚,许绣忆心底清楚,以苏家老太太的性子,就算她说的动苏锦源把大房重新召回苏家大院,把苏锦业重新弄回去保宁堂,有苏锦郁压着,苏锦业注定悲催。 许绣忆信得过自己的伙计,也信得过苏锦业以及苏李氏,这双夫妻虽然性子都弱,但是苏锦业为人真诚,苏李氏又能得娘家帮衬,等到哪日若是分号做的比原来的保宁堂还好,那就是生生抽死苏家老太太的嘴巴。 她这是给苏锦业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也想给苏家老太太一个警告,警告苏家老太太不要以为自己能够一手遮天。 对于苏锦业夫妻,住在那个大宅院里处处被打压,地位连苏老太太身边一个大丫鬟都及不上,还不如住在外头,一心拼事业来的舒坦。 她打定了主意,只等苏锦源回来和他商量,不过就算苏锦源不同意,她打定主意的事情谁也别想改变,别忘记了苏家当家的,还是她许绣忆。 * 是夜,保安堂内厅,看着眼前一枚精致的发簪,安承少有几分慌神。 伙计进来喊他,说是外头有一个叫做秦烟的姑娘求见。 安承少将发簪收起,脸色极为冷漠:“不见。” 之前为躲避秦烟,他亲自押车送货去关外,回来之后尉淑芬就来报告说许绣忆去找过他的事情,从尉淑芬还原的两人对话,安承少就知道许绣忆已经怀疑锦娘绣庄是他的,那把火也是他烧的。 后来他回家,发现放账本柜子被翻动过,能够进他家却没有撬锁痕迹的人只有一个--秦烟,他去追问秦烟,秦烟开始还支支吾吾不肯承认,最后全部和他坦诚,坦诚她告诉了许绣忆他的身份,并且告诉了许绣忆他的所作所为,甚至还告诉许绣忆他接近许绣忆的目的便是毁了苏家。 自此后,他彻底和秦烟决裂,秦烟多番求见他都避而不见,甚至为了不见她,雇佣了无数家丁,日夜守门,不许秦烟靠近半步,医馆这里也是如此。 “我要见他,承少,承少你不出来,我就在这里死给你看。” 安承少没心一拢,这是她的老戏码,若是以前他必定还有几分疼惜,可是如今,却是越发的厌恶。 少卿,伙计匆匆进来:“老板,那姑娘割脉了,血流了好多,怎么办?” 安承少起身,目光越发冷:“包扎好,告诉她,被让我恨她。” “安承少,你恨啊,你恨我也好过你不理我。”她不知何时冲了进来,站在内厅,几个伙计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再看看安承少。 安承少转过头,看着她手腕上一道疤痕皮开肉绽,有鲜血汩汩涌出,冷峻的黑眸,没有半分的情感,秦烟只觉得心头撕裂了一般的疼痛,那眼神,分明不是恨,而是无所谓。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有做错吗? 她只是告诉了许绣忆事实而已,许绣忆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有什么好的? “安承少,你真的要看着我死吗?” 她痛哭流涕,状若癫狂,更是叫人不敢靠近。 “你的命,从来都是你自己的。”冷冷一句,他头越不回往去里,猛听见身后歇斯底里的吼叫:“安承少,你要逼我吗?你要逼我说出你的秘密吗的?” 安承少的脚步嘎然而止,转过头,眼底是死一般冷酷。 终于,对她有反应了是吗。 秦烟大笑,笑的癫狂:“你还是怕的是吗?你在乎是吗?安承少,我不求你爱我,但是你必须要娶我,不然关于你的一切,我保证明天就会人尽皆知。” 他眉心拧成一道,就那样隔着几步死死的看着她,良久才开口:“你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逼我,我会让你付出比死还痛的代嫁,你听着,我一辈子都不会娶你。” 秦烟怔忡在了原地,她完全没想到她自以为是杀手锏的威胁,会换来如此的淡漠与彻底的绝情。 她慌了,她上前,几乎是跪在安承少的脚边,手边鲜血如注,她的脸色是死灰一般惨白:“承少,承少哥哥,我们一道长大,一道读书识字,你从来都疼我,你教我骑马,教我作画,这些你都忘记了吗?好,我不求你娶我,只要你不讨厌我,我们回到以前好吗?你说把我当妹妹,我甘心做你妹妹,我们回去好吗?” 这番哀求,安承少身形稍动。 过往,过往他和秦烟,以兄妹相称,虽无血缘关系,但是真正是情同兄妹,他自小没有姊妹,对秦烟呵护倍加,那些过往里,美好的感情一一浮现,他非草木,他只是厌恶极了那个神志昏沉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秦烟,可是那个记忆里天真烂漫的女子却是那般的美好。 当她声声哀求回到过往,他的心,终归还是没有办法彻底硬起来,尤其是她如今已经气若游丝,盼着他的衣摆连个喘息都困难,他终于蹲下身,一把抱起她:“来人,给她止血包扎,烟儿,不许睡着,快来人。” 那怀中的女子,眼角落下两行清泪,唇绊却是勾了一抹笑意,笑意里,几分欣慰,几分得意,她就知道,硬的不行,还可以使软的。 只要一切回到从前,回到没有许绣忆之前,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她不在乎十年百年的等候,她相信终有一日安承少会爱上她。 她不甘心做个妹妹,可如今也只能再次从妹妹坐起,至少这样,才有接近他的机会,她的爱之于他如果是重负担如果是重厌倦,那她愿意将这一份爱化作一粒尘埃,轻不可察,总有一日,这粒尘埃会落入他的眼睛里,叫他落下眼泪来。 她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对于安承少,她从来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意识彻底涣散,她惨白的小脸上,那一抹笑意,始终不散。 第九十一章 牵着鼻子走 苏家庄园,许绣忆休息了一日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但是腹部脚踝的刺痛依旧折磨的她下不来床,好在她也不是个躁动的人,叫金玉寻了一本数来,看着便打发过去了这一日。 苏锦源回来,金玉送了饭菜进来,苏锦源特地叫金玉把桌子搬到床边,坐在对着许绣忆的为止,对许绣忆笑的温柔似水,即便是在保宁堂忙活了一日,在许绣忆面前,他也不表现出来半分疲累。 晚上是按照苏锦源开的方子做的药膳,虽然几分清苦,但是对身体好对孩子好,许绣忆没有胃口也吃了不少。 用罢了晚膳撤下,许绣忆想着也该同苏锦源说说保宁堂分号的事情。 “锦源,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苏锦源笑容温和,做到床边,用湿帕子替她擦手,动作温柔,本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少爷,伺候起人来倒也是一板一眼的。 “恩,你说吧。” “我想开设一家保宁堂分号。” 苏锦源擦拭的手停了下来,面色几分为难:“以我苏家财力,再开一件分号也是足足承的起的,只是如今一家保宁堂已有些入不敷出,保安堂处处针对打压,这个时候再开分号,会不会不妥?” 苏锦源的顾忌也是对的,毕竟如今的保宁堂就好似洪流中一弯小舟,一个不慎就会翻江沉水,更别说如今的保宁堂左右还被威胁,保安堂那一根竹篙,想方设法的要将保宁堂这叶扁舟给捅沉。 如今局势,开分号不是最好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个非常不恰当的时候。 可是许绣忆有自己的考虑。 “保宁堂虽是百年老字号,但是保安堂却是后来居上,没有一家老字号能永垂不朽,你经商比我经验丰富,应该知道打着老字号的招牌,几百年坐着一成不变的生意,过了巅峰就会一直走下坡,就像是我们保宁堂,你有想过为何短短几月之内,保宁堂就会变成今日这般?自然,我有责任不可推卸。” 苏锦源忙道:“与你有何关系,若不是你在苏家最难的时候一力承担起保宁堂整个重胆,保宁堂还不定撑得到如今呢。你说的对,没有一家老字号能千百年一成不变的做下去,那你说说,你想开分号是为什么,而分号和如今保宁堂,又有何区别?” 他这样说,就是有商量的余地,许绣忆想过苏锦源必定会依自己,不仅仅是因为如今的苏锦源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更因为苏锦源在做生意这一门上也是十分的有见地和头脑的。 许绣忆于是道:“开分号,自然要标新立异,不会一成不变。首先保宁堂分号,我设立了几个职位就和如今的不一样,我多加了一个销售的职位。” “销售?” 知道苏锦源对这新鲜概念必定不解,许绣忆于是解释:“古往今来,保宁堂也好,别都店铺也罢,都是等着顾客上门,可是别的店铺不说,光说我们卖药材的,没病没通没伤,谁会登门买药看病?所以这次我便是要让伙计去找顾客,就算没病没痛没伤,家中常备一些药材也能叫人心安,这全靠伙计一张嘴,所以这个职位,等到分号设立,我要亲自挑选,严格把关。” 听起来很诱人。 苏锦源来了兴致:“不错,打破传统经营观念,还有呢?” “除了销售这个职位,我另外也有些安排,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分号我想让大哥管理。” 此言一出,苏锦源面色一变,眉心紧蹙:“你听说什么了?” 许绣忆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的苏锦源的手,这一招怀柔政策,她是不怕苏锦源不心软。 “大哥大嫂于我有恩,我素来不喜欢欠人恩情,我不敢违拗母亲之命将两人接回家,可是我总也不能放手不管,我是这样想的,若是大哥做不好,二话不说我立马换人,总要给人一个尝试的机会,难道你觉得,我们苏家还有谁比大哥更适合去接手这家分号的?” “四弟在跟着我历练。” “锦源,你比我更清楚四弟是什么料子,我这是做家业,不是开玩笑。” 苏锦源沉默稍许,终于点了头:“大哥大嫂之事,我也是话重了,如今害他们流落在外,我心也不忍,那就依你。” “娘那……” “我去说。” 许绣忆甜甜一笑,伸手抱住了苏锦源,为了苏家大房,她也就牺牲一下色相吧,而且这个拥抱,对她而言,是感激的拥抱,是友情的拥抱。 可她大抵忽略了,这样一个拥抱对苏锦源而言,却是希望的拥抱,是被原谅和被接受的拥抱,是重新开始的拥抱。 此刻,便是她说锦源,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我吧,他也会义无反顾。 * 苏家保宁堂分号的事情就这样敲定,夜里许绣忆又同苏锦源说了一些她对分号独特的看房和职设,苏锦源皆是赞同,心底甚至对许绣忆生了钦佩,全没有想到以前那个规行矩步的无趣女子,却原来是这般的聪明能干,对许绣忆,越发的爱了几分。 翌日一早起来,苏锦源就去了保宁堂,按着两人计划,七月底就要把分号开起来,许绣忆依旧下不得床,闲看了一日的书,金玉陪着她,绣着花,许绣忆就忽然想到了那日和苏李氏一起绣的荷包。 似乎没见到在绣篮里,于是问:“金玉,我那荷包呢,上头绣了下山虎。” “哦,是不是里头还夹了奶奶一缕头发的?” “你怎么知道?” “一摸就能摸出来,夹层里光溜溜的滑动着,叫三爷拿走了,就今儿早上拿走的,三爷欢喜的很,脸上那笑容啊,都要扯到嘴角后头去了,奴婢看着三爷这样子,这几日都要乐着呢。” 许绣忆表情微微一僵,那荷包,不是给苏锦源的,至于是给谁的,其实也没那么一个人值得她给,本来就是绣着玩,后来叫苏李氏捡了一缕头发硬塞进去她又没好意思扫苏李氏的兴。 当日就该收起来,没想到叫苏锦源给拿走了。 想到日,安承少就曾经说过让她绣一个荷包,塞上她的头发送给她,日复一日的忙,那个荷包,终究成了永远无法兑现,也不必要兑现的承诺了。 金玉见她出神,好奇问了一句:“奶奶这是怎么呢?难道是没有亲手送给爷,觉得遗憾?” “呵呵!”许绣忆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金玉停下了手里的活,坏笑了一句:“奶奶害羞了?” “你才害羞了,做事吧。” 许绣忆轻笑一句,金玉忽然嘟囔了一句:“奶奶和爷真叫人妒嫉,先前奴婢一直以为奶奶你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原来是我们爷,如今秀恩爱都不分场合,早上三爷拿了荷包,还到床边亲了奶奶一下,奴婢都还在呢。” 许绣忆下意识的抹了一把脸,心头犯了愁,如今只是亲,若是日后呢?夫妻之间,逃不脱的床笫之欢,可是她和苏锦源…… 罢了罢了,且就先这样,至少如今还可以用肚子拖着,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或许有朝一日,她对苏锦源的感动融化成了水,变成了爱情呢,虽然,她自己心里都清楚,这一颗心,狠狠伤过那么一次后,再要爱一个人,真的就很难了。 “我要歇会儿,你若是做完活就去大爷那跑一趟,就说事情八九不离十了,让他莫要灰心,这几日得空就看看医术,别再喝酒了,他一个大夫,比谁也清楚酒这东西多喝伤身,而且孩子在,也不好的。” 金玉点点头:“那奶奶睡吧,我回头绣完这朵花就去,正好上次见晴姑娘用的帕子都是旧的,绣好了送给她。” “呵呵,和那丫头这么好,以后送了你给她做陪嫁丫鬟。” 她是说说,却也有几分当真,她有种直觉她必定是不属于这个地方的,她走了,身边的人自然要安顿好,其实如果能跟着晴姑娘,也是金玉的造化了。 金玉却没当回事,继续顾自己绣花,许绣忆躺下闭上眼睛,睡自然是睡不着的,无非就是不想和金玉继续关于她和苏锦源恩爱的话题,所以才借口要睡觉打发走金玉。 听得金玉拿剪刀剪了线,而后是关门出去的声音,她睁开了眼睛,看着水粉色的帐子,脑子里有些空荡荡的,有很多事情似乎有些遥远,又似乎很近。 她醒来之后金玉就说她说了很多胡话,一句都听不明白,听金玉重复了其中她说的最多的一句,居然是“妈妈新年快乐”,妈妈新年快乐,如果可以,她真想回去属于她的那个世界。 就算每天工作累的和死狗一样,就算年纪一把了连个交往的对象都没有,就算没有房没有车也没有太过的存款,就算和病人会争执,和同部门的同事会闹不愉快,但是至少那时候,她的心没有这么累。 人有时候 ,想得多,头就沉,头一沉,渐渐她也有了睡意,索性将那一切纷争烦恼,一柄的淹没进了梦乡里。 * 苏府。 苏锦源得空回了一趟家,苏家老太太已经从来报的下人那里听说了许绣忆的肚子没事,老太太颇为欣慰。 恰好这几日邰莲也生了,邰莲怀孕的时候肚子圆圆,人人都说是个女儿, 怀孕时候也爱吃辣的,酸儿辣女苏家老太太压根没把这孩子放心里,结果没想到邰莲争气,居然生了个儿子。 放眼看苏家几个儿子,从大房的晴姑娘到寻妙丫鬟的蓝姑娘,都是女娃,如今邰莲这一个男娃娃,又是自己的嫡亲孙子,苏家老太太宝贝的紧,都不叫邰莲领,找了三分乳母,自己放在身边养着。 而邰莲母凭子贵的,苏家老太太正式给了邰莲姨娘的名分,则了七月底就行个简单的仪式,把邰莲纳进门。 苏家老太太欢喜头上呢,苏锦源忽然和她说保宁堂要开设分号并且全权交给苏锦业打理,着实是把苏家老太太的欢喜劲给折了几折,若不是她疼爱苏锦源,当即就要露出黑脸了。 这会儿她勉强还算是慈爱的一副容颜,看着怀中的宝贝孙儿,笑着逗着:“好好的怎么要开分号,我听说如今就保宁堂你们也营生的吃力,一家店都做不好,怎么还想做第二家店?” 苏锦源于是把许绣忆说的那些给苏家老太太说了一遍。 老太太脸色变的十分难看,对姆妈道:“把孩子抱走。” 姆妈赶紧过来接走孩子,苏家老太太抬眼看向苏锦源:“这是你媳妇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苏锦源是个孝子,在苏家老太太面前扯不起来谎言,于是实诚道:“是绣忆的主意,不过我也赞同。” “啪!”苏家老太太猛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脸色威严的看着苏锦源,“你这是让你媳妇牵着鼻子走了吗?她说东就是东, 她说西就是西,是不是她说让你把我这个老太太赶出去你也眉头都不眨一下。” “娘,你怎么这样说,绣忆不会!” “她怎么不会,有些事我是没同你说,怕你又不守家出去混,你媳妇那个人,别看外表柔柔弱弱,厉害的很呢,你爹爹刚去不久,我见她初初持家太过疲累,于心不忍想要帮她一把,她倒好,以为我要夺权,没少给我脸色看,没少威胁我。” 对于苏老太太的花,苏锦源并非全信,他心底里是相信许绣忆不是那么不分尊卑的人,而且说实在话,他也太了解自己这个母亲了,但凡是想要诋毁一个人,就会添油加醋一生十的往难听了说。 往往是鸡毛蒜皮能给说成一座山,不过他不能直接反驳,只能静静的听,听苏家老太太说完后,才陪着笑脸:“娘,往后有儿在,绣忆不敢的。” “现在就敢了,已经敢揪着你的领子让你来扇我耳刮子了。” “娘!”苏锦源满心无奈,脸上却是几分撒娇之色,他知道苏家老太太最是吃不消他这一套,果不然,苏家老太太软了语气:“娘也不相信你真能叫她牵着鼻子,我儿是多么有主见的一个儿郎,方才你说的那些娘听着也还可算可以,开分号我苏家的也不是没钱,就是一点……” “哪一点?” “分号得让你四弟去管,老大那股子孬劲,能有什么作为,我看是老大去求了绣忆帮忙,绣忆耳皮子软,受不住老大加那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才会昏了头脑,想把我苏家的产业给老大管。” 苏家老太太态度十分坚定,苏锦源刚要开口,就被苏家老太太抬手制止:“别多说了,就这样,开分号给老四管,倒了就倒了,我苏家不差这点钱,当是给老四一个历练的机会,老四都当了爹爹的人了,也该有点担当。至于你大哥,许绣忆自己要同情他们,也别拿我们苏家的钱开玩笑,我苏家的钱,哪一分哪一厘不是你爹爹赚来的,庶子也想来分财产了,做梦。” 至此,苏锦源对说服其母亲已经全不报希望,他如今只不知道如何和许绣忆交代。 从苏宅出来,他叫马车往庄园区,一路上编排了一百种说服许绣忆的法子,最后想来想去只有一条,不然他们私房里给大房一些银钱,让大房过好一些的日子。 回到庄园,天色已晚,许绣忆已经用了晚上,知他匆匆赶来尚未用膳,就叫金玉去准备。 苏锦源给她捏了脉搏,脉相平稳,他方才放心,只是想到分号的事情,不觉又蹙了眉,一脸为难。 看脸色许绣忆就知道分号的事情必定同苏家老太太商量的不大顺利。 “娘不同意我的提议?” “倒也不是。” “那是不同意大哥掌管分号?” “哎,你总是这样聪明,什么也瞒不过你,娘态度坚决,我无论如何无说服不了。” 苏锦源自然是尽力最大努力了,当时那种情况,怕是再多说两句苏老太太大约就要翻脸不认儿子了。 许绣忆也知道他的为难,并未责备,只是道:“娘怎么说的?” “就是说不同意,说让老四去管,说就算是倒了,苏家也有这个闲钱,当给老四历练历练,邰莲不生了个儿子,老子月底纳妾,邰莲的儿子也算是有名分,娘说了四弟是做爹的人了,也该担起责任来。” “说到底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让大哥接手是吗?” “绣忆,我是这样想的,你让大哥掌管医馆,无非也是叫大哥生活的好些,不如我们将私房钱全部救济了大哥大嫂,往后晴姑娘长大了也由我出面寻一门好婚事,这样也算你还乐她们的恩,你说好吗?” “大哥不是乞丐。”许绣忆冷了脸色,“他一个七尺男儿做什么不能营生养活妻女,况且晴姑娘的绣花手艺二姐早就看上,必定会聘到牡丹绣庄去,大嫂娘家也殷实对大嫂又颇为疼爱,锦源你明白吗?大哥要的是尊严,而我要的是人才,我说了我的分号,不是开着玩的。” 古代嫡庶制度,着实叫许绣忆心寒。 而苏锦源对于这一点的浅薄意识以及理所当然,更让她觉得和苏锦源之间有代沟,无法沟通。 苏锦源见她来气,慌不迭的安慰:“你别动气,仔细伤了孩子。” “好吧,你去问娘,不想让大哥接手的真正原因。” “其实,娘说了。” “什么原因?” “娘说了苏家的钱是要给我和四弟的,大哥二哥一份也不想得着,用我们苏家的钱开的分号,自然要由四弟来接管。” 原本以为许绣忆会气急败坏,没想到她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坐起了身,看向苏锦源,一字一句道:“去告诉你娘,保宁堂分号的钱,半分半厘都不会由你们苏家出。” “绣忆,你别生气。” “我不是赌气,锦源,分号其余事宜依旧要劳烦你奔波,选个好一点的地界,离保宁堂稍微远一点,至于钱,既然娘这样说,那分号的钱,一分一毫都会是大哥亲手赚回来的,你也累了一天了,吃了饭就歇吧。” 看她模样,倒真不像是赌气,一双黑眸熠熠生辉,眼底里,几分势在必得和胸有成竹,惊了苏锦源。 * 苏府,苏家老太太房间里,苏锦郁看着苏家老太太怀中的娃娃,几分不耐烦。 “娘你叫我过来,就是看你怎么逗着小子啊,无趣的很,我走了。” 苏家老太嗔了一句:“这是你儿子。” “我知道是我儿子,可有什么好看的,看来看去也看不成一朵花啊。” “胡说,这是一块宝,看成了花我才不喜欢,花有什么用都是赔钱货,看你二姐给家里带来多大的麻烦。也就你大哥把他家晴姑娘当朵花儿,大约是怕离了我们苏家这朵花儿就会枯萎了,哭着求着去找你三嫂了。” “这么不要脸?” 关于许绣忆的事情,苏锦郁瞬间来了兴致。 苏家老太太用手指头拨拨孩子的小嘴唇,粉嫩嫩的真是讨喜:“你看你看,笑呢,和你小时候啊一模一样。 ” “娘,你说正事,容子,把孩子抱下去。” 姆妈来抱人, 苏家老太太又逗了孩子两把,才舍得把孩子送到姆妈手里,边送边叮嘱:“晚上别用被子捂太死,天热会起痱子。” “是,老太太。” “哎呀娘,你还说不说,你不说我可走了。” 苏锦郁这胃口被吊了半天高,却活生生的拖了这么久。 苏家老太太终于从孩子那转了目光回来,打了苏锦郁手背一下:“你急什么,我能叫她们得逞,你三嫂就和她们亲,如今你三哥都叫你三嫂牵着鼻子走,我再不硬气一点,你三哥连个脊梁骨都没了。” “那不就是的软骨虫。” “啪!”苏锦郁手背上又挨了一下,就听苏家老太太骂道,“有你这么没大没小说自己哥哥的吗?” “不是娘说的吗。”苏锦郁嘟囔一句,在苏家老太太面前,他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能说,我是他娘,你是他弟弟,你有没有规矩。” “好好好,规矩规矩,娘你别打岔了,你继续说吗,她们怎么的去求绣忆--嫂子了。” “你这孩子你嘴巴利索不利索,三嫂就三嫂,哪有这样的叫法,大房那两口子,去求了你三嫂,叫她用我们苏家的钱给他们开个保宁堂的分号,让你大哥管。” “想得美,那是我和我哥的钱。” “谁说不是,我当下就给回绝了,你三哥求的半天,我拗不过,答应了开一个分号,但是绝对不允许老大加两口子来碰我们苏家的钱,我和你三哥说了,让他带话给你三嫂,苏家愿意出钱开分号,但是要由你来管。” “我?” 苏锦郁正想说不要,他这几日听了苏家老太太的话,为了躲避陆羽儿在保宁堂做事,结果枯燥乏味还要挨苏锦源的训,好生无趣,若是真叫他接管一个药房,他能生生给憋死。 不过话到嘴边他却转了弯:“也好,我也正想脱离三哥独自历练历练。” 苏家老太太见苏锦郁居然有次远大志向,颇为欣慰,当即道:“那就来个双喜临门,你纳妾那日,顺道也开张我们的分号。” 苏锦郁却有些不大愿意:“非要那日吗?而且我真要纳邰莲为妾吗?娘你是不知道,生了孩子,她的肚子和个锅底一样大,身材也走样了,你对她好送去了许多补品她不知节制,吃的圆鼓囵吨的,看着就是个猪油堆起来的,油腻腻,一个老女人已经够烦了,还要来个肥女人。” “你啊你,你自作孽。”苏家老太太戳了戳苏锦郁的太阳穴。 苏锦郁委屈的嘟起嘴:“邰莲是我做的孽,那老女人总是娘你看走了眼被骗了吧。” “你……” 苏家老太太理亏,在陆羽儿这件事上,她确实是对苏锦郁有亏欠的,于是,沉沉叹息一口:“先忍着, 等过两年,给你纳两个美妾。” “真的?” “你这风流性子啊,真不是像了谁。” 苏锦郁嬉皮笑脸道:“像了爹爹喽,爹爹当年不是还有大哥二哥三姐的娘吗。” 一句,苏家老太太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后脊梁骨阴戳戳的一阵发寒,是道:“闭嘴,别提那三个东西。” 苏锦郁瘪瘪嘴,对于当年的恩怨他也听下人说起过,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恶人也受到应有的惩罚了,他母亲为何还要这般介怀。 不提就不提呗,他现下最感兴趣的,只有一个人--许绣忆。 许绣忆既然这样善心要帮衬他大哥一家,那他自然会成全她,谁叫他喜欢她呢,但是如何成全,就要看许绣忆的诚意了,他已是想好,明日就以探病为由,去看看许久未见的梦中人。 ——题外话—— 下周一开始,日更1万,虽然我说话偶尔不大靠谱,但是如果推荐好我会真的多更点,尽量安排一下男女主的对手戏,免得被人赶脚我男主是个打酱油的,虽然事实好像真的如此,哈哈哈哈哈! 第九十二章 苏锦源的亲昵 苏锦郁的忽然到访,在许绣忆的意料之外,不过他来了许绣忆倒也没觉得太意外,而且她也是早想到了苏锦郁登门,探病是假,恐怕还有别的目的。 果不然,金玉看了查,苏锦郁就打发了金玉出去,在房内与许绣忆单独相处。 “三嫂,我和三哥学了点把脉看病的本事,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我替你诊诊?” 说着靠过来,许绣忆只是冷笑一句:“不劳你费心,你还是安生在那坐着,不然只消我喊一句,下一个被赶出苏家的人,就会是你。” 苏锦郁面皮一阵发红,早就见识过了许绣忆的厉害,是他自己不长记性了。 不过很快他嘴角又扯了一抹坏笑:“三嫂或许对我有些误会,以前我是混,但是如今三哥回来了,我还能对你怎样?” “你头脑生的清楚是最好,人你也看完了,请回吧,金……” “等等,三嫂,别急吗?我今日来看你是其一,其二也是为了大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三嫂我两人之间我就不打圈圈儿说话,如今母亲那,只消我开口,必定这肥差就能落到大哥头上,如你所愿,甚至我还有法子把大哥大嫂请回家,只要你说句话,我……” 他心里算盘打的噼噼啪啪,以为这次许绣忆为了苏锦业一家,必定会答应他的要求,因为他的要求委实不过分,他的要求只是许绣忆送一件贴身的衣裳给他。 没想到尚且还没说出口呢,许绣忆就已经不冷不热的开了口,打断了他的话。 “还是那句话,不劳你费心。” 看许绣忆这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苏锦郁也来了脾气,他就恨自己是鬼迷了心窍了,放着多少冒昧似画的雏儿不喜欢,偏要喜欢许绣忆这颗被啃过的牡丹花。 可偏生他想 心里头和住了一个犯贱种子似的,许绣忆越发的这般对他,他就越发的不可罢休。 “三嫂,你还没听我说完,怎就拒绝了我的好意,我这次的要求……” “我说了不劳你大驾。” 许绣忆半分没给他留颜面,语气越发的淡薄冷漠。 苏锦郁一时脸色发了青,终于端不住那笑意,脸皮绷着道:“三嫂我可是给了你一条捷径走,你有心要帮大哥,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谁叫我犯贱喜欢你,既然你不领情,那我就当好心喂了驴肝肺,我们走着瞧,你不给我好脸色看,我也不会给大哥好脸色看,苏家分号,我就算是不愿意被束缚住,我给路边乞丐我也不给大哥。” 看许绣忆脸色,除了冷漠找不出多余的情绪,甚至连一丝气愤都不愿意给他,好似他的话之于她,就和个放狗屁似的。 苏锦郁终于待不下去了,放了一句:“你要和我对着干,我就个你对着干到底,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来求我。” 说完,甩袖而去。 金玉听到屋内争吵声生怕有时过来,恰撞见苏锦郁出来,两人碰了个满怀,金玉瘦小,被苏锦郁撞倒在地上,疼的倒抽冷气。 苏锦郁不想叫旁人知道他和许绣忆闹了不愉快,忙是将金玉搀起,肌肤之亲,他又是少爷,金玉免不得红了脸。 “谢谢四爷。”金玉抽了身,往边上躲了躲,低眉顺目。 苏锦郁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而去。 金玉忙进屋,慌慌问道:“奶奶你和四爷吵架了?” “没有。” “那我看四爷走的气急败坏的,生生像是受了天大的气一样。” “我不知道他气什么,给我拿一本书过来。” “奶奶终日看书也不闷吗?不然奴婢去城里请戏班子来给奶奶唱曲儿吧。” 许绣忆想了想,也好,其实整天看书打发时间确实有些生闷,何况这古代的书籍不同现代,没有半分趣味性,多是古诗词,平仄平仄,仄仄平平的,受了九年义务制教育荼毒的她,对这些着实不来劲。 “那就去请个戏文班子来,算了,请一个班子我这屋里也摆不下,就请茶馆里唱曲儿的过来唱几个话本给我听听。” 金玉欢快的应了声儿,就去张罗。 金玉动作利索,下午唱曲儿的就来了,是爷孙两人,爷爷拉个二胡,孙女拿着小鼓棒,敲上一会儿,唱上一段儿,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嗓音自是没话说的好,这眼神也灵动,一个曲儿唱的抑扬顿挫的,故事虽然是老套的小姐秀才的,不过比起看书总归要有趣多了。 连着两场,许绣忆就吩咐了金玉带下去歇息打赏,下午若是有气力就接着听戏。 那爷孙两人,规规矩矩的给许绣忆行了个的礼,就下去了。 金玉打点好两人回来的时候,银玉已经给许绣忆布了饭菜,正伺候许绣忆吃呢,见金玉回来,银玉笑道:“这两人唱的还真不赖,以往听戏都听的要睡着。” 金玉也道:“奶奶以前就爱看戏,请来的自然也是最好的,这爷孙两人原先是在路边搭棚子唱曲儿的,后来叫悦来茶楼的老板看中了,请了回去唱戏文,唱了有几年了。” “那你这次把人请来,悦来茶楼没说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买了他们祖孙两人,也不过是在悦来茶楼唱曲儿,平素里赚的还要分一半给茶楼老板,哪里比得上去有钱人家唱堂会来的赚钱,这种差事平常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今日算是他们运道好,碰上我们家奶奶要请两人台来唱小戏文。” “也是,平常唱堂会都是请的大戏班子,这些街边卖艺的小戏文是上不得台面的,不过唱的是着实的好。” 银玉又夸了一句,金玉笑着没搭腔,而是看向许绣忆:“奶奶还喜欢不?如果不喜欢我就打发了他们走,再换个人来。” 许绣忆喝了一口鸽子粥,摇摇头:“就这两人吧,留下唱几日的,对了我娘家嫂子很爱听戏,你去送个帖子请她过来听,顺道还好和我做做伴。” 说到许绣忆的娘家,金玉银玉都变了脸色。 金玉还不敢作声,毕竟她是从护国公府出来的,银玉性子直又有些冲,这会儿替许绣忆委屈的不行。 “那会儿奶奶被冤枉,一堆人围着要烧死奶奶,护国公府愣是一句话也没出来替奶奶说,就算是顾及颜面,那后来三爷回来了奶奶这孩子是三爷,国公府居然还是什么态度都没给的,就算奶奶你伤成这样,国公府也没派人过来看望一下。” “闭嘴,少说一句会死啊,奶奶心里有数。”金玉眼见许绣忆眉目间有些沉重之色,就开口责了银玉一句。 银玉方住口,看着许绣忆,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却不料许绣忆略微沉默之后,豁达一笑:“去请就是了。” “那若是不肯来呢?” 不肯来? 许绣忆其实也一直不明白,为何那般疼爱自己的娘家人,却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没有伸出援手甚至如今雨过天晴了依旧的对她置若罔闻,很多事情都是心结,不打开就会成为死结,她便是想请钟雅琴来,问问这心结到底从何处开始纠结。 “不肯来便罢了,去请吧。” 金玉点点头,应了。 * 翌日一早上,苏锦源刚走,国公府的马车就到了,下车来的是钟雅琴,还有一个小女娃,后来听说是钟雅琴的亲妹子,因为自幼在京城长大,这次回了老家水土不服病的要死不活的,所以又送回京城来了,由钟雅琴看护着。 小姑娘叫钟雪琴,生的眉清目秀温文尔雅的,倒惹人喜欢。 许绣忆下不得床,叫了金玉代为迎接,钟雅琴进来的时候,看到许绣忆面色有几分的复杂,既是尴尬,又是淡淡的哀怨,又有几分的委屈,又有隐不住的难过。 她这张脸,也是郁郁寡欢,便是努力对着许绣忆笑,笑的十分的苦涩,似乎是心底里藏了太多的苦楚,一下子见到许绣忆想发出来又不敢发出来那样,压着又想放,放了又不敢。 唱戏的爷孙两很快进来了,妆都扮上了,唱的是一出三女拜寿,以前钟雅琴也是很爱看戏的,许绣忆第一次陪着她看戏的时候她逢了不懂的地方就爱问许绣忆,甚至开了戏也就忘记了许岚清的失约。 这次,她似乎性质萧索,倒是她的小妹妹很喜欢听,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唱戏的女子,不时吃点金玉送过来的水果,都会礼貌的说谢谢,十分有教养又没有脾气的一个姑娘。 “嫂子,你也吃。” 许绣忆拿了一个苹果给钟雅琴,钟雅琴接过去却是握在手里没动,看了看许绣忆的肚子,既是羡慕,又是庆幸道:“早该过来看看你,还好母子平安,几个月了?” 几个月? “我也算不好日子,大约是一个来月吧。” “呵呵,真幸福啊,如果我也有个肚子,那该多好。”她那一股子要放不放的哀怨,算是稍稍漏了一个角出来。 许绣忆大抵明白了,她和许岚清或许过的很不好。 “大嫂,说会儿话吧,金玉,你们出去,到别的房间去听戏。” 这正如了钟雅琴的意,走到钟雪琴跟前,说了几句,钟雪琴乖巧的点点头,跟着金玉银玉出去。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钟雅琴眼眶红彤彤的,许绣忆才问了一句“大嫂你怎么了”,她那眼泪珠子就和断线了似的落了下来。 “绣忆,我真的没法活了,我不是当着你的面说你哥哥的不是,但是一个女人活到我这份上还有什么活头。” “大嫂,你慢些说,怎么了?” “我知道我是高攀了你们国公府,我爹爹那事情更是叫我在公爹面前抬不起头,在岚清面前低下一等,可是便是如此,我也是个人啊,我也有感情的啊。” “大嫂。” “你大哥,从成亲到今日没有碰过我,那便算了,那日喝醉了酒,他口口声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你知道,你知道……” 难道是五王爷,许岚清怎这么糊涂,若是被人知道他和武墨的事情,他这辈子都要毁了。 “他喊墨儿,墨儿,绣忆,你实话告诉我,墨儿到底是谁。” 墨儿,若是是墨儿,那有很多个音,或许是沫儿,或许是漠儿,或许是陌儿,大抵钟雅琴也没有想到武墨头上。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她也不得不替许岚清说个慌:“我也不知道墨儿是谁。” “绣忆,你没有骗我,你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大嫂。” 许绣忆心里觉着对不起钟雅琴,没想到钟雅琴忽然停了眼泪,严肃的看着许绣忆:“你那你肚子里的孩子起个誓言,说不知道。” 许绣忆没心一紧,脸色不大好看了:“嫂子,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孩子和你们夫妻的事情有什么瓜葛?” 钟雅琴见许绣忆脸色难看了,才方觉自己有些过激了,她如今也就还能仰赖个许绣忆,忙是道歉:“我以为你们感情好,你或许知道,算了是我不对,绣忆,我如今也是没的法子了,我在京城举目无亲,我在你哥哥面前又是轻于鸿毛,我只能求你帮我和你哥哥说几句,就算你去给我问问到底他不喜欢我哪里,我都愿意改。” 许绣忆因为方才钟雅琴让她拿孩子发誓对钟雅琴是不大痛快的,而且钟雅琴在爱情里的卑微也是她所看不惯的,不过转而想想,这些女人毕竟不是她,她来自现代,她骨子里的爱情观和家庭观根本不能和她们的相提并论。 这里的女人,丈夫是天,是地,是一切。 甚至之前苏李氏还荒诞的让她帮苏锦业保媒找个姨娘,所以,如今钟雅琴,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封建社会可怜可悲的妇女。 她不知该如何劝,爱情你你情我愿,不是强取豪夺,更不是委曲求全。 可是这些,钟雅琴如何会懂。 她只能道:“好,我帮你问问,只是嫂子,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问题不出在你身上,就出在我哥哥身上?” “什么意思?” “我哥哥一心扑在那个墨儿身上,甚至为了那个人俩碰都不碰嫂子你,坚守着对那个人的忠贞,所以嫂子你没有错,你不需要改,只要我哥哥一天不对那个墨儿死心,你怎么改都没有用。” 一语一惊雷,钟雅琴从始至终都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既是抱怨自己出身不如许岚清,又是抱怨自己父亲行为不端让自己陷入难堪,又抱怨那个叫墨儿的手段多勾走她的丈夫,甚至抱怨自己久久不孕为何做公爹的许唐宇一句都不过问一点压力都不施加,她从来都没有抱怨过许岚清,一心等着许岚清回心转意。 如今许绣忆一语镇痛她,她不想面对的,却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其实从来都不是其他,而是许岚清不爱她,他爱的另有其人甚至愿意为那个人付出一切。 只是…… “我愿意和别人共事一夫,那你和你哥哥说,我愿意帮她纳妾。” 又是这样一个,许绣忆头大,巴不得早点结束和钟雅琴的对话,不过关于护国公府和她的心结她却尚未解开。 看样子,如今的钟雅琴也是没的这功夫和她谈论她的心结。 被钟雅琴折腾的忒烦,许绣忆只恨不得天瞬间擦黑,苏锦源赶紧回来。 谢天谢地的,钟雪琴看了一半戏就回来了,钟雅琴也终于止了话。 “怎么了,不看了?” 对待这个妹妹,钟雅琴还是温柔的。 钟雪琴低声蚊讷了几句,钟雅琴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回去吧。绣忆,我改日再来看你。” “嫂子慢走,金玉,送客。” 把钟雅琴请来看戏,简直是个失败透顶的决策,这哪里是看戏,这分明是听祥林嫂一百年又一遍的哭诉她的阿毛不见了。 不过钟雅琴也委实可怜,被休离她的性子必定真的活不下去,可是若是继续待在许岚清身边,那便是活受罪,守活寡,生生的一辈子就这样耗了过去。 若是许绣忆,这样过一辈子,倒还不如真的去死了。 原本以为和国公府的心结这一日是解不开了,不过金玉送了钟雅琴回来,却给许绣忆一封信,说是她父亲亲笔写的,让钟雅琴转交过来。 许绣忆打开看了,刚劲有力的小楷字,言简意赅一页信纸,信纸上满是歉意和愧疚,依旧无脸面对她的惭愧。 许唐宇说,一开始以为她败坏门缝觉得羞耻之极就想断绝来往,甚至应着族老们的严词要求而把许绣忆的房间,许绣忆曾经用过的东西,还有许绣忆在族谱上的名字,一并清丽了干净。 身世朝堂之上有人说起许绣忆的事情他都一口说他从来没有一个女儿叫许绣忆。 后来许绣忆的事情澄清了,有人就戳着他脊梁骨说他不顾亲情之类,叫他好生难为情,又好生痛苦自责,自觉得没有颜面再见许绣忆,也觉得许绣忆必定恨他们入骨,更是不敢前来见面云云。 看完书信,心结彻底解开了,许绣忆愿意原谅,她早就知道她父亲那种个性她真的生出那样大的丑闻来,不亲手把她烧死已是极大的忍耐了。 那是个刚正不阿到有些刻板的男人,从自小对许绣忆和许岚清的教育就可见一斑,所以初初嫁人的许绣忆才会在新婚夜就被丈夫嫌弃,而许岚清对五王爷的爱也到了现时如今才敢有所表现。 她不恨他,她理解他。 叫金玉拿了纸笔过来,她回信一封,信中满是宽慰,叫金玉送到护国公府上,顺道的,她还让金玉打听打听,许岚清和钟雅琴是否闹的很僵。 * 天色擦了黑,苏锦源回来,带了一些热气腾腾的糕点,送到许绣忆面前:“五芳斋的,知道你爱吃酸的,特地叫他们蒸出来的酸枣糕,你尝尝。” 气味酸甜,闻之生津,许绣忆捏了一小块,热乎乎还烫手,显然是一出炉就快马加鞭的送回了家。 “尝尝。” 送入口中,唇齿留香,酸中带点甜,甜的不腻,许绣忆这几日没多大胃口,吃这个倒是很喜欢的样子。 “好吃吗?” 苏锦源忙脸期待的样子。 许绣忆扬起笑脸:“特别好吃。” “五芳斋新还出了一款糕点,也是酸甜的,是酸角做的,我明日叫人早早去排队,买给你吃。” 许绣忆对她暖暖一笑,笑容嵌了他心里头,好似这辈子就算要为这个笑容去死,他也是甘之如饴,他伸手,指腹划过她的唇角,轻轻凑了过去。 许绣忆本能一躲,咳嗽了两声:“我,我还没咽下去。” “那喂我吃。”他又凑过来,大掌扣着许绣忆的脖子,眼见着躲不过,门忽然推开,银玉大大咧咧的闯了进来,见到两人亲昵,脸刷的红了,忙不迭的带上门:“对不起,对不起,爷,奶奶,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就是来问奶奶,酸梅汤要不要加点蜂蜜。” “进来,正好有事吩咐你。” 只怕银玉一走,苏锦源又凑过来,她忙是将银玉唤住。 苏锦源脸色稍稍有些红,大抵也是因为被人撞见和许绣忆亲热的缘故,甚至语气里有些可爱的不自然:“你先吃,我落了药箱在马车里,我去拿。” 分明的,药箱就放在屋里桌子上。 许绣忆忍着笑意,见他出去,却又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奶奶,什么事?” 站在门口的银玉,傻乎乎的等着吩咐,许绣忆摆摆手:“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说晚上的药粥,不要煮那么稠,如同喝浆糊似的,怪难受的。” “哦。” “去吧。” “那奴婢走了。” 银玉走远,许绣忆的一颗心孩子通通直跳,方才和苏锦源最近的时候,顶多就一厘米之差,若不是银玉闯进来,她真不知道要如何推拒。 对苏锦源,已是不再讨厌了,可却也远远未到亲热的地步。 这是一次,以后呢,再以后呢,她还有多少次要躲,有多少次要避? 第九十三章 安承少不要死 许绣忆只怕着苏锦源突如其来的要同她亲热,好在接下去几日因为苏家的老太太身子抱恙,苏锦源尽孝去了,日日陪在苏家老太太身边,至于许绣忆,她自己寻了一个身子不适不宜移动的由头,依旧是住在庄园里。 两头跑的苏锦源终究也吃不消,就同许绣忆说了隔两日过来看她一下,许绣忆倒是巴不得隔个十天半个月来一次的好。 苏锦源一走,许绣忆心宽了许多,看着日子七月也已经过去了一半,苏锦业的事情她早早已经有了打算,不过如今看来时间是有些紧。 瞧着身子也恢复了许多,脚踝的痛楚已经隐退,小腹也不再隐隐坠痛,她瞒着金玉银玉,偷偷的离开了庄园,往城里去。 苏家老宅。 许绣忆知道苏家又许多出家业,只是想不到苏家老太太这般狠心,居然给苏锦业分了这么个破房子,这几日下过几场暴雨,这院子里的下水设施都是老旧的了,积了一摊一摊的水,这不说,年久失修的,院子里就闻得见一股木有发霉的味道。 许绣忆心头感慨,万贯家财的苏家,何以要对一个庶子如此苛刻。 苏李氏见她站在门口环顾不走,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你要过来,不然也和晴丫头把这些水给扫一扫,你往廊子下面走,衣服提起来一些,别给打湿了。” “大哥呢?” 许绣忆一面小心翼翼往踩着水洼走,一面回头问。 苏李氏笑道:“屋子里看书呢,你不是说了叫他莫要消沉,多看书,自从那日收到你的信,他整个人都活过来了,绣忆,谢谢你。” 苏李氏是衷心对许绣忆表示感激,许绣忆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随着苏李氏进了屋子,屋内霉味更重,看到屋角放了一些石灰,大约是用来吸潮气的,不过如今都结了块变了颜色,可见这屋子里的霉气湿气是有多重。 苏锦业见到许绣忆进来,满是欢喜的站起来:“绣忆,你怎么过来了,身子好利索了,来来,我给你瞧瞧。” 许绣忆微微一笑:“没事了,大哥不比担心,大哥,我出来是瞒着金玉,你丫头看我看的死紧,所以吧,咱们直接说正事,我先给大哥你说我们遇见难题了,母亲不肯让你接管分号。” 苏锦业和苏李氏面色都是一哀,许绣忆却忙道:“所以,这次开分号的钱,我打算让大哥自己出,看母亲还有什么话说。” 这主意,可不见得有多好。 苏锦业知道许绣忆的说法是没错,可是关键是他压根没什么银钱。 他几分为难的开口:“绣忆啊,大哥我实话告诉你,母亲把我们赶出来,只给了一点点钱,你看我这家里,连个家具都不敢添置,就知道这一点点是多少了。” “呵呵,大哥莫急,我知道大哥出不了这笔钱。” 苏李氏插了一句嘴:“我倒是可以问我爹爹要。” 说完小心看了苏锦业一眼,见苏锦业半低着脑袋,有些自尊心受挫的模样。 “总也要靠你娘家,你嫂子如今见着我都不给我好脸色瞧了,我见到你家人,连头都抬不起来,也怪我不争气,没给你过好日子,你那样的富贵人家的小姐跟着我整个窝囊废……” “锦业,我不许你这么说。”苏李氏上去按住了苏锦业的嘴,这份温情看在许绣忆眼里,都是羡慕。 只听得她爽朗笑道:“这笔钱,一分不少的,都要大哥你自己赚,我们谁也不帮你。” “这怎么可能,你大哥什么生意都没做过。”苏李氏先提苏锦业担心起来。 许绣忆也不再卖关子:“有个法子赚钱,虽然有些风险,但是却能解了燃眉之急,若是做好了,以后还能做成一番事业。” “什么法子?”苏锦业和苏李氏异口同声道。 许绣忆压低了嗓子,凑到了两人耳边耳语几句,苏锦业面色先是一惊,随后眉头皱了皱没,再然后却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苏李氏虽然不大明白许绣忆说的债券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听着似乎有那么点意思。 “绣忆,如果到时候还不出这笔钱,那怎么办?” “大哥你只管放心,到时候真还不出,我替你还,如今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名字用手里的钱租一个小店面,挂上票号招牌,然后找来龙狮对街头巷尾给你宣传,以你苏家大爷的名声加上大嫂娘家的实力还有我护国公府的名号,不怕别人不信。” “但是绣忆,你说的这个利息,算下来我会赔钱吗?” “所以我说是解燃眉之急,先弄到钱再说不是吗?你按着我的做,越快越好,就算是赔钱,我也有法子让他赚回来,只是个时间问题。为了让钱来的快些,你把利息调高一些,等到凑够了我们开分号的钱,这利息再降下去。” “这真的可以吗?” “如今人家,多多少少有些富余的银钱,与其放在家里等着发霉,倒不如放我们票号钱滚钱利滚利,这样的便宜事情谁不愿意捡。大嫂你想,你存一贯铜钱,一年之后我们还给你一千零四十个铜钱,听着是少是吗?但是如果你存了一千两,一年以后我们就给你一千零四十两,这四十两就等同白拿,谁不愿意放进来?” “说的对,就算只是四十个铜板,也可以吃四十个肉包子了,只是我们这样不是做了亏本买卖。” 许绣忆现在没法和他们说什么企业贷款之类的事情,说多了怕他们也不懂,所以她只是很坚定的说了一句:“大哥大嫂只管相信我。” 苏李氏稍稍有些犹豫,苏锦业却是一样十分坚定的开了口:“绣忆,大哥跟着你干。” 许绣忆会心一笑,有这份信任就够了,原本她也没打算冒险做银行,毕竟对于银行这个产业她全无接触完全不懂,只是以前作为顾客存取过钱,不过既然苏家老太太逼了她到这个份上,她就放手一搏,就算亏钱了,那责任她也一力承担,做生意,怎能没个风险。 或许是叫苏家老太太逼迫的,或许其实也只是她心底里某个声音,一直和某些人较着劲,天下第一富商又如何,若是她想,她也可以,为了钱,为了事业他可以义无反顾的抛弃她,那她就要让他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这些天她想了许多,与其在伤痛中将那个人远远摒除彻底忘掉,倒不如和他站在一样的高度甚至站的比他更高,居高临下俯视他。 财富可以取代一切? 那她会让财富,取代和他曾经有用过的,所有的回忆。 从苏家大宅出来,她叫了马车往城郊庄园去,车子出了城,半道儿车夫却忽然停了车。 “怎么了?” “这位奶奶,前头路给堵了。” 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许绣忆揭开车帘往外看,前方路上,负身而战一个人,那背影是再熟悉不过了。 许绣忆放下车帘,脸色一片冷然,身侧素手,紧紧握拳,指关节清白。 “叫他让道。” “好嘞,奶奶你等等。” 车夫下车,很快跌跌撞撞的回来,面色几分惨白:“奶奶,我们回去吧,那人身上都是血,怪是渗人的。” “血?” “奶奶你别看了,晦气啊,我们赶紧回去。” 车子掉头往回,哄然听到一阵物体倒地的声音,许绣忆心头一怔,却是冷了心不去管,他总是这样弄上自己,第一次救他是缘分,第二次救他是心疼,第三次两人再无瓜葛,是死是活与她无关。 “那就走吧。” 淡漠一句,车夫已经掉了车头往回,风吹起帘子,朦胧中,许绣忆似乎看到那个倒在泥泞小路上的人,对着她露出了惨然的一笑。 她闭上眼,将那笑意全部拂去,吩咐了车夫:“快些走。” 车子加快了速度,许绣忆大约是没看到,那倒在血泊里的男人自顾着站了起来,面色一片死寂和冷峻,他身后的竹林里,出来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嘴角几分讥诮。 “这下死心了,她根本不在乎你,就算是死了她都无所谓。承少,你何苦呢?你抄袭她龟苓膏的方子想激怒她结果她半分反应也没有,如今你又想这一出把自己弄的一身狗血臭熏熏的,她那表情和语气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是因为害怕才逃离的吗?那是因为她知道是你。” 是的,她从来不惧怕鲜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身上的血比此刻还多,她没有喊没有叫,沉着冷静的说服他跟着她走,又动作熟稔的给他缝补伤口上药,武墨说的对,她不是因为害怕才逃离,她是因为知道是他。 武墨叫他死心,大抵武墨是不知道,他的心早在那日她托武墨传那样的话回来的时候早就死了。 至于他为何要出现在这里试探他,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骨子里犯着贱吧! “走吧,兄弟,臭死了,亏得你那样爱干净的人,居然弄了自己一身的狗血,洗洗干净去,一个女人而已,你想要,天下第一美人我也找来送你。” 他没理会武墨,径自大步往林子深处去,面色冷峻到如同冰山,叫人不敢随意靠近。 武墨远远跟上去,只是跟了两步却给跟丢了,她只能哀哀叹息一口,看着安承少消失方向,满目心疼。 目光落到许绣忆回城方向去时,却眯成了一条线,多了几分恨毒。 * 回了城,方才的画面依旧久久不散,赶马车的把她重新送回到老地方,她站在苏家老宅门口,不知何去何从。 他走了吗?还是死在了那里? 他怎么又受伤了,他很喜欢和人打架斗殴吗?看他满身的鲜血还有地上淌成河的血,想来是受伤颇重,这样的他,若是在那种地方,会死吧。 城郊之南原本就只有一些大户人家的庄园,但是这个时节雨下的很多,城郊那条路终日泥泞,想来去城郊住的人不多。 她一路来一路回,也没遇见一辆马车,若是任由他在那躺着,他或许真的会死。 她是个医生,她不该如此,这违背医德。 就算是仇人,她也不该弃之不顾,更何况这是孩子的父亲,他对不起她的唯一就是为了财富抛弃了她们的感情,这罪不至死,她不需要靠着这份感情来存活。 她刚才那是见死不救,如果他真死了,她不会痛快,不会雀跃,只会被自己折磨一辈子,甚至孩子出生后她要如何面对孩子…… 心头纠结极自责极了,她终于义无反顾的叫了一辆马车,疾行着往郊外去。 再去到,地上只有一滩血迹,不见了人影。 她心瞬间被揪了起来,对着空旷的马路大喊:“安承少,安承少,你在哪里安承少。” 没有回应,只有一串血迹往密林深处去。 她寻着血迹,往密林深处探去。 她大抵自己都不曾发现,她心焦至此,尽是连人血和狗血都没有分出来,只以为他遭了不幸,脚步匆匆,几次差点被灌木绊倒,那光洁的额上,渗了汗珠,衣衫的袖子也叫灌木刮破,手背上身世落了几道血口子。 循着血迹走到了密林深处,依旧不见安承少踪迹,他该不会是被仇家拖入最深处挖坑埋尸了吧。 想到这,许绣忆眼眶一片红色,双手做了喇叭状,放在嘴边用尽全力大喊:“安承少,你再哪里,安承少,安承少!” 有风来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灌入口鼻,背后的脚步声,几分蹒跚。 许绣忆欣然转身,看到的确实武墨一脸痛楚的按着手臂,有鲜血从她白皙的指缝间渗出,她的面色,几近惨白:“绣忆,救我。” 只说完这一句,武墨就晕了过去。 许绣忆怔了神,顷刻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灌木朝着武墨走去,发现武墨脸色苍白,嘴唇却是紫红,那按着的手臂不住有血从指缝溢出,她拿来武墨的手,手臂上是个十字的刀口,因为刀口开的深所以血流不止。 而十字刀口边上,有两个牙印,再看武墨嘴唇,显然是蛇毒。 武墨大约是想自己逼毒所以隔开十字刀口放血,只是手臂这法子显然不奏效。 如今,安承少下落不明,武墨又伤至如此,许绣忆进退两难,既担心安承少出事,又知道武墨片刻耽误不得。 一把扛起武墨,她一面吃力往林子外走,一面更为歇斯底里的大喊:“安承少,安承少,安承少。” 那声音,渐渐嘶哑,渐渐抹了些哭腔,渐渐的有些撕心裂肺。 她笃定,安承少可能出事了,流了那么多血没回城却进了密林,他必是出事了。 眼泪刷刷不住落下,心终究还是会为他疼,疼的厉害。 扛着武墨出去,马夫还在原地等她,见她驮了个比她还高的人出来,忙是上来帮衬。 “奶奶这是怎么了?” “别说了,赶紧送到保宁堂,保安堂也行,这个你,赶紧的,救人要紧,不用管我,我还要再找找我另一个朋友。” 车马夫闻言,忙是将武墨扛上马车,武墨已开始吐白沫,车马夫一刻不敢耽搁往城里狂奔去。 许绣忆折返了身,继续朝着密林深处去。 下过两场大雨,密林里到处泛着潮气,许绣忆循着出来的路再回去,一面走一面喊安承少的名字,直到喊到声嘶力竭,直到走到再没力气,她终于跌坐在了地上。 血迹没了,脚印没了,安承少依旧不见踪影。 她颓然坐在地上,时辰分分秒秒的过去她却浑然不觉,脑中一片空洞,唯独只有一个念头,安承少死了。 没有眼泪,悲哀却大面积的席卷了她,劈头盖脸的都是痛苦,排山倒海的都是绝望。这种绝望,甚至比那时候等安承少来认她腹中孩子时候的绝望更为难耐,她恨他,但是她却无法忍受他的死亡。 有这么一个人,你巴不得他死,可是当他真的死了,这个世界也就黑了,对于许绣忆来说,安承少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在密林深处呆坐了半晌,天色都黑了她浑然不觉,直到密林里有火把晃动,有人喊着三奶奶,她才痴痴的抬起头,看着那跳跃的火把,多希望是安承少来找她了。 “三奶奶,三奶奶在这里,三奶奶在这里。” 是保宁堂的伙计,先发现了许绣忆,高声的唤叫起来。 少卿,十来个人围过来,许绣忆目光依旧痴痴的,似傻了一般。 “三奶奶,你怎么了?怎么在这里坐着。”关大虎家的上前,拉了一下许绣忆,许绣忆轻飘飘的就顺势倒了下去,沉沉闭上了眼睛。 “三奶奶,三奶奶。 ” 无数纷杂的脚步,纷杂的呼喊,她却如同听不见了一般,彻底的失聪失明,明明还清醒着,此刻却巴不得自己永远的沉睡过去。 一行人,七手八脚小心翼翼的把许绣忆往外抬,阿福的眼眶都红了,关大虎等也是面色沉重,医馆的徒弟给她把了脉,说是脉相还算稳,就是有些累着了,大家才放心,以为许绣忆是累晕了,赶紧的把她往出送。 * 城里,保安堂。 马车夫是把武墨给送到了保宁堂,可恰好叫刚回来的安承少看到了,武墨人还没进保宁堂就被安承少抱进了保安堂。 武墨中了蛇毒,索性苏锦艺也是有两把刷子的,赶紧的施针给武墨逼毒,又给武墨喂了清心丸,暂且的稳住了武墨的心脉。 武墨下午时候迷迷糊糊醒来了一次,喊了一句绣忆又晕了过去,安承少没把这往心头放,直到傍晚时分看到对面苏锦源着急的让大家一起找许绣忆,说是许绣忆失踪了,他才想到武墨那一句绣忆。 丢下一切他满城寻找把武墨送回来的马车夫,找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找见,一问他才知许将武墨救出密林送回来的是许绣忆,而车马夫说许绣忆转身又进了树林,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安承少闻知这一切,马不停蹄的赶往郊外,将将看到的是苏家的人,抬着昏迷不醒的许绣忆从密林深处出来,他不敢靠近,远远看着双眸紧闭,面如死灰的她,心痛到不可收拾。 她终究还是回来了是吗? 她明明已经走了,她会进林子,是循着那些血迹想去找他吗? 她还好吗? “赶紧的送保宁堂,虽然没动胎气,但是林子里毒气重,奶奶又痴痴的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 不知有谁说了一句,正好话飘了装作路人甲的安承少耳里,心口又是一疼。 车马夫说下午她把武墨救出后,转而又进了密林,她是被牵绊住了还是被陷阱困住了,在那样潮气瘴气都重的林子里坐了一个下午。 看她脸色十分不好,他多想上去抱抱她,一个人被困在林子里的时候她该有多无助彷徨和害怕。 “走,回去。” 马车起,保宁堂的伙计都上了车,车子往城里去,安承少翻身上了马背,远远跟在车子后面,依旧只是个路人甲。 在她的生命里,他从来没有正角,如今,便只是想看她一眼,都成了天大的困难。 只是,只要她没事,如何他也愿意承受。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她早已心死,一直觉得自己一阵阵的犯贱,今日才知道,对许绣忆从来都不是犯贱,而是千疮百孔了也无法割舍的爱。 第九十四章 终究是她太傻 这一日也不知道怎么过去的,许绣忆也不知道怎么缓过神来的,只是朦朦胧胧间听到苏锦源和一个伙计说起安承少,她就睁开了眼睛,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 苏锦源着实叫吓了一跳,尚且未做反应,许绣忆一双眸子就紧紧的盯着他:“你们说保安堂的安承少,他怎么了?” “绣忆,你这是怎么了?你哪里难受?那个安承少怎么了?是不是他派人把你绑进丛林的,我去和他拼了。” 苏锦源说着起身往外去,满脸戾气,许绣忆忙下床拉住他。 “不关他的事情,我方才听见你们说五王爷中蛇毒被送到保宁堂,结果被安承少抱进了保安堂,是吗?” 她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苏锦源,苏锦源不明白她这到底是怎么了,只是如实点点头:“是啊。” 许绣忆眼底,闪了莫名的光彩,下一刻,提起裙子就往外去,他还活着,太好了。 只是跨出保宁堂门口,见到秦烟和安承少站在保安堂外头,她彻彻底底的清醒了过来。 那样重的伤,血流成河,轰然倒地,却能自己回城而且还能把武墨抱进保宁堂,如今灯火下的他面色红润康健,分明不是受了重伤的样子,甚至还有力气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秦烟亲昵。 终究,是她太傻,还是他太残忍。 想来那些伤都是假,他是算好了她对他余情未了必定会寻入密林,所以才设下此计,至于武墨,只是一个意外。 心口一阵钝痛,连带着呼吸也有几分痛楚,她闭上了眼睛,转过了身,头有些沉沉,正好撞进随后而来的苏锦源的怀中,苏锦源顺势抱住她,担心的问:“绣忆,你怎么了?” “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她说的有气无力,苏锦源看了一眼街巷对面的安承少和秦烟,再看看怀中的女子,心头始终有些大惑不解,绣忆今日好生的奇怪。 不过许绣忆说要回家,他便依她,再也不送她去城南庄园了,那些下人都是些靠不住的,上次是苏李氏放下她一个孕妇回城拿什么劳什子的玉箫,这次是金玉银玉两个人看个病人都看不住。 无论如何,他决定再也不让许绣忆离开自己的视线,轻轻打横抱起他,他对小厮古燕吩咐道:“备车,回府。” 车马备妥了,他抱着许绣忆出来,迎面对上的是安承少几分敌意的眸子,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安承少就对他满怀敌意,不过他想大约是因为两人同样经营药房是生意上死对头的缘故。 不理会安承少,他没的这份心思,抱着许绣忆上了车,放下车帘子,马车就徐徐往苏府方向去。 那渐渐远去的马蹄声,却没能收回安承少的目光,直到秦烟调皮的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他才缓过神,道:“你刚才说到哪了?” “说道我下个月要随爹爹回去了,太子大婚在即,我爹爹雕铸屏风有功,太后还赏赐了我爹爹黄金百两,还有随便我爹爹说个心愿,我爹爹回来同我商量,问我可有想要的,我想了想委实也没什么需要的,就来问你,你想要什么?” 他想要,却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 他淡淡一笑:“没有什么想要的。” “你好好想想吗。”秦烟摇着他的臂膀,她说回去以前,回去如同兄妹一样相处的时光,她做的很好,几乎是天衣无缝,安承少也渐渐信以为真,由得她像以前一样嬉闹。 “我真没什么想要的,秦烟,天色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和秦续大眼瞪小眼的,三天两头吵架,爹爹说我们就快拆了这个家了,我不回去,不然我们去喝酒吧,好久没和你一起喝酒了。” “今日不去,我要照顾武墨。” “五王爷?他怎么了?” “他被毒蛇咬了,伤的不轻,你先回去吧。” 秦烟心底是浓浓的失落和失望,面上却不表现出半分,她的不会再给安承少半分讨厌她的机会,她不会再无理取闹,不会再放纵任性,更不会再做叫他讨厌的事情。 于是,她掩藏好了所有的心情,扬起笑脸:“好吧,不过你还是想想你想要什么,我也回去想想,总不能白白便宜了秦续,我是讨厌死他了。” 安承少淡淡扬起唇角:“恩,路上小心。” 秦烟甜甜一笑,挥手同他作别,转过身,嘴角的笑容却尽数揉碎,他对她依旧是这样不冷不热,到底要怎么做,要怎么做他才能稍稍对她动点心。 她尚未走远,却已经听到他转身回去的脚步声,方才许绣忆那马车走的都没了踪迹,他那目光却时钟不舍得收回,为何要如此待她。 闭上眼,任由晚风吹乱她的发,吹散她的累,却只是将她对许绣忆的恨,吹的越来越浓烈而已。 * 回了苏府,苏家老太太过来看了许绣忆,苏家老太太说是身子抱恙,许绣忆看着气色倒是不错,大抵是不愿意苏锦源奔波劳累,才故意找了个由头把苏锦源往家里骗。 如今许绣忆一回来,她老人家的病立马好了利索。 苏家老太太送了一粒安胎丸过来,说是顶顶珍贵的药材做的,统共世上也就只有十多粒,苏家进贡了宫里十粒,这余下的吃的吃了,送人的送人了,就剩下这一颗。 许绣忆谢了收下,苏家老太太又闲话家常了几句就走了。 苏家老太太一走,陆羽儿来了,陆羽儿在这个家里过的可不是滋味,她以前是户部大小姐,在户部就是一枝独大,她哥哥尚且要让她几分,别说那几个嫂嫂和姨娘了。 如今到了苏家,总感觉终日要看苏家老太太的脸色,还有她那个小丈夫也不着家,每日早出晚归的往保宁堂去,偏生是去做正事,她还不好抱怨。 整个苏家,没一个能同她说得上话的,如今许绣忆回来了,她可就有解闷作伴的了。 她来的时候,也给许绣忆带了点东西,无非是金银珠宝类的俗物,说让许绣忆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卖了买些喜欢的东西。 苏锦源虽然不喜欢陆羽儿夜深还来叨扰,不过被苏家老太太叫了去,房间也就空了出来给陆羽儿和许绣忆。 陆羽儿绕着发带上的流苏,五颜六色的流苏,很是艳丽,若是佩戴小姑娘说身上是个活泼青春,可陆羽儿三十有八了,总觉怪异。 偏生她还要问许绣忆:“好看吗,这是我以前做姑娘的时候自己编的,昨儿收拾东西时候翻出来了,你喜欢我给你也编一条。” 可别说,陆羽儿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这五彩流苏发带,许绣忆真没想到是她自己编的。 “恩,好看。” 陆羽儿闻言,欢喜的很:“那我回头给你编一副,明儿你得空吗?陪我去街上买些丝线吧!” 她说完,有忙道:“忘记了你身子不爽,那我叫涟漪去买,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许绣忆随口说了一个:“天蓝的。” “行,我记下了,三嫂,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情要求你。” “什么事?”心高气傲的陆羽儿也有赔着笑脸求人的时候,显见的这件事必定对她十分重要,能对她十分重要的事情,想来也就是有苏锦郁了。 果不其然,但听陆羽儿几分抱怨道:“还不是我家相公,早出晚回的,每日我还没起了他就不见了踪迹,我都睡熟了他才回来,好几次三哥回来了,他都没回来,我问三哥三哥说他在医馆里学习,男儿有志是好的,可是这样我就和守活寡似的,你应该明白的,我们新婚燕尔,我也想要有个孩子。” 忽然就想到了苏锦业说过陆羽儿因为平素里饮食不注意喜欢吃冰的东西,加之葵水来的时候也不注意,所以这体质很寒,加上这把年岁,几乎是不可能有个孩子,想来陆羽儿还没知道这些。 许绣忆也不愿意做这个当面挑破的人,长久月累的,陆羽儿自己也能知道自己不会生。 她只是道:“我同锦源说说,叫他别太苛刻了,早些让四弟回来陪你。” “真的?” “四弟妹,我几时骗过你?” 想来也是,当日许绣忆说她们要成为亲人,最后许绣忆极力撮合下,她也拣了苏锦业这样一个俊郎君,便是因为和许绣忆之间的这个秘密,她和许绣忆才更为亲厚。 “那明日起,让锦郁早点回来,还有一件事,绣忆我也要请你帮个忙。” “还有何事?” “我吧,总觉着那个邰莲的八字和我不合,早些日子我好端端的站在院子里,邰莲端着茶水过来远远绊倒了,那滚烫的茶就泼了我一身。这便算了,我也打了她至少解了气,想来她就算这次是故意的挨了痛下回也不敢了。没想到前天晚又是无端端的我在那坐着,她进来我就手抽筋了,疼了半晌啊。” “羽儿你是想多了,不过你要是觉得不安心,我可以给你安排个人来算算你和邰莲的八字是否相冲。” “恩,明后日吧。 ” “成,依你。” 陆羽儿颇为欢喜,苏锦源推门进来,陆羽儿也是识相,道:“那你记着了,我先回去了。” “恩,仔细看路。” 陆羽儿甫一出去,苏锦源就坐到了床边,看许绣忆面色比之前要好很多,笑道:“她同你说什么了,她要你记着什么?” 许绣忆也不瞒着他:“她嫌四弟早出晚归让她独守空房过的和活寡妇一样。” 苏锦源的面色微微一变,大约是想到自己以前也让许绣忆过过这样的日子,许绣忆知道他想多了,轻笑一句:“看你尴尬个什么,守活寡的又不是我,她说让四弟早些回来,我想也是,四弟每天在店铺里都忙什么呢,我怎不知道有这么多可以忙的。” 苏锦源过来轻轻搂了她,许绣忆几分不自然却也没有推拒,他的胸膛不比安承少的宽厚,心跳却是十分的有力,噗噗的震着她的脸, 只听他道:“你甭管他们两人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四弟这是有意要避她呢,四弟恶心她的紧,私下里和我说他每看陆羽儿的脸一次就想死一次。这样安排,以你的聪明也该知道是母亲安排的,母亲叫他去保宁堂躲陆羽儿,他能做什么,每日拿我那保宁堂当个古董铺,窝在房里研究古董呢,他是宁可对着那些死物,也不愿意对着陆羽儿。” 苏锦郁,吃到苦头了吧,这才是刚刚开始,许绣忆原先也没打算再对苏锦郁做什么,可那日苏锦郁是自己要来招惹他的,他居然对她尚未死心还想染指,甚至卑鄙的想和她做那种龌龊的交易。 那日虽然她没给苏锦郁开口说完话,但是想也知道苏锦郁能提出的要求,必定是龌龊至极的。 这是他自找的,看着陆羽儿的脸会生不如死,那正如了许绣忆所愿。 “如此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啊,他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和母亲也真是的,人家拜了天地就是夫妻,你们这样宠着四弟,就不怕万一那陆羽儿恼羞成怒了往娘家一跑?你该知道如今丞相退位,户部继承可能是最大的。我苏家和个户部都已是抗衡不过,别说是丞相了。” 苏锦源闻言,面色为难却是赞同的点点头:“我也听几个官场里的朋友说了,此次太子成人礼后就是丞相交替了,多半是逃不出户部吏部这两人,皇上看好户部多一些,况且户部祖上三代都是功臣。” “所以你们这样对待陆羽儿,无疑是自掘坟墓,那陆羽儿的脾气,你再生意场上多走动,比我了解。” “但凡以前见过她的人,都说傲慢跋扈,脾气甚大,连户部都要让她三分,户部大人的几个姨娘更是三天两头的被她欺负,便是如此,户部的夫人为了讨好她,从来责罚的都是那些姨娘,说姨娘们惹了小姐不高兴。” “你以为她当真是那三从四德的好女子,若真是也不至于让那保媒的这样来诓我们了,这几日她还忍着脾气,无非是新婚燕尔的不好翻脸,长此以往的,母亲和你这般的纵容四弟,就是毁了四弟。” 苏锦源想来也是。 “那依你看,以后让四弟早些回来。” “四弟的脾气他会愿意吗?我想夫妻之道,也是慢慢寻着其中的道理,比如你我,原先不也那样,如今却是挺好。” 苏锦源轻笑一声,抱她更紧:“原先是我甜面酱糊了眼睛,看不见最好的人其实一直再我身边,辜负你太多。” “往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我都别记挂着了。” “绣忆,你真好,谢谢你。”苏锦源至此刻,才以为许绣忆彻底摒弃前嫌接受了他,接受了他的爱并且愿意爱他,心里欢喜的很。 许绣忆却不等他给一个温情的吻,已经继续把话题扯到了苏锦郁身上。 “四弟是个大活人,逼急了只会让他忍不住想跑,不如这样,就让陆羽儿也到保宁堂去,保宁堂众目睽睽的她也不会对四弟做出什么叫四弟难受的亲热举动,另一面陆羽儿也不用再抱怨见不上四弟,你看可好。” “她一个大小姐,她愿意吗?” “你只管放心,她必定愿意的很,她现在是只愁见不上四弟呢。” 苏锦源半信半疑:“那好吧,也就只能先这样。” 许绣忆埋在苏锦源怀中的小脸,勾起一抹冷漠的笑意,苏锦郁,这是送你的礼物,若是还有下次,那就送你个更大的。 对着陆羽儿那张脸生不如死,那便叫你生不如死去吧。 关于陆羽儿的事情,算是落了定,许绣忆问起了老太太叫苏锦源过去的事情,苏锦源只是笑笑:“还不是分号的事情,三令五申我不能看在你身子不好的份上心软。” 他倒是坦诚。 “绣忆,我都想好了,回头私下里给大哥开个铺子,啥也行只要他喜欢,你也别和娘对着干了,娘那脾气说一不二的。” “我不会和她对着干,我也不想叫你为难,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我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可是娘那……” “我说了我不会和她对着干,你只管放心,现在先别问这许多,赶紧歇息吧,天色不早了。” 瞧着这月上半空的,时候是不早了,苏锦源擦洗了一番,就上了床,抖开被子和许绣忆睡一个被窝。 许绣忆一夜难免,索性苏锦源睡的规矩,甚至连翻身都少,只是早晨混混醒来的时候,轻轻抱住她的脸亲了一口,生生的把许绣忆惊醒了,瞪大眼睛看着他。 模样在苏锦源看来,甚是可爱。 “吵醒你了?” “奥,恩,天亮了吗?” “恩,你接着睡吧,我要去铺子里了,真的别再出去乱走了,不然我会被你逼疯的。” 他一双好黑眸几分可怜楚楚的看着她,许绣忆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他起身,洗漱穿戴整齐,就出了门。 许绣忆几乎是在他出门的瞬间,拼命的拿被子揩拭被他亲吻过的脸颊,他说要被她逼疯,她才是真正要被自己逼疯。 她原来以为慢慢适应吧,这玩意总要有个过程,冰总能融化成水,如今才发觉,尼玛根本没法适应,她的身体是如此的抗拒他的亲昵举动,一个吻就好似往她身上丢了一百只蚂蚁似的,浑身都难受。 再也睡不着,她索性起来,脑子里总是早上被苏锦源亲吻的情景,挥之不去的她实在有些烦恼就想做点事,忽然想到了昨儿夜里陆羽儿说的所谓八字,她想了想苏锦郁和邰莲好事将近,恐怕这陆羽儿是耐不住了吧。 一旦进了门,就是二女共侍一夫,陆羽儿原本就霸不到苏锦郁多少,如今更是给人分了一半去,她那脾气能愿意。 不过若是不依了她,大约又要来闹她,许绣忆索性就叫金玉去请个看八字算面相的老先生来。 老先生请到了,许绣忆关上门同老先生说了几句,然后亲自来领着老先生到四房屋里。 人都在,邰莲还是坐月子的人,如今却丫鬟似的伺候着陆羽儿用早膳,脸色几分惨白,身子虽然因为怀孕而丰腴,如今看上去却虚的不堪一击。 “三奶奶。” 见到许绣忆,她上来请了安。 许绣忆颔首点了下头,陆羽儿见她身后跟着个老头,大抵明白,道:“看八字的?这么快来了?” 邰莲的面色更是差了几分,陆羽儿却冷笑了一句,道:“上次叫你写好了你的生辰八字,拿来,本奶奶倒是要算算我是怎么的和你命里犯冲了,三番五次的看到你就倒霉。 ” 邰莲眼眶红红,包了一包的眼泪,几乎哀求的看着陆羽儿。 陆羽儿厉声道道:“还不去拿。” 邰莲那红红的眼眶,又可怜楚楚的看着许绣忆,许绣忆对她温和一笑,她极努力的,才回了许绣忆一个惨然的笑容,终于转了身去拿八字。 邰莲的八字拿来,陆羽儿又把自己的八字写了一下,就迫不及待的送到看八字的人面前。 那老头捋着胡须看了看的,皱着眉头摇摇头。 陆羽儿表情几分讥诮的看着邰莲,邰莲脑袋埋的非常低非常低只看着自己的脚尖,好像并不在意结果,或许是,她其实早已经知道了结果。 ——题外话—— 万更总不能兑现,等下个月再说吧。哈哈哈,邪恶的小九啊,无耻的小九啊! 第九十六章 首战告捷 陆羽儿表情几分讥诮的看着邰莲,邰莲脑袋埋的非常低非常低只看着自己的脚尖,好像并不在意结果,或许是她早已经知道结果 只是邰莲大约也是想不到,我早早的和看八字的老先生说好了,无论拿到的两张命格如何的冲突,也都要讲好的。 老先生既是皱眉头又是摇头的,倒是让我有些捏不准你一锭银元宝是不是白丢了,却听那老先生道:“这张是四奶奶你的把?” “是我的没错。” “容老朽说一句实话,四奶奶你命格是很贵重的,一生福禄命。” 陆羽儿脸上甚是神采飞扬,只是下一刻却彻底垮了。 但听得老先生转了个折,道:“哎,可惜四奶奶你这命格里,少个孩子。” 陆羽儿脸色煞是难看:“你什么意思?” 老先生忙起身,半弓着腰:“从命相上看,四奶奶命中无子,老生不敢满四奶奶,至于四奶奶的八字和这位姑娘的八字,并无冲突,这位姑娘是八字,看得出一生不会有大起大浮。” 陆羽儿这会儿才不愿意听这些,她就在气这老头胡说八道。 “你再给本奶奶乱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说着起来就冲过来,幸的许绣忆挡在中间,陆羽儿看着许绣忆,脸上几分气结:“你说,这人是不是你存心找来的。” 算得上是,可是前半段可真不是许绣忆教他说的,这个老先生倒是个神人,居然能看出来陆羽儿不会有子嗣。 许绣忆忙道:“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像是这种人吗?老先生你去领了银钱走吧。” 生怕陆羽儿打人,那老先生的年岁可经不起折腾,许绣忆忙叫他走,他也是一刻不敢多留,早早听说了户部府的老小姐不像话,这下算是见识了。 赶紧的离开,陆羽儿气结心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懂个什么,绣忆你这是随便哪里给我找来凑数的,说我和这丫头的八字没有冲突,怎么可能,我早些日子私下里找人看过,说这丫头的八字克我。” 她算是说漏了嘴了,许绣忆早就知道为啥她自己能找先生来看八字,却非要央了她必定有些目的。 先前邰莲的表情也正反应出来两人八字相克的事情,邰莲已经知道。 想来陆羽儿的目的,就是要把事情闹的大一些,她自己去找个算八字的来,会显得她小气不能容人,央了许绣忆找来,立马这事情就可以有另一个角度,可以看成是陆羽儿烦心事吐了给许绣忆,许绣忆张罗的要给她和邰莲测八字,这就洗了她陆羽儿小气的嫌疑。 她一直把许绣忆当作可以依靠的人,只是许绣忆素来同这种人处不到一条道儿上去,这次算是坑了她一把,不过看八字的老先生说的前半段,那可不是坑她的。 许绣忆故作几分脸色沉重的打发了屋子里的丫鬟们出去,伸手按住了陆羽儿的肩膀,道:“羽儿,虽不知道那看八字的说的当真不当真,但是我也不怕你见气,其实那次你说有些吐意,去找大哥把脉,后来大嫂过来给我说……” “说什么了?” 陆羽儿猛然抬起头。 许绣忆摇头道:“说大哥看了你的脉相,一个上午都在房间里不出门,甚是奇怪,我找来的整个老头,在京城都是很有名很灵的,再说他那样说你也没好处,我只担心,会不会……” “许绣忆你怎么说话的?”陆羽儿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没再顾及妯娌的颜面,对着许绣忆就发起了大小姐的脾气,“我瞧着你就是存心的,你要不是存心的,你能给我找那么个人来,我都说了我私下里找人看过我和邰莲的八字,明明是克着的,他倒好,多应付的一句八字并无冲突,连个子丑寅卯他都不给我说出来,难道是我找的那位大师骗我的,骗我他能得什么好处。” “那这位呢,骗你又能得什么好处,方才你瞧着他吓的一身一头的冷汗,你也知道他没这个胆子说,却也没这个胆子敢瞒你。” “许绣忆,你别怪我翻脸,什么叫瞒我,说的好像我真的不会生似的,趁着我还没和你翻脸,你赶紧走。” 翻脸,这还不叫翻脸。 不过看着陆羽儿不痛快的模样,许绣忆心底里还是痛快的,足以说明陆羽儿把那老先生的话放到心里头去了,因为在意,所以才会这样生气。 许绣忆“识相”的告辞离开,回了房间歇下,一日就这样晃晃悠悠的又过去的,算不上快,却也不慢,许绣忆看了两个话本,天就擦了黑,苏锦源回来了。 “绣忆,是你让大哥这么做的是吗?” 苏锦源一回来,语气虽然算不上责备,可明显的对许绣忆也有所不满。 许绣忆明白他所指代的是什么事 她倒是云淡风轻:“是。” “你怎可以让他打着我苏家的名声开什么票号,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都怎么说我们苏家,就一日的功夫,谁都在说这票号是不是我们苏家山穷水尽了来骗大家的钱了,谁会相信有这种好事,一贯铜钱存进去,一年后就变成一千零四十个铜板出来了?这摆明是欺诈,我说了缺钱我可以给大哥,你如今这样做,岂不是要陷我苏家的名义于不顾。” 这话许绣忆顶不爱听的, 他不了解这一行,怎么就说是欺诈了。 “我做生意,自然又我的做法,你何必干涉我?” “如今是你干涉到了我,现在人人都把我保宁堂当同伙看,说我们苏家变相敛财,要吞大家的银钱。” “那些人无知,你也无知,你有具体了解过我们票号吗?难道你也以为我会拿了别人的钱私下吞了,这是有律法的,我这样算是明抢要坐牢的,锦源,你真觉得我为了钱,到了如此不折手段的地步?” 苏锦源见许绣忆有了几分生气的模样,终于软了语气:“我自然不是这样想你,可是我怕你给大哥大嫂骗了,到时候她们卷了银子一走了之,我苏家要替他们偿还这笔钱不说名声必定也给毁臭了。” “是我的主意,我说过,一切后果我自负。” “绣忆……” 苏锦源见她如同着了魔障似的坚持,想同她争辩几句,可是看到她忽然捂着小腹蹙了下眉头,又忙忙的上前:“怎么了?” “呼,你最好别同我说话,我还是那句话,一切后果我自负。” “你……好好,你愿意怎么就怎么,终归你是半分都不肯听我的。”苏锦源也是来的气,就是一直压着不敢对许绣忆发,无奈又负气一句,他起了身往外走,说道,“晚上我睡书房。” 他以为能给许绣忆一个教训,让许绣忆知道不要凡事擅作主张,让许绣忆明白她今日也把他气的不清,他大抵想不到,其实许绣忆是巴不得呢,和他同床共枕的,睡眠质量委实太差了。 苏锦源一夜在书房却都没有合眼,他懊悔了,想到许绣忆捂着肚子皱眉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先体恤她是个孕妇。 想回房,房门已经锁死了,不敢吵醒她,他又回了书房,可是左右都是睡不着,以前不喜欢许绣忆的时候,是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终日和季红那蹄子泡在一处,以为那就是爱情了。 如今爱上了许绣忆才知道原来爱情是这样一刻见不着,就会想念,是凶了她一句就会后悔,是想到她痛苦的样子就会自责。 生生的熬到了天亮,无论说服不了许绣忆,他也要去找找苏家老大,他始终相信这种骗钱的法子怎么可能是许绣忆想出来的,许绣忆必定是被报恩蒙蔽了双眼,由着苏锦业两口子巧舌如簧的给骗了。 他让人去打听了,票号做的生意,几乎是折大本的,没有一个赚钱点。 一千两银子放进去,一年后就多了四十两,如果这一千零四十两不拿出来接着放一年,又是四分的利息,利滚利的如同雪球一般,这银子白白来会越来越多。 而票号一年之内要营生,伙计的钱,租房的钱,一年四季柴米油盐吃喝拉撒的钱,这都是支出。 方方面面,票号只付钱不赚钱,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傻瓜。 所以,天底下又岂能有这样的好事,谁都觉得这是骗钱的勾当,苏锦业是要以苏家和苏家三奶奶的名义卷一笔钱离开京城,没有人会上这个当。 苏锦源脸色阴沉的拜访了苏家老宅,苏锦业和苏李氏早早起来就要往票号去,开门门就看到正要敲门的苏锦源。 苏李氏对苏锦源有些许的忌惮,毕竟以前苏家的家业都是苏锦源掌管的,而苏锦业在苏锦源面前也是气短几分,两人似乎都猜到了苏锦源为何而来,脸面上未免更是有些怯懦了。 “锦源来了,进来坐吧。” 苏锦源铁青着脸色,随着苏李氏苏锦业进去。 进了堂屋,苏李氏下去泡茶,苏锦源开门见山:“大哥你自己想做这种骗人的勾当,你就自己去做,不要拉上绣忆,她耳皮子软,涉世又未深,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巧舌如簧说服他和你们一起做什么骗钱的票号的,但是我今天也不顾兄弟情面警告你一句,你最好安分些,不然我就报官说你们诈骗。” 苏锦业面皮滚烫,气血上涌,原先性子懦弱,此刻听得苏锦源把他的事业说成是诈骗,再是懦弱的人也是有脾气的。 “锦源,你们已将我逼至这等地步,难道还不肯罢休吗?你们不肯出钱给我开保宁堂分号,你娘把我们赶出来的时候,除了我们自己屋子里的东西啥也不许带,苏家是你们的,对,都是你和锦郁的,没我和锦艺半点份,从小到大,但凡好的都是你和锦郁的,锦艺自己灵活还知道去争取,我却木讷一个,每次只有被遗忘的份,我忍气吞声,只想着安分度日,却是如此你娘也不肯,把我们赶出苏家,分文不给。难为绣忆可怜我们,愿意帮衬我们一把,你何以要把我们说的如此不堪和下作。” 苏锦源大约也没想到平素里总是一副怯懦模样的苏锦业会有如此一番激烈言辞。 但是他可不怕他的,若不是他自己做错了事,何以会被赶出苏家,他不着急做一番检讨,反倒怪罪到他母亲头上,口口声声你娘你娘,喊了几十年的母亲,这一刻倒是要把关系撇的干干净净了是吗? 也好,断了这份兄弟情谊,苏锦源才彻彻底底的不需要给他留半分颜面。 “你给我听好了,苏锦业,我还是那句话,你那票号爱怎么做怎么做,但是打你自己的名声,别和我苏家沾染半分关系,跟别企图拖绣忆下水,你最好识相的关门大吉,不然你那冷冷清清鬼都不去的诈骗票号,名字我就让它变成一团灰,我说的到做得到。” “哐当!” 有茶盏碎落的声音,是苏李氏,如今看着苏锦源,浑身发抖,脸色一片青白,嘴唇颤抖想必是个气的话都说不出。 苏锦源冷哼一句,甩袖而去,苏李氏气的跌坐地上,眼泪珠子啪啦啪啦落下来,简直是难受的要死,怎的天就要决了她和锦业的活路呢,在苏家要被羞辱,出了苏家还要遭羞辱,这还让人怎么活。 “起来,哭什么,他敢放火,我就告他纵火,他撕破了兄弟的脸皮,我也可以做到狠绝,反正从来他也没有拿我当过大哥,在他眼里我还及不上他的小厮呢。起来,去票号,照旧做,别人说我们什么我们都忘心里去,迟早得把自己给气死,我们行的正坐得端,只要有人肯存钱进来,一年后我们不走不跑给了钱,就能证明我们不是欺诈。” 苏李氏却是灰了心,昨天外头人怎么说她们的她怎么可能听不见,连店里请来的两个伙计昨儿夜里都来给她说不想做了,感觉会被官府抓起来。 “我们这样还怎么做生意,内忧外患的,锦源要烧了我们票号,外头人又说天下没这样的好事不肯放钱进来,昨儿一日,就有来看热闹和问的,没一个来存钱,外头街上说的多难听你没听见吗?” “你别着急扫了自己兴致,我觉得倒是挺好的,总比在家里做吃等死的好,绣忆说的你还不信?” 苏李氏抹了眼泪,叹息一口:“信是信,只是换做我也觉得不靠谱,左右我们都不赚钱,有点拆东墙补西墙,别人存了银子来,我们拿去开保宁堂分号,往后保宁堂分号赚的那些,还不知够不够付票号这的利息的。” “持平我就满足了,我不在乎盈利,就想证明自己,你难道不明白我吗?” 苏李氏借着苏锦业的手起身,轻轻抱住了他:“不然我让我爹爹先来存点钱。” “不要,我不想总仰赖你娘家,在你娘家人眼里,我如今连个身份地位都没了。” 知道苏锦业执拗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苏李氏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说实话她嫂子那样不待见她们,她哥哥最近又刚接手了家产,还不定肯不肯拿钱给她们,她老爹拿点私房钱,她又如何忍心去要。 “好吧,去票号吧,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苏李氏这一句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激了苏锦业的斗志,语气坚定道:“去票号。” * 许绣忆委实没有想到票号会惹来这么大的争议,其实她原先也想过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大约不会有多少人相信。 但是她也想过这些人就算是冲着苏家和护国公府的名号也会搏一搏,只是她没想到古代人如此小心谨慎。 她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让人备车去了一趟票号,街面上隐约听到有人议论票号,听的最多的字眼就是“假的吧”“怎么可能做赔本买卖”“疯子才做这种事”“苏家这是要骗钱吧”云云。 情势,显然不乐观,原先预料但凡有一个人存钱进来,就会有人跟风,现在是一个人都不敢来存钱,不过唯一乐观的是,这件事传的满城沸沸扬扬,票号才做起来不到两天,全城皆知,不知道是好呢是坏。 许绣忆到了票号,听苏李氏说苏锦源一早就来威胁了如果票号不和苏家还有许绣忆撇清楚关系,就放火烧了票号,对此许绣忆倒是不担心,苏锦源那自然又她,她又信心说服苏锦源。 其实昨儿夜里苏锦源回来推门她都听见了,想来也是来求和的。 眼下燃眉之急是没有人光顾。 许绣忆既然做,就一定要把生意做起来,免得叫人看了笑话,她骨子里其实还是个顶顶倔强的人。 鼓励了苏锦业继续撑下去,她从票号出来,面色颇为沉重,迎面就撞上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男人走的急,身后跟着两小厮,许绣忆不设防的被撞的倒退了几步,想好边上就是门,扶住站稳,苏李氏急急出来查看:“绣忆你没事吧,这谁啊走的这么快不看人啊。” “对不住对不住。” 说话的男人一脸富态,一身绫罗绸缎,看得出是富贵人家。 许绣忆不认得,苏李氏却惊奇的喊道:“这不是王老板吗?” “李小姐,不,现在改叫你苏大奶奶,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苏李氏看许绣忆一头雾水的样子,笑着介绍:“我爹爹以前要好的一个棋友,下棋的功夫了得,我出嫁后就许多年未见了。--绣忆,你没事吧?” “不碍事,呵呵,也是我低头没看路的缘故。” 那王老板脸上依旧是带着几分歉意,道:“苏家三奶奶,我这走的急,忙着来存钱,没看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存钱两字,可真算是一炮烟火,轰轰的在许绣忆和苏李氏脑子里炸开了火树银花,连柜面上苏锦业也赶紧迎了出来。 “里面请,王老板,赶紧的,看茶。” 这王老板还真是来存钱的,存的不多,就十百两纹银,小声说是私房钱,瞒着婆娘存的,想来想去还是放到这来最安全。 他说话颇为风趣,破老婆的样子三分真七分假,逗的人哈哈大笑,过了个手续,十两银子就进了账,钱是不多,可这意义却非凡。 这一日,颇有收获,开分号最少也要万两银钱,虽然这十两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也算是有了盼头。 三人颇为欣喜,当下许绣忆决定做东,中午饭下馆子。 只是许绣忆没想到,中午时候又来了两单子生意,若是之前那个王老板的苏锦业还怀疑是不是应了他老丈人的嘱托过来给他们开开张,给几分脸面。 那接下去的两人,可真是完全的陌生人。 填写了表格,按了手印,过了所有手续,两单生意,数目要不多,都是寻常百姓人家,加起来不过三两,可这无疑更是叫人兴奋雀跃。 许绣忆索性叫来了伙计:“去酒肆做无道小菜,带回来吃。” 伙计下去忙活,许绣忆看着苏锦业一脸欣慰的模样,笑道:“大哥,做生意的感觉如何?” “十分好。” “大哥以后也要改改那老实脾气,生意人最是精怪,大哥正好当开分号前的历练,等分号开了,这票号就让大嫂打理,我找人过来帮衬,就医馆账房的王允,还有他手下带着的几个徒弟,都过来这里。” 这些她一手培养出来的人,在苏锦源这里可谓不得志,苏锦源随说了不动大家的职务,可是私底下用的多的还是老伙计,何况苏锦郁也在店里,更是欺压她一手提拔的伙计们,这些都是人才,她原本就只是养着等以后派用场的,这下,正好派得上。 三单子生意,消息传了出去下午的票号就是门庭若市,几个伙计忙的天翻地覆,来之前许绣忆还在绞尽脑汁想如何让票号有些生气,如今想来她是白费了头脑了。 第九十五章 许绣忆,这是你自找的 三单子生意,消息传了出去下午的票号就是门庭若市,几个伙计忙的天翻地覆,来之前许绣忆还在绞尽脑汁想如何让票号有些生气,如今想来她是白费了头脑了。 她在票号和大家一起忙到傍晚才回家,回去后苏锦源早就回来,看到她,脸色稍有不满:“你又出去了?” 许绣忆心情好,笑道:“是啊。” 苏锦源几分无奈:“你这身子没好全,怎到处乱跑,你这不是叫我担心吗?” “我去票号了。” 她道,苏锦源微微一怔,冷哼一句:“大嫂都和你说了吧。” “你可真可爱啊,还去威胁大哥,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没大没小的,罚你,抄写尊老爱幼一百遍。” 她心情好的出奇,苏锦源全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烂漫天真的话来,一下也有些怔忡,半晌缓过神来,才道:“捡元宝了?” 许绣忆仰起脸笑嘻嘻看他:“恩,大元宝,这么大。” 双手抱了个大圈圈,苏锦源再也气不起来了,轻笑出了声,伸手顺势的将她搂入怀中,下巴抵了她的额头,软声道歉:“昨儿夜里,是我不对,我不该同你置气,一切都是大哥大嫂的错,错不在你。” 许绣忆却仰起头,皱着眉头看着他:“锦源,你对大哥大嫂有偏见,票号的主意,你觉得以大哥的性子能想出来?” “……” 苏锦源大约也是被问住了,没有言语。 许绣忆兴平气和的道:“昨儿夜里我也有些生气,所以没和你解释,今日我就同你好好说说我开着票号的目的。” 苏锦源被许绣忆拉着手坐下,许绣忆亲自给他斟了茶,然后,一一的将票号全盘计划说给了苏锦源听。 苏锦源原先只听到风闻说这票号是一个可以滚钱的地方,钱放了进去白白的什么都不需要做就会生钱,他和所有人的想法是一样的,觉得是苏锦业穷途末路开始骗钱准备跑路。 这样天下掉馅饼摆明了只支出不收入行当,除非是脑门让驴子给踢了,不然谁会做。 可当许绣忆把票号的全盘计划说与他听后,他不由的瞠目结舌。 原来这票号以利息为诱饵,让大家存钱进来,但是转而却以更高的利息将银钱以“贷款”的方式抵押给别人,这存贷之间差值,就是一笔不菲的收益了。 许绣忆将票号整一张蓝图呈现在他眼前,他不无惊讶,惊叹于许绣忆的标新立异以及生意头脑,这种生意他以前是听都没有听过的。 说了半来个时辰,许绣忆再看向苏锦源,笑问道:“如今,你还那样看我们的票号吗?” 苏锦源怔怔的摇了摇头:“我真没想到你们还有这样的打算。” “如今还没有正式的名字,暂且先叫做票号,不过你若是愿意,大哥必定也不会反对,就将我们票号打上苏家招牌,叫苏家票号,不,叫银行,你觉得如何?” “银行?” 许绣忆点点头,目光闪亮的看着苏锦源:“就叫银行。” 苏锦源原本也是个做生意的人,对许绣忆的这个提议其实已经被折服,如今许绣忆的意思是这笔买卖以苏家的名义来做,说白了就是钱赚了都是苏家的,他自然愿意,他也看好这银行,如果苏家介入,挂上苏家的招牌,那生意必定会红火起来。 “好。” 许绣忆笑容甜美:“那就这样定了,回头我去问我祖父讨苏家银行这四个字,叫人去做了匾挂起来。” “绣忆,我真没想到你这般有生意头脑,如今我可真是越发的惭愧,昨儿夜里那样对你,早上还跑去大哥那发了一通脾气。” “你知道错了?” “恩。” “那好,那明天和我一起去票号,不,是苏家银行道个歉,大哥大嫂都是大度的人,必定不会记在心上。” “道歉。” 这对苏锦源来说有些难办。 他是苏家嫡长子,自小在家里就有着无可超越的地位,对于那两个庶出的哥哥素来看不上眼,对性子懦弱的苏锦业,更是从不拿正眼去瞧,只当作是家里养的一个高等奴才,如今许绣忆要他放下身段去道歉,对他来说可不比一单子棘手的生意更叫他难办的。 “绣忆,这……” “你去不去?”许绣忆佯做怒状态,苏锦源只怕她生了气,想想今日委实自己是有些冲动了,忙是讨好道:“去去,娘子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句娘子大人,许绣忆听的颇为不自然,在苏锦源伸手抱过来的时候,她起了身,笑容有几分僵硬:“对了,你早时间给四弟妹看看脉,今天家里来了个看八字的,说四弟妹八字里没有孩子。” 许绣忆自然不会告诉苏锦源老大苏锦业其实早就和她说了,这种事苏锦业说,她说,苏锦源说,那可是有大大的区别的。 苏锦业是万万说不得,她是最好不要说,而苏锦源是最有资格也最适合说的那个人。 他是兄长,他也是个大夫,而且他是整个家嫡长子,苏锦郁的亲哥哥。 苏锦源点了头:“这种事情倒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听老四说他和那陆羽儿也成了事了,这陆羽儿的肚子却没有动静,是有些奇怪,她年岁又这样大了,那好,我明日去看看,正好如果她不会生,以后也不敢这样不要脸的缠着老四了。” 许绣忆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眼见着天色擦了黑,大约是避不开再和苏锦源同床共枕了,这一页,注定再度睡不好。 果不其然,一晚上苏锦源靠过来一些她就躲开去一些,直到快要掉下床板了实在受不了就起来趴在桌子上睡,睡到早上苏锦源起床,将她抱回床上她其实已经醒了,却假装睡着,免得苏锦源问起为何她会睡在桌子上。 苏锦源没忍心吵醒她,以为她可能是昨儿夜里起来喝水,喝着喝着就在桌子上睡着了, 给她盖好了被子,他留了字条,说是会去苏锦业那道歉。 他走没多久许绣忆就起来了,那老腰就和断了一样的疼,长此以往的也不是个法子,为何就会这样抗拒和苏锦源同床共枕了,其实苏锦源也没有做任何不规矩的动作,最多就是抱着她的腰,可就这一个动作,生生要了她的命,她难受的半宿半宿都睡不着。 起来床,看着苏锦源留下的字条,她一面吃着早饭,一面愁眉不展。 金玉见状问:“奶奶这是怎么了?不高兴吗?” 许绣忆道:“没事。” 金玉还要说什么,银玉兴冲冲的进来,对着许绣忆道:“奶奶,国公府您父亲大人来了,在堂上和老太太说话呢。” 娘家爹爹,许绣忆一下站了起来,倒不是兴奋许唐宇来看她了,而是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可以暂时避一避苏锦源的法子。 随着丫鬟到了前堂,许唐宇看到许绣忆的瞬间,美目里有些歉意,又几分疼惜,目光柔和的落在许绣忆的小腹上,上前道:“孩子,你受苦了。” 眼眶居然还有些红,许绣忆微微一笑:“爹爹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苏家老太太笑道:“要恭喜贺喜了,绣忆,你嫂子也有喜了,你爹爹就是高兴,过来给你说这个的。” 这种事许唐宇是犯不着亲自跑一趟的,不过大约是许唐宇想找个顺理成章可以看到许绣忆的理由。 见了面,一切的嫌隙就烟消云散,许绣忆一点都不记恨许唐宇当时的薄情寡义不管不问,她知道之于许唐宇而言,那段时间必定也是痛苦的不得了的。 而且如今的她,更多是好奇钟雅琴怎么有身孕了,难道是许岚清亦直亦弯,男女通吃? 不论如何,这正给了她回娘家的理由。 “那我必须要回去陪嫂子几天,娘,我能回去住几天陪陪我嫂子吗?” 这样的理由,当着许唐宇的面,苏家老太太自然是满口笑着答应。 “只管回去,两个孕妇也好做做伴。” 许唐宇自然也是求之不得,他一心害怕许绣忆不肯原谅他,虽然那日钟雅琴带去的信许绣忆回信过来,言辞诚恳的表示没有生气没有恨让他释怀,但是他如何真能释怀。 如今就算得见许绣忆,许绣忆对他一如既往的亲密,他也依旧觉得自己在两人之间划了沟,这沟他一时半会儿都不可能完全填平,填不平的是,是他心里对许绣忆的愧疚。 这次许绣忆说要回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他正好有时间多陪陪她,照顾她,弥补她。 “那就多谢亲家母了。” “亲家大人这是哪里的话,金玉银玉,还不赶快给你们奶奶收拾东西。” “是,老太太。” 回娘家,一切顺理成章。 * 护国公府,许绣忆见到了怀孕了的钟雅琴,钟雅琴面色甚好,前几日见面的时候还是凄凄哀哀一个,如今是珠圆玉润,面色粉红,气色颇佳。 她怀孕也不知道多少时候了,肚子倒是半点都没有显。 想想上次她来,隔了也不过不到十日的光景,古代医学还当真发达,十日里怀了的孩子居然能把脉把出来。 不过许绣忆也没有多嘴,和钟雅琴言语了几句,就去她祖父那请了安,他祖父身子还好,就是比起上次见面又老了些,见到她颇为激动,上来紧紧抱住她。 “我的乖孙,我的乖孙,你还好吗?你出事了爷爷没帮你,你恨不恨爷爷。” “爷爷,不恨。” “怪爷爷身子不好,那几日忽然病倒了,昏昏沉沉的一日也醒不来一个时辰。” 许绣忆忙道:“爷爷怎么了?” 许家老太爷摇摇头摆摆手:“别提了,还不是你爹爹捣的鬼,在我这这样就算了,你哥哥那他也这样。” “怎么样?”许绣忆问。 许家老太爷却讳莫如深,没再提一个字,许绣忆心里头其实已经有了几分明白,钟雅琴的这个孩子,恐怕不是许岚清心甘情愿的。 想想方才在房里也没见到许岚清,许绣忆道:“哥哥在书房吗?” 许家老太爷眉头稍微舒展了些,脸上有些起兴致,道:“来了个朋友,在书房切磋棋艺呢,你不然也过去看看,顺道把这个给你哥哥拿过去。” 许家老太爷拿出来的是一个小盒子,里头不知道放了什么。 “哦,等等,还有这幅字,送了他朋友,那个后生我甚是喜欢。” 能让许家老太爷喜欢的人,大约也算是个十分了不起的人,不过但凡和许岚清走动要好的,多数都是了不起的人。 许绣忆没多想,所以她完全没想到,推开书房门,看到的会是安承少。 她的步子停在了门口,那下棋的人落棋子的手也停在了空中,只有许岚清不明所以,道:“我妹妹绣忆,安兄认识的,绣忆,你怎么回家了?” 看来武墨是没有和许岚清说她和安承少的事情。 许绣忆进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淡淡一句:“爷爷要我把这给你拿来,这卷轴是个安公子,我去陪嫂子了。” 才要走,那空气里飘过来他的声音,语气几分淡薄:“听说苏家三奶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防和我切磋一局。” 许岚清也下了竹榻,过来拉许绣忆:“你陪她做什么,有的是丫鬟陪她,过来看我们下棋。” 许绣忆无法拒绝,只得过去。 这局棋形势明显的安承少落了下风,许岚清的棋艺超群,许绣忆也难得有几次能赢得了他的,连皇上也封了许岚清一个棋圣的雅号,安承少这一局显然是必输无疑的了。 “绣忆,你过来的时候,没看到湄晨?” “没有啊。” “这奴才,我让他守在门口,不许人靠近,他又野到哪里去了,真是平素里太纵容了他。”说完又忙笑道,“没叫他拦你,就是有些人忒烦。” 这有些人,说的是他们的爹爹,还是钟雅琴,大约或许都是吧。 许绣忆原本是想问问钟雅琴怀孕是怎么回事,因为她记得前些日子钟雅琴还和她说过许岚清碰都不碰她一根手指头,不过如今有外人在,这样的话是不好问出口的。 她坐在许岚清边上观棋,对面就是安承少,他目光专注,一分也没有往她身上落,许绣忆再见他以为能够彻彻底底的视若无睹,才发现就算是有催眠之术,她也未必看见可以做到如此。 她的神色有些涣散,心思全不在棋局上,不知道飘去了哪里,她想或许那些曾经都不曾存在过,她完全可以心平气和的坐在这,偶尔不君子的指点一下安承少下一步的落子,可是现在,她看着他子子落错,步步败落,及至满盘皆输,她连句惋惜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像关于他和她,再也没有了可以动感情的东西,哪怕这份感情,只是惋惜一局棋。 “三奶奶,来一局。” 他开口邀请,一句三奶奶,她心口微痛,嘴角笑容却努力扬起,若是发生过的事情没有办法抹去,那就假装忘记吧。 他如此的坦然,她为何要狼狈的后退。 “好。” 许岚清让了座位出来:“正好我去找找湄晨。” 许岚清说着下了竹榻穿了鞋出去,棋盘已经空空,安承少悠然的收好了黑白棋,把白棋送到许绣忆面前。 棋局开,许绣忆略显优势,安承少眼看着要被吃掉一片,忽然落了一子,着实精妙,许绣忆前面的铺设都白费了力气,反倒叫他将了一军,有些颓败之势。 她捏着白棋无处下手,他却已经收回了刚才那颗子:“我们之间,可不可以这样重来?” 他语气是平淡的,眼眸甚至没有看许绣忆,就像是说着一件不关乎自己的事情一样。 许绣忆大约是不知道,他捏着棋子的手,因为用力,指关节有些泛白,越是云淡风轻,越是因为怕被拒绝。 许绣忆沉默。 随后冷笑了一句:“落子无悔,我既已经满盘皆输,那就愿赌服输。” 伸手从黑色棋盒里抓了一颗黑子落在方才他拿掉的地方,她没见到他眉心抽搐的疼痛,就像是他也没看到她微微咬唇的痛楚。 他所谓的重来,就是偷qing是吗? 她当着苏家三奶奶,当着苏锦源的妻子,背地里却和他继续欢好行苟且之事,他是卑微到可以接受这样一个她,还是纯粹的觉得男欢女爱可以这样随意。 已是兴致萧索,她下了竹榻,头也不回:“安爷,往事如云烟,我已经当散去,你也请释怀,就当作一场梦,于你而言若是美梦,那于我而言那是个噩梦。” 安承少后背一紧,苦涩一笑:“噩梦,许绣忆,你真的把那当作一场噩梦吗?你若是一点都不在乎我了,为何那日还要回去找我。” 空气里,满是沉默,唯独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只听她十分淡道:“我们保宁堂,几代为医,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自责,若是那次不回去救你,我就是见死不救,我会愧对我们苏家列祖列宗。” 她说的那样冠冕堂皇,他却听满是讽刺。 “你以为我死了是吗?” “……” “你替我伤心是吗?” “……” “你见到我和秦烟在一起你很不高兴是吗?” “……” “许绣忆,你明明还在乎我是吗?” “请你闭嘴,我不想听。” 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关于这些的戳中她内心扰乱了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的话,她都不想听。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安承少在她和财富之间,选择了后者。 “许绣忆!”他忽然翻身下了竹榻,大步走到她面前,大掌一把死死的扣住她的下巴:告诉我,这个孩子是我安承少的。“ 她僵硬在了那,随后,嘴角慢慢的,慢慢的蔓延了一抹冷蔑的笑意:”你如果想捡个便宜爹做,那就算是你的。“ ”你……什么时候,和苏锦源好上的?“ ”从他回来的那刻起。“ ”你说谎,后巷之中,我分明看到你对他颇为抗拒。“ ”那是因为大庭广众怕被人发现。“ ”那我对你做同样事情的时候,你为何欣然接受?“ ”你哪里来那么多问题,你以为你是谁,安承少,请你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苏锦源的妻子,我从一开始从出生那天注定就是苏锦源的妻子,你算什么,在我身为寡妇寂寞难耐的时候和我有了那么一夜的情,你就觉得我该是属于你的,我许绣忆明明白白在这里告诉你,我是苏家三奶奶,我的丈夫是苏锦源的,我孩子的的父亲也是苏锦源。“ 下巴上的力道,猛然加重几分,他眼底的戾气,几乎要将她整个扼杀揉成碎片,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说眼神可以杀人,他那样的眼神,活生生似要将她吞噬。 她却毫无畏惧的迎上这双眸子,她只怕一个转头的瞬间,眼泪就会落下来,她瞪大了眼睛,生生将眼泪全部憋了回去。 他死死的看着她,她直直的迎视着的,直到远远听见一阵脚步声,他才一把甩开她的脸,恨恨道:”许绣忆,这是你自找的,我会让你们苏家所有人生不如死。“ 那恨毒了的语气,叫人不禁战栗,他周身散发着莫大的寒意,这种寒气,就像是累计了宿世的仇恨和愤怒,许绣忆竟然不知道,他已经恨她到了这等地步。 第九十六章 玩物 闹的个不欢而散,许岚清谁来的时候,许绣忆已走了,屋子里就落了安承少一人,自己和自己下棋。 许岚清颇为的抱歉:“安兄,看我这妹子不懂事,居然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安兄留下用晚膳吧。” 安承少自顾着落子,忽然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武墨那,你打算如何?” 许岚清所有的笑意凝固在了唇角,表情里几分疼痛:“是我对不起她。” 安承少捏着棋子的手一紧,果然他许家儿女,都是这样的冷绝狠心,他和武墨,不过是他们闲来无聊捏在手里把玩的两个偶人,玩腻了就可以随意抛弃,连最起码的一句对不起都不用。 下了竹榻,他面色近乎冷酷,淡漠道:“你最好给武墨一个交代,不然休怪我不顾情面。” 没想到素来交好的安承少会如此对自己,不过许岚清明白这也是他活该的,他如今甚至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武墨,对武墨承诺的那些,如今都随着钟雅琴的肚子化作了泡影,他对不起她。 “安兄。” “不要叫我,我把你当兄弟,至少因为武墨,若是你伤害武墨,我绝不姑息。” 安承少把对许绣忆的气,部分的迁移到了许岚清身上,这许家人的薄情寡义,他算是看了个通透了。 撂下这一句,他转身而去,许岚清一人怔忡在屋内,目光无神,直到站到双脚几许发麻,他才沉沉叹息一口,出了门对湄晨道:“晚膳送到书房来,我不想回房吃。” “可是爷,姑奶奶回来了。” 许岚清眉心微微一紧,终还是摆了摆手:“罢了,就到大厅吃吧。” 许绣忆回来了,他总也不能一人在书房里闷着用膳。 只是想到要见到那个女人,见到他父亲,他委实是满肚子的不愿意。 是她们,毁了他对武墨所有的承诺,也毁了他再去见武墨的这张脸。 曾山盟,曾海誓,他说过此生除了武墨他谁也不碰,谁也不要,便是他父亲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也决计不会和钟雅琴圆房。 他没想到,他可以疏离,越渐冷落,原本也没有微词的父亲,忽然会那样对他,他满心痛苦,却不得发泄,今日安承少来他早已经知道或许是为了武墨,他如何能告诉安承少,如今便是连武墨的面他也不敢去见。 一个下午,闷在书房,傍晚时分,湄晨推门而入,小心请示:“奶奶送了糕点来,爷给你送进来吗?” 许岚清摆摆手:“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许她靠近我书房半步。” 整个家里都沾满了钟雅琴的气息,唯独这一处书房,里屋挂着她和武墨的画像,这是属于他和武墨的地方。 起了身,走进内室,他不忘回头冷冷道:“再叮嘱你一次,不许她靠近半步,若是你做不好,就收拾铺盖卷走人吧。” 湄晨微颤,他自小跟着许岚清,何曾见过这般严厉的许岚清,以往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顷刻间有些冷然无情。 自然不是对他,而是对他们家奶奶,旁人若是家中妻子有孕,那是呵护了掌心里,偏生他们家这位爷,却是对他家奶奶避而不见,真是见着了也是视若无睹。 这几日,他家爷一直住在书房,连房门都未进半步,她家奶奶来过无数次,每一次他都挡在了门口,如今委实都不好意思再挡了。 可是许岚清的态度,却叫他微微颤栗不敢怠慢,忙道:“那我去拦着。” 说完往外去,带上了门,许岚清已经进了里屋,看着墙上那幅画像,黄昏日下,红霞满天,那金黄的光晕透过窗户落在墙上画作上,画作上的女子娴静安好,美人半卧在一片花丛之中,乌发如瀑,星眸红唇,那盈盈小脸,透着三分妩媚三分纯真,余下四分,俱是灵动。 她是那样美好的一个人,可是他终究是辜负了她。 伸手,轻轻扫过那画作的下摆,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湄晨你今日如何的也得让我进去,我就这样不讨你的喜欢,许岚清你出来,你倒是说我到底哪里不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许岚清你出来的,崔鹤,把他给我抓住,我今日非要进去不可了。”‘ 在许府,钟雅琴一直都是端庄的,贤惠的,文气的,只今日,却如同泼妇一样在外头大吵大叫。 许岚清没心一紧,眼底深处是深浓的厌恶。 出了房,走到门口,他一把拉开房门,一双冷眸对上钟雅琴黑眸的那刻,是一片死寂的冰冷,生生将钟雅琴冻僵在那,心碎了一地。 那是如何厌恶的眼色啊,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夫人,而是他的宿仇大恨。 这样的眸光,冷的钟雅琴眼泪珠子一下落了下来,委屈,愤怒,痛苦,那里头,包含了态度的情绪。 “滚。” 简单一个字,再没有太多感情,若是以往他有些觉得对不起钟雅琴还愿意和钟雅琴虚与委蛇给钟雅琴几分颜面,如今,他恨透了她,也恨透了自己。 钟雅琴眼泪珠子不住落下,声声悲戚:“许岚清,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 当作什么? 哼! “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这一句,如同一柄利刃刺穿了钟雅琴的心肝脾肺,他多日避而不见,她已知对她腹中孩子他并不喜欢,但是她如何也没想到他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步子几个踉跄,要不是丫鬟拦住,她怕早已经跌倒在地上。 “奶奶!” “放开我。”钟雅琴泪如雨下,身形不稳,却倔强的甩开丫鬟搀扶,几步走到许岚清面前,那滂沱的泪雨,看在许岚清严重,终于还是有了几分的歉疚。 其实他也知道,始作俑者从来都不是钟雅琴,那日的神不知鬼不觉,连钟雅琴本人都不知道,都是他父亲主的这一切。 可是,从一开始钟雅琴就不该出现在她生命里,而他也不该答应这门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婚事。 所以他恨钟雅琴,恨自己,也恨他爹爹,恨命运,甚至恨武墨的母妃,恨武家人,恨全世界。 他几乎是发了狂,猛然回身一把抽出挂在墙上的长剑,直直往钟雅琴脖子上抹去。 湄晨和崔鹤都吓的惨白了脸色,钟雅琴也断然没想到许岚清会举剑相向。 那刀子划过她的衣襟,虽然未伤及她分毫,却已是吓的她两腿发软,再也没有底气和许岚清歇斯底里的吼叫。 “滚,不要让我再说一遍,从今往后你只管做好你许家奶奶该做的事情,别再想来打扰我,往后但凡靠近我三寸之内,我必取你性命。” 泪如雨下,钟雅琴的委屈绝了堤,可索性神志尚且清楚,在爱情和性命之间,她原先是无法权衡,可如今又了孩子,她知道许岚清失了理智,或许真会伤了她,忙忙往后逼退去,湄晨也赶紧的上来抱住了许岚清的手臂。 “爷,使不得啊。” “都给我滚!”许岚清怒火一句,甩开湄晨,力道之大,湄晨踉跄一番,跌在台阶上,也不知大是疼的还是怕的或者是心伤的,红着眼眶看着许岚清,终究什么也不敢劝了,和钟雅琴崔鹤两人,匆匆离开。 许唐宇的书房,许绣忆正在给许唐宇泡茶,湄晨红着眼眶闯了进来,惊的许绣忆茶水撒了外头,忙嗔一句:“这跌跌撞撞的是做什么?” 湄晨抽了抽鼻子,跪了下来:“奶奶你赶紧去看看吧,我们爷他疯了。” “什么。” 许唐宇跳起来,就要往外去,却被湄晨抱住了大腿。 “大人你不能去,我们爷如今发了狂,大约是不想见到大人,若是大人来硬的,我怕伤了爷也伤了大人,奶奶,或许只有你能靠近我们爷,你赶紧去看看吧。” 许唐宇闻言怔在了那里,良久扶额痛苦的叹息一口:“他果然是恨上我了,他怎么不体恤体恤我的心情。” 许绣忆之前从许家老太爷那大约就听出了一些钟雅琴腹中孩子是来的蹊跷,后来她觉着这种事也不好开口问, 如今看来,果然钟雅琴那腹中孩子,并非她哥哥心甘情愿,而是许唐宇做了手脚的。 如今许唐宇过去,恐怕只是添乱,许绣忆也拦住了他:“我去吧,爹爹,哥哥不至于伤我的。 ” “哎,湄晨,把你姑奶奶看好了,若是清爷发了疯,你把他给我死死的按住。” “是,老爷。姑奶奶,赶紧的,爷一个人在屋子里,拿着剑,不知道在做什么。” 许唐宇听见剑字,脸色惨白了一下,许绣忆也怕事情演变到不可收拾,忙忙和湄晨往许岚清的书房去。 书房一片寂静,许绣忆和湄晨不由慌了起来,许绣忆加快了脚步,推门而入的瞬间,一柄长剑不偏不倚的朝着她心口飞来,若不是湄晨眼疾手快徒手格挡开,怕是许绣忆这条性命如今就要交代了。 惊魂未定,她闭上眼大喘一口,同样惊魂未定的还有湄晨和许岚清,许岚清不曾想到进来的会是许绣忆,推门而入瞥见那一抹华贵的女子衣袍,他就以为是钟雅琴不死心又来了。 如今,他忙忙的从地上起来,走到许绣忆面前:“绣忆,没伤了你吧。” 湄晨说他发了疯,许绣忆看神志倒还清楚的,看湄晨手受了点伤,许绣忆对湄晨道:“你去擦药,这里有我。” 湄晨点点头,捂着手离去,许岚清看着他的背影,痛苦道:“我没想要伤你们。” “哥哥,何以如此痛苦?” “爹对我下了春yao,对钟雅琴下了迷药,我神魂颠倒和她一夜……这要我如何对得起墨儿,我怎和墨儿交代。” “哥哥!”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劝起,委实是她自己心里也苦的很,说是叫她来劝,倒不如说是把两个内心同样苦楚的人送在一起,彼此无法消化自己痛苦的同时,还要分担对方的痛苦。 “绣忆,墨儿不会爱我了,我发过誓此生只有他一个,我违背了誓言,我去找过她,但是她避而不见,甚至把当日我送她的定亲信物也给丢了回来,绣忆,你可知道我的痛。” 许岚清抱头坐回到了地上,声音嘶哑苦楚的不断重复着武墨的名字。 许绣忆红了眼圈,她如何能不知他的痛苦,那种失去最心爱的人的痛苦。 抱住了许岚清的肩膀,许岚清埋首在她的臂弯,有温热的液体渗透她的衣衫,她知道他再苦,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如同哄着一个孩子,拍着拍着,却拍的自己泪流满面。 便是禁忌之爱,但凡是用了心用了全力爱过,谁能不痛。 她和安承少已是彻底不可挽回,可是许岚清和武墨之间却不至于到那等地步,毕竟一切都是许岚清所无法控制的,他被下了药,当时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安抚了许岚清,待得许岚清倦极了靠着她的臂弯睡,她才把许岚清放在地上,拿了毯子给他盖上,然后,转身出门,唤了湄晨照顾许岚清,自己往五王爷府去。 武墨不肯给许岚清一个解释的机会,那便她去帮许岚清解释。 只是许绣忆没想到,到五王爷府,居然会看到武墨搂着一个年轻貌美面相白皙粉嫩的男子堂而皇之的出来,见到许绣忆,武墨微微一惊,不过随后却笑的那般豪爽大方,与在家里痛苦的许岚清,对比鲜明。 “呦,这不是苏家三奶奶,麟儿,你过来,我给你介绍,这就是苏家鼎鼎大名的三奶奶许绣忆,苏三奶奶,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对了,若是为了上次你救我的事情来邀功的,那好……来人呢,拿五千两白银来犒赏苏三奶奶。” 许绣忆面色乌黑一片,嘴角几分讥诮:“五王爷又有了新欢了?” 武墨很是得意:“如何,面若桃花,极致的美男子吧,麟儿,你若是女子,容貌恐怕也不输我们苏三奶奶,不过你若是女子,我就不喜欢你了。” 说完,将那男子搂的更紧,那男子受宠若惊靠在的武墨怀中,倒是比女子更女子,娇滴滴娘声娘气道:“王爷喜欢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乖,这些人,手脚可这不利索,取个银票半晌也不过来……” “不需要。” 许绣忆冷然拒绝,对武墨甚是嗤之以鼻,许岚清那厢生不如死,原来却只是为了这样一个人,当真是不值当。 “我今日来找五王爷,是要同五王爷说一句话。” “说吧。”武墨一副吊儿郎当的态度。 许绣忆冷嗤一句:“你不是人。” “你竟然敢这样说我们王爷,你反了你。” 那被唤作麟儿,面皮白嫩的男人气急败坏的冲许绣忆道。 武墨却很无所谓的拦住他,道:“麟儿,乖,不生气,生气了就不好看了,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就越发不值得了,走吧,不是说要带本王去看戏,可别耽误了时间。--哦,苏三奶奶,我顺道也送你一句话。” “哼。” “看样子三奶奶是不愿意听,不过你不愿意听,我也得讲,你们许家的人啊,有时候也别把自己看的太高,其实说到底……” 她凑过来,在许绣忆耳边道:“……不过是个玩物。” 说完,她放浪的大笑一声,抱着美男有说有笑的远去,徒留下许绣忆在原地,面色一片青白。 不过是一个玩物,你们许家的人。 武墨这是代表了她自己和安承少对她们兄妹说的吗? 玩物,多么痛的字眼,砸的许绣忆几番的呼吸困顿,终是缓缓的平了气息,这下,大约是真正的可以死心了,她改死心了,许岚清个是不该再痴恋和执迷。 回了家,她让人把饭菜布到许岚清的房间,许岚清已经醒来,却还坐在地上。 许绣忆笑着上千,故作轻松:“地板舒服不,是不是很凉快?” 许岚清不解的抬头看她,不知道她哪里还有这份心情打趣自己。 “起来吃饭吧。” 许绣忆对他伸出一只手。 许岚清沉默了会儿,终于也伸了手过去。 许绣忆看着桌上的饭菜,道:“我们来约定吧,从今日起,再也不为任何人难过了。” 许岚清又是有些糊涂她这样说,难道她这是在安慰他,可是这样的安慰分明是无济于事的,他和武墨爱之至深,怎可能轻易忘记。 “绣忆,你不用劝我,我打算好了今天入夜后再去一次五王爷府。” “不用去了。” 许绣忆低头摆弄着碗筷,淡淡道。 “为什么?” “我已经替你去过了,武墨已经有了新欢,一个细皮嫩肉容貌生的十分美丽的男子,叫麟儿,两人现在去看戏了,手挽手面贴面很是亲昵,哥哥你该醒醒了。” 许岚清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许绣忆说的。 许绣忆继续淡淡道:“我从来不骗你,哥哥,不要作践自己,吃法吧。” 许岚清却已是夺门而出,许绣忆无奈吐息一口,一人对着满桌饭菜,胃里颇为难受,没有任何胃口。 许岚清再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许绣忆靠着他的书桌发呆,他面色极差的回来,半边面孔肿的老高,五个指印赫然浮现在上,从他绝望到极致的眸子里,许绣忆也猜得到他看到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 “都见到了?” 许绣忆依旧是淡淡的,许岚清沉默了片刻,沉沉闭上了眼睛,身子歪歪倒去,许绣忆惊呼一声上前,许岚清倒在她臂弯,痛楚的睁开眼睛看着她:“我没事,我只是太累了,绣忆,我愿意和你做那个约定,我们再也不要为任何人难过了。” 许绣忆既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随后,嘴角勾了一个平静的笑容。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哥哥!” 她安慰。 许岚清闭上眼睛:“我想睡个觉。” 许绣忆轻笑一句:“你还真恋上了地板的沁凉,会着凉的,回床上吧,明儿我们出城吧,我们出去玩几日,如何?” 许岚清点头:“好。” 许绣忆大约也没有想到,许岚清这一觉睡过去,第二天早上就没有醒来。 许岚清发了高烧,身上热的滚滚烫,许绣忆忙让人去保宁堂把苏锦源给请来。 苏锦源罢了脉搏,面色极沉重,吩咐人拿了银针,往许岚清身上扎了二十四枚,又让人去熬煮绿豆汤。 听到绿豆汤,许绣忆心里头咯噔一下,她前世也是个大夫,对着玩意的用场还能不知道,清热解毒。 “锦源,我哥哥他。” 苏锦源面色越发沉重,看了看老丈人,又看了看许绣忆,终于道:“体内有毒,若不是身子底子好,大约昨儿夜里就……” 他没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明白,许岚清服毒了。 许唐宇往后跌坐了一下,丫鬟赶紧搀住,许唐宇将将站稳就吩咐:“不许叫老太爷知道,听到没。” 一众人忙诺诺应道:“是!” 许唐宇目光又几分凄楚的落在床榻上许岚清因为高热而通红的面孔上,满目愧疚。 若是知道许岚清对于此事如此的反感,身世会要不惜服毒,他是如何也不会为了抱个孙子,擅作主张的。 如今许岚清生死未卜,看苏锦源的面色就知道许岚清的毒不好解,许唐宇这个做老丈人的,就差要给苏锦源跪下了。 “锦源啊,你如何也要救救你大舅子。” 苏锦源郑重点点头:“我如今在施针逼毒,要抱住性命是无虞的,至少大舅子几时醒来,我却不知道,也或许会睡的久一些。” 许绣忆不知这睡的久一些,会不会睡到天长地久去,成为植物人,心头一阵阵的难过,一阵阵的恨,一阵阵的惋惜,一阵阵的痛苦。 若是昨儿她留心眼早点看出许岚清的异样,或许就不会如此了。 她怎知,许岚清爱武墨,竟到了这等地步。 如今,她也只愿许岚清千万不要有事,不然她定然找武墨拼命。 第九十七章 二部开设 ‘五王爷府上! 千杯烈酒,却只是酒断愁肠愁更愁,武墨醉了,边上躺着一个衣衫凌乱的男子,一双迷离的眼眸微勾的看着她。 “王爷,让麟儿伺候你安歇吧。” 说着,一双大掌探过来,如同蛇信子一般滑上武墨的脖子,往她领口里头探去。 “滚。”一声怒火,那双手吓的缩了回去,方才还是媚眼迷离的男子,此刻却好似惊弓之鸟,面色一片惨白,惶恐的跪倒在地:“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小人不敢了。” “滚出去,给我滚。” 武墨眸色如火,熊熊燃烧,那男宠吓的屁股尿流,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武墨身边的爬走,匆匆逃离房间。 许是被吓的不轻,他跑的晕了方向,远远的瞧见一个男子走来,虽不似王爷府上家丁模样,他却是病急乱投医,上去抓着人就问:“大门在哪里?” 安承少没心一蹙,看着男人握着他的手臂的白皙手指,几分不悦,男人似也感觉到了他的不悦,忙松手:“请问大门在哪里?” 安承少指了指东面,男人连声谢谢都没说,一溜烟儿跑的飞快。 安承少眉头更紧,这男人显然是从武墨房间的方向来的,看男人衣衫凌乱,不成……? 他加紧了脚步,武墨身份若是叫人知道,以此为了要挟,那可是不得了。 推门而进,武墨已经醉死在地板上,口中胡言乱语的喊着许岚清的名字,安承少见房内除了东倒西歪的酒瓶,一切倒是没敲出来欢愉过的迹象,况且他最是了解武墨不过,她喜欢了许岚清这许多年,她虽然痛苦,却也不至于拿自己的身份地位和身家性命还有清白之躯开玩笑。 “武墨。” 他从一堆酒瓶里抱起昏沉沉胡言乱语的武墨,武墨一双凤眸戏谑的看着他,冷哼一句:“许岚清,谁让你来的,你不是该好好守着你的夫人孩子吗?” 安承少鼻间一口叹息沉沉:“武墨,是我,承少。” “承少?安爷?你怎么长的和他这么像?本王看错了,呵呵,呵呵呵……” “这是喝了多少,你何以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安承少见武墨痛苦,便去了许府,从许岚清对他夫人的态度来看,这件事恐怕也不是武墨想的那样,只是武墨对许岚清避而不见,愣是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许岚清,折磨了许岚清的同时,也将自己折磨至此。 安承少委实不忍,将武墨放到床上,武墨嘟读嘟囔囔满嘴的酒气说了些什么,然后,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安承少委实不忍,可他却再也不愿去许府,因为那个人在。 他百般恳求,几乎是低声下气的,他自小到大从来没有这样放弃过尊严去求一个人爱自己,而她一字一句,皆是利刃刺的他心肝脾肺俱伤。 坐在武墨床边,他与她同病相怜,都是被许家兄妹所伤,伤至最深。 而那厢,昏黄的灯光下,许绣忆陪在许岚清的床边,做的是个他一样的想法,她们许家兄妹怕是上辈子欠了武墨和安承少的,这辈子才要受这样情伤折磨。 * 许岚清性命无恙,苏锦源医术高明, 加上许岚清原本身子底子就十分的好,所以一日连着施针三次,苏锦源给了一句放心话,说是醒来之日不可测,但是命绝对是保的住。 天色渐黑,许绣忆陪在许岚清床边,握着许岚清的手。 原本也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哥哥,只是她借用了人家妹妹的身体,可是血脉相连,她对许岚清的痛苦感同身受,她只愿许岚清早起醒来,千万不要真的成了植物人。 守了一夜,翌日清晨金玉送了饭菜进来,劝她去歇会儿,她着实也有些不舒服,点了点头,吃了早膳走到门口,却碰到了钟雅琴带着丫鬟来。 钟雅琴一双眼睛红彤彤的肿了老高,对于钟雅琴许绣忆说不上是什么感情,以前多半是同情,可是后来钟雅琴非要她拿肚子里的孩子赌咒之事后,她就对钟雅琴多了几分烦厌。 钟雅琴见到她,凄凄的喊了一句:“绣忆,岚清他可醒了” “不曾!” 许绣忆回。 钟雅琴眼泪珠子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在门口探头往里看,却也不看进去,道:“我能同你说两句话吗?” 大抵又是抱怨或者委屈的话。 许绣忆倦怠的很,不大想听,她却已经屏退了丫鬟,径自开了口:“绣忆,你去求爹爹休了我吧。” 许绣忆倒是怔了怔。 钟雅琴这是做什么? 但听得钟雅琴继续道:“是我把岚清逼成这样的,若是我昨日不是执意要闹他,他或许也不会这样。” 如果这样说来,许绣忆该是比她更愧疚,若不是许绣忆昨日劝他放弃武墨并且告诉他武墨和人相好,许岚清或许也不会这样。 一这样想她心里就越发的难受,偏生钟雅琴又哭开了,哭的凄凄的:“绣忆,我仔细想过了,我嫁入你许家的后,你哥哥从来都没有开心过,爹爹以为我们两人感情不睦做了些事情让我们圆了房有了孩子,想以此培养我和岚清的感情,可是他讨厌我,他恨我,我知道自己攀不上他,娘家里又做过不体面的事情给他蒙了羞,终归是我奢望了,我还以为孩子……” “好,我去和爹爹说。” 烦躁,委实烦躁,果然她猜得对,又是炒冷饭,这一模一样妄自菲薄的话,许绣忆都不知道这是听到的第几遍了。 钟雅琴原本这样说,无非是来博同情,讨安抚的,毕竟以往每次许绣忆都会在她难受的时候给她安慰抚恤,可她不曾想,许绣忆居然会打断了她的话,答应的如此干脆利落。 这下她慌了:“绣,绣忆……” 难怪许岚清无论钟雅琴百般讨好都不喜欢钟雅琴,委实是这个女忒令人心烦,许绣忆和钟雅琴短短几次照面,钟雅琴的话八九不离十就是在抱怨,在委屈,在诉苦…… 听一次两次的是同情,听的多了尤其是许岚清如今昏迷不醒她还有这分心思给许绣忆来做可怜样,许绣忆就委实不愿意再给她留脸面了。 “我现在就和爹爹去说。” 她也不是真要去说,她就是要给钟雅琴一个教训,往后别再把那些冷饭炒来炒去炒来炒去,要炒也别到她面前来炒,她自己已经够心烦的了。 “等等绣忆,我,我……我其实也就是心里头苦,找你说说,我如今怀孕了,爹爹不会答应的,你别去了,免得他老人家以为我不懂事。” “嫂子,我很心烦,你若是不是顶顶要紧的事情,只是想倒倒苦水说说你的委屈,你还是和你妹妹去说吧,或者可以和丫鬟说,哥哥都这样了,你居然还只想着你自己有多苦,这就是你所谓的对我哥哥的爱。” 许绣忆停下了脚步,一双眼睛却是淡漠的看着钟雅琴,看的钟雅琴几分不自然,好像也感觉到了自己惹了许绣忆不高兴,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惹她不高兴了,她不过是诉诉苦而已。 她不知道,正是她终日翻来覆去的这几句,磨光了许绣忆对她所有的同情和耐心。 听得许绣忆这样一番近乎冰冷的话,她怔忡在了原地,面皮青红紫白一阵,许绣忆已经唤了金玉,转身而去,独独留下钟雅琴站在院子门口,看着许绣忆的背影,又气又恨又委屈,果然许家从老到小都没把她往眼里放。 原先以为许绣忆是个特别,原来也早就看不上她了。 钟雅琴想到这,就越觉得自己委屈的不行,眼泡红的,眼泪看着就要落下来,却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冷哼一句:“凭什么一个个都这样对我,我钟雅琴哪里对不起你们许家了。” 丫鬟忙上来道:“奶奶说不得,仔细叫人听见了。” 钟雅琴吸吸鼻子,终究也是怕真的被人听见,却死要面子的依旧嘀咕了一句:“等我生个儿子,有本事对我儿子也这样。” * 她吼的这几句,许绣忆其实都听见了,钟雅琴果然也不是面上看上去那般柔弱娴雅的,早早就知道如果真是那样好的人儿,许岚清就算是不爱也不至于如此残忍对待。 回屋躺了会儿,眼睛才闭上,金玉就说苏锦源来了,许绣忆一骨碌起来,苏锦源背着药箱进来,看到许绣忆面色几分苍白,忙上来摸许绣忆的脉,然后,几分心疼几分嗔怒:“你怎么的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昨儿夜里一宿没睡吧?” “我陪着我哥哥。” “你啊你,真让我拿你如何是好,真得时时将你栓在腰上你才能让我放心吗?” “噗哧!”笑的是金玉,被许绣忆看了一眼又忙忙的憋住笑,却是觉得三爷对三奶奶可真是好的让人妒嫉啊。 “出去拿点糕果来。”和苏锦源亲昵已是很不自然,当着别人的面更是别扭的要死,许绣忆打发了金玉出去,看到药箱,就问道。 “去看了我哥哥了没?” “恩,施了针,每日施三次,再过灌些绿豆水,还有按时吃我开的药,体内余毒就能排清了。” “那几时能醒来?” 苏锦源面色犯了难:“说不好,不过你只管放心,我会尽全力的。” “谢谢!”许绣忆衷心感谢,苏锦源却只是温柔一笑,笑容满是宠溺。 “傻瓜,我们之间,言何感谢,你赶紧的去睡会儿,我傍晚再来一次施针,对了,给你买了个这个。” 苏锦源打开药箱,里头躺着一个精致的长盒子,他送到许绣忆面前,道:“打开瞧瞧。” 许绣忆打开,盒子里是一枚玉兰发簪,玉质通透,看得出是上等的羊脂白玉,玉兰花含苞未放,素雅淡泊,许绣忆说不上喜欢,却也说不上不喜欢,左右苏锦源也是为了讨她开心,她就装作欢喜的收下了,不想拂了他的兴致。 “怎想到给我买个这个,帮等戴上吧。” 苏锦源忙起身,将那玉兰花的发簪簪入许绣忆有些松垮的发髻上。 “似乎从未给你买过东西,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觉着你应该会喜欢这发簪,就买了来送你。” “我很喜欢。” 她笑道。 他半弯下腰,从伸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语气几分温柔歉疚:“我会加倍的对你好,弥补以前所有的过错,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许绣忆肩膀僵硬,一动不动,干干一笑:“我好困,先把簪子拿下来吧,回头别叫我压坏了,我想睡一觉,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苏锦源心疼,帮她卸了簪子,放回盒子里,看她上了床,他撩了被子给她盖上,掖好了被子,他在她额间去轻轻落了一个吻,带上了门出去。 他一出去许绣忆就睁开了眼睛,手顺势的往额头上抹去,抹了会儿却又停了下来,其实是谁又有什么所谓,无非是找个伴,过到老而已,难道她还想期待所谓的爱情到来,然后把这一副已经不完整的阵子交给下一份爱情? 她心里清楚的很,她这辈子大约再也不会爱了。 那堆她来说,那个搭伙作伴的人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她想着,想到心思沉沉,想到困意全散,眼睛却无比酸涩,闭上眼,眼前总有影子在晃动,她仔细的辨认,这些影子模糊的很,可却都有同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用力摇摇头,强迫自己挥散那些影子,数着绵羊,倒是真的睡了过去,睡的极沉,毕竟一夜没有合眼,再醒来都已经是午夜时分。 金玉准备了晚上,她草草吃了一些,看着外头月色阑珊,忽然起了兴致要出去走走。 夏日已到,虫鸣蛙叫声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花园里开败了桃李杏花,如今大水缸子挪了许多的荷花来,月色下影影幢幢的荷叶散着阵阵幽香,许绣忆折了一枝嫩叶,让金玉拿了茶具和炉子来,到凉亭里随手就泡了一壶荷叶茶。 金玉伺候在一边,看得出困的很,这都已是三更天了,许绣忆不忍,就打发了她去睡觉,金玉不肯走,许绣忆最后佯装生气说金玉在这里打扰了她赏荷看月,金玉才以为自己真的是个多余,才肯走。 一个人坐了会儿,就听见有脚步声靠过来,以为是金玉不放心她又回来了,她不免嗔了一句:“不是叫你去睡了吗?” 那脚步声止在几米开外,没有回应之声,许绣忆侧头去看,手中茶杯却差点落了地,不是吓,而是惊的。 安承少,为何他又在许府,而且是在这半夜三更。 “你哥哥这是怎么了?” 他问,语气没多少感情。 许绣忆回的更是冷漠:“你怎不去问问五王爷。” “什么意思?” 他几步过来,亭子里金玉悬了一盏灯笼,能将他的脸看的真切,昏黄灯光下,他一如既往的俊美无寿,唯独不同的是以前总队她笑的面孔,如今冷若冰霜。 他对别人素来如此,而如今许绣忆显然已经成了这个别人,如此也好,她也只愿如此。 “没有什么意思,安承少,夜色已深,此处是我闺房,你请回吧。” 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你哥哥到底怎么了?” 许绣忆冷哼一句:“不管你的事,你回去告诉五王爷,从今往后,我哥哥和他恩断义绝。” “你凭什么替他们做主?” 许绣忆起身,冷冷扫了安承少一眼:“就凭她逼我哥哥服了毒,这下你满意了?得到答案了?可以走了?” 安承少却是僵坐在了那。 “服毒。” “哼!”一句冷哼,许绣忆已经除了亭子,头也不回,“请你离开,我许家从今往后,不欢迎你来。” 安承少看着许绣忆远去的背影,脸上冷漠大片塌陷,神色几分苦楚,他就想过不要来见她,他就知道她能够轻而易举的伤他道遍体鳞伤。 她的冷漠,无情,讽刺,戏谑,虽然是对武墨,却更是对他。 看她消失,桌上还有一壶暖茶,茶香清雅,热气袅袅,他伸手拿起她方才喝过的茶杯,指尖抚上她落唇的地方,然后,仰头将杯中茶水饮尽,明明是香茶,却如此的苦楚。 * 三日后。 许岚清尚未醒来,不过气色渐好,钟雅琴终于不再来叨扰许绣忆,便是平素里见到,除了招呼也不和许绣忆多说一句话,而许绣忆也难得能再和钟雅琴见面,因为她要忙着设立分号的事情。 苏家银行的生意出奇的好,短短不过几日,大大小小已经多了几百笔存款,许绣忆中间除了第二天去看过之后都没去过,是苏锦业把苏家银行的账本送来给她看她才知道她不在的这几日,苏家银行不但正式改名成了苏家银行,而且每日都是门庭若市,排队存钱的人络绎不绝。 虽然这些单子都不是太大,最大的也不过一千多两银子,但是聚少成多,几百个单子在一起,要开一个保宁堂分号已是绰绰有余。 苏锦源劝她修养,许绣忆却非要亲自张罗安排,她心里顶顶清楚,苏锦源对苏锦业颇有偏见,这偏见是根深蒂固的,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消除,所以保宁堂分号的事情若是全盘交给苏锦源去做,不定苏锦源会不会做些叫大家都不愉快的事情。 许绣忆亲力亲为,也并不全是 因为信不过苏锦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觉得保宁堂分号是她曾经远大计划里的最初的计划,她很是重视。 她上辈子是个外科医生,对于经商一窍不通而且也了无兴趣,可是这辈子那么多人仰赖着她,看着她,等着她开饭,她早早就决定要将保宁堂越做越大,要带着大家越做越好,如今更是势在必得。 安承少,她不愿意输给他,安承少想得到苏家,得到保宁堂,先要过她这一关。 保宁堂分号可谓是一切顺利,许绣忆不无欣慰,保宁堂分号的名字,许绣忆同王允等斟酌再三,最后采纳了保宁堂二部整个名字,若是有朝一日做了起来,他们还会开三部,四部,许绣忆有这个信心,伙计们对她也有这个信心。 保宁堂的伙计,都是她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那些,苏锦源和苏锦业还是信得过老伙计一些,那些老伙计回来后,她的伙计处处受制于人,如今二部便是他们的天下,大家到了二部,各司其职和以往一样,干劲十足,若说是最最开心的,自然当属苏锦业了。 这一日,是他做梦都不曾想过。 他一个庶出的儿子,在苏家最不受待见,从来以为一世就要如此庸庸碌碌平凡的过去,所有当他一掌柜的身份站在保宁堂二部店内的时候,他喜极而泣的眼泪,旁人体会不到里头苦尽甘来的欢喜,苏李氏却是最清楚不过的。 她明白苏锦业这些年来的心酸,也明白苏锦业这一日扬眉吐气的骄傲。 保宁堂分号虽然还没有真正开张,只是挂了招牌,但是她却可以遇见她们往后的日子,会如何的红火。 看着许绣忆,她满目感激,这一切都是许绣忆给她们,许绣忆许的不仅仅是苏锦业一个事业一份自信和一份被肯定,还有她们家晴姑娘的一个未来。 若是可以,苏李氏真想给苏绣忆造一座庙,塑一个金身供起来,呵呵,不过这也难以表达她对许绣忆的感激。 余生,她必当用尽所有来还许绣忆这份恩德,而苏锦业和伙计们,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人人受恩于许绣忆,人人感激许绣忆,人人愿意终身追随许绣忆。 ——题外话—— 伤不起了,过12点了居然,我电脑卡了,又有些手忙脚乱的,5555,555555,想编辑给我算成31号的,我的更新奖啊,我撑了一个月的啊! 第九十八章 闹事 保宁堂二部虽然没有正式开门,不过苏家保宁堂本就在京城有极大的名望,何况苏家接连的开了一个银行,如今紧接着又开了一个分号。 如今保宁堂二部,只差一个正式的放炮开门了,许绣忆忙于事,苏锦源对此偶也抱怨,抱怨她不顾自己的身子太拼了,但是苏锦源如何会知道,她不想输给安承少的那股心思。 他是关外第一富豪,富可敌国,伸手为云覆手为雨,他野心十足想要将商脉延伸到京城想要吞并保宁堂,许绣忆绝对不会允许。 不是因为她对苏家又多少的感情,只是因为她不服输,她的视如生命的那段感情输给了一个所谓的事业,那她便告诉安承少,他想要的,不惜牺牲掉她们的感情想得到的,她绝对不会让他得到。 保宁堂二部开设,她让人光派喜帖,其中一张,就是送到了安承少府上,苏锦源对此颇有微词,他自是不知道许绣忆和安承少的关系,只是如今安承少作为保安堂的老板,和她们显然是死对头,没的理由在那样欢喜的日子里,请个死对头来给自己添堵。 然许绣忆一句话,他想着也有道理。 许绣忆说,保安堂心心念念的想看着我们保宁堂被打压在他们脚底下,想看着我们如何倒闭,那我们为何不让他们看看我们如何的壮大和崛起。 是,保宁堂其实被保安堂打压到无法喘息,苏锦源虽然极力经营,四处奔波,但是奈何他那自以为宽广的人脉,却是处处碰壁。 那些原先的生意伙伴,如今都会保宁堂退避三舍,而他无意间看到过他们和安承少的来往,显见的,这些原本属于保宁堂的生意伙伴,如今都转了与安承少合作。 安承少的来头他派人去调查了一番,只听说是关外做生意的,生意做的甚大,他隐隐记得关外有个巨富,人称安爷,心里其实顶顶害怕安承少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安爷,那样保宁堂和保安堂对抗,结局是必死无疑。 所以,许绣忆说我们要让别人看看我们保宁堂的壮大和崛起,也像是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允了许绣忆给安承少派帖子整个主意。 七月二十三,是个黄道吉日,因为苏锦业信佛所以这日子是苏锦业选的,请了大师看过,保宁堂二部,也是在这一日,热热闹闹的开张来。 宾朋满座,门庭若市,来往看热闹的络绎不绝,早早一天保宁堂的伙计们熬了一个通宵的凉茶,第二日但凡上门道贺的,都赠送凉茶一碗。 早上开始,伙计就忙翻了天,许是苏家银行的效应,保宁堂二部甚至比当日保宁堂整顿之后重新开张更为热闹,也或许,是那一碗免费的凉茶给人吸引了来的。 自然白送的不止凉茶那么简单,还有一些老山参片,便是薄薄一片,那寻常百姓平素里也是没这个闲钱吃的。 外头排着队贺喜领东西,屋子里宾朋满座,恭喜道贺声声,苏锦业和苏李氏忙于招呼,许绣忆倒是忙里偷闲,和苏锦源在后屋喝茶。 今日主角便是苏锦业和苏李氏,她们可不能出去抢了风头。 她用药草给苏锦源点了一盏甘草茶,苏锦源看着保宁堂二部的账本,啧啧称赞:“王允记账真是一把好手,不亏是个当过官吃过墨水的。” “你舍不得了?” 许绣忆道? 苏锦源笑意温柔:“原本就是你找来的伙计,恐怕他们也更愿意跟着你,如今这是遂了他们心愿了。” “外头有大哥大嫂招呼,若是有事有我,你还是会去保宁堂吧,你不在那没关系吗?” 许绣忆抿了一口茶问道,苏锦源笑道:“你觉得今日我那边还能有生意,对了,你派了请帖给安承少,今日倒是没见他啊。” 许绣忆微微一笑:“或许是不想来。” 正说着,外头小厮进来通报,道:“三爷,三奶奶,保安堂来了人闹事,把我们的客人都吓跑了。” 闹事? 安承少竟如此下作。 许绣忆面色一片冷沉,苏锦源也当即站起了身。 “走!” 两人出得外头,果然原本热闹排队领药的百姓,如今都慌慌的躲到了马路对面,而屋子里请来的几个宾客,也都缩到了屋子边上,屋子里,到处散着凉茶的味道,那放凉茶的大桶已经被打烂,凉茶撒了一地,而屋子里的桌椅板凳也叫揭翻了一些,有些狼藉。 “谁让你们来的?” 苏锦源怒斥一句,朝着屋子中央几个汉子过去,这些汉子都是三大五粗的体格,一看就是渗人,许绣忆只怕苏锦源吃亏,忙跟了过来。 其中一个汉子上来,戏谑道:“我们老板让我们来的,保宁堂二部,哼,我今日就叫你变成保宁堂末部,给我砸。” 眼瞧着这些人又要动手,苏锦业猛然从后堂跑出,手里拿了一把长刀,面皮涨的紫红:“谁敢再动我分毫东西,我就要了谁的命。” 苏李氏随后从边上冲了过去,抱住了苏锦业:“锦业,你别冲动,我已经让人去报官了。” 苏锦源也没想到平素里性子懦弱的苏锦业,竟然还有这样勇猛的一面,不过可见他对这个药铺何等的珍惜。 苏锦业如此英勇,他也不好失了面子,怒吼一句:“你们再敢动一下试试。” 那几个汉子大约也是忌惮苏锦业手里的长刀,倒是没敢再动作,只是道:“报官抓我们,胆子不小吗,你知道不知道我老板是谁,哼,我老板可是五王爷座上宾,就算是告到天皇老子那也没用。” 许绣忆面色阴沉,不顾苏锦源的阻拦,一步上前,冷冷看着那几个汉子,那眼神倒是叫那几个汉子打了个寒战,竟然不敢和她对视,那眼底里的凌冽和恨,着实让人承受不了。 第九十九章 气势 许绣忆面色阴沉,不顾苏锦源的阻拦,一步上前,冷冷看着那几个汉子,那眼神倒是叫那几个汉子打了个寒战,竟然不敢和她对视,那眼底里的凌冽和恨,着实让人承受不了。 只听得她道:“是吗?那我就告到天皇老子那去试试,金玉,纸笔伺候。” 她那模样可不是开玩笑,那几个汉子顿时说话没了底气:“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皇上日理万机会管你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许绣忆一双黑眸冷扫了他们一眼:“那你只管试试看。” “你,呵呵,苏家三奶奶,果然有种,好,兄弟们今天就卖你几分面子,不过把我家老板的话给你送到:这保宁堂二部,一个月之内就会让它关张大吉。” 闻言,苏锦业的身子明显的颤了颤,而许绣忆却是面不改色:“也带话给你们老板,若是敢动我保宁堂二部一根毫毛,我就让他付出百倍的代价。” 她语气极硬,苏锦源只怕他吃亏,忙上前将她护佑到身后,怒视着眼前的这几个汉子,道:“顺道告诉你们老板,做人无德,天打雷劈。” “我们老板轮不上你来教训,兄弟们,走……” 几个人呼呼呀呀了一通,闹的边上人心惊胆战,终于大摇大摆的走了。 及至这些人走远,许绣忆脸上的冷意才抹去,沉着的对大家道:“大家请继续排队,我们里面还有很多凉茶。”又回头对宾客道,“惊了大家,我保宁堂今日起在梨花酒楼连摆三日酒席的,若是大家赏脸的,就都来的吧,当时我们保宁堂给大家压压惊赔不是了。” 她说的大方得体,而且方才一幕众人有目共睹是那保安堂欺人太甚,对保安堂就有了几分不痛快,委实是方才那几个闹事的,张牙舞爪的把无辜的看客也给弄伤了几个。 百姓对于保安堂的恶劣行径,有了抹不去的阴影,而相反许绣忆方才的不畏强权气势威武,倒是让大家对这个传说中苏家三奶奶,多了几分敬重,连带着对保宁堂也是存了好感的。 接下来倒是没有发生什么事,一切顺利,保宁堂二部开张经历了一个小插曲,不过这小插曲反倒是让保宁堂二部名声更燥,而许绣忆的名气也更是在京城传播开来。 谁都说苏家三奶奶完全看不出是个大家庭出来的闺阁女子,那气魄,那威严,岂是一般女子能做得出来的。 也有人说苏家三奶奶和苏家三爷外头传着说关系不好,不过还真是眼见为实,这苏家三爷把苏家三奶奶往身后护着的时候的,这夫妻感情不睦的传闻,就不攻自破了。 当然也有人的说起苏家大爷的,苏锦业拿着切药刀子冲出来的事情,也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旁人以前只知道苏家又个二爷三爷,还有一个纨绔子弟的三爷,如今总是被以往的那个大爷,总算为人所记住。 细想,安承少弄出这一出来,对于保宁堂是有一害但是却百利,而对于保安堂来说,无疑是自己给自己扣上恶霸流mang的帽子,这一夜之间就臭了名声。 若说是许绣忆在二部时候还因为闹事的事情对安承少更多了几分怨恨,那此刻,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她一人坐在窗前,托腮看着外头一轮弯月,却想不明白安承少那样聪明的人,为何要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百害无一利的事情。 “奶奶,你还不歇息啊,今儿累了一日了。” 金玉进来,扰了许绣忆想事,许绣忆转头看向金玉:“我还不困,你歇着去吧,不用伺候着了。” 金玉打开衣柜,把许绣忆的几件衣裳放了进去。 “奶奶,我们什时候回家?昨儿你让我回去拿几件衣裳,我们是还要再住下去吗?” 本就是为了躲避苏锦源才回家的,虽然那个白日里她已经想明白了其实之于情爱她已是死心,那下辈子是谁一起过也无所谓,可是许岚清这样,她怎忍心回去。 “过一阵吧。” “奶奶,不然把蓝姑娘也抱来吧,奴婢挺想她的。” “团子?” 其实过继过来之后也没给那孩子太多的关爱,那孩子已经很喜欢她了,总该黏着她,苏锦源不喜欢团子,觉得团子母亲身份卑微,况且他和许绣忆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总想着把团子送走。 许绣忆在这件事上十分的坚持,苏锦源才勉强在她面前表现的和团子亲昵些,不过许绣忆想的到自己若是不在,苏锦源不至于不善待孩子,但必定也不会去关怀孩子。 想来她祖父很喜欢这孩子,祖父身子不大好,若是抱来了也可以给祖父解解闷,逗逗乐,于是道:“那明儿让奶娘抱来。” 金玉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诶,那奴婢明天再走一趟,奶奶,你早些歇息吧。” “知道了,去睡吧。” 打发了金玉出去,许绣忆却依旧毫无睡意,有些事情若是往通透里想,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安承少是个生意人,他能做到富甲天下,那副脑子必定不是寻常人能够相比的聪明,可是今日这一出确实一个实实在在十分蠢笨的闹剧。 许绣忆想来想去,这种损保安堂名声,涨保宁堂名气的事情,怎么看来都不该是一个想要至保宁堂于死地的人做的,相反的,倒像是自己人…… 自己人。 若说是自己人,苏锦业想来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他是个老实巴交的性子,而且今天那脸都红了,要是那几个大汉真的敢再动作一下,苏锦业保不齐真会杀人,毕竟保宁堂二部相当于他的命。 苏李氏,妇道人家而已,而且她最是了解苏锦业,她怎舍得在二部开张的这一日闹出这种事情来让苏锦业受惊和愤怒。 第一百章 摔坏了簪子 苏李氏,妇道人家而已,而且她最是了解苏锦业,她怎舍得在二部开张的这一日闹出这种事情来让苏锦业受惊和愤怒。 那就是苏锦源? 可是苏锦源今日的表现全不像是在演戏,看得出那些人面前苏锦源也有一些胆颤,眼底的愤怒也十分真实,苏锦源不是个戏子,这种戏码恐怕没法演的如此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这几个都不像,难不成是苏家老太太或者苏锦郁,这两个人是更不可能了,苏家老太太大约是巴不得保宁堂二部今天开明儿就关了。 苏家老太太一点都不在乎银钱,她唯独在乎的就是自己的两个儿子,原先她就为了不让苏锦源为难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许绣忆开二部的请求,不过她却非要把二部给苏锦郁那个草包管,显见的二部生意好不好,苏家老太太是半分也不在意的。 她唯独在意的,是怎么打压苏锦业,打压许绣忆,把她两个儿子哄到老高的地位,所以苏家老太太决计是不会做这种事情来帮衬苏锦业的。 而苏锦郁,和苏家老太太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心是一条的,都想着法把苏锦业踩在脚底下了。 如此一来,许绣忆就真的不知道会谁来。 不可能是保安堂的人,保宁堂的人又找不出一个像的。 到底会是谁呢? * 翌日清晨许绣忆难得的睡的多,只因为昨儿夜里她想了一夜,不过最后也没有得到一个答案,倒是想的自己头昏脑胀的,听着外头更鼓都敲了五更,她终于熬不住睡了。 早上起来,就已是巳时了,金玉办事利索,一早上起来就去把团子接了过来,团子已经开始牙牙学语,话说不利索不过一句母亲却叫的份外清晰。 许绣忆吃早膳的时候放她在膝盖上,问奶娘:“她爱吃什么?” 着实惭愧,做为一个母亲,居然连孩子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奶娘忙道:“原先喝的羊乳和牛乳,这几日天气热,羊乳太燥,就给她做了羊乳饼子,姑娘很喜欢吃。” “羊乳饼子?” 奶娘道:“把羊乳煮了放凉取那层奶皮,余下的羊奶和粉活成糊状,然后放磨子里,上面盖上奶皮蒸出来的饼子。” “呵呵,原来我们小团子喜欢吃这个,金玉,你领着奶娘去厨房做一些来,我也尝尝。” “是,奶奶。” 金玉领着奶娘出去,许绣忆抱着团子喝粥,团子不安分,动的许绣忆粥也喝不了了,索性放下了勺子,抱着团子道:“去看看你舅舅,去吗?” 小家伙咧着嘴,露出一排精致的小牙齿,笑的太可爱,笑的许绣忆的心都和那羊乳饼子一样柔软,不知道她腹中的孩子出来,会不会也是这般可爱。 “奶娘怎教你喊母亲,小家伙,喊一声妈妈来听听。”一路抱着团子往许岚清处去,趁着四下无人,她教道。 团子粉粉嫩嫩的小手只管玩着许绣忆发间的配饰,也没把许绣忆的话听进去,许绣忆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小屁gu:“仔细别把娘的头发扯乱了。” 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忽然一把抓住了许绣忆发间的玉兰簪子,那是苏锦源送的,许绣忆由着她放在手里把玩,只是道:“别划到自己了。” 小小的胖手,捏着玉兰簪子玩的不亦乐乎,那脸上的童真真叫许绣忆羡慕,有时候她倒宁愿自己也可以像孩提时候一样,什么烦恼都没有。 进了屋子,湄晨在屋子里头伺候着,许绣忆看到桌上的汤药,还有一半,就问道:“今天的药还没吃呢?” 湄晨忙道:“正吃着,在窗户看到奶奶进来,就起来了。” “抱着孩子,我来喂吧。” 许岚清依旧昏睡不起,不过好在气色不错,虽然瘦削了一些,不过依旧俊美,许岚清少了几分安承少轮廓分明的冷峻,五官相对柔和一些,正是这份柔和,总让他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许绣忆的记忆中,许岚清是个极好的哥哥,小时候家风严谨,那个小许绣忆虽然因为女戒女规的教导有些刻板,但是性子里也有小女孩天真烂漫的时候,许唐宇是不许她表现出这些不端庄的性格出来的,但是许岚清却常常偷偷带她从后门溜出城去采风。 她童年的记忆里,最最快乐的都是许岚清给的。 虽然这些记忆,其实也不是她的。 “舅舅……” 她想的出神,那边湄晨在一字一句的教团子喊舅舅的,她眼底一片温柔的看着许岚清:“哥哥,等团子会叫舅舅的时候,你一定要醒来听听。” 那床上的人没有什么反应,许绣忆小心翼翼的把药都给他喂了,湄晨还在锲而不舍的教小团子喊舅舅,可团子却只顾着自己把玩那枚玉兰发簪。 湄晨笑道:“姑娘越发的可爱了。” 许绣忆从湄晨手里接过团子,团子忽然把手中的玉兰簪子一丢,就来扯她的耳环,湄晨顾得团子的手,怕团子扯伤了许绣忆,就没顾住那玉兰簪子,只听得哐当一声,上头的玉兰花碎成了两半。 湄晨惊了一句:“这不是三爷送给三奶奶的吗?这些可好,小祖宗,别扯你娘的耳环,你看把你爹爹送的玉兰给摔碎了。” 团子或许听懂了,也或许只是被地上的声响吸引了过去,没再来扯许绣忆的耳环,许绣忆看着地上碎裂的玉兰簪子,一下也不知如何是好,毕竟这是苏锦源送的,而苏锦源本就颇为不待见团子了。 湄晨已经弯腰捡起了簪子,对许绣忆道:“奶奶,这还能修好吗?” 许绣忆看着玉兰簪子,碎成了两半,要复原必定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法子就是把这裂口的地方包上一层银或者金,总归是苏锦源满心欢喜的送给她又满心欢喜的给她戴上的,弄坏了她也过意不去。 于是对湄晨道:“我去的休休看,你帮我看着团子,比叫她捣乱了。” 回头又看着团子,嗔道:“你啊你,闯祸了吧。” 说是嗔,语气里,倒是带了十分的宠溺。 第一百零一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跑了三家玉石铺子,都说要修成原样是不可能的了,倒是可以把上头的那朵玉兰换掉,换成差不多玉质的,但是这玉兰的羊脂白玉算是顶顶上乘,纹理又特别,差不多玉质也难以找到一模一样的,不过不是行内的人,是看不出来被换过的。 许绣忆想过,若实在没办法,也就只能换。 不过店家也说了,城南有个玉石匠,从关外来,姓秦,手艺了得,或许有回天之术。 他们给许绣忆指了方向,许绣忆一路循着过去,却没想到会寻到秦烟家门口。 原来他们说的那个顶顶了不起的玉石匠,就是秦烟的父亲,她也该想到的。 若是秦烟的父亲,那她就做罢了,大不了和苏锦源说是她不小心砸坏的。 折身要走,迎头却碰到了安承少,今日的他,着的是一袭竹绿的长袍,长袍上用暖黄的丝线在领口和衣襟口绣了一些如意花纹,旁的也没有再多装饰,只在腰间系了一条暖黄的腰带,腰带上挂了一块玉佩, 认识以来,他鲜少穿这样鲜艳的色彩,不过不得不说,他是个天生的衣架子,什么颜色的什么样式的衣裳,在他身上都可用得上完美两字。 他显然吃惊于许绣忆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目光顺势的落在许绣忆手中的盒子,他先开的口。 “你来找秦烟?” 他语气甚是平静,就像是寻常人之间的言谈,想上几次两人总是剑拔弩张的,如今他语气这般平和,许绣忆也总不好像只斗鸡一样,他显然的看开了,她也该看淡,于是也与其平静道:“不是。” “如果你是来找秦烟的,她已经回关外了。” 也是,早早的就听安承少说过,秦烟随着她父亲进京,她父亲是进宫给太子大婚雕刻一副屏风的,想来是屏风雕刻好了,秦父就回去了,而秦烟也自然跟着回去了。 那她就更不需要再去敲门了。 “哦!”竟然不知道再能说什么,她于是道,“我回去了。” 说完又觉得又何必要和他说这一句,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身后大院的门开了,一个欢快的声音传入了耳朵。 “安哥哥,咦,这是绣忆姐吗?” 是秦续的声音,许绣忆转过头,对秦续友好的一笑,秦续十分欢喜的模样,上前拉住了许绣忆的手,不料碰掉了许绣忆的盒子,盒子落地,掉出一枚摔碎的发簪出来,秦续慌了一下,以为是他的鲁莽把许绣忆的东西砸坏的。 “绣忆姐,我不是故意的。” 许绣忆忙道:“没事,本来就坏了。” 安承少看她捡起地上的发簪,道:“你是来找秦烟父亲的?” 大约他看到了断了的发簪就猜到了。 许绣忆点点头:“团子砸坏了我的发簪,他们说这里有位高人有回天之术,我没到是秦续的父亲。” “可是我爹走了。”秦续抬起头,有些遗憾的看着许绣忆。 许绣忆微微一笑:“呵呵,没事,不修也没关系,秦续,你现在是在陪七王爷读书吗?” “恩,今日准我一日的假,我要和安哥哥去游湖,绣忆姐一起去吧。” 秦续是否还不知她和安承少,其实早已经没了关系。 她正要拒绝,安承少的手却从她手边擦过,抽走了她手里的盒子,只是一瞬的肌肤相亲,身子却微微有些战栗,安承少却只是专注的看着那个盒子,往秦家院子走,回头对许绣忆道:“进来吧,我也能修。” “其……” “绣忆姐,正好你教教我什么是蹴鞠,七王爷很喜欢蹴鞠,可是我一窍不通,我怕他看不起我。” 蹴鞠在京城官家少年里算是很流行的一项运动,也算是很高雅的一项运动,以前许绣忆的哥哥就是皇廷蹴鞠队的,许绣忆还去看过他们几场比赛。 安承少已经拿了她的簪子进去,秦续也拉着她,她这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于是只能跟着进去。 秦家的一间屋子,看上去有些杂乱无续,到处都堆满了锤子,锥子,想来是秦烟父亲的做活的房间。 屋子里光鲜甚好,四面都是窗户,一进去安承少就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对着阳光举起许绣忆的簪子:“断口不平,要修好有些费时间,你先和秦续聊吧。”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也是平淡无奇的,收敛了愤怒,冷漠,温柔,这样的他,就像是许绣忆身边的路人甲路人乙,那样的生疏,遥远。 他已经落了座,拿着工具细细在发簪上擦拭,那表情是如此的专注,眉头微微皱着,嘴唇轻抿着,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竟然让许绣忆有一瞬的慌神,直到秦续喊她,她才缓过神来,随着秦续往院子里去。 她不曾看到,她出门的那顺,安承少的目光从那簪子上落到了她的背影上,眼底深处,有浓浓化不开的伤悲。 他们曾经那样相爱,如今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院子里,那一抹俏丽的身影,十分认真的和秦续讲说着蹴鞠的规则,他出神的看了会儿,却在感受到她的目光往他这落来的时候,重新低下了头。 这发簪大约是苏锦源送的吧,所以她才如此珍惜,甚至找到秦府上来修。 昨日保宁堂二部开张,他被耽误去的晚了,到的时候远远便看到她被苏锦源护卫在身后,面对一群彪形大汉,她却浑然不惧,那感觉就好像是天塌下来,她都相信有苏锦源替她承着。 终于,他对她,彻彻底底的死心了,专注于修理那枚玉兰簪子,这簪子就像是她苏锦源的感情,虽然破裂了,但是却还是可以修理。 而他和她的感情,就像是一盆水,泼了出去,就是覆水难收。 院子里,她的笑声听的他心痛,不过当心痛成了一种习惯,也便不痛了。 “好了。” 第一百零二章 泛舟 院子里,她的笑声听的他心痛,不过当心痛成了一种习惯,也便不痛了。 “好了。” 果然要了好久,一个时辰后,他拿着盒子走到她面前,里头是一枝完好无损的玉兰簪子,碎裂地方连个印子都看不出来,许绣忆都不禁怀疑是不是他换了一枚全新的在里头,不无惊叹。 “你还有这门功夫。” 秦续的笑的甚是得意,好像许绣忆夸了安承少就像是夸了他一样。 “我爹都说了安哥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姐姐你要小心,这几日就不要戴了,放几日,让胶沾的牢一些。” “胶?”许绣忆完全没想到那样连个口子都找不到的修补,用的是胶。 秦续狡黠一笑:“独门的,不外传,绣忆姐,我们要去游湖了,你去吗?” “我不去!”她说。 “她很忙!”他道。 几乎是异口同声,这分默契,确是连以前都没有,看来她不想随行,他也不愿意她随行。 她轻轻一笑,将所有的情绪都掩饰到了心底最深:“谢谢你,安公子,那我回去了,你们玩的开心些。” “不送,苏三奶奶。” 秦续听着两人互相的称呼,浑身觉得别扭,要开口问,却被安承少一把按住了肩头,许绣忆同他们作别,除了秦府,胸口那就像是憋了一团疼痛,这下一点点的蔓延开来,痛的她眼圈有些红。 终于走过了相爱,走过了相恨,如今,走到了相忘于江湖。 * 城外白塔湖,一叶小舟上,秦续趴在船沿有些害怕,他从沙漠来,他只见过大片美丽的金黄,就算有几个小型的湖泊那水都是不急膝盖,天山顶上的一片湖倒是很大,可是没有人会在圣女湖划船。 所以如今四面环水,他不免有些害怕。 安承少叮嘱了一句:“别乱动,小心船晃。” 对面武墨却道:“淹死了也好。” 她总这样,至少最近这段时间,她对生命的态度极度消极,秦续回头看她一眼,咧嘴笑:“五王爷,你怎么天天死啊死啊死啊的,活着多好玩啊,我明儿还要和七王爷玩蹴鞠,你不肯和我说,绣忆姐都告诉我规矩了。” “许绣忆,你见过她?” “恩,刚刚,她发簪碎了,安哥帮她修好了,对了安哥哥,你干嘛叫她三奶奶,以前不都叫绣儿的吗?” 安承少把着酒杯的手一顿,武墨一脚踹上了秦续的屁gu:“你一个小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多话,小心本王把你踹下去。” 秦续揉揉屁股,有些惊魂未定:“吓死我了,不说行了吧,你们大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武墨不理会他,而是看向安承少。 “你见过她?” “恩。”他回的云淡风轻。 武墨欲言又止。 “你……” “今日天气很好,忽然有些想念我们关外的绿洲沙漠,天总是很蓝,蓝的纯粹……” “草地也很绿,一阵风起和浪一样!”秦续插嘴。 武墨作势又要踹他:“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秦续嘟囔一句,怕挨踹,于是又安静了,趴着拨水玩。 武墨眉宇间几分沉重:“你想回去了?” “呵呵!”安承少不置可否。 “我劝你别这么傻,你这些年都是为了什么?” “暂时不会走,或许哪天累了,就走了,倒是你,皇上又要给你指婚了,你打算如何?” “还能如何,皇兄给我指婚,也从来没有来硬的,就是觉得我在外头败了皇室的名声,不过这几年他听的多了也习惯了,也不怎么管我,我又没给他添麻烦,我说了我不娶,要娶也要我自己选。” “太子成人礼将至,皇上恐怕也没这样多的心思来管你,对了,你准备送太子什么礼?” “别人送什么我就送什么,我不想和太子太亲厚,免得以后和皇上一样老管我的婚事。” “也是,你近日,少喝点。”安承少是难得这样苦口婆心的劝人的,可见武墨真的喝的有点凶,武墨不以为意:“喝死拉倒,活着也不见得这样痛快。” 安承少心底一声沉沉叹息,到如今他也没有告诉武墨许岚清中毒的昏迷的事情,这件事许家瞒的很紧,若不是那日他鬼使神差夜半游走到许家门口翻墙进去,听到下人说起许岚清昏迷的事情,又从许绣忆耳朵里听到许岚清中毒的事情,他恐怕都不知道。 武墨性子虽然倔强,一开始十分之生气,但是他知道,武墨也在等许岚清一个解释,可这个解释,她或许等不到了,前日夜里安承少又潜入过许府,许岚清依旧昏睡着,醒来之期,不知何日。 武墨在等待中失望,绝望,及至如今对什么都是这样一副消极无所谓的态度,白日混沌,晚上酗酒,安承少看着也心疼。 可他也知道,若是告诉武墨许岚清因为她服毒了,武墨恐怕就不是消极度日,而是连死的心都会起。 旁人不晓得,他却是最清楚不过武墨对于许岚清的那份心。 如今,他也只能先瞒着再说,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或许有朝一日许岚清醒来了,武墨和许岚清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了,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武墨和许岚清,没有走到他和许绣忆这种无力挽回的地步。 ——题外话—— 虐的要告一段落了,我也写的累也难过,感觉许绣忆和安承少都是太有思想的人,想太多反而不能单纯的在一起。 之后我会给两人很长很长很长时间相处的。 至于甜不甜,那就再说吧,终于要结束男主打酱油的命运了,哈哈! 这个月要冲更新奖励,所以会保持日更1万,更新时间尽量调整回来,多多金牌砸死我吧! 第一百零三章 苏锦源的亲吻 许府,许绣忆呆做在窗口,外头天清气朗,云朵密布,日头藏在云后,热却不毒辣,有阳光透过菱子窗格,落在她身上,晕了一层金黄的光圈出来。 她的身边,一个匣子里安静的躺着一枚玉兰发簪,修长纤柔的手指,轻抚上那发簪,有东西在心里慢慢落下来,落到立刻心底最深处,她还来不及看出那是什么,那东西已经隐入了暗处,她心口微微一抽,指尖轻颤。 “安承少,所以你我之间,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了吗?也好,于你于我于孩子都好。” 她轻轻自言自语一句,外头,有人敲门。 “进来。 ” 敲门的是金玉,手里拿着一封信嘀嘀咕咕道:“也不说是谁送的,只说是给奶奶的,奶奶,这里有你一封信。” 许绣忆接过,信封上没有落款。 “谁送来的?” “不知道呢,是一个小童送到门口,说实话个奶奶你的,问了谁让他送的,他只说不知道。” 许绣忆应了一句:“知道了,你去忙吧。” 金玉出去,打开信,上面的自己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没有署名落款,偌大一张信纸上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昨日闹事的人,是苏锦艺找来的。 苏锦艺! 许绣忆想了那么多人,从安承少想到苏家老太,唯独没有将苏锦艺算入其中,因为她怎也不可能想到,苏锦艺居然会扇东家一个耳刮子,反过头来帮衬他们。 苏锦艺是何等狡诈聪慧的人,昨天那一出闹剧是谁得利谁失利他能辨不清楚,所以许绣忆有些分不清这封信的真假。 看自己,是个女子写的,想了想,难道是苏蒋氏。 且也不管是谁写的,写的内容又真假与否,许绣忆点了蜡烛,把信烧了干净。 这件事,她还是要自己调查过才作数。 * 连晃着三日的时光又过去了,保宁堂二部生意比预料的更是红火,原先在保宁堂老店里卖不动的凉茶,到二部却卖的十分火热,这就是一笔银钱收入了,许绣忆之前让关大虎等进了许多的药材,管仓库的陈三当时还说进的太多了放着要发霉,如今看来都卖的有些供不应求。 早上的时候,王允送了账本来,甘草等几味药材眼瞧着就要断货了,许绣忆既然全权把保宁堂二部交给了苏锦业,就叮嘱了王允以后一切都听从苏锦业安排,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再来过问她。 她也该歇歇了,奔波劳碌的,以前是因为对她公爹承诺,后来是因为不肯服输给苏锦艺,然后是和安承少较劲,如今突然的,总会一起那个眼光温暖的午后,安承少淡淡的叫她苏三奶奶,就觉着一切都有些没意思了。 她听说江南有一座小镇,小镇的温泉甚好,她想带许岚清去那住一阵,苏锦源说,许岚清的毒逼了出来,但是身体却被损伤颇大,若是就以江南闻名遐迩的孙家药汤泡浴,或许会醒来的快一些。 昨儿夜里她其实就已经去请示了许家老太爷,许家老太爷又叫来了她父亲,合计一下,两人都算是答应了。 就是苏锦源那,许绣忆还没说。 这几日,每日的傍晚苏锦源都要来给许岚清看病,许绣忆打算着就今日傍晚同他说说,想必许父都答应了的事情,苏锦源就算心里头不愿意,也不会说什么。 而苏锦源答应,那就是代表苏家老太太也答应了,若非涉及到苏家大房二房的问题,苏家老太太对苏锦源近乎言听计从,对这个儿子,甚至为依赖。 下午,苏锦源带着小厮上门,照例的给许岚清把了脉就到许绣忆的房中来,许绣忆早早算着他到的时间,给他准备了茶点。 苏锦源一进来,面色就不大好看,不等许绣忆开口就道:“你怎么不同我商量?” 看来他是知道了许绣忆想带许岚清下江南的事情,也难怪他要生气,毕竟他将许绣忆事事摆在最先,而许绣忆这样自作了主张显然对他也没多少的上心。 许绣忆知他不悦,给他斟了一杯茶:“我只是担心我哥哥的身子,让别人带着去我不放心,我爹爹和我祖父又是朝廷命官离不得京,也便只有我去了,你不是说了,江南孙家药汤对我哥哥的身子有益,或许他会早点醒来。” 话是这样说,可是苏锦源还是觉着有些不痛快:“那你也该先和我说,如今你这算是先斩后奏吗?我连说个不的机会都没有了。” 许绣忆起身,走到他跟前,一双眼眸里对他几分歉意,蹲下身,握住苏锦源的手,仰头看着苏锦源,眼神诚恳:“这事是我做的不好,我只去半月,若是半月后我哥哥还没起色,我就带他回来。” 那样的眼神,苏锦源终究是不舍的再责备了,顺势将许绣忆搂进了怀中:“我派人跟着你,你人生地不熟的,我怎能放心。” “不用,爹爹已经安排好了,冕阳县的县令会招待我和我哥哥。” “如此倒是甚好,有当地的父母官照应你们,只是此行路途遥远,大舅子不宜太过颠簸,你们若是真要去,就要绕原路在官道上走,千万别走小路,通往冕阳的那几条小道年久失修,都是坑坑洼洼,大舅子折腾不起。” 许绣忆心头暖暖,对苏锦源几分感激:“我记下了,平素里该如何给我哥哥用药,你把要饭给我,到了当地,我让冕阳县令帮我们去张罗。” “恩,我晚上写给你,绣忆……一阵子见不到你,我想我或许会发疯的。” 他毫不掩饰对许绣忆的深情。 许绣忆只是微微一笑,不做回应。 他捧起她的脸,低头,不及许绣忆躲避,薄唇已经熨上了许绣忆的唇。 许绣忆身子僵硬在了那。 第一百零四章 江南烟雨 许绣忆身子僵硬在了那,他的吻试探了一番,见许绣忆只是僵愣着,嘴角勾了一抹轻笑,湿濡的舌,企图滑入许绣忆的口中,不料许绣忆却匆匆躲开,看着窗外,面色一片酡红:“小心金玉进来,那丫头进门从来不敲门。” 她是拿金玉来做挡板儿,其实金玉可是被大大的冤枉了,她素来是个规规矩矩丫头,唯独一次无意间闯入了许绣忆的房间,也是因为半夜三更许绣忆房内动静太大,她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就撞见了当时身为寡妇的许绣忆床上有个男子,自然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这个男人是他们的三爷--虽然,她误会了。 苏锦源见许绣忆“害羞”的模样,心里头痒痒的很,自从那夜半梦半醒的云雨欢好后,他便再未和许绣忆行过床笫之欢,他是个正常的男子也有渴望,只是许绣忆的身子接二连三的遭了难,他委实不忍折腾她,如今离别在即,相思情浓,他有些情不自禁。 返身去锁了门,他过来,一双黑某里满是深情蜜意。 “这些不用怕了。” 许绣忆心口突跳一下,不是因为害羞的,而是紧张,她知道这种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和苏锦源是拜堂成亲过的夫妻,便是坐实了夫妻这个名分也是天经地义的。 她也几度说服过自己既然已不会爱了,是那个一起走过下辈子的人是谁又何妨,其实苏锦源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真正当了这个时候,那说服自己所用的言语都有些空洞,她只知道,不行,她依旧不能够接受和苏锦源做那种事。 于是,她脚步往退了一下,在看到苏锦源眉宇间的失落后,她佯做肚子不适,捂住了小腹:“不知道是不是下午吃坏了东西,好难受。” 她在装,苏锦源如何看不出来,心里是成片成片的失落和难过。 他其实平素里也有意无意的感觉到许绣忆对他可以的躲避和疏离,可是他总把那当作许绣忆害羞的表现,如今,他再也瞒不住自己,许绣忆不愿意和他有肌肤之亲。 方才那个吻,她躲的慌张,如今她又故意找了借口。 他做的难道还不够好吗?过去伤她的真的那么深吗? 就算有了孩子,是不是是那日夜里他霸王硬上弓了她才有的,从始至终她其实都没有办法彻彻底底的接受改过自新了的他。 这个想法让他心底几分颓然,原先的兴致也灭了。 不想拆穿许绣忆有些笨拙的伪装,日久月累的,他想许绣忆终会感动的,他自己造了孽,他也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吞食后果。 “哪里不舒服,我看看。” “不用,可能是吃坏了,我想去一下茅房,你用了晚膳再走吧。” “不了,还要去一趟店里,平素里吃东西注意些,不要贪嘴什么都吃。”他叮咛,掩饰了所有落寞的情绪。 苏锦源起身往门口去,开了门出去,一只脚迈出门槛的时候,又转了头看向许绣忆,唇角微微动了一下,似欲言又止,终究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对许绣忆勾了一个温暖的笑,带着小厮离开。 他一走,许绣忆就松了一口气。 对苏锦源她是时刻自我说服着,时刻准备着,时刻想接受,可是身体比心来的诚实,心可以自我说服和催眠,身体却拒绝接受。 哎,她也发愁,这往后万千个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这都要这么糊弄过去。 好在她今日身子有些懒,脑子也懒,不愿意想的太远了去,眼下她最最在意的事情,就是和许岚清的这次冕阳行。 冕阳温泉是极好的,冕阳温泉中,又属孙家药汤最是名扬天下,相传这孙家药汤,能祛百病,甚至有起死回生之功效,这自然有些夸大,但也正是说明这孙家药汤的神奇之处。 孙家药汤由来已经,但是却只能在冕阳县挪不了,委实是因为只有冕阳的天然温泉水才能做出那样好的药汤来,若是换了别的地方的水,药材还是这些药材,药效却是大大的不及的。 孙家药汤搭建在天然温泉池子上,池子不大,只能容纳十余人,所以孙家药汤名扬天下终日有四方慕客前来,可真正要泡上那温泉池子里的药汤,这队伍都排到了个把年后。 许绣忆他们这次是走了后门,托了冕阳县令的福,过去也用不着和人争抢拿号,直接就给许岚清安排了一个单人池。 一路舟车劳顿,因为苏锦源的嘱托,车马一路走的官道,绕了极大一个圈,走的又极慢,半个月的行程安排,光是去的路上就花了七日,到了这个世界后,许绣忆也从未出过这样的远门,这七日许岚清受罪,她又何尝不是,到冕阳县的时候,是第七日的清晨。 江南微雨,杨柳青青,一条水带,泛着点点涟漪,古桥上,有三三两两行人打伞而行,许绣忆坐在马车里,看到廊檐下黄发垂髫的孩童嬉闹欢笑,银铃般的笑声洗却了旅途的疲累,看的她舒心的弯起了嘴角。 湄晨,金玉,银玉,还有一个小厮夏园也探头看着外头的景象。 金玉银玉打小在京城长大,从来只在书上看到过江南,书中的江南十分的诗意古朴,书中最是吸引两人的便是那白衣翩跹的温润公子,如今两双四只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道边的行人,寻着那书中描述的谪仙一样的人儿。 寻了一道儿,这江南男子不过也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都是寻常的模样,一个白衣翩跹的温润公子都没遇见,两人不免有些失望,回转头抱怨开。 “以为多少能找见一个,昨儿你给我看的那话本还说才子都喜欢站在古桥上吟诗。”银玉嘟囔着开口,许绣忆闻言噗哧笑了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白府 金玉却道:“奶奶我们看的脖子都酸了,也没看到一个比我们清爷好看的,奶奶你以前爱看戏文,总羡慕里头佳人才子的爱情,说有机会要到江南看看是否戏本里的故事都是真的,你看看这哪里可能是真的,都不过是些寻常模样的男人,我看着还没挑出一个比湄晨好看的呢。” 湄晨被说的红了一下脸,这句话显然受用,于是道:“戏本子里要是唱个丑男和丑女苟且偷摸,你们还愿意看不?那就是戏本子,我说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我就见过五个。” “哪五个?” “我们爷不用说了,还有我们姑爷也是顶顶俊朗的人儿,还有那五王爷,生相虽然阴柔却不得不说是个美男子,再有一个是我们爷的同窗杨公子。” “那还有一个呢?” “ 还有一个,我私以为除了我们爷外,最是好看,就是总是冷冰冰的叫人不大好亲近,是我们姑爷的座上宾,安公子。” 这个名字,没想到到了远离他的地界,却还要在耳边萦绕,只是心境已平静许多,只是微微一怔,许绣忆也没过多的反应。 倒是金玉看向了许绣忆:“是奶奶认识的那个安公子吗?我也见过,是生的俊逸不凡,不过你说他不好亲近我倒是觉得未必,我看他和我们奶奶说话,还是客客气气。” “或许是他身上有那种气质吧,总觉得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不如我们清爷,老少皆宜。” “什么乱七八糟的成语。”金玉轻笑一句,马车正缓缓停了下来,车子里暂停了说笑,湄晨推开车门对外头问道:“这是到哪了?怎么停了,不是说县衙门还要走一阵吗?” 车夫道:“这里牌匾写着县衙门呢。” 金玉抬头一看,微微吃惊,自言自语:“怎么就到了,方才指路那个不是说要走一阵吗?” 湄晨笑她一句:“你还嫌走的不够久啊,你一路就顾着看美男,哪里知道走了有多久,下车吧,赶紧把我们爷安顿好,姑奶奶也要赶紧歇歇,这一路大家都受罪了。” 是受罪了,许绣忆害喜的厉害,路上水土不服,吃什么都吐,眼下到了江南,空气里湿湿粘粘的,她倒是舒服了,她前世就生活在广东,那是个多雨潮湿的地方。 四五月间,就像是天河破了动一般,淅淅沥沥总有下不完的雨,连带着被褥和衣裳都是潮湿的,扑头盖脸的空气都是如现在这样,湿湿粘粘的,这样的感觉,似久违了,格外亲切。 金玉湄晨下车,同县衙门口的小厮说了几句,小厮匆匆进去通报,少卿,出来三个人,三个叫金玉银玉看直了眼睛,而许绣忆也在一瞬觉得惊为天人的人。 那真正是从话本里出来的,眉目如画,皮肤白皙,身材瘦削高挑,身上是一袭写意青竹长袍,头上一条皂巾简简单单的束了一个发髻,乳黄色的皂巾余下部分垂落在身后,因为有些微风,他那白色的衣衫和丝绸的皂巾,随着风轻轻摆动,若说是玉树临风当真是最最忒切不过的。 若不是许绣忆推了金玉一把,金玉又掐了银玉一下,两个丫头恐怕就失礼了。 “奴婢金玉(银玉)拜见白大人。” 为首那宛若谪仙的男子,果然也有温润如玉的笑容,与许绣忆想象中的县官相去甚远,以为会是个满脑肥肠的矮胖男人,没想到会是如此翩翩佳公子。 白靖琪,原来是个这样年轻的人。 许绣忆也下了马赫,白靖琪微是一愣,很快嘴角又勾了那一抹温润的笑意,对许绣忆拱手:“想来这位就是许大人的千金,苏家三奶奶了。” 许绣忆回了礼:“白大人,接下来几日,叨扰了。” “哪里的话,这是贱内曼柔,这是我胞弟白靖风。” 他引荐了随行出来的两人,那女子生的很是温柔,但是容貌上却只是一般,至于他的胞弟,也不过是寻常容貌,不过一袭白衣精神抖擞面皮是健康的小麦色,倒是个人一种气宇轩昂的感觉。 一一同白家人打了招呼,白靖琪叫了担架,小心的把许岚清送进了县衙后院,许绣忆跟着进去。 这县衙府自然是比不上京城她娘家气派,甚至还不及苏府豪华,不过正堂一块明镜高悬的牌匾,却叫这小小的院落多了几分威严的气势,她们是不走正堂的,边上有个月洞门,过去就是后院了。 白靖琪将她和许岚清安置在了东厢的几间客房,看得出来东厢客房早早收拾过,还颇有心思的在许绣忆的房间里放了琴棋书画,那架焦尾古琴有些磨损的痕迹,木质光洁,一看就是平常经常在用的,恐怕是白靖琪夫人的私物。 许岚清的房间里,放了一个铜鼎,白靖琪介绍说他岳丈早几年也昏迷过,后来熏了薄荷丸子熏了一个来月就醒了,他还真是费心了,许绣忆颇为感激。 一切安顿好了,许绣忆一行已是倦极,白靖琪体恤,没让下人叨扰他们,只是派了两个丫鬟供许绣忆差遣,说是许绣忆但凡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同这两个丫鬟说。 他对许绣忆一行,无疑是尽心尽力的,许绣忆都记在心头。 * 睡了一个安稳觉,这空气里潮湿让许绣忆莫名安心,冕阳县地处一片温泉之中, 整个小镇总是雾气袅袅,如同置身在一片云雾之中,许绣忆下午睡醒后就让白家的丫鬟萍娅带着自己在附近转了一圈。 雨已经停了,走在古朴的青石小巷中,她闭上眼睛,伸手抚过两遍矮墙上的爬墙虎,心境平静的宛若一片湖泊,没有风,没有雨,没有半分的涟漪。 远离了京城的喧嚣和纷扰,置身在这样一个古朴朦胧的小镇,她倒是有些不想走了,回过头,语气颇有几分轻松的看着金玉:“等我们老了,我们就来着定居吧。” 第一百零五章 这么近那么远 金玉当她是玩笑话,这个地方有什么好的,粘糊糊的连被子都是潮的,如果非要说好,那就是偶尔还真能遇见话本里那样的俊美男子,只可惜男子身边的不是话本里倾国倾城的小姐,不过是个不起眼寻常女子。 “奶奶喜欢这?” 她心里是这样想,嘴上可不敢说,别说许绣忆要骂她,就说边上还有白府的丫鬟跟着呢。 许绣忆笑道:“恩,挺喜欢的。” 金玉心中以为许绣忆是因为第一次来江南觉得新鲜所以才会起这样的念头,她哪里想得到,许绣忆从小就在南方长大,这里湿濡的空气,最是她熟悉的,每呼吸一口,都会有故乡的感觉。 “三奶奶,往前头走就是孙家药汤了。” 萍娅说道。 许绣忆在一片水汽朦胧中,看到了一串子人影,大约是在排队,素闻孙家药汤门庭若市,每日来泡药汤的人都从早上排到晚上去。 “明日反正要来的,就不过去了,萍娅,带我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萍娅甜甜的应了声哎,又领着许绣忆往另一条巷子拐进去:“外人只知道我们这里有一个孙家药汤,其实我们这还有一家温泉馆,在我们本地也是很有名的,呶,就在前头了,虽然在巷子深处,但是生意却也不错,我们本地人多数都爱来着,孙家药汤委实有些贵,呵呵。” “呵呵,那去看看。” 前世的她,去过很多地方旅游,其实也十分明白这个道理,最是地道的,未必是最最有名的,她记得她第一次去云南,少不得要吃过桥米线,但是在导游推荐的最最红火的大饭店里吃的过桥米线却不过尔尔,倒是一次在路边一家当地人老乡推荐的过桥米线店吃了一个,味道鲜美的叫她难忘。 萍娅说的这家本地人最爱去的温泉馆,她也想去见识见识。 巷子深处的温泉馆,有个简单的名字,叫木子家。 木子家,想来这家主任姓李了。 果不其然,萍娅介绍道:“这家老板姓李,三奶奶要进去看看嘛?” 今日也没的功夫泡汤,许绣忆只在门口闻着一阵阵飘出来的热气,熏的一头一脸的舒服,道:“明日再来吧。” “三奶奶要上街看看吗?我们县城小,热闹的只有一条街。” 看着天色也不早了,许绣忆轻笑一句:“我不大喜欢热闹,今日就回去吧,若是哪日我哥哥醒了,我再同他去逛街。” 她是抱着美好的希望的,她总觉得这样一个四处温暖,雾气氤氲的地方,许岚清或许也会喜欢,所以他一定会醒来。 * 翌日上午,白靖琪安排,几个小厮就抬着许岚清往孙家药汤去,孙家那知道这是护国公府的孙子,早早的安排好了房间。 湄晨和夏园带着许岚清进去泡汤,孙老板的夫人来请示了许绣忆是否也要泡个药汤,许绣忆却更想去昨日的木子家试试,于是婉言谢绝,吩咐了金玉银玉在这等着,自己只身往,木子家去。 上午的时光,木子家生意寥寥,许绣忆付了银钱进了汤池,若大一个汤池,只有她一人,裹了木子家的浴衫进了池子,暖烘烘的温泉瞬间像是要洗却所有的烦恼,周身都被温暖所包围,她舒服的长长呼了一口气。 温泉池,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这里的温泉池多为天然,买了温泉池子,盖上房子,就成了一个汤池。 木子家的温泉池不及孙家的奢华,孙家的汤池特意雕琢了一个睡下坐躺的石壁,周边也装饰了一些假山玉石的。 而木子家的简简单单,天然去雕饰倒也别有一股滋味,头顶又别具匠心的开了一个天窗,若是夜里来泡,说不准还能看见满天的繁星。 许绣忆撑着池壁,觉得这一刻圆满的很,缓缓闭上眼睛,她并不是睡着了,只是在享受。 哗啦有落水的声音,她睁眼,才发现池子里多了一个女人。 池子里袅袅有些雾气,彼此也看不清楚对方,那女人在她对面泡着,彼此也不打扰,她复又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声哗啦,却有些远,似从隔壁男汤池传来的,许绣忆睁了眼睛,果然没有人再下水,应该是男浴也来了人,木子家的生意上午是不好的,傍晚时分最是红火,不过今日看来,上午也有有些生意的吗。 许绣忆微微一笑,再度闭上眼睛,只是顷刻,眼睛却嗖然瞪大,只因为隔壁男浴池,那个熟悉的声音。 他说:“武墨,舒服吗?” 安承少,武墨! 他们怎么来了,她该说世界真小,还是该说,缘分真巧。 空气里,有个闷闷的声音近在咫尺的响起。 “恩!” 近在咫尺,她不会听错,这个声音就在身边响起,在女汤池这里响起,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恩字,但是这声音却不是五王爷的,五王爷的声音有些沉有些粗,这个声音却很柔很细,是一个十足十的女人声。 难道,是她泡了太久,起了幻觉? 幻觉安承少在身边,幻象武墨成了女人。 尚不等她确认是不是自己起了幻觉,那厢安承少的声音再度响起:“你那有人吗?” 许绣忆看向对面雾气氤氲中的女子,依稀朦胧看到女子背对着她趴着,只听那女子道:“没人,就我一个。” 许绣忆着实无语,不管这女子是谁,她估计都近视眼,许绣忆这样活生生一个人就在对面,就算如今趴着没看到,下水的时候总是正面下水的,居然也没看到。 若不是眼睛有问题,便是脑子出了问题,压根把没将周遭的一切往眼里瞧,这女子是出了神了吧,才会没看到她。 边上是安承少的声音不会错,安承少喊的是武墨也不会错,应的是和自己一个汤池的女子也不会错,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所以…… 所以…… 所以武墨是个女的。 许绣忆只惊的瞪大了眼睛,她竟然一直怀疑自己的哥哥是个断袖,原来许岚清爱到要死要活的人,是个女子。 只是为何这些年,武墨一直要扮作男儿身? 许绣忆不解,那厢安承少的声音再度想起,仅仅隔着一道墙,他们之间,这么近又那么远。 第一百零六章 她已揉入了骨血 许绣忆不解,那厢安承少的声音再度想起,仅仅隔着一道墙,他们之间,这么近又那么远。 “如何想到要来这个小县城?你要是要泡温泉,大可以进宫去,皇上那龙咆泉,定会赐你泡个够。” “我只是想换个地方。”武墨轻轻说,语气有些沉,里头浓浓化不开的,都是悲伤。 她在悲伤什么?悲伤到三魂少了七魄,连池子里还有个她都没发现。 “是因为知道他来了,所以你才来的是吗?”安承少在一墙之隔的男汤池开了口,许绣忆不敢确定这个所谓的他,是不是她的哥哥。 她的目光看向武墨,武墨疲倦的笑了一句:“那你又为何肯陪我来,是为她来的是吗?” 心微动,这一刻,呼吸有些困难,所有的心思像是都扑在了接下去安承少的答案上。 只是她早该想到的,等到的会是这样一句回答。 “我只是心疼你,怕你一个人出事,我和她已经再无可能了。” 亲口听他说的这样平静,平静到几乎没有情绪,就好像是说这本书我不爱看了以后再也不看了的那么轻松,许绣忆一颗心好像是被放置到了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四面八方都是黑暗,暗的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你真的忘记了她?” “恩!” 你温泉的热气不断的上涌,她的身子渐渐的下沉,气息越来越弱,好热,好闷,好难受,耳畔,哄哄的有些听不见东西,她只觉得整个脑袋都混沌起来,身体不住的下沉,下沉。 那温柔的水,淹过下巴,淹过嘴唇,淹过鼻子,渐渐的,没过头顶,空气一点点从肺腔被抽离,她在这一池温热中,沉沉睡了过去。 “武墨,你在那做什么,武墨……”泡着澡,就听见隔壁女汤池里传来吐气泡的声音,安承少心下一惊,只怕是武墨想不通做傻事。 偏生武墨没给任何的反应,安承少急喊了几句,武墨却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安承少慌了神,迅即的从汤池起来,披上外套,疾步跑进女汤池,却见武墨趴在温泉边缘的石上睡着了,睡的很沉,而武墨对面氤氲的一团雾气里,一大串的气泡,冒个不停。 安承少微微蹙眉,却以为那是泉眼,转身要走,那气泡突然冒了两个巨大的泡泡,再没了动静。 他往回的步子住了,回头狐疑的看向方才冒泡的地方,却见一团黑发先漂了起来,他大惊,这池子里还有人,少卿,顾不得男女有嫌,急忙下了水,朝着那团漂浮的黑发走去,武墨被这涉水的声音给惊醒,迷蒙着睡眼,找不着北。 “怎么了,怎么了,丫,安承少,你怎么在这里,你疯了,这是女汤池。” 武墨虽然和安承少兄弟相称,平素里也是勾肩搭背没给正行的,可是说到底她毕竟是个女子,穿着这样菲薄的浴衫,见着安承少自然也会有女子的矜持。 却听安承少道:“有人淹水了。” “人,怎么会有人,我一直没见人进来啊。” 安承少顾不得和她说话,几步已经走到那团漂浮的黑发边上,伸手一捞,一个身段玲珑的女子撞入了怀中,女子的容颜叫头发遮的只露了些许,可便是那分毫,却也如同雕刻在安承少心里那般熟悉。 他的手,近乎颤抖的拨开女子遮面的黑发,下一刻,几乎是发了疯:“绣儿,来人呢,绣儿,绣儿你醒醒。” “承少,你怎么了。” 武墨看着他那般模样,委实叫吓的不轻,小心翼翼问道。 安承少却已是一几个大跨步抱着许绣忆起了身,拉了一件长衫给她盖上,光着脚疯了一样往外跑。 武墨也一个咕噜从水里起身,乱七八糟的将衣服套在身上,匆匆出去。 木子家一个小房间里,因为背阳,光鲜有些黑暗,一张长条竹榻上,武墨冲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许绣忆衣衫凌乱,脸色惨白的躺在其上,木子家的老板娘正在使出浑身解数按压许绣忆的腹部。 安承少低吼了一句:“她有孩子。” 木子家的老板娘却不吃这一套吼,吼了回去:“大人要紧还是孩子要紧,孕妇泡温泉,本来就要格外注意,温泉水温高,容易晕了头,谁把她弄成这样,是我吗?赶紧往她口中送气。” 老板娘一声吼,吼的安承少都没了脾气,语气里几分哀求:“保大人要紧。” “赶紧的,送气。” 老板娘又是一句吼,安承少俯身,红着眼眶,捏住许绣忆的鼻子,扣住她的下巴打开她的嘴,用力的吐了一口气息进去。 再触碰这张唇,却是这样痛楚到害怕的感觉。 她为何会在那,她都听见了吗? 该死的,他为何要说那些违心的话,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和许绣忆真正走到在无可能,当从水里捞起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已揉入了他的骨血里,要剔除岂是那样容易,若是今日她活不成了,死在了他的眼前,那他恐怕也不愿意再见到明日的太阳。 他用力的送着气,老板娘也用力的按压着,终于,一口水吐出,那没了气息的人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迷迷蒙蒙中,喊了一句安承少,然后,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老板娘已是满头大汗,道:“没事了,放心吧,回去歇一阵就行了。” 武墨惊魂未定,这会儿才缓了一些过来:“我怎是没看到绣忆也在,若是看到了,我就不会顾自己睡着了。” 安承少一言不发,只觉得所有的力气都在那一瞬被抽空,如今许绣忆从生死边缘捡回了一条命,而他的心,也随着她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那种感觉,便是此生都未曾有过的。 他经历过多少的生死劫难,大方大浪,如今想来,也敌不过许绣忆的半根毫毛。 轻轻的抱起她,如同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他大步的除了木子家,武墨整顿了一下头发和衣裳,赶紧跟出去,已是不见安承少和许绣忆的声音,不过她大约猜得到,是回客栈了。 许绣忆在木子家,所以,许岚清肯定也在不远处的孙家药汤,她站在木子家和孙家药汤的分叉口,她来这里,安承少说的,是因为他在这里。 第一百零七章 拥抱 许绣忆在木子家,所以,许岚清肯定也在不远处的孙家药汤,她站在木子家和孙家药汤的分叉口,她来这里,安承少说的,是因为他在这里。 她嘴硬着不愿意承认,可她如何骗得过自己的心,她来了,因为他在这里。 这些日子,她在等他一个道歉和解释,日复一日。 只是朝夕更替,日月几轮交替,她等到的却是失望,她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她去找了他,却听许家的家丁说许岚清和许绣忆出发去了冕阳县。 她马不停蹄奔走了几日,她想见他,想到发狂,只是…… 她不曾想,昨日清晨在那朦胧的细雨中,终于追上的许家马车中,他是被人抬着下来的,远远的她躲在一处巷内,看到他昏迷不醒,而许绣忆一路叮嘱着大家小心。 那一刻,她就要现身,是安承少拉住了他。 安承少告诉他,许岚清病了,武墨从安承少的平静的眸子里,知悉安承少早已知道此事,却一直瞒着她。 许岚清病了,病的似乎不清,武墨看安承少眼神,似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她死缠烂打,安承少终于将知悉的和盘托出,她闻言已经是彻底傻了眼。 武墨服了毒,如今虽然命保住了但去一直昏睡不起,许家把他送到冕阳县泡孙家治百病的药汤,就是想看看许岚清会否醒来。 他服了毒,这对于武墨来说,是何等残忍的一个消息。 她追问安承少是何时的事情,安承少说的日子,更是叫她差点想杀了自己。 那日,她和许岚清赌气,故意和旁的男子演了那样一处给许岚清看,戏院之中,她甚至失去理智的闪了许岚清一个耳光,看着他面孔浮肿眼底绝望的模样,武墨当时就后悔了,只是理智叫委屈和愤怒冲垮,她看着他落魄离去的背影,楞是没有追出去。 如果她知道,如果她知道…… 都是她害的,所以,她为许岚清来,如今,却是连他一面都不敢见。 举头看着孙家药汤的方向,她红了眼眶,脚步踌躇不前,不舍离开,又不敢靠近。 她如今再无奢愿了,她只求许岚清醒来,哪怕醒来之后,他再也不愿意见她。 * 客栈,上三房。 许绣忆迷迷瞪瞪的醒过来,眼前恍惚有个人影在晃动,她努力辨识,这是一个青衫素袍的男子,身材颀长,容颜却看不大清,眼前似迷了一层雾一般。 她眨了眨眼睛,那人影猛然扑到了面前,近在咫尺的,眼前那层雾渐渐散去,是安承少俊美的容颜,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如今正欣喜又怜爱的看着她。 “绣儿,你醒了?” 绣儿,他喊她绣儿,大约是在做梦吧。 许绣忆缓缓闭上眼睛,若是是个梦,她倒愿意别醒过来,她和安承少,也只剩下梦中这一点的温情了。 只是,下一刻,有一双大掌,紧握住了她的手,那感觉是那样的真实。 她猛然睁开眼睛,眼前的面孔并没有如同泡影一般消散,手上的触碰如此的真实,甚至他近在咫尺的呼吸,也是这样的温热。 “安承少!”她缓缓的开口,几分不确定,他怎么会在这里?她又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脑子里有些混混沌沌的,不过昏迷前的一幕幕却渐渐清晰起来。 随着那渐渐清晰的记忆,脑子里盘旋的,只剩下安承少那句我和她再无可能,她心口锥疼一瞬,眉心轻抽。 安承少以为她身子尚觉不适,轻声急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带你看大夫。” 他的手,始终握着她的手,他的容颜近在咫尺,许绣忆又有些恍惚,分明说了再无干系,又作何要摆出这样一副关心的态度。 她心里泛了委屈,苦涩一笑,从安承少手中抽回了手。 “安公子,男女收受不亲。” 他一愣,下一刻,却是不依不挠的抓住了她抽走的手,几分霸道:“你我之间,你真要分的那样清楚吗?便是你身上一粒痣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非要这样据我于千里之外吗?” 他这又是哪一出? 分明是他自己说的他们之间再无可能,再没有一点瓜葛,如今又是要如何? 许绣忆记得自己是溺水了,大概是他和武墨救了她,她感激,但是还不至于感激到以身相许的地步。 她倔强的抽回身起身,头有些昏沉沉的,她却强撑着要下床,熟料却被他一把挡住了去路,下一刻,他倾身压了下来,低沉恼怒的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和我在一起就那么难受吗?就一刻都受不了吗?你我偏就要折磨你,你的命是我救的,今日你哪都不许去。” 他语气颇为霸道,许绣忆怔忡在了那,却不是叫他吓到的,只是觉得两人如今的暧昧姿态,着实有些不妥,他几乎整个人压在她身上,气息喷吐在她的面颊上,滚烫的似要灼烧她的皮肤。 她的面色,不觉绯红了一片,语气却十分的恼:“你放开我。” 他十分霸道:“不放。” 许绣忆推拒,但是那点力气却全不是他的对手,他颀长的身子压覆在她身上,在这暧昧的姿态中,她显的有几分狼狈。 “安承少,你要做什么?” 她吼他,他一怔,其实他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早该知道她不属于他了,可是这一刻,却想要霸占她所有的美好,想要将她禁锢在怀中就这样一生一世。 他一双黑某里,泛了些许的痛苦,下一刻,猛然俯下身,用力的吻住了她的唇。 “唔……” 所有的言语都被堵截在了这个近乎粗暴掠夺的吻中,她抗拒,她挣扎,他却伸手扣住了她的脑袋,五指揉入她湿濡的发间,迫使她承受。 她不得法,叫吻的喘不上气来,只剩下一双手,用力的捶打着他,他却浑然不觉痛楚一半,反倒吻的越发的狂野。 “安……唔,唔……” 想咒骂,却恰好给了他机会趁虚而入,湿濡的舌尖勾缠住她的,她浑身一僵,有那样一刻身子绵软的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他的大掌,渐渐松开了她的脑袋,转而往她的领口滑去,直到那滚烫的大掌隔着肚兜贴上那柔软,许绣忆才猛然惊醒过来,再度挣扎的扭开头,气急败坏。 “安承少你疯了。” “我是疯了。”他低吼一句,声音几分嘶哑,“我是疯了才不介意你是个有夫之妇,我是疯了才能忍受和别的男人分享你,我是疯了,许绣忆,是你把我逼疯的。” 他疯狂的啃噬,从脖子蔓延到她胸口,许绣忆还没来得及拉住领口,衣裳已经叫他一把扯开,褪了个干净。 空气温热,他的身子滚烫的熨贴在她身上,许绣忆心下颇为委屈,她知道若是安承少要硬来她必定不是他的对手,这样的对待,让她觉得屈辱。 想着,眼眶红了一片,她低声抽噎起来。 他终于停下了动作,下一刻,沉沉闭上眼睛,颇为懊恼用力一张砸上了窗,雕花木窗摇曳一番,听得见木头碎裂咔擦的声音。 许绣忆泪眼迷蒙的看着他,冷道:“如果这是你救我一命的代价,那我宁可去死。” 他那紧紧闭着的眼睛缓缓松开,眼底一片痛楚,翻身躺在了许绣忆身边,伸手,将薄被给许绣忆盖上,伸手隔着被子环上了她的腰,哑着声音道:“让我抱你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永远都不会明白,那种差点要永远的失去她的痛苦。 她永远也不会明白,她对于他是怎样的存在。 没有再多过分的举动,他只是静静搂着她的腰,头埋的很低,看不清他的容颜,所以,她也看不见他的眼泪。 鬼使神差的,她没有办法抗拒,只这样静静由着他搂着,时间分分秒过去,转眼外头天色擦了黑,暮色将至,他似乎睡着了,听得见他均匀的呼吸。 “安承少。” 许绣忆喊了一句,他沉沉应:“恩。” 原来没睡。 “我要回去了。”这个午后,无疑是奇怪的,她分明早早的在心里和他划清了界限,但当他如同个孩子一样恳求她让他抱会儿的时候,她却不忍心拒绝。 如今,她还能如此平心静气的和他说话,而他,也是那样的平心静气的应:“恩!” 只是,他的手却不肯放开。 她起身,抱着被子想抽身出来,他忽然沙哑了嗓子问了一句:“你爱他吗?” 他? 苏锦源? 爱? 她没有办法回答他,因为委实她觉得这与他无关。 “我不需要告诉你。” “那你可有爱过我?” 他这是怎么了,这样一句句问的许绣忆心里头凉凉的痛起来,原本不是都已经开始往相忘于江湖的路上走了吗?怎还有生出这样多缠缠绵绵的情愫来。 她不想瞒着他,事实上她又如何瞒得住,若是不爱,就不会恨了,也不会痛了。 “爱过。” 他的手,隔着被子握住了她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许绣忆一怔。 他抬起头来,她终于发现,他两个眼睛肿的厉害,显见的方才捂着头是在垂泪,那样一个男子落泪,着实打到了许绣忆心底深处,她一时间,竟有种想要轻抚去他眼角泪滴的感觉。 只是,手叫他握着,他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似要将她所有的情绪都看进眼底,想要辨出她是否在撒谎。 有那么一刻,鬼使神差的想说实话,可是她却将将的把话给卡在了嗓子眼,平心静气的反问:“你当日不肯出来认,宁可看着我被人推上风口浪尖,是因为你不确定孩子是不是你的,还是因为我不值得?” 他被问住,有许多事情,原名不告诉她是因为时候不到,如今不告诉她是因为怕,怕她终究和还是和苏锦源一条心。 他用沉默替代了回答,她懂了,笑的故作轻松:“既然放开了我的手,那就别再牵上了,我这个人其实记性不大好,有些事情慢慢的我也就忘了。孩子你问我是谁的,你应该知道的。” 她的答案模棱两可,他的理解明显偏移。 眼底几分痛苦:“许绣忆,你把我当走什么,情人,还是,傻瓜?” 他淡淡问,自嘲的笑。 许绣忆已经抱着被子下了床,背着身子对着他,也是淡淡的回,淡淡的自嘲:“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原本是当走全世界的,现在却当作了黑暗世界,一个一旦堕入,就会万劫不复的世界。 空气里,只流动着静谧,她穿好了衣裳,他依旧在床上,她转身看他,他抬眼对视,两厢无言,彼此的面孔在夜色中渐渐黯淡,渐渐的瞧不真切。 她终于道:“我走了。” “等等。” 他喊住了她。 她站在门口,没有转身:“还有什么事?” “温泉里,你听了多少?” 他是指代武墨的身份,还是他的那些话,那他只管放心,她说过她记性不好,很多事情很快就忘记了。 “没什么也没听见。” “……” 空气里,又是大片的沉默。 “没事我走了。” “许兄……如何了?” 他总不愿她就这样离开,便是屋子里一片漆黑,但是只要有她的气息在,也算是一种圆满。 说道许岚清,许绣忆才惊觉自己出来太久了,怕是大家都急了吧。 于是匆匆道:“我哥哥很好,我走了。” 说完,推门而出。 门推开,有一阵热风送进来,送来几分她的香气,然后,将那芬芳吹散,安承少伸手要触碰,想要抓住关于她的,哪怕只是片缕的香气,只是他自己也知道,掌心里握着的,也只能是一团空气而已,他终究是抓不住许绣忆任何一丝一缕的。 * 许绣忆回到县衙府上,倒是意外没有把白家忙作一团到处找她,及至看到武墨那刻她就明白,大约是武墨说了什么吧。 武墨见到许绣忆,面色满是惭愧。 许绣忆已是知道她女儿身的身份,对于武墨,虽然有几分恨,但是在爱情里谁都是疯子,许岚清服毒,说到底也是因为太爱武墨了,她怎舍得对许岚清深爱的女子恶言相向。 况且,武墨先已经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她更是一句怨恨的话都收不出来了。 点着油灯的房间里,武墨有些拘谨的坐在许绣忆的对面,许绣忆给她倒了一盏茶,她没喝,只是抬起头,红着眼眶道:“绣忆,对不起。” 许绣忆微微一口叹息:“不用对我说对不起,这么晚了,你不用回客栈吗?” 武墨神色终于有几分的飞扬,道:“我决定了好好照顾你哥哥,这辈子再也不离开他半步,白靖琪已经给我准备了房间,明日一早我就让承少也搬过来,对了,你和承少,好了吗?” 武墨满心以为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安承少抱着许绣忆走了还到这么晚才回来,两人必定是缠绵了一个下午早就和好了。 却听许绣忆失神一笑:“我们,便那样吧。--那这几日,你就陪着我哥哥吧。” 不想和武墨继续关于她和安承少的话题,其实有武墨陪在许岚清身边或许是好的,植物人一般都还是有一定的知觉的,武墨是许岚清心底最深处的人,或许武墨能够唤醒许岚清也有可能。 而且武墨终归是王爷,她做了决定的,许绣忆也是不好违拗的,虽然她知道,武墨不同于一般的王爷,性子上其实还是很好相处的。 武墨见许绣忆原谅了她,满心的欢喜,一把拉住了许绣忆的手,不过很快又松开,几分不好意思:“其实你该知道了吧,是我因为你哥哥的事情有些慌神,都没发现汤池里还有你,不过让你知道也无妨。” “呵呵!”其实知不知道,都是无所谓,许绣忆并不介怀武墨的身份,早些是有些接受不了男子相爱,可是这些日子来把武墨当作男子,也早早接受了许岚清和武墨相爱的事实,倒是如今武墨是个女的,她还有几分怪怪的感觉。 武墨也跟着笑了一句,对许绣忆道:“我就住了你隔壁,明日承少来,就住到你哥哥隔壁去,想来我们四人从来未曾在一起过,若是你哥哥好了,我们就去附近一出灵山玩吧,听说有神仙出没,我想和神仙许个愿望,许我和你哥哥永世不分离。” ——题外话—— 还是改不过来白天更新这个习惯,哈哈,我尽量明天试试白天更,sorry,顺便谢谢大家的金牌,非常感谢! 第一百零八章 武墨也跟着笑了一句,对许绣忆道:“我就住了你隔壁,明日承少来,就住到你哥哥隔壁去,想来我们四人从来未曾在一起过,若是你哥哥好了,我们就去附近一出灵山玩吧,听说有神仙出没,我想和神仙许个愿望,许我和你哥哥永世不分离。” 她在许绣忆面前,倒也不矜持和保守,她眼底满是盼望的神色,许绣忆从心底里的也希望武墨和许岚清能够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虽然这样的希望,对于京城之中苦等的钟雅琴,多少有些不公平。 可在爱情里,从来没有公平可言,不是吗? 是夜,武墨在许绣忆房间里待了许久,同许绣忆说了很多她和许岚清过往的事情,说起第一次在一片麦浪之中她以五王爷的身份强吻了许岚清的时候,她笑的乐不可支。 “你不知道你哥哥的脸,憋的紫红一片,他当时肯定觉得受了某大的屈辱。” 她又说起了千佛寺里头两人偷偷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她说这是最美好的时光,总觉得若是此生都这样了该多好。 她也说起那天她其实是故意气许绣忆的,至于那个男子,是三王爷送来,叫做方麟。 五王爷好男风,这是举国皆知的,连皇上也有些默允的意思,三王爷作为五王爷的胞弟,三不五时的会送些美男子过来,那日许绣忆来的时候,正好三王爷送了方麟来,她当时心里头委屈许岚清不守信用,所以才故意借了方麟演了一出戏气许绣忆和许岚清。 她说完后,沉默了许久,抬起头,泪湿了衣襟:“我若是知道会把你哥哥气成那样,我也就不会这么做了,其实我又有什么好奢求的,我原本就没想过要彻彻底底的占有他,人的心养着养着就贪了,我一开始只是想和你哥哥暗暗的好着,之后却想要更多,想要全部,想要占有……呵呵,如今我自食恶果。” 许绣忆见她那样,知道她心里难受,拿了帕子给她,她抹了眼泪,却怎也抹不干,眼泪宛若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 许绣忆本就不大会安慰人,何况她自己还有满肚子的苦楚没处说,只能起身拍了拍武墨的肩膀,道:“五王爷,其实我哥哥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一切都只是我爹爹下了药,他几番要同你解释,结果都被你拒绝了,我哥哥是极爱你,为了你他也会醒来的。” 武墨闻言,眼底微惊,旋即那泪水落的更急,越发的自责:“都是我的错,我该给他机会解释的,我是自作自受,我发的哪门子脾气把他送我的东西统统丢了回去,还不让他见我,呜呜呜,绣忆,我这是自作自受,你不要学我,你和承少……哎,你要相信承少对你的爱,不会比我对你哥哥的少。” 武墨又说到安承少身上了,许绣忆不愿意纠结在和安承少的这份感情中,全身而退是最好的选择,于是她道:“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五王爷早些去歇息吧,明日我哥哥一早要起来泡汤,你若是要要陪着去,这会儿再不睡明儿会起不来的。” 武墨这才起了身,看着天色委实不早了,抽了抽鼻子:“叨扰了你一晚上,你也早点歇息,我走了。” 送了武墨到门口,外头的月色正好,夜里的冕阳县,别是一番滋味,白日里雾气氤氲,宛若仙境,夜里头却出奇的澄明,夜空如同幕布一般,满天繁星闪烁,白府的院子里种了一些兰花,夜里香气更为浓郁,许绣忆倚靠在门框上,鼻翼间是那兰花清幽的香气,黑眸中是这繁星闪烁的夜空,她在想一个人,一个才见过分开没多久的人。 武墨说,绣忆我这是自作自受,你和承少不要学我。 安承少问她:“我是疯了才会爱上你这个有夫之妇,我是疯了才会想和别的男人一起分享你。” 她记的依稀朦胧,溺水吼,有个近乎疯狂的声音绝望的大喊她绣儿,这种感觉甚是熟悉,曾几何时,她身陷险境,绝望昏迷之计也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喊绣儿。 金玉说,那日跌下山坡后她去找营救,结果回来时候发现她已经躺在在亭子里,她当日的没有多想,以为或许是谁路过救了她,如今想来,那一声声的绣儿,宛若今日,虽然迷糊,却又格外的深刻。 安承少,那日,也是他救了她吗? 目光落向客栈的方向,想到他通红的眼眶,眼角残留的泪水,武墨说承少爱你,不会比我爱你哥哥少。 她鼻子一酸,脚步不由自主的,朝着院门外去。 客栈已经落了门闩,她站在他房间下面,仰头看着屋内跳跃的烛火,他站在窗口的身影颀长,他还没睡。 她静静的看着窗内他的身影,仰头看的脖子有些疼,索性找了对面店铺的石阶坐了下来,托了腮帮子看着二楼那个身影,直到看到的眼睛泛酸,她揉了揉眼睛起身,才赫然发现自己身边不远处做了一个白衣人,委实吓的她不清。 待得看清楚那人是谁后,她大为吃惊,看看二楼,再看看眼前的安承少,有些傻气的脱口而出:“你不是在房间里吗?” 他是在房间里,只是开窗的那刻,看到她拖着腮帮子看着二楼他隔壁房间的窗户。 她在楼下,他在楼上,她看着不知道是谁,他看着她直到看到满目盈了温暖和笑意,他以为他和许绣忆彻彻底底走到了尽头,如今,她却让他再也不舍得放开。 他早早的下楼了,从客栈边门出来,就坐在她边上,她看的那样的认真,竟是浑然不觉,那天真的如同孩子一般的侧脸,似能将心口所有的伤痛都治愈一般,他没有叫她,痴痴的欣赏着她那副认真烂漫的模样。 直到她起身,他跟着起身,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她可真傻,在他房间里待了一天,却不知道哪个房间是他的,白白一晚上都看错了人,便宜了那上二房的男人了。 “左边那个才是我的房间,你该再往左边挪三个位置才看得到我。” 他伸手指,许绣忆面色一片烧红,当真是丢了大脸了,鬼使神差的跑来看他,看了半天倒是看错了人。 “谁来看你了的,我就是闲着无事出来散散心,走累了在这歇会儿。” 嘴硬的小女人,安承少轻笑一声,笑的那般温柔,这样的笑容,许绣忆是多久没见了,竟是要把她的心都给融化了。 或许是夜色太美,或许是空气太湿濡,她的心再也强硬不起来,那些伪装的冷酷倔强,此刻在这样的夜色,那样的笑容里,有种土崩瓦解的势头。 而他上前那个温柔的拥抱,无疑是最后一击,她鼻子一酸,不知怎么,眼泪珠子忽然断了线似的落下,润湿了他一大片胸口的衣料。 “绣儿,你终究还是爱我的是吗?” 他问声音几分嘶哑。 许绣忆没回,只是伸手,反抱住了他的腰肢。 不需要言语,只是这样一个动作,他便明了,更是紧的拥了她在怀中,他只愿将她彻底的揉碎在骨血之中,从此再也不分离。 这些日子,折磨了他,也将自己折磨的遍体鳞伤,知道此刻许绣忆才知道,傻瓜都这样,她太过执着于她的执着,让那执着禁锢了自己的心。 原以为无法将安承少推出心底,就揉进了心底最深处,以为藏了起来,此刻看来,倒不如说是种了下去,他日日的发芽,汲取着她心底最深的渴望和绝望,渐渐的发芽,生根…… 她却偏生还要死死将这苗子压死在心上,只是疼的最深的,却是她自己,如今,放开了她的执着,只是这样静静躺在他的怀中,那疼痛就不药而愈,一点点的开始缓解。 大约下午她愿意让他搂抱着,也正是因为他的拥抱,叫她心里的痛楚慢慢愈合。 夜色极美,星空璀璨,他们在星空下相拥,有晚风徐徐送来一阵暖甜的花香,许绣忆就这样醉在了这花香里。 一切宛若梦,却比梦更美好。 * 牵着手,漫步在小镇静谧的小巷中,两边道旁,偶有一盏昏黄的路灯,两人走过,就在伸手拖了长长两个交叠的身影。 彼此都没有说话,好似怕一开口,就会破坏了这美好的梦境。 走了一条又一条的小巷,直到走到几分疲累,兜兜转转的到了客栈门口,不知不觉,已是五更天了。 他低头看着她,再看看楼上亮着灯的房间,笑道:“以后无论我在哪里,晚上都会把窗户打开,以后你看到那扇窗户开着,那便是我的房间。” 许绣忆就想到武墨的安排,大约安承少还不知道,于是道:“明日你就要住到县衙门去了,五王爷今日就在那住,她说要照顾我哥哥直到我哥哥醒来来。” 安承少道:“我猜她肯定会忍不住,她来这,就是为了你哥哥。” 许绣忆想到了白日里温泉池里他和武墨的对话,脱口问道:“那你二话不说就陪着她来,又是为了什么?” 安承少眼底满是柔光:“我在温泉池里说的都是违心的话,你说了你什么都没听见,那就当作什么都听不见,但是现在,绣儿你一定不能忘记我说的,我会来,是因为这里有你。” 许绣忆心底暖烘烘的。 只是下一刻安承少的话,又叫她不知如何回答。 “即便不能完全的拥有你,即便只能永远做你背后的男人,但是只要还能这样牵着你的手,我便心满意足。” 她该解释,可是他会信吗? “其实我……” “谁啊大半夜不睡觉唧唧歪歪的,小心老娘泼你一脚盆子洗脸水。” 她那半截子话,叫一个尖锐的妇人声音打断。 她和安承少对望一眼,噗哧轻笑一声,她比了个手指在唇边:“嘘……” 他从唇凑了过来,压在她的指头上:“恩。” 她轻笑一声,抽开了手指,那唇便毫无阻隔的压了过来,吻的缠绵悱恻,她配合,沉沦,闭上眼睛享受着他的索取,爱的滋味大概就是这样,这是她和苏锦源永远都做不到的。 * 翌日清晨,许绣忆起来的时候许岚清已经和武墨去了孙家药汤,武墨如此大胆靠近许岚清,其实金玉等人心底里都是起了一些想法的,毕竟金玉等人一直都以为是武墨缠着许岚清不放。 只是许绣忆什么都没说,她们也不好说什么。 金玉送了早膳进来,问了许绣忆一句:“奶奶昨儿夜里出去了?” “恩。” “夜半起来解手,看奶奶房间灯亮着却不见人,等了半晌等的委实有些困了,就去睡了,奶奶这样晚去哪里了?” 金玉语气里几分试探。 许绣忆面色不改,语气几分轻松:“找神仙去了。” “神仙?” “恩,我听路人说的,说冕阳县有神仙,若是遇见了许个愿,都可以实现。” 金玉半信半疑,毕竟对鬼神之说她可是深信不疑的,其实她也有听白府上的丫鬟说过冕阳县人杰地灵,那白日里氤氲的水汽就是仙气。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许绣忆也信奉这个。 “那奶奶撞见没?” “撞见一个白衣男子,说是神仙。” “真的吗?”金玉兴奋起来。 许绣忆笑道:“他说他是,我还许了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我说我想要一辈子的幸福。” “他给了吗?” “他说会给我的。” 金玉依旧是半信半疑,看着许绣忆小心道:“奶奶你可别给骗了,这里的人虽然民风淳朴,看了也保不齐有些坑蒙拐骗的,神仙哪里有这样好撞上的,这里的人生活了几辈子也只是代代相传而已,他没对奶奶你做什么吧?” “呵呵,没有,他像是个好神仙,说了会满足我的愿望,我许了愿望就回来了。” 金玉叫许绣忆说的一愣一愣的,既觉得没这样好的事情,又觉得许绣忆的表情不似在说谎,正想再问问许绣忆是在哪里遇见的,她倒也想去会会,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丫鬟仆妇的喧闹声。 她探头往窗口看出,正巧萍娅就站在这边窗下,她问道:“萍娅,这是怎么了?” 萍娅脸色红扑扑,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昨儿来了个五王爷已是人间绝色,今日来了一个安公子,当真是神仙下了凡。” 又是神仙。 今儿一早上她可真是听见了好几个神仙,什么安公子这样了得,他们少爷进来的时候也不见这些丫鬟仆妇花痴成这般模样。 猛然的,她眼睛一亮:“该不会是那个安公子吧,小姐,你说会不会是咱们认识的那个安公子,她似乎和五王爷也多有来往,这次是不是他们两人一起来的。” 许绣忆只是轻轻一笑:“你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金玉兴奋的跑了出去,不多会儿跑回来,气喘吁吁脸红红心跳跳,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发亮:“小姐,安公子,真的是,居然真的是那位安公子,他和五王爷一道儿来的,就住在清爷房间边上,小姐,好俊,天底下真的没再见过这样俊的男子了。” 金玉又不是第一次见安承少,何以激动成这般模样,许绣忆笑着起身,往院子里走去,终于知道为何金玉也犯了花痴病,委实是今日的安承少,打扮的太过迷人。 高挑秀雅的身材,着了一件冰蓝的长袍,衣服上好的丝绸裁制的,上头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 他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倜傥。 那轮廓分明的下巴微微抬起,眸子如同星河灿烂的璀璨。 便是许绣忆,也是头一回见到他这样打扮,他鲜少穿色彩太多鲜艳的衣裳,也鲜少对外人展露笑容,原先以为是他不苟言笑,为人冷峻。 如今看来,他不苟言笑也不爱做过多的打扮是对的,这一副招蜂引蝶的模样,着实看的许绣忆想上去掐灭了他嘴角的笑意,武墨说的对,人的心养着养着就贪了,她如今只愿意这笑容是为她一个人绽放的。 ——题外话—— 哈哈,虐到了一个尽头了,感觉也写的乏,写点甜蜜的吧,接下去几天就比较欢快了,谢谢大家一路跟着我到现在,努力保持日更一万回报大家。 废话几句,因为字不够了,明天补给大家200字,谢谢大家的金牌! 第一百零九章 许绣忆的不许说 县衙门一下多了四位贵客,作为东道主白靖琪自然是受宠若惊,想他这小小的冕阳县令,先后接待了国公府的公子小姐,如今又迎了鼎鼎大名的五王爷,说的不难听的,这也算是白靖琪的造化了。 不过白靖琪倒不是个爱溜须拍马的人,他那胞弟和夫人也是十分内敛的人,以前在书中看到的那种大张旗鼓,车前马后,溜须逢迎的场面都没见着,这让许绣忆对这个白靖琪多了几分好感。 安承少和武墨搬进来后的第三天,县衙里就升了一次堂,这是许绣忆穿越过来后第一次真正瞧见所谓的升堂。 她和安承少站在月洞门后面,看着那明镜高悬的匾额下白靖琪一身官服,神色严肃,同平素里那个谦卑温润的白靖琪判若两人,许绣忆不禁笑声对安承少道:“好威风。” 安承少微微颔首,似乎这些日子,无论许绣忆说什么,他都会表示赞同。 毕竟升堂是一件顶顶严肃的事情,许绣忆在月洞门后偷看了一会儿,就不好再看了,拉了安承少的手往回,却在进院子的时候,又松开了安承少的手。 她和安承少的感情,终究只能在底下暗戳戳的来,见不得光。 这些时日,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两人却鲜少单独相处,今日若不是金玉银玉随着萍娅上街采办,武墨许岚清湄晨等去泡汤了,她也没的这样的机会能和安承少偷偷溜到前院去看传说中的升堂。 冰释前嫌,她们彼此却爱的更加的小心翼翼,许绣忆未曾告诉安承少腹中孩子其实是他的,其实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告诉他,只是她从安承少看着他的小腹偶尔几分悲伤的眼神中,她却再也开不了口了。 那样的眼神,分明的在告诉她,她便是解释,他也未必会相信,毕竟苏锦源胆敢出来承认这个孩子是他的,那在外头人看来,她和苏锦源已经成了好事。 而她要如何解释那一夜,是苏锦源喝醉了的自以为是。 这样牵强的解释,听在安承少耳里,必定都是谎言,就连她自己也觉得那一夜的事情荒唐到没法说清楚。 她不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总觉得安承少虽然就在身边,却不知何时就会走掉,这样的感觉太强烈,她总觉得安承少有太多的事情瞒着她,他对她是个谜,在揭开谜底之前,她不想赔孩子一起陷进去。 她问过他为什么要对付苏家。 他沉默了许久,至少恳求了她一句:“可不可以不要再管苏家的事情,等到他把手里的事情做好,她们就远走高飞,隐蔽山林。” 她问他是什么事。 他却说:“我以后会告诉你。” 以后,又是以后。 或许许绣忆不肯告诉他孩子其实是他的,还有那么个原因,便是这些未知,这个以后,让她没有办法确信她和安承少,能否走到天长地久。 他总瞒着她太多,凭什么她不能也瞒着他。 她们就在彼此的秘密之间,自我折磨,彼此痛苦,不过若是撇去这些秘密不说,他们之间,无疑是甜蜜,一如最初。 松开了手,前后进了屋子。 金玉银玉显然还没回来,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她捞入怀中,伸手搂了她的腰,贴了额上来。 “快中秋了,县上有一次大的中秋灯会,一起去吗?” 时日飞渡,不知不觉竟到了中秋,许绣忆伸手环了他的腰肢,一脸表情甚是认真的思考,他问道:“想什么呢?” “在想如果甩掉金玉银玉偷偷去灯会。”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若不是金玉银玉伺候的太过贴身,安承少也不至于要接近许绣忆的机会都少有,更被说亲昵了。 今日这样的独处,简直就像是上天给的恩赐了。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安承少眼睛一骨碌,有了主意。 “什么法子?”许绣忆问道。 安承少凑了过来,在她耳根微微吐息,灼热的气息烧许绣忆有几分的面红心跳,不过他的主意倒还真是不赖。 许绣忆点了点头:“那我去同白大人说。” 他果然是个极聪明的人,建议了许绣忆不如让白靖琪将这次的灯会弄的特别一些,人人戴上面具,按着现代的说法,便是化妆舞会了。 如此一来,找个机会和金玉银玉走散,找个地方换身衣裳换个面具,大约金玉银玉找到死也未必找得到她。 而且这样带着面具的灯会,别具匠心,白靖琪的夫人前几日说起今年的灯会不知道出什么新节目,往年手段大家显然都有些腻歪了,如今的人每年灯会都宁可在家里同家人赏月观星也不愿意出来。 这冕阳县的中秋灯会,是历来的传统,只这几年,冕阳县的温泉出了名,人人都开了温泉馆子,忙着赚钱,倒是把这老祖宗的传统有些忽视了。 冕阳县令每年都会弄出一些花样,让这灯会做的热闹些,放花灯,猜字谜,成语接龙,打擂台,甚至是抛绣球这样戏码都用了几遍了,今年说是还没有想到新鲜节目,安承少这个“化妆舞会”新奇又刺激,想来若是同白靖琪说了,必会同意。 中秋尚且未到,许绣忆已是盼了起来,而安承少又何尝不是。 * 许绣忆的主意,白靖琪果然只赞同的很,当即让人张了榜出去,上书今年中秋灯会,每个人都要戴着面具,做一个中秋面具灯会。 而金玉银玉等人没想到还能凑到这样一个热闹的节日,听说是个面具灯会,这几日兴头甚高,日日在屋子里制面具。 戏剧面谱的,花蝴蝶的,小狗小猫的,金玉手巧的很,同白家请来的面具师傅学了几日,就能将一个个面具捏的栩栩如生。 她特地给许绣忆做了一个百花面具,是个十分美丽的面具,面具上绘制了七彩的花朵,绚烂多姿。 她也贴心,给武墨和安承少也各做了一个面具。 武墨的面具,十分讨巧的就是戏剧里头的王爷脸谱,而安承少的面具,金玉做的尤为细心,费了大半日的功夫,别具匠心的沾了她亲手绣的一块绣布上去,布面上是一副墨竹。 许绣忆看着金玉做面具时候脸上又几分娇羞的神色,没心微微一紧,莫不是这丫头对安承少…… 若真是,她倒是要早早掐灭她这年头,安承少是她的,她也有霸道的时候。 “怎安公子的面具做的这样用心,倒是比我做的时间还久。” 她把玩着自己的百花面具,语气微微有几分戏谑。 金玉面孔一红,眼底更是掩不去的羞涩,道:“只是觉得安公子那样的人,应该不会喜欢面具这种东西,所以做个特别些的。” “随意做一个吧,他没有这么挑剔,金玉,你是不是喜欢安公子?” 她问的直接,金玉面孔更是涨红,急着争辩道:“小姐你说什么话呢,我怎么可能喜欢安公子,他那样的人,我如何配得上。” 末了的几句,分明是妄自菲薄,金玉素来都不会以丫鬟身份自我菲薄,平素里心思细,但是性子有些咋咋呼呼的,许绣忆算是明白了,看来金玉真的对安承少生了情。 “你不是配不上他,而是你们不相配。” 许绣忆伸手从金玉手里接过那个面具,轻笑一声:“看来我们家金玉思春了,哪日奶奶我给你寻个好人家。” 她不过是一句玩笑,金玉却急了慌忙的道:“奴婢一辈子都不嫁。” 许绣忆噗哧笑出了声:“你想做老姑婆啊,那你爹娘还不得怨死我。” 金玉的父母尚在,一年里也会见个两三次,都是乡下淳朴的人,只有金玉一个女儿,早些年进京来看金玉的时候,许绣忆还偷偷听见这二老托付她父亲给金玉找个人家。 只是金玉后来做了她的陪嫁丫鬟,这做媒婚配的事情也就给耽搁,许绣忆倒是不气金玉暗恋安承少才故意这样说,只是正儿八经的想一想,金玉的年岁在古代早就连孩子都该有了,说到底是她把金玉给耽误了。 她是真心这样说,金玉却十分的坚定:“奴婢不会嫁人的,早早的奴婢就和爹娘说过,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小姐。” 许绣忆心底一暖:“傻姑娘,难道你成了亲就不能伺候我了,等到我得空了,就给你做一把媒。” 金玉面色更红,眼底几分哀求的看着许绣忆:“可以不嫁吗?我总觉得若是身边多了个陌生男子,会害怕。” “你个丫头,说话是要惹我笑吗?你又不是螳螂夫妻,成亲也的时候一方还要吃了另一方,有什么好怕的,再说就算是螳螂,也是母的吃了公的,你有奶奶我撑腰,谁能欺负了你去。” 金玉见许绣忆似乎坚定了心的要给她说媒,其实她不愿意嫁,原先是因为想陪着许绣忆,如今,却是因为她心里头已经有了人。 她打小情情爱爱的戏本子看的多了骨子里就多了几分浪漫,她原先想着自己就算是做不成戏本子里那些和书生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闺阁小姐,也没想过自己的下半辈子,要和宅门里其余的丫鬟一样,由着主子随手的指给另一个奴才,成亲生子庸庸碌碌就这样一辈子。 她也爱幻想,也爱憧憬,就算是那个人不是安公子那样的男人,她也不想随意就把自己给嫁了。 可是看许绣忆的样子,倒像是认了真,她也不敢再说什么,毕竟许绣忆是主子,这主子要替她寻一门姻缘,照理来说她是该感激的。 她不敢给脸不要脸,只能诺诺应了一句:“若是奶奶想给奴婢寻个人家,那奴婢都依奶奶的。” 这话,听着倒是有几分认命的悲哀,弄的许绣忆颇有几分逼良为娼的罪孽感。 终于她轻笑了一句:“这也都由你,回京城咱们看几个,若是你不喜欢那就罢了。” 金玉脸上这才有了笑容,却不好表现的太过,只是道了一声:“谢谢奶奶。” “面具做好了吗?我看看。” 岔开了话题,原先不过是同金玉开几句玩笑话,觉得这小妮子思春思错了对象,却不想将气氛弄成如此,看来对于婚姻的态度,金玉倒是有超常于这个时代妇女的觉悟。 金玉把那面具送到了许绣忆手里,面具做的极精致,这贴上去的那绣帕连一个褶子都撸的很平整,看得出金玉用了十分的心思。 “不错,你给我也弄一个差不多的吧,绘上去,总觉得没有这样铁了绣布的好看。” 金玉忙道:“奶奶喜欢,那我把那些绣帕拿出来,奶奶你选一个喜欢的。” 金玉忙乎起来,方才那话题算是彻底告了一个段落,许绣忆从里头挑选了一副双鱼戏水的绣帕,金玉将帕子在面具上比划了一番,许绣忆轻笑一声,自顾着拿了书看。 金玉果然手巧,多半个时辰后,许绣忆的新面具便制好了,桌子上摆着七八个面具,许绣忆随便挑了几个:“这些我要,余下的你拿去送人吧。” 金玉轻快的应了一声,将一堆面具抱起,唯独留了给安承少的那顶,道:“奶奶帮我送给安公子吧!” 言辞间,有几分羞赧。 许绣忆还没开口应呢,金玉已经抱着一堆面具出去了。 看着桌子上留下的那面具,许绣忆无奈的笑了一句,是要夸金玉的眼光好看上安承少呢,还是该怨安承少那张脸招蜂引蝶呢。 拿了面具,左右看了一番,十分之精致,看得出用了心思的,许绣忆微微勾了唇角,往安承少房间去。 安承少正在临摹一幅字帖,却早早已被她熟悉的香气引了神过去,早在她路过窗口的时候,他的鼻尖就停驻在了纸上,眼睛笑意温柔痴情。 许绣忆叩门,里头传来他的声响:“进来吧。” 推门而进,许绣忆对他摆了摆手里的面具:“你的爱慕者给你的。” 他一怔,旋即笑着过来从许绣忆手里接过面具,之间有意无意的划过许绣忆的掌心:“你做的?” “我可做不来,我都说了是你的爱慕者。” 许绣忆开着玩笑,浑然不知金玉此刻却在门口,原本是想来看看许绣忆送了过来没,没想到会听到许绣忆会这样和安承少说,于是乎,一张粉面羞的娇滴滴的红,暗自嗔了一句:“奶奶嘴真坏。” 她只听得见许绣忆和安承少的话,自然是瞧不见,此刻屋子里的两个人,眼底彼此都是情愫,而安承少的手,更是随意的放下面具,抚上了许绣忆的脸,指腹温柔摩挲她粉嫩的肌肤,道:“是金玉吧?” 门口的金玉,面皮子更好似烧了起来一样,再也不敢听了,捂着面孔羞涩的跑的老远。 得亏她跑了,若然听到了之后的话,怕是那一颗滚滚烫娇滴滴的心,能加一个天雷劈碎了。 “那丫头喜欢你,我吃味了,怎么办?” 她调皮的仰着头,他低头喊住她莹润的唇,眼底都是笑意:“小骗子。” “怎么骗你了,我真吃味了。” “你不会,因为你知道我只爱你一个。” 许绣忆咯吱笑出了声,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肢:“我怎么知道你爱几个,保不齐你对旁人也这样说的。” 他眸子里,透了一股子冤枉:“别说没有那几个,就算是有,我也是有这个心没这个胆子。” “好啊,安承少,你这是活腻歪了,我就借你这个雄心豹子胆,你倒是说说都有哪几个,我给是你数着。” 她佯做大房的掰了掰手指,他眼底笑意更浓,声声数道:“真要数,那可是很多的,第一个,她叫许绣忆。” “恩,一个。” “第二个。”他那深邃的眸子,满是温柔的落在她的红唇上,“叫许绣忆的红唇。” 噗哧,许绣忆忍俊不禁,却很快做了严肃的模样,掰了第二个手指:“这第二个,名字长了点,下一个。” “下一个。”他喉头一紧,落在了她胸口上,许绣忆叫他看的面色一红,那眼底里都是情欲,他开口,声音低沉性感:“许绣忆的酥胸。” “好邪恶的名字,第三个,我记下了,下一个。” 他眸子继续往下移动,大掌猛一紧,将她用力压迫在自己胸膛上,一双眸子如火一样灼热的看着她:“真要我说吗?” 他的气息压迫着她,他的眼神灼热的似要将她融化,他的呼吸微微急促,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她红了脸:“下流。” 他那吻,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大掌,隔着衣衫落在了她的浑圆上:“她是老三,许绣忆的酥胸。” 然后,渐渐下滑,落在了那最是敏感的地方,许绣忆浑身一紧,嘤咛出声,他封了她的唇,吞咽了她所有的轻吟浅唱。 “这是第四个,许绣忆的……” “不许说。” “不许说,呵呵,那号,它的名字,就叫许绣忆的不许说。 ” 从不知道,他使坏起来这样让人难以招架,这或轻或重的撩拨,直叫许绣忆阵阵战栗,而他也似乎有些保持不住,但是两人却都清楚的知道,不可以,在这里,绝对不可以。 一番天雷地火的过干瘾,却只是让欲火烧的更是熊熊,只是这着实不是一个干柴烈火熊熊燃烧的地方,门外头的敲门声,就好似一盆冷水,将和火苗子扑了熄。 两人手忙脚乱的分开,手忙脚乱的收拾衣裳,手忙脚乱的稳了呼吸,再是相视一笑,彼此都有些失落。 “进来。” 安承少一句,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武墨,索性进来的是武墨,所以见到安承少和许绣忆关着门在屋子里,也不会做过多的怀疑。 或者贴切的说,她怀疑都用不着怀疑。 “我是不是打扰两位了?”她笑道。 许绣忆面上生了两团红云,安承少没半分客气:“你找我做什么?” 武墨闻言,也不避讳许绣忆,掏出了一封信:“皇兄不是给我保媒。” 她便说着转身关上了门:“原先以为和以往几次一样,也不过是说说,见我不愿意他就会打消念头,可是这次事情棘手了。” “怎么了?” “你看看就明白了。”武墨把信送到安承少手里,许绣忆觉得自己是不是该避一下,武墨却先对她开了口,“绣忆也帮我想想法子吧, 我真是要愁死了,总不能真娶回来。” 她说着,拉了许绣忆的手走到安承少边上,安承少放低了信,许绣忆同他一道把信看到了尾,心里头说国师算了武墨今年有一场生死大劫,唯一化解的法子就是与东方张姓属虎的女子结成连理,偏巧皇上这次给武墨做媒的就是张姓属虎,家也在城东。 “你说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我想着必是张大人做了什么手脚,买通了国师也保不齐。” 安承少却不这样以为:“张大人同国师素来不睦,从这点看,国师也没必要成就她女儿的好事。” “我不管那多,你只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武墨看上去十分发愁的模样。 安承少看向许绣忆:“绣儿,你可有什么主意?” 对于这种事,许绣忆连自己的都办不妥,别说帮别人出主意了,就算是出,大约也是个馊主意,于是不发表意见:“我也不知该如何。” 第一百一十章 抛绣球 武墨那一副表情,看上去几乎是要哭了:“皇兄的圣旨恐怕三五日就要到了,若是皇兄非逼我不娶,我当真是要疯了的,两个女人如何成婚,我倒是能放着张家小姐独守空房一辈子,可是保不齐皇兄又非要赐我们两人圆房,头疼的很,皇兄做这种事情,素来都很喜欢一厢情愿,你就说我四哥,不也是被逼着圆房,皇兄还让嬷嬷在床边看着,若是对我也这样……” 这些日子,许绣忆已经听武墨亲口说了她女扮男装的原因,若然皇上真的做那种事,那武墨的身份必定缠绑,那武墨舅父这一族便是灭顶之灾。 难怪武墨着急成这样,许绣忆却也没法给出什么主意,只能安抚武墨:“五王爷莫急,仔细急坏了身子。” 武墨满脸愁苦:“绣忆,我这辈子是非你哥哥不嫁的。” 对许岚清的感情,她从来表达的毫不含蓄,许绣忆这几日也真真切切的看得见她对她哥哥的心,可如今这份心,如何也抵抗不了皇上的圣旨。 安承少已经将信收了起来,对武墨道:“为今之计,只有两策,那张家小姐不能嫁了,还有一策。 ” 武墨忙道:“你择选一个女子先娶了。” 武墨头疼:“这两个法子叫我如何为之,难道让我派人去毁了那张家小姐的名声,我做不到。” 看她头疼的模样,许绣忆倒是劝:“不能嫁,不一定是名声毁了,也可能是她又青梅竹马的相好,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在和王爷成婚前就已生米煮成熟饭呢。” 武墨闻言,眼前一亮:“对,那本王便给她寻一个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成就了他们的好事,张大人是朝廷重臣,皇兄指婚也不过时一句戏言,那张家小姐自有男欢女爱的全力,到时候皇兄也说不得什么。” “只是这几日你便要回去,此时越早办妥越好,若是皇上在此之前就给你们下了旨,那张家小姐失身于人就是违抗圣旨最当诛了,你要稳妥些,将一切处置妥当。” 安承少叮嘱,武墨点头,眸子转了门口,看着许岚清的方向,许绣忆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道:“我会好好照顾哥哥的。” “我速去速回。” 说完,转身出去,连同白靖琪说声道别的时间都没有,只对安承少道:“给我和白大人说有事先回京一趟。” 这个中秋灯会,武墨是注定赶不上的了,那厢她快马加鞭往京城赶路,这厢冕阳县的中秋灯会,如火如荼的开了。 * 冕阳县 中秋。 中秋的月最美,是那样诗情画意;中秋的月最柔,是那样柔情似水;中秋的月最明,是那样如水似镜。 中秋最相思,可若是这相思之人此刻就在你身边,那这相思,都化作了浓情。 摩肩接踵的街巷中,人人都带着面具,有的古怪,有的美丽,有的妖娆,有的可爱,这一堆面具中,有两张不起眼的脸,一张是戏文里小丑扮相的脸,另一张则是街面上随处可见猴儿面具。 这两张面具并肩走着,往下瞧去,那交握的双手,分明的显示这是一对夫妻,不过不会有人去注意这样两张普通的面具,也不会有人去格外注意那两件并不起眼的衣裳。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将街道另一边两张蝴蝶面具焦急的呼喊声给彻底淹没。 “怎么办,奶奶走丢了。” “都怪你,非要去看什么杂耍,这下可好,奶奶走丢了,这可怎么办?” 那面具底下,透出来的是两个清丽带着几分焦急的女子声音。 “再找找吧,会不会在前面,那在猜灯谜,奶奶会不会被人流给挤过去了。” “走,去看看。” 两张蝴蝶面具,淹没在了人群中,许绣忆站在安承少身边,噗哧轻笑道:“你说那两丫头会不会急疯了?” “我只知道能这样和你在一起,我心里美疯了。” 他是越发的凭嘴了,想来金玉银玉找不见她就会回去等她,她收回了目光,面具后的眸子,笑看着安承少:“甩掉她们了,接下来去哪里?” “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又凭嘴。”嘴上是嗔着,心里却暖着,双手交握着,这茫茫人山人海,甚是热闹,道旁是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还有五彩缤纷的灯笼。 冕阳县自古传下来的习俗,冕阳县一年有两度等会,元宵灯会,中秋灯会,两次灯会大相径庭,不过这几年中秋灯会有些越发冷情败落的吉祥,白靖琪作为一方父母官,打小在这里长大,不愿古老习俗就这样渐渐销声匿迹,所以一年一度总要想些新花样吸引大家出来。 今年的新花样就是安承少想的面具,不过另还有一个,白靖琪的夫人说了,城东广场设了一个绣楼,冕阳县的温泉西施今年要在绣楼抛绣球招亲,但凡年满十八家中无妻室的都可去接绣球。 抛绣球往年也有,只是往年无非是白靖琪弄个噱头热闹热闹,请来的都是些表演性质的抛绣球,见到绣球可不是嫁了,而是可以领一只大白鹅做奖赏。 今年这绣球,可抛的是真的。 抛绣球,素来只在电视里见过,许绣忆想去凑这个热闹。 “我们东广场,保不齐你还能接个绣球,做了冕阳县的女婿。” 她说的几分调皮,那交握的手忽然一紧,只听得安承少压着声音凑到她耳边:“你舍得?” “我怎么不舍得?”许绣忆笑的十分大方。 安承少松开她的手,她以为他生气了,下一刻,那手却是一把捞住了她的腰,方在她的痒痒穴上,威胁道:“你真舍得。” “呵呵,别闹。” “说你舍不舍得?” 许绣忆抬起头,一说托着下巴,做了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那猴儿面具下头,她眼底狡黠又调皮,他的手指已经微微动了一下,她被痒痒的扭了一下,他挠的更重,她终是笑不可支的讨饶了:“好了不舍得,不舍得。” 他这才满意的松了手:“为什么?” 他倒是得寸进尺了啊,她昂头,看进他的眼底:“因为你是我的,是我孩子的爹。” 她说的那样清澈,后半句却被耳畔陡然想起的震耳欲聋的锣鼓声给淹没了。 难道这就是天意。 她犹豫了许久总觉得信不信由安承少是,说不说是她的事,她的心太小,不想装那么多心事,只是第一次要说却被一个大姐喝了一通差点泼了洗脚水最后没说成,第二次她说成了,只是却被一阵锣鼓声淹没在了声浪之中。 他显然只听见了前半句,心满意足的握住了她的手,随着那一路敲锣打鼓的人,与一众人群往东广场涌去。 看样子,抛绣球是要开始了。 许绣忆凑了过去,如果真有所谓的天意,那…… “承少,我从来没有……” “让开,让开,都让开,通通都给我让开。” 才要说,却被几个男子粗暴的退开,若不是安承少在边上挡着,她早就跌倒,原来,真是天意。 她面具下的唇,无奈一笑,或许是时候不到吧。 收回了伸,就看到安承少冷了眼神上前揪住了那撞她的人,许绣忆眼尖的看到了金玉银玉就在人群对面,忙是一把拉住了安承少的手,摇摇头,对着金玉银玉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安承少恼怒的一把丢开那个汉子,那人大约也觉得理亏或许是因为忙着开路,也没同安承少计较。 “都让开,都让让。” 几个大汉,继续往前蜂拥,许绣忆原本还以为他们迫不及待的要去抢绣球,目光往后望了去,才发现一定竹轿,抬着一个锦衣玉袍的男子,男子也带着面具,带的是戏文里贵族公子的脸谱,手里拿了一把折扇,四个家丁艰难的抬着竹轿,前头几个汉子继续看着路,一看这副模样,不是地主恶霸,也是个纨绔子弟。 再一看,这纨绔子弟后面还有三顶轿子,三顶轿子上,都坐着锦衣玉袍遮了面具的男子,大约是一群纨绔子弟。 “走吧!” 许绣忆拉了安承少的手,不想惹事,也不想被这些人扫了兴。 一路走,不用问,也能听见满大街都在议论这几个公子哥。 果是一群纨绔子弟,有两个是临县县令的公子,还有两个是本县乡绅的儿子,平素里四个人尝尝厮混在一起,鱼肉百信,欺负相邻,许绣忆才想起前几日白靖琪审的那个案子,似乎就是个乡绅的儿子。 那是一个当街调戏妇女的案子,最后如何审判收场的许绣忆不得而知,不过看这乡绅之子如今还能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大约这案子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这古往今来皆然如此,虽说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个中许多规则谁都是心知肚明的。 遇见这四个人,还真是倒霉,不过许绣忆不想惹事,拂去了这不悦,拉着安承少随着人潮东广场去。 东广场上,绣楼架了二层,红火火喜洋洋的,整个绣楼二层挂满了灯笼,一色红艳的灯笼,将端坐在绣楼二层美艳女子,映衬的如同从霞光里走出来的仙子一般美好。 那是个极美丽的女子,一身红衣似血,薄施脂粉,倾国倾城,早听白夫人说过这温泉西施是个绝色女子,等真正见了才知白夫人所言非虚,果是美丽的,只是总有些木讷的感觉,抱着绣球坐在呢,眼皮子一动不动,有些痴痴的看着底下蜂拥的人群,呆呆坐着。 “我帮你抢个绣球吧。” 许绣忆开起了安承少的玩笑,安承少的手,再度威胁的挪到了她的腰上,她终于知错:“呵呵,开玩笑的,都说了你是我的。” “往后退退吧,一会儿争抢起来,我怕他们伤了你。” 安承少贴心的搂着许绣忆后退了一些,走到稍远了,安承少才将许绣忆紧紧搂住,生怕她被周遭蜂拥的人群给挤垮了。 “锵锵锵锵锵!”锣鼓声声,那鼎沸的人声稍稍安静了一些,只见绣楼之中,出来一个老者,六七十岁的模样,清了清嗓子对大家道:“今日小女抛绣球招亲,但凡家中无妻室,年满十八,无顽疾病痛的,皆可抢绣球。” 说完,对丫鬟使了眼色,两个丫鬟过来将那温泉西施搀扶起来,她依旧是面目痴痴的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眼皮子眨都不眨一下。 许绣忆脱口而出:“看着像是个痴儿。” 身后很快又陌生人应和:“可不就是个痴儿。” 另有一个女人也道:“你们外地来的吧,孙家的幺女就是个痴儿。” 她这样一说许绣忆才看出来方才说话的老者不正是孙家的老板,他们还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今日他穿的喜气洋洋的许绣忆一下也没认出来。 “这些男人,十之一二而看上了她的美貌,余下的八九就是看上了她家的钱,孙家老板都说了,谁娶了她的女儿,嫁妆就给十牛车。” “十牛车,几辈子吃喝不愁,我要不是家里有婆娘了,我也……啊呦啊呦……娘子,我错了,我错了。” 有人一轮纷纷,许绣忆目光落在那抛绣球的痴小姐身上,倒是觉得她几分可怜,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是不得自由,好歹郑重,但是她的婚姻却像是一场儿戏。 抬眼瞧去,那四位纨绔子弟还是坐在轿子上,混在人群里,敢情这就是路人所谓的十分之中的一二分,看上了的是她的美貌,毕竟那孙家的小姐,论容貌,当真是算得上倾城绝代的。 许绣忆心里头替她悲哀,只愿这绣球便是给一个农民拣去了,也别落到那四个人手里,不然怕是她悲哀的人生,只会更加的惨不忍睹。 第一百一十二章 白二爷 “铿铿铿铿!”一阵锣鼓声,丫鬟在那孙小姐耳畔说了什么,许绣忆忽然不愿意看了,对安承少道:“走吧,也没什么好看的。” “恩!”安承少依了她,欠着她的手便要走,才转身,那厢擂台上,陡然传来一阵尖叫声,却原是那孙家的小姐,不知何时失足掉从绣楼中掉了下来。 这绣楼原本就搭建的很高,为的是让绣球可以往各个方向都抛的出去,如今这人一跌下来,一声闷响淹没在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少卿,只见方才还疯蜂拥着的人群,瞬间惊恐的往四处散去,而绣楼二楼,那孙家药汤的老板,一张脸煞白一片,转身就往楼下跑。 “死人了,死人了。” 有人惊恐的尖叫,安承少本能的将许绣忆护在怀中,不叫那纷乱的人群伤到她,许绣忆透过四散人群的空隙看去,见方才还倾国姿容的女子,如今一袭大红衣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大片的血迹顺着她的额头扩散,触目惊心。 “绣忆,你去哪里?” 她去哪里?她是大夫,她不能见死不救。 挣脱了安承少的怀抱,她往人群的反方向去,好容易终于挤过重重人群,近了那孙小姐身边,安承少随后而至。 孙家药汤的老板,如今正蹲在这残破的身体边,老泪纵横歇斯底里的责骂边上的丫鬟,一面伸手要去抱孙家小姐。 许绣忆沉声道:“先别动,我来。” 孙家老板一怔,这当回许绣忆已经上前,将孙家小姐翻了过来,她整张面孔都糊了血,额头有个大口子,而额头方才的位置是一块刀片型耸起的石头,大约她是叫这石头给磕破了脑袋。 人还有气息,许绣忆忙道:“先抬到亮的地方,去请大夫,快。” 孙家老爷早就慌了神,这会儿只知道对着丫鬟大喝:“快去,快去。” 许绣忆伸手一把摘掉面具,嫌面具碍事,安承少将面具顺手接过,目光警惕的看了周围一圈,想来这里出了这样的事情,金玉银玉避之不及,不会过来。 “她没死,额头破了个大口子,给我取银针和蚕丝线来。” 孙家老爷如今是但凡有个人愿意救一救他女儿他就是阿弥陀佛了,哪里去管许绣忆要针线做什么,他只知道吼丫头去照做。 “先别动她,不知道有没有内伤,若是肋骨断了刺到了脾脏就真的完了,把灯笼拿过来。” 又有丫鬟掌了灯笼过来,只见许绣忆冷静的用帕子处理着孙家小姐额头上的刀口,那伤口极深,许绣忆用力的按住,若是这样任由血留下去,或许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少卿,大夫来了,而针线也取来了,许绣忆从大夫那拿了伤药和稀释的白酒水,捏了一个棉团动作熟稔清理了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然后,竟然穿了针线,对着那伤口扎了下去。 “姑娘你这是……” 饶是那把大夫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可以这样处理伤口的。 许绣忆没有回他,只是道:“劳烦你给她按按骨,看有没有折断肋骨,还有内脏有否破碎。” 她显然在这一门上颇为了解,大夫以为是他蜗居小镇,所以外头医术发展至此也不知道,于是不再多问,只按着许绣忆的吩咐,探了探苏家小姐的脉搏,欣慰道:“一切都好。” 许绣忆也松了口气,若是真是内脏摔破了,那就难办了。 额头上的伤口也处理好了,许绣忆松了一口气,往往那伤口上抹了伤药,缠上了绷带,吐了一口气:“好了,孙老板。” “多谢姑娘……姑娘你不是……失礼失礼,方才一时慌了神,没认出来是苏三奶奶,这位是……难道苏家三爷也来了我冕阳县?” 许绣忆面色一紧,她就不该把面具卸了的,这下子不知要如何说了,她是和安承牵着手过来,想必孙老板都看见了。 索性安承少的面具还是戴着的,她也就顺了他的话,胡乱的赢了一句:“恩!”忙又岔开了话题,“小姐的身体无大碍,回去好生修养便可,切记伤口碰不得水,吃食上忌辛辣。” 孙家老板忙是对许绣忆感恩戴德,千恩万谢,方才他都乱了分寸,若不是许绣忆出现,临危不乱指挥现场,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女儿,他眼底里几分悔意,沉沉叹息一口:“爹爹就不该让你来抛什么绣球的,都是爹爹不好,咱们回家,敏儿。” 孙老板抱着他闺女离开,地上只剩下一滩鲜血,还有一堆胆儿大些没走在周边看热闹的人,许绣忆从安承少手里接了面具,对他微微一笑:“走吧。” 一转身,却感觉到两道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顺着那目光望去,是个华服男子,带着一张书生面具,见她看他,他忙是匆匆的转了目光,许绣忆狐疑了一番,这男子的衣裳,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记不得。 “怎么了?” 安承少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一个方向,问道。 她抽了神过来,摇了摇头:“没事,走吧!” 这一场闹剧,转眼就传遍了整个街头巷尾,走到哪里哪里都在议论孙家小姐坠楼的事情,说的最多,自然是同情可怜,男人之间说起孙家小姐,也有几分遗憾。 许绣忆和安承少在茶楼坐了会儿,时间过的当真是飞快,宛若是那指间流沙,不经意的这中秋灯会已到了收场的时候。 从茶楼出来,热闹的街巷早已冷情,只三三两两的小摊贩收拾着摊位,偶还有一两个人提着灯笼欢声笑语的走过,那笑声在这繁华后的静谧之中格外的清晰。 许绣忆和安承少手牵着手走在繁华后清冷的街巷的中,前头一条江,上飘着几盏荷花灯,许绣忆拉了许绣忆在一个河埠头石阶上落座,脱了鞋子,把两只脚放在水里荡水玩,面具也早就卸在了边上。 安承少看着她的侧脸,秀美静好,忍不住凑过去,在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落下了轻轻一个吻。 “呵呵。” 她顺势靠在他的肩上,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只觉得这一刻无比的圆满。 “你们关外的星星亮不亮?” “很亮,月亮也很大,夜里起码奔驰在大草原上,风猎猎的在耳畔吹,扬起的黄沙细细密密的就像是一道屏风,我最喜欢跑完马后,就带着马儿上仙女湖边上坐会儿。” “仙女湖?” “那是我们关外的圣湖,听说里头住了仙子,我们关外人将那个湖当作我们的信仰,我们都觉得仙女湖里住着一个叫阿拉的仙女,阿拉守护着整个关外,整个沙漠和草原。” “你很会骑马吗?”她仰头,脸上有些羡慕的神色,那样才是人的生活,一方宅院,四面高墙,她记忆里的前半身被禁锢那金丝笼子里,后半身若是有的选择,她真想和他一起驰骋在草原上,听风呼啸,看沙飞扬。 只是,她不会骑马,不过她愿意学。 安承少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改日我教你,起码其实很简单,不过一开始也受罪,你如今的身子,还是别学了,等往后我再教你。” 身子,许绣忆才想到自己连续三次要和安承少说孩子的事情却都被莫名的打断,她不信命,可是三次下来,却也不得不信,如今万籁俱寂,四处无人,她目光深沉的看着安承少,薄唇轻启,缓缓开口:“其实,承少……” “那有人,会不会是我们家奶奶。” 如果以往她不信命,那如今,怎叫她不信。 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叫不远处拱桥上的两个人影给惊的咽了回去。 金玉银玉居然还在找她,如今这地儿离她们就只有咫尺之遥,若是她们过来询问,许绣忆倒真不知道如何才能不心虚的回一句不知道。 安承少已动作利索的给两人戴上了面具,然后,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侧过身挡住金玉银玉的身影。 桥面上的金玉银玉其实已经看到了两人,原本是要过来问一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粉红华服,面具颇为特别的年轻女子。 可走的近一些,两人却都烧红了脸,这河埠头的男女紧抱在一起,姿态颇为亲密,从他们的角度看去,像是再亲吻。 两人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见此情景,早已经是羞的面色滚烫一片,忙是低着头装作没看到,匆匆而过。 闻脚步声远去,许绣忆一心怕金玉银玉再找回来,也忘记了自己方才要说的话,拉了安承少匆匆起身。 “我们还是去客栈把衣裳换了回去吧。” 眼瞧着天色也不早了,若是金玉银玉真的再找不见许绣忆,怕是要闹出大事来。 安承少虽是不舍,却也只有答应了。 客栈,彼此换回了出门时候的衣裳,戴上了出门时候的面具,岔开了半个时辰先后回了县衙门,许绣忆回去的时候,正巧在门口遇见金玉银玉,两人见着她,满脸都是欢喜的神色,银玉一副都快哭了的模样。 “奶奶你这是去哪里了,你这存心是要急死我和金玉,要是把你丢了,我和金玉可怎么活。” 金玉却的唾了几句:“呸呸呸,奶奶活生生一个人,哪里能丢了,奶奶,你这是去哪了的?” “四处走了走,走的有些远,找不见回来的路了。” 金玉眼底几分狐疑的看了她一瞬,欲言又止。 倒是银玉叽叽喳喳的,心里藏不住半点话:“孙家老板说在东广场见过奶奶,但是说奶奶不是戴着这张面具。” 这会儿是更后悔方才为了救人嫌弃面具碍事给摘了,这会儿,还得撒谎应对。 “我戴了个猴儿面具,路上买的,觉着好看的。” “孙老板还说……”银玉要开口,却被金玉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急忙的接了话茬过来,“奶奶你累吧,赶紧回房吧,给奶奶打上热水,奶奶泡个脚就睡吧。” 许绣忆其实知道银玉要说什么,孙老板肯定说你们三爷来了,和三奶奶一起呢! 许绣忆只觉得头疼的很,她这为人妻的身份,叫她和安承少这段感情见不得光,对她不公平,对安承少更是不公平,连被人撞见了都只能做苏锦源的替身。 可她又能如何。 静静的往回走,金玉和银玉也静静的跟在身后,终究谁也再多说一句,刚穿过了月洞门,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人回头,是一袭锦袍的白靖风,那衣裳几分眼熟,许绣忆仔细一想,可不正是救了孙家小姐后,接收到的那道灼热目光的男子所穿的衣裳。 白靖风见着她,对他施了一个礼,面色有些的古怪。 他必也是知道了,知道和许绣忆在一起的男人不是苏锦源。 许绣忆也几分不自然起来,生怕这白靖风是多嘴的人。 两人之间的这份不自然,金玉银玉皆看在了眼睛里,金玉眉头一锁,几分发愁,而银玉则是的一脸心领神会的模样,嘴巴上不说,心里头算是明白了。 入了夜,伺候了许绣忆躺下,金玉银玉就回了房间,两人的床铺中间隔了一个桌子,银玉却睡不着,抱着毯子坐到了金玉床边:“孙老板说的三爷,该不会是白二爷吧?” 金玉一下从床上弹坐了起来,语气几分严厉:“休得胡说。” 银玉嘟囔了一句:“我本就没有胡说,你看白家二爷和我们奶奶的脸色就猜得到了,寻了一晚上寻不见奶奶,奶奶特地换了面具,而且还和白二爷一起回来……不过这种事情你放心,我不会乱说出去的,这是要坏我们奶奶的名声的,我不傻。”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苏锦源要来了 金玉一下从床上弹坐了起来,语气几分严厉:“休得胡说。” 银玉嘟囔了一句:“我本就没有胡说,你看白家二爷和我们奶奶的脸色就猜得到了,不过这种事情你放心,我不会乱说出去的,这是要坏我们奶奶的名声的,我不傻。” 虽然银玉这样说,金玉心里还是十二分的不放心,银玉是个大嘴巴,心里不藏事,做事说话也没个轻重,她只怕个万一。 于是,目光几分冷峻的看着银玉,用从未有过的冷冽语气威胁道:“外头要有个风言风语的,奶奶不收拾你,我也和你没完。” 银玉倒是给吓了一跳。 “这么凶做什么我都说了我不会乱说的了,我又不是傻子,不同你说话了,无趣,好像就你和奶奶贴着心一样,我就不是奶奶的丫鬟了,无趣的很,睡觉了。” 金玉自己也觉得语气重了,于是抱住了银玉的胳膊,软声道歉:“是我有些急,语气不好,我同你道歉。” 银玉的性子大大咧咧的,道:“好了好了,我也没生气,就是叫你吓了一跳,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对了,安公子是不是走了?” “没听说啊。” “方才找不见奶奶,我就回来问问院子里的人有没有见奶奶,结果连安公子也没瞧见,方才奶奶歇下了咱一路回来,我也没瞧见他屋子里亮灯,该不是回京了吧。” 金玉心里空落落了一下,唉唉叹了一口气:“他要走,和我们这些下人也没什么好打招呼的,睡吧。” 那语气里分明的是自怨自艾,好在银玉是个性子粗的人,才没听出来。 * 翌日一早,金玉给许绣忆拿早膳路过安承少的房间,还特地往门口看了一眼,正好安承少开门出来。 初升日光下,他身着一袭湖蓝色长袍,素色的衣衫却遮挡不住他周身散出来的光芒,金玉看傻了眼,直到安承少对她微微一笑,她才羞红了脸福了个身。 “安公子早上好。” “恩,早上好。 ” 金玉一颗心噗通的就要跳出心口,这几日总也这样,安承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能随时的牵动着她的心,他若是和颜悦色的同她说一句话,她都能欢喜上一整日。 今日原本心情还奄奄的,以为安承少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如今这心里头是翻了天覆了地的欢喜。 她不敢安承少,只拿眼角余光一路看着他的衣摆走过,到了屋子里,布了饭菜后,又说是忘记拿一叠小菜,匆匆折了回去。 她是想多看安承少一眼,安承少却已不在门口,她颇为失望,又折了回去。 许绣忆喝着粥,看金玉空手回来,问道:“怎就回来呢,东西没拿?” 金玉方才是随便找了个由头想回去看安承少几眼,这下却也记不得自己方才是找的什么由头,听许绣忆说东西没拿,她顺口道:“恩,厨房说没了。” “咸菜还能没了,这白家的厨房至于这样寒碜不?” 金玉才记得自己找的由头是这个,觉得有些圆不过谎来,面色一片不自然的绯红,只支支吾吾道:“可能是我没问清楚,不然我再去一趟。” 许绣忆停下了筷子看着她,总觉得金玉有些恍恍惚惚的。 “算了不用了,和也够了,我还吃不了这许多,不用忙活了。” “那奶奶要不要喝牛乳,我去拿。” 或许这次这回去,又能撞见安承少。 许绣忆眼底几分狐疑的看着她:“这厨房里头是开了什么花吗?怎这么爱往那跑,我不喝牛乳,你还是安生的和银玉把花绣一绣,不是答应了白夫人要给她腹中孩子绣一个肚兜儿的吗,这几日光看着你捯饬那几个面具了。” 银玉也道:“日子是有些久了,我和金玉这两日就把那肚兜儿绣好,奶奶,安公子是不是回去了?” “没,他还在,我方才还撞见了他。”不等许绣忆开口,倒是金玉先语气几分欢喜的抢了先。 许绣忆眉心不禁微微动了一下,方才,所以别告诉她金玉这么爱往厨房跑,是为了看安承少一眼,这丫鬟一早上就失魂落魄的模样都是因为安承少。 抬眼看金玉,没遇见几分欢喜和娇羞,她对安承少,是不是用情有点深了。 她将金玉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不点穿,就叫她发发相思病,单相思一番吧,只是结局必不可能是圆满,金玉如今泥足深陷的,往后必定有受伤的时候,她总也不好点穿她。 吃了早膳,她就陪着许岚清去泡浴,许岚清这几日依旧是昏睡不起,眼瞧着这时日一天天的过去,苏锦源来了两封信询问归期,她却是贪恋这里的一切,以许岚清的身子未有,一日拖着一日。 如果回了京城,她和安承少要再见,便是顶顶困难的事情了,她有时候倒宁可将这世俗的一切抛之脑后,和安承少就这样在这里度一辈子。 可是,便是她愿意,安承少也未必愿意,他总说,等以后,她不知道这个以后要等多久,就像是她不知道许岚清到底要睡多久。 孙家的汤药对他来说,一无起色,许岚清每日上午来泡半个时辰,孙老板的妻子还会给许岚清熬一点当地的汤药,说是明目清心的,对身子好,可是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喝再多都是无济于事。 许绣忆在温泉池边上的小房间里等着许岚清,孙家老板忽然带着他夫人出现,那孙夫人见到许绣忆,就跪了下去要磕头。 “苏三奶奶,当真是谢谢你了,请接收我这感激的一拜。” 许绣忆可受不起,忙是将孙夫人搀起,想到孙家小姐,于是问道:“小姐如何了?” “小女无恙,早上醒过来一次,又睡了过去。” “她头部受了重创,便是醒来,也最好卧床修养,她额头上的伤口,每日都给她上药,至于那些线,等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我会来拆的,切忌不要吃辛辣的,也不要沾水。” “都牢牢记着呢,多谢苏三奶奶了,京城苏家保宁堂,果然是名不虚传,三奶奶医术高明,高明,老夫活了这一辈子,从未见过还可以这样缝伤口的。” 许绣忆微微一笑,有小厮进来通报,说了一句白家二爷来了,却见孙老板脸色微微一变,同许绣忆说了告辞,就匆匆出了去。 白家二爷,难道是白靖风,可孙老板何至于忽然变了脸,好像有什么为难事情一样。 许绣忆倒是没多追究,许岚清的澡也泡好了,收拾了一番湄晨等抬着许岚清往回走,走了两步,身后却有人喊她。 转身一看,不正是白靖风。 “苏三奶奶留步。” “白二爷。” 客气的打了招呼,这白靖风容貌虽不出众,可身材却是颀长挺拔,也算得上男子中中上层的。 金玉银玉见到他,颇有几分不自然,许绣忆心里明白着,那日她和白靖风先后回来,银玉金玉又从孙老板那听说她和一个男子在一起,怕是把那个男子当作了白靖风。 “白二爷。” 两人给白靖风请了安,白靖风点头回了个礼,随后转向了许绣忆,脸色不是太好,眼底深处,有些许的伤悲。 “三奶奶,可否借一步说话。” 看金玉银玉,那表情显然是越发的误会了,不过也罢了,她倒是并不是太在乎,说个不好的比喻,就好像邻居家丢了一只鸡丢了一只鸭,她偷了鸡,结果人人都在议论那个偷鸭子的人,她又有什么所谓。 “你们先回去吧。” 打发了金玉银玉等,她随着白靖风进了路旁一家茶馆,白靖风要了一个雪山香茶,却是一口都没喝,眉目时钟锁着,眼底悲伤越发的浓烈起来。 “白二爷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看这神色,大约不是要同她说那日晚上她身边男人的问题。 只听白靖风先起身给她做了个揖,她莫名其妙,他开了口:“多谢苏三奶奶救了敏儿。” 敏儿,孙家小姐? 倒是不知道他又是以什么身份感谢她的,不过大约也能猜出一二分,他和孙家那痴小姐,恐怕有段情。 果然,他继续道:“若是敏儿不在了,我必也活不了,所以也多些苏三奶奶救了我的性命。” 看来这还不仅仅是一段情那样简单,这其中,到倒像是藏着一段深情。 许绣忆请了他坐下:“救死扶伤,本就是我的职责。” 白靖风落了座,许绣忆的倒是不明白了:“看样子白二爷甚是喜欢孙小姐,那为何不去孙家提亲?” 白靖风面上萌了一层凄凄。 “我倒也想,可是我兄长不同意,长兄如父,敏儿不是寻常女子,我兄长允我纳了她为妾,但是不能娶做正房,说是丢我白氏一门的脸面,原先我和孙家都做了退让,孙家也答应我下了聘金就将敏儿许给我做妾,可是哪里想到我大哥又反悔了。” 倒是没想到白靖琪是个如此不开明的人,不过若是长兄为父,从为人父母的角度来看,他不答应倒也是情有可原的。 撇去白家的地位脸面不说,在白家这这些日子也之大白靖琪对白靖风瞩望颇高,一心想要白靖风进京赶考有朝一日能够步入仕途,而孙敏,无疑会是白靖风仕途上最大的绊脚石。 白靖琪出于重重考虑不同意这门亲事,许绣忆完全能够理解,虽然有些不敢苟同。 她不知道白靖风来找自己,是不是有事相求。 “那白二爷如今打算怎么办?” “这些年我也一再的求我兄长了,眼看着敏儿年岁也大了,我却不能许她任何承诺,昨日我真怕敏儿的绣球给别人抢走,如今我想求苏三奶奶一件事。” “你说。” “求苏三奶奶帮我和五王爷说说,让五王爷给我指这门婚,若是五王爷开口,想必我哥哥也只能答应了。” “五王爷?”这倒是不失是个好主意,可是要是让白靖琪知道了,保不齐该很死许绣忆和武墨呢。 这件事,还是要和武墨商量商量,回头成了一门好事,却得罪了白靖琪,这总是不好的。 “是,我看苏三奶奶你同五王爷关系甚好,这样的小事,对五王爷而言是金口一开的事情,所以我只能来求三奶奶了,若是三奶奶不答应,那我只好……” 他说着,脸色颇为的深沉的看了许绣忆一眼,许绣忆一下有些反感,他是要威胁她吗? 却听得他道:“只好不孝,带着敏儿私奔了。” 倒是许绣忆小心眼,想多了,看来他对那孙敏用情是极深的,许绣忆忽而来了兴致:“可否貌美的问一句,你为何喜欢孙家小姐?” 她从来也不是个八卦的,只是这份如此深沉的爱却叫她起了兴趣。 却见白靖风原本满是忧愁的容颜上,渐渐舒展了一个十分美好的笑容。 “我初见敏儿,是我十岁的时候,那时候她尚未生病,我也不过是一个豆腐坊老板的儿子,家境算不得好,而她已是千金小姐,那日我给我父亲送豆腐到酒楼,结果被一群小流氓围着打,是她让家丁出手相助,顾不得地上脏,帮我捡起散落了一地的豆腐,看着我满脸的伤她还落了泪,那一刻我就想,若是我这辈子有一日能配得上她,我一定要娶她,给她最好幸福的生活。” 很暖的故事,在这样一个暖阳初升的早上,许绣忆似随着他的回忆看到了一个十多岁美丽的女子,善良落泪的容颜。 “后来我父亲过世了,哥哥带着我日子十分不好过,辗转投靠了外乡的亲戚,亲戚供了我哥哥念书,哥哥高中后回了家乡,我一心以为我终于可以配得上她,给她好的生活,岂料她十三岁那年发了一场大病,从此就……但是我不介意,我爱她,一如既往。” 白靖风在爱情里和武墨一样,从不遮遮掩掩,他们的爱像是爱的没有负担一样,爱的只要彼此至于余下的全世界都可以不管。 这样看来,到底是她和安承少不够潇洒。 “我想五王爷会帮你的。” 武墨是个性情中人,她有男儿的豪迈,也有女儿的温柔多情,想来这样的故事,许绣忆都感动的一塌糊涂,武墨也会被感动。 许绣忆这算是答应了,白靖风颇为感恩,从始至终,他只字未提那夜的事情,许绣忆原先多想的那些,还当真是多想了。 同白靖风从茶楼出来,迎面就看到了金玉银玉,两人俱是面色颇为复杂的看着许绣忆,和白靖风了了别,两人静静的跟在许绣忆身后,终有人忍不住了,这次没沉住气的,不是平素里多嘴多舌的银玉,而是沉稳内敛的金玉。 “奶奶往后避避嫌吧。” “为何要避嫌?”许绣忆笑着反问。 金玉眉心紧了紧,将一封书信送到许绣忆手里:“三爷要来了,奶奶,你和白二爷……” “他要来?” 许绣忆微微一惊,打断了金玉的话。 金玉点点头:“信中说中秋过了团圆后就启程来,若是一路车马兼程的话,也就五日功夫,奶奶你和白二爷的事……” “我和白二爷什么事也没有,你只管放心吧。”许绣忆回过头,心情颇是烦乱,苏锦源要来了,他这是来凑哪门子热闹,许绣忆原先就想长久的拖着不同他相见,如今他却找了过来,如何告诉安承少?他必会不高兴吧? 也是,连许绣忆都不高兴,何况安承少。 见她神色语气之间有些不悦,金玉忙忙住了口,也是她多嘴,这种事情何必说明挑破,白惹了奶奶不高兴。 只是现在她心里,对许绣忆有些不大看得惯了,若是以前她误会许绣忆外头有人,是觉得许绣忆年纪轻轻就守寡也不容易,独守空房的寂寞怎承受得,那如今她是真正的觉得许绣忆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这才到了白家多久,肚子里还有三爷的孩子,怎能…… 怎能就和白家二爷勾搭上。 她也只是心里头想想,表现是不敢表现出来的,今日多说了两句,或许是脑袋发了热,也或许是早上同安承少说了两句话,安承少声声都是问她关于许绣忆的事情,她就有几分妒嫉许绣忆了。 这是她生平来,第一次妒嫉许绣忆,妒嫉许绣忆的容颜,妒嫉许绣忆家世背景,妒嫉许绣忆的才学,妒嫉许绣忆所拥有的一切她没有的。 她总在想若是她也是个小姐,哪怕只是个庶出的,是不是就有这个资格爱安承少了,这样想的越多,就越妒嫉许绣忆。 妒嫉是一条毒蛇,吐着鲜红的信子,会迷乱了人的神志,如今,她神志就有些不清楚,她一路都在想许绣忆为何就不能惜福,好好守着苏锦源过一辈子呢,其实苏锦源以前是混了些,可是如今无论是从哪一方面,对许绣忆都是一万分的好,如果安承少能这样对她,那她便是死都没了遗憾。 她这样想,想的越多,这一颗心就越发的有些乱,乱的她啊,一方面觉得自己当真是要不得居然腹诽自己的主子,一面却又忍不住要腹诽几句。 直到回了县衙门,进了屋子,她这迷乱的神志才稍稍清楚了些。 她这大约是疯了,就因为安承少多问了几句关于许绣忆的事情,就一肚子对许绣忆不痛快,一个不过是认识不到几日的男子,一个是相伴了十多年的主子了,她大约真是疯了。 这样想着,对许绣忆满肚子都是对不起,她给许绣忆斟了一杯茶,道:“奶奶累不累,我给奶奶捶捶背吧。” 她是鲜少有这样殷勤的时候,许绣忆总觉得金玉有些怪。 “不用,我不累,你们把白夫人腹中娃儿的肚兜拿出来,一起绣一绣吧。” “诶!”她应的很重,似乎要刻意表现乖巧,可是许绣忆却更是奇怪。 之后金玉银玉开始绣花,她顾自己看书,无意间的看了金玉两眼,也再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她想大约是她多心了,转了心思到书上,只是想到苏锦源要来,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我出去走走。 ” 她放下书,心头乱哄哄的,苏锦源要来了,她们势必要住在一个房间,而苏锦源那么疼她宠她一心想感动他的性格来看,少不得要在外人面前和她表现几分亲密,她只怕到时候安承少受不住。 她没想到苏锦源会来,如今想来苏锦源已经在路上了,三五日的功夫就会到,她满心烦乱,这一刻甚至想不如三个人在一起摊牌了算了,委实够累的,于她,于安承少,于苏锦源又何尝不是如此。 被蒙在鼓里的人,说到底才是最惨的那个。 她在院子里乱走,心烦意乱,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抬头,是安承少。 他最近总是穿的鲜明,今日也不例外,一袭青草绿的锦袍,锦袍上扎染了墨绿色的如意花纹,他站在她五步开外的地方,眉目之间,带着几分沉重的颜色。 “他要来了是吗?” 他知道了? 许绣忆沉默,良久才无力的点了点头。 安承少身侧的拳头一紧,用力忍着才能不发作,天下的此刻他有多想杀人,他知道许绣忆和苏锦源是夫妻,可是难道要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成双成对恩恩爱爱同床共枕吗? 他做不到,他虽然努力说服自己爱许绣忆,爱到可以和别人分享她,可是终究他是小气的,他做不到。 ——题外话—— 会摊牌吗?会吗?不会吗?明后天就见分晓,最近日更一万,乖不乖,哈哈!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何其的漫长 他做不到,他虽然努力说服自己爱许绣忆,爱到可以和别人分享她,可是终究他是小气的,他做不到。 许绣忆看他眼底深处压抑的痛苦和不甘,她却无能为力,她能做什么,安承少都说了如今不能带她离开,要她等,这个等待的过程她和安承少的感情永远见不得光。 于他是痛苦和不甘,于她却是深深的委屈。 她曾经问过安承少他到底要做什么,他是放不下这荣华富贵,抛不下着俗世繁华所以让她给他一个下定决心的时间,还是他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做却不能告诉她。 安承少沉默的可怕,半天还是那句话,求她等他。 等待才是最无情的,许绣忆曾在等待中绝望,如今好不容易又有了希望,可是她却不知道要如何放置着一份希望。 苏锦源要来了,安承少不肯现在就带她远走高飞,所以这意思多么的明显,她先和苏锦源好着,好到安承少手头的事情做完了她就可以和苏锦源说再见跟着安承少走了。 以前不愿意多想,只觉得回京的一日拖一天是一天,现在想来,她满腹委屈无处说,她自比就像是一件衣裳,安承少如今还买不起,她就还要继续待在成衣店里,等到安承少哪日买得起了她才是安承少。 这样的自比,虽说有些糟蹋安承少对她的那份真情,安承少未必不想带走她只是如今还不到时候,安承少比天下任何一个人都不愿意她继续留在那家“成衣店”里。 可是许绣忆委屈的却是他不是没有这个能力,他是暂时不想,不想和没有法子,就是两门子事情了。 他总有事情瞒着许绣忆,如今他站在几步开外,用那样痛苦不甘又极力忍耐的目光看着她,她只想问个清楚,到底重要过她们感情的那件事,是什么。 “承少,出去走走吧。” 安承少颔首同意,两人一前一后往出去。 过了孙家药汤再往前走约摸半盏茶的功夫,是一片农田,平素里除了耕作的农户也少有人来,阡陌纵横的田间小道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彼此都没有言语。 走出了老远,许绣忆才转过身,白色的裙摆上沾了星星点点的泥土,那绣花鞋也叫湿土给污了一圈,天气热,她的额头上布了细密的汗珠,脸颊是一片健康的酡红,安承少不禁动了情,心里头那几分痛苦,俱化作了对她无边和霸道的占有。 压了唇下去,他肆意吮吸着她的薄唇,许绣忆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他的大掌也将她紧紧搂住,用力压向心头,似要将她揉碎在身子里。 吻了许久,他才不舍的放开她,语气几分霸道:“他来了,我会想法子让他一个人住一间,你不许和他同床共枕,你是我的。” 他这霸道的语气,这周遭气氛才算是缓和了一些,许绣忆心里有事想问,但是其实她之前也问过了许多次,安承少俱不肯说,她已经想到今日再问恐怕也是徒劳,可却不得不再问。 “承少你实话告诉我,我之于荣华富贵,在你心中地位几何?” 安承少眸子里有些小小的恼意,似乎不满许绣忆的问题,大掌惩罚一般的搂的她更紧,两个汗人粘糊在一起,热却并不叫人讨厌。 她等着他的回答,他只是道:“你是我的命。” “那为何你不现在就带我走,还是对你来说,钱其实比命还重要?” 他眼底恼意更深:“绣忆你是气我呢,还是真不了解我对你的心。” 许绣忆没有要气他,她是正儿八经十分认真的问的,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她就是想知道他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承少,如果我要你现在就带我走,你能做到吗?” 他面色一怔,旋即为难道:“绣忆,给我一点时间。” 许绣忆心里有些冷,语气也冷了些:“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是你总该给我一个理由。” “以后我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 她烦躁的打算了他的话:“又是以后,为何你什么都说以后?难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坦诚相待吗?” 不是不能坦诚相待,而是有些事情他一人承受着已是痛苦,若是快乐他自然愿意同她分享,可若是痛苦,他却不想让她一同背负。 更何况,如今许绣忆还是苏家的人,她努力的壮大苏家,又是开银行,又是开分号,显见的她对苏家是有情的,如果告诉他他一心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苏家家破人亡,许绣忆会如何想他。 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他甚至渐渐的放缓了对付苏家的脚步,就是怕有朝一日许绣忆为了苏家人而恨他。 他眉心紧着,一言不发。 许绣忆心里更凉,却努力叫自己平静下来,道:“如果我说我的孩子是你的,我从来没有和苏锦源有过任何关系,但是苏锦源却把孩子当作了是他的,想和我发生关系,那你还带我走吗?”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次次宛如天命,都被打算。 如今这阡陌小道之中,只她两人独处,她一气儿脱口而出,原本她就想过或许安承少不相信,不过真正说出口后她也想过努力解释解释,没想到安承少一句话,破灭了她想解释的心。 “绣忆,你不要逼我了,最多半年,半年之后我一定带你走。” 逼他…… 在他看来,她说了大实话他没有半分欣喜甚至就算不相信的追根究底一番都没有,而是说她逼他。 难道在他眼里,许绣忆这样说只是为了说服他带她走。 许绣忆心头凉飕飕的,其实早也知道会是如此。 当日苏锦源都敢出来承认孩子是他的,那苏锦源和许绣忆之间已经彻彻底底的给坐实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了。 许绣忆荒唐的解释那是苏锦源自己一厢情愿的做了个梦,谁会相信。 别人不会信,安承少更不会信,因为许绣忆之前为了彻底和他断了关系,对他说的句句种种都承认了和苏锦源有关系,如今要她怎么推翻自己之前说的。 安承少说,我不介意和别的男人分享你,其实他已经认定了许绣忆和苏锦源之间有了肌肤之亲,许绣忆如今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自绝后路。 她头疼的很,烦躁的很,只巴不得把这一切都抛却了自己一人走了算了,可是终究舍不得,她总想不然等等吧,他说了就半年,只是若是在等待中度过,半年又是何其的漫长。 ——题外话—— 我近期诸事不顺,心烦意乱,淡定从容不了了,先更2000,余下8000这月补足,搞不好明天补,我觉得我把许绣忆和安承少写的太纠结,我自己被纠结的转不过弯,特别痛苦。 赶紧回京开始宅斗宅斗,让我舒坦些。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便是许绣忆和安承少彼此都是如何的想要将苏锦源遮挡在两人的爱情之外,苏锦源还是来了,四日的马不停蹄,他在一个雨过黄昏到达冕阳县。 而几乎苏锦源同一天到达的,还有武墨。 武墨对于苏锦源的出现也颇为吃惊,晚上白靖琪请大家吃饭的时候,她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安承少脸上,眼底几分无奈。 桌上,谁都是安静的,唯独苏锦源。 “这几日,我娘子有劳各位照顾,我在这里先干为敬。” 他举杯,白靖琪等人站了起来,武墨慢了一些, 唯独安承少坐着不动,许绣忆心中疼痛,这对安承少而言,何其残忍。 “安老板,怎么不卖我这个面子吗?” 苏锦源对安承少的态度有些颇为不满,原本因为是生意对头就已经生了嫌隙,他以为安承少如今不给他面子,是因为两家是生意上的敌人的缘故。 安承少也没打算给他面子,冷笑了一句,起了身:“我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他的态度是那样冷漠,冷漠到拒人千里之外,周身散着一股气息,似乎任何人都不可触碰和靠近。 许绣忆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心里痛成了一片。 苏锦源对安承少傲慢的态度并不以为意,而是举杯仰头饮尽:“那我先干为敬了。” 他说着举杯饮尽,众人也从方才的插曲中缓过神来,仰头喝尽。 酒足饭饱,各自散去,自然而然的,苏锦源的房间不用另作安排。 * 房内,苏锦源有些微醺,伸手就要来抱正在铺被子的许绣忆,却被许绣忆侧身躲开,他手臂落了空,目光几分受伤的看着许绣忆。 “绣忆,我很想你。” 许绣忆只是淡淡一笑:“你今日也累了,先歇息吧,我去给你熬一盏醒酒茶,免得明日起来头疼。” 他却几步过来,许绣忆还没来得及躲,就被他整个纳入了怀中,亲昵的埋首在她的脖子里,轻轻磨蹭,鼻翼用力的呼吸着她的芬芳:“好香,我这几日每日都是抱着你的衣裳睡觉的,就是这股香气。” 许绣忆身子僵硬,想抽身出来,他却抱的极紧,许绣忆被抱的如负芒刺,浑身的不舒服,于是开始用力挣扎起来。 苏锦源的满腔温柔,此刻在许绣忆的挣扎中,都化作了寸寸伤怀。 她还在抗拒他,她到底要抗拒她到什么时候,难道又要他借着酒醉,对她来一次霸王硬上弓吗? “绣忆。” “你赶紧睡吧,我去厨房。” 许绣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而去,开门那刹,听得他在身后,语气失落:“你实话告诉我,你说了去半月,如今都一月了还不回京,是不是有意避着我,我如今来,你是不是压根不想见到我?” 她转头,闭上眼沉沉呼吸一口,终于下了决心:“是。” 她回答的干脆利落,苏锦源全无防备,一颗心瞬间碎的支离破碎,身侧的拳头捏的紧实。 “你终究还是不肯原谅我是吗?” 不是的,许绣忆至少没有办法做让安承少难过的事情,哪怕只是一个拥抱,一个温柔的眼光,她也不想接受。 “你还是早点睡吧。” 许绣忆说完,转身而去,独独留下苏锦源一个人在屋内,眼圈泛了潮红。 他舟车劳顿,马不停蹄,只因为对她思念入骨,他原本以为他百忙之中不远万里而来她会感动,就算是不感动他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 满腔的欢喜和热情,兜头承了一桶冷水,那一颗心,瞬间冰凉一片。 看着那半敞开的房门,他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他到底是犯了多大的罪过她要这样对他? 明明两人都已经有过肌肤之亲甚至有了孩子,明明之前偶尔她也愿意对他露几分温柔展一些笑意,为何如今,她百般疏离万般推拒,他以为只要等总能等到她彻彻底底的原谅他,可如今看来,这原谅,却好似遥遥无期。 他开始回忆那个夜里,她明明是没有反抗的,他一开始似乎把她错认做了季红,可是后来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他以为她愿意献身给他,那必定从心里还是接受他的。 难道是他喝多了,记错了,那夜不是她自发自愿的,而真是被他霸王硬上弓的,可是这要如何解释之后她对他偶尔的温柔和亲昵? 大约酒是喝的有点多,苏锦源觉得头沉的很,踉跄了步子走到床边,哄然倒下,后背震的疼痛,他却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许绣忆那一句决绝的“是”。 他不免自嘲,他千里迢迢来,原来是是来换她一个我不想见到你的。 看了外头的夜色,他走,明日就走,既然那么不喜欢看到他,那他走便是了。 * 从房内出来,夜凉似水,过了中秋天气就不再热了,傍晚下了一场雨,青石地板上还是湿答答的,道旁梧桐树下,淅沥的落下几滴雨水,昏黄的路灯下,许绣忆瘦削的背影站成了雕像。 她不知道她要在这里站多久,她只知道不想回去,傻傻的站着,直到月上三竿,夜风微凉,她打了一个寒战,脚站的有些麻,于是原地走了两步,转过头,惊了一跳,安承少就在身后不远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梧桐树下的他,长发如瀑布,一袭青灰色的长袍,额上几缕头发叫梧桐上的落水沾湿润,他的肩头也湿了一片,显然的站了有一会儿了。 “承少。” 她喊,语气涩然,几分委屈。 安承少上前,将她轻轻纳入怀中。 她挣扎:“会被看到的。” 这可是白家的院子。 安承少却执意不松开:“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你不要我。” 他的声音嘶哑,吐息间都是浓浓的酒气,他喝酒了,还喝了不少,他如今软软的抱着她,再没有晚饭时候的冷傲,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哀求:“你会不要我吗?” 他大约是喝多了,平素里的他也有柔软的时候,却没有这样柔若又无助的时候。 夜凉如水,他身上衣衫潮湿一片,只怕他照亮了,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我送你回房吧。” “恩!”他应,半个身子,倚赖的靠在许绣忆的怀中。 许绣忆搀这他,他很沉,压的她吃力的很,他身上满是酒气,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 走了几步,前头一个人,许绣忆惊了一跳,却见金玉满目震惊的站在十步开外,手里是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汤药,见到许绣忆和安承少近乎搂抱的身影,她眼底有痛苦,也有愤怒,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奶奶,你不是应该在房里吗?” 许绣忆无言以对,这个时候,她是该在房里伺候苏锦源的。 金玉本来就觉得安承少对许绣忆颇多关心,如今看两人暧昧搂抱,更是郁结心头,恨了一片,她以为许绣忆是来者不拒,都和那白家二爷好上了,居然还来勾搭安公子。 她的愤怒藏不住,对许绣忆再无恭敬,眼底一片冷怒:“奶奶你对得起三爷吗?” 许绣忆一怔。 金玉是得了疯魔症了,一句话出了口就再也收不住:“今日席间我就看出奶奶对三爷没那么上心,奶奶有了新人就不要三爷了吗?既奶奶都有了白二爷,何以还要动安公子的念头。” 许绣忆从未想过金玉居然有朝一日会这样和自己说话,那严词厉色的模样,就好像她才是她的主子。 许绣忆从现代来,虽然信奉人人平等的原则,可是她这身子里有一半是古代的记忆,所以在金玉面前她素来都觉得自己就是个主子。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金玉会这样指着她的鼻子责备她。 她一时之间,大约是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金玉,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金玉已是失了理智,道:“奶奶你不要逼我告诉三爷。” “丫,苏三奶奶,你怎么把安兄扛回去了,我不是说了让你等等我一起抬他回去吗?你看你这副瘦弱的身子,若是伤了可如何是好。” 说话的是白靖琪,许绣忆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是他这一句无疑给许绣忆解了围,金玉也有些傻眼了。 白靖琪看着许绣忆,微微一笑,转向金玉的时候,却做了吃惊样子:“你怎么也不帮帮你家奶奶,方才我在院子里看到安兄喝的酩酊大醉,正要去帮忙看到你家奶奶要去厨房给你家爷熬解酒药,我就让你家奶奶先看着安公子,我去找人抬安公子回去,这安公子也真是的,怎么喝这么多,苏三奶奶,是我去的久了,来人,赶紧把安公子抬回去。” 说完,身后真出来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兄弟,白靖琪和白靖风合力从许绣忆手里接过安承少,把醉的朦胧不省人事的安承少往屋子里抬。 金玉有些无措的看着许绣忆,脸上满是悔恨之色。 她误会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方才都说了什么,她慌慌的跪下,左右手开弓掌了自己耳刮子。 “奶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许绣忆知她爱慕安承少,却不知竟然爱慕到不顾念主仆几十年的情分,要如此对她恶言相向的地步。 她对金玉,是心冷的。 “起来吧!” 淡淡一句,没有什么感情,金玉却哪里敢起来,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奶奶,你原谅奴婢吧。” “这是怎么了,苏三奶奶,前几日我拜托你的事情,你可和五王爷说了?”说话的是白靖风。 不等许绣忆回答,他又接着道:“我这也要跪下来求求你了三奶奶,我和孙敏两情相悦,你一定要求五王爷答应给我们两人赐婚啊。” 说着作势也要跪,许绣忆这些明白,方才金玉说她的这些,白靖风他们几个都听见了。 白靖琪白靖风有意要给她开罪给金玉难堪,如今算是给到了。 白靖琪一番话,洗脱了许绣忆和安承少有染的嫌疑,而白靖风如今这一番话,无疑是洗清了许绣忆和他的嫌疑,他早有心仪之人,他几次三番和许绣忆独处都是为了求许绣忆说服五王爷赐婚。 金玉这一刻,只巴不得把脑地给磕穿了。 她眼泪珠子慌张的吧嗒吧嗒落下来,不住的哀求:“奶奶,你原谅奴婢吧,奴婢头昏脑热了,奴婢错了。” 白靖风故作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了?三奶奶,金玉犯了什么错了吗?” 许绣忆淡淡扫了金玉一眼,她暗恋安承少本不是错,可许绣忆却不知道她竟然痴恋到为了安承少,不惜可以背叛她的地步。 自幼一起长大,她出嫁也带着她,甚至开玩笑要给她指婚, 如今她才看清楚,原来为了所谓的根本得不到的爱情,金玉就可以这样毫不留情的背叛她。 她冷冷一笑,对白靖风道:“没事,白二爷托付我的事情,我明日就会同五王爷说,白二爷只管放心,白二爷陪我逛灯会又请我吃茶,这份人情我都要还白二爷的。” 她从始至终,没再看金玉一眼,金玉匍匐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甚至不敢看许绣忆的脸。 白靖风大为感激,忙道:“三奶奶一人迷了路,我作为东道主陪你逛花灯是应该的,只是那日差点让孙世伯误会了我是三爷,择日我会和孙世伯解释的,免得孙世伯回头给三爷一说,三爷误会什么。我和敏敏的事情,就劳烦三奶奶了。” “客气,客气。” 白靖风感激许绣忆,许绣忆也感激白靖风,今日若不是白靖风兄弟,金玉头脑一热,局面就不是如今这样了。 此刻,主动权又落了许绣忆手里,金玉自以为是误会了许绣忆,饮泣落泪不敢抬头,白靖风一走,许绣忆冷冷又说了一句:“夜色不早了,去歇着吧。” “奶奶!” “从今日起,我再不是你奶奶,回京后,我就还你自由,你同我许家的卖身契,我也会还给你。” 她说的极淡,她身边不需要这样不忠诚的奴才,她敢这样对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金玉眼泪落的又急又快,悔的肠子都青了,只怪她猪油蒙了心,只怪她自以为是,只怪她头脑发热,只怪她心底促狭,她错了,她真知道错了。 “奶奶,饶了奴婢吧,奶奶。” 她涕泪直落,许绣忆心软了一瞬,不过也只是一瞬,金玉于她而言以前是姐妹,是伙伴,是贴身婢女,是贴心棉袄,可是如今,她却了毒药,砒霜,炸弹,许绣忆对她的感情多半是来自以前那个许绣忆的记忆,如今真要舍弃也并不觉得十分可惜。 所以,她态度越发的坚定和冷漠:“你没有犯任何错误,只是我们主仆缘分尽了,回京后,你就走吧。” “奶奶,不要。” 金玉几乎是跪扑过来抱住了许绣忆的腿。 许绣忆抽回了自己的腿,神色依旧淡漠。 “若你不想走,就回国公府,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我不再需要你了。” “奶奶!” 许绣忆的态度无疑是坚定的,金玉自知今日自己是犯了滔天大罪了,她还能奢求什么,就算是许绣忆这一刻要随便把她支配一个三等家丁她都无话可说,毕竟签订卖身契的那日起她就已经是许绣忆的人了,如何处置但凭许绣忆一句话。 如今,她只是不想要她伺候了,这已算是最轻的惩罚了。 金玉哭的艾艾,许绣忆已经绕过她,往厨房去,独留下金玉一人,瘫软在了地上,风干了的眼泪在粉嫩的脸颊上蜿蜒了两道泪痕,她痴痴的坐着,如同个木偶人。 许绣忆从厨房拿了醒酒茶回来,金玉已不在了。 也是,为了不回那个房间,许绣忆在厨房耽误了许久。 回了房间,苏锦源合衣躺着,身子在床上,腿却搁浅在床边,许绣忆终究对他心里有愧,过去给他脱了鞋子,吃力的搬到床上,将汤药放到床边,自己合衣走到软榻上,拿了一件斗篷披着,静静睡去。 一早上就被一阵喧闹声吵醒,许绣忆朦胧的睁开眼睛,床上的苏锦源还睡着,院子里有婢女大呼小叫的声音,她打开了窗户,看出去正好看到了萍娅,道:“怎么了?” 萍娅忙道:“苏三奶奶,是金玉,在院子里自己掌自己的嘴,打的脸颊都红肿了,我们劝不住,是三奶奶责罚了她妈?” 萍娅问完,又觉得自己多嘴了。 许绣忆眉心微微一紧,她这是要闹到什么时候,不和她彻底的翻脸,是因为毕竟有些秘密当时没有避讳着金玉,比如苏锦郁的婚事,比如暗中和苏蒋氏勾结的事情。 可她这样做,无疑让许绣忆反感。 起了身,苏锦源也正好起来,看到两人睡的地方顿然眼神一黯,不过很快被窗外的吵闹声吸引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 “没事,你再歇会儿吧,昨儿夜里给你熬了醒酒茶,但是你睡的沉,我就没吵醒你,现在都凉了,我让人去热一热。” 苏锦源心里一暖,她一时接受不了他,但是终归还是在意他的。 他昨日觉得委屈,想着天亮就走,如今因为这一点的关心,又舍不得了。 不管醒酒茶都冷了,他仰头喝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熬的,冷了也要喝,外面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闹腾?” “是金玉。” 许绣忆淡淡一句。 “金玉怎么了?” “说来话长,你别管了,我出去一下。” 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发髻,软榻狭小,她一夜睡的直挺挺,腰疼的很,不过衣裳和头发倒都没乱。 开门出去,走到院子正中,果然见金玉左右开弓的扇着自己耳光,那脸上布满了血丝,嘴角也抽的流了血,银玉在一边哭着拉她,却拉不住,银玉急的直哭:“你倒是说是不是奶奶罚了你,你这是做错了什么奶奶要这样罚你。” 许绣忆过去的时候,正听见的这一句,银玉也瞧见了她,扑跪在了她面前:“奶奶你饶了金玉吧,这样下去人要打坏了的,奶奶。” 边上噤若寒蝉,除了银玉外,无人敢给金玉求情,这些不敢开口,更因为许绣忆的几分冷漠的态度。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看着金玉,冷冷道。 金玉匍匐着跪在她脚边,不住磕头:“奶奶你就原谅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奶奶你要打要骂都好,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从小伺候着奶奶,奶奶就是奴婢的天, 奴婢不能离开奶奶。” 说的如此动听,和昨儿夜里那个疾言厉色的说要告发她的那个金玉判若两人,许绣忆也知道或许昨夜金玉是有些神志不清所以言辞没个收敛,可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对贴身之人,更是如此。 掌管了保宁堂也有几个月,许绣忆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才满世界都是,便是再如何能干的人,都抵不过一个忠诚的人。 她不要金玉,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她甚至如今也不怕金玉把苏锦郁和苏蒋氏的事情说出去,金玉但凡还有一两分的良心,就知道今日是她自找的,她怨不得她。 “你起来。” 她冷声道。 金玉哭哭啼啼,抱着她的脚脖子:“奶奶你饶了奴婢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爱是火 “你起来。” 她冷声道。 金玉哭哭啼啼,抱着她的脚脖子:“奶奶你饶了奴婢吧。” 银玉不知道一夜之间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严重到奶奶要把最最疼爱的金玉给赶走,不过她跟着许绣忆时间也不短了,她心里顶顶清楚,她们家奶奶的个性是极义气的,若非是金玉翻了天大的错误,也不至落到如此地步。 一时间怕牵累了自己,也不敢跪下来替金玉求情。 金玉知道自己错了,她直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若是上天能给她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决计是不会说那些混账话的。 可是这是上没有时光倒转的药丸,也没有后悔药,她看许绣忆的表情,就知道她是铁了心了。 合该她受的,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奶奶,你真的不要奴婢了吗?” 她仰起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许绣忆的回答击碎了她只最后一份希望:“你回国公府邸去吧,若是你愿意就拿了卖身契领了银子离开,我作夜已经说过了,我还你自由。” “奶奶……”金玉声音哽咽,却终于再没有说什么,膝行的后退了几步,然后,对着许绣忆重重磕了个头:“这些年,多谢奶奶的照拂,是奴婢没有福气再伺候奶奶,奶奶保重身子。” 说完起身,捂着嘴飞快的跑了。 金玉去了哪里,后来许绣忆找了银玉来问,才知道金玉说是她没有脸面待在国公府了,甚至没有脸面回家,所以想一个人出去走一阵,至于去的哪里,银玉说了金玉没说。 好歹总有几分主仆情谊,许绣忆让白县令的马夫追上了官道,带了一包银子,说若是见到金玉就给她。 马夫回来,果然是追上了金玉,说是金玉收到银子后朝着县令府的方向磕了个头,就继续赶路了。 金玉一个人出去走走,许绣忆是一点都不担心的,金玉聪颖,为人灵活,处事精明,而且也没有姿色,金玉走了,许绣忆才发现金玉的性子够硬的,她倒是一直没看出来。 对于金玉的离开,他对的苏锦源只说金玉才犯了错,在她面前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至于什么话,苏锦源再问,许绣忆却没有说,只是问苏锦源要不要去泡泡孙家的也药汤。 算是陪大舅子,今日是苏锦源陪着许岚清是泡汤,所以武墨自然不好同行,正好许绣忆也同她说些话。 武墨房内,她正看着一副画像发痴,许绣忆过去一看,原来是用针线一针一线绣的两个小人儿,阵脚十分输送,看得出针线功夫不怎么好,不过那两个小人勉强还辨得出是一男一女来,至于容貌,许绣忆只能猜测是许岚清和武墨了。 果然,武墨见了许绣忆,拉了她过来,展开了帕子给她看。 “我和你哥哥,像不像?” 许绣忆想着还是不要打击她了,于是违心的应了一句:“像。” 武墨像是个孩子得了糖果,欢喜的笑起来,不过很快又抱怨了一句:“你怎让苏锦源陪着岚清去泡浴了,害我这这里好生无聊。” “我有话要同王爷说。” “无人的时候,喊我墨儿吧,我最喜欢你哥哥这样叫我。”她笑容甜美,心情看来十分美好,许绣忆想大约是京城里那桩婚事她处置的好了。 昨日她和苏锦源前后脚到,许绣忆也不得空问她一问,现在也正好关系一下。 “那张家小姐的事情,看来王爷是半妥了。” “可不,此事全不费工夫,那张家小姐就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无奈碍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帝王之命不得和对方长相厮守,本王在暗中周旋一番,撮合撮合,这事情就成了,生米煮了熟饭,别人穿过的鞋子皇兄再怎么也不会让本王穿吧。张大人是三朝元老,皇兄那赐婚也不过是口头戏言没有下圣旨,男欢女爱都是正常的事情,饶是张大人气的吹胡子瞪眼,皇兄满肚子不痛快,这张家小姐不日也要下架给那位公子了,本王这些解脱了。” “呵呵!”看武墨这样,几分调皮,几分邪恶,许绣忆心情被感染的,也好了些。 今日来找武墨,也是为了感情的事情,倒不是了他自己,而是为了白靖风,白靖风几次帮他,其实的许绣忆也很是感动于他和孙敏的感情。 于是乎,她将白靖风和孙敏的事情同武墨说了一遍,见给白靖风的意思也给武墨说了一下,那武墨还当真是个心情中人,或许是自己情路坎坷,对白靖风孙敏颇为同情,甚至还红了眼眶。 “这事就算他不托了你直接来求本王,本王也会义不容辞的答应,白大人瞧不出来人还挺古板,他自己身在仕途难道就不知道当官其实也没什么好的?想本王,高高在上,人人敬我重我,真心与我相交的除却你和安兄又有谁。说什么为了白二爷的前途,本王可不以为一个女子就会影响了白靖风的前途,我皇兄任人唯贤,又不是按着对方妻子儿女来评定一个人的能耐,若是那白靖风真有才德,便是娶个痴女又是如何。” 其实许绣忆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不过为人长兄的心,她也是体恤的,她只愿意武墨这赐婚,没叫白靖琪觉得不痛快。 其实若是有武墨赐婚,显见的武墨同白靖风也算是结了缘分,以武墨在京城的势力,以后白靖风真要入世为官,或许因为这层缘分,武墨还愿意帮衬上一把。 于白靖风,许绣忆算是还了一份人情,武墨满口答应,对这件事情甚至还热心的很,许绣忆放下心来,从武墨房间出来去,迎头碰上了安承少,她站在门口,他忽然一把将她推入房内,然后对武墨使了一个眼色。 武墨知趣退出,嘟囔了一句:“本王在自己房间里还碍着你们了,真是没天理了,都霸道成了什么模样。” 许绣忆被她说的噗哧一笑,安承少却是不耐烦的催促:“还不快走。” 武墨翻了个白眼,拿着那块帕子出去,顺道还好心好意的给她们关上了门。 武墨一走,安承少就一把抱住了许绣忆,语气几分霸道:“昨儿夜里你们怎么过的?” “还能怎么过,他睡的床,我谁的软榻,这会儿腰还疼着呢。” 她撅着嘴抱怨,揉了揉腰,他眼底一亮,那一颗痛苦的心终于暖了过来。 “答应我,别让他再碰你。” 他用了个“再”字,哎,终究得找个好日子,好心情,好好的给他把前因后果解释一番,如今显然不是这个时候的。 他们时间紧的,只能偷偷摸摸,这唯一一些时候,她只想度的快了一些。 她温柔的抱住了他的腰肢,埋首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嘴角一抹甜甜的笑容:“我答应你。” 他动情的抱紧了她,下巴顶着她的额头。 “我昨夜是不是给你闯祸了?”昨儿夜里金玉和许绣忆的事情,他依稀朦胧有点记忆, 只是当时喝的太醉,倒在许绣忆怀中的那刻就失去了大半知觉,只是今天早上听到许绣忆不要金玉了,才记起昨天晚上的零星碎片。 许绣忆不瞒着她:“那丫头或许是太喜欢你了,见我半抱着你回房,控诉着我勾三搭四,说了一些难听话,我留不得她。” “旁人对我用情再深,我心里也只有你一个,我的心很小,住了你一个就住满了。” “我的心也不大。”许绣忆抬起头,双手环绕著他的脖子,昨日终于和苏锦源说了那个“是”字,苏锦源眼底的受伤让她又一瞬的愧疚,却远远敌不过看到安承少小小一个皱眉时候来的更心疼。 她终于明白,感动和爱情,从来都不是冰和水,那不是同一种物质。 爱情,是火,是滚烫的人情,跳跃的愉悦,是对君长相思的深情,是与君长相守的愿想,爱情是安承少,是心甘情愿的等待,是此生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眼底里的悲伤。 爱情也是许绣忆,是为什么没有早点遇见你的遗憾,是既然遇见了就不会再放开你的坚定。 他俯身,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等到一切尘归了尘,土归了土,我会把我的所有毫无保留的告诉你,你愿意等我半年吗?” 她愿意,如果不愿意,他席间离开,她的心也不会那么难过和心疼了。 这一刻,似乎再也不想犹豫了。 半年可以很久,但是如果有着盼头,其实或许也很短。 她点头,眼底都是柔意,他眸光动情的看着她,深情的喊她:“绣儿,我爱你。” “我也爱你。” 她回应,门口却忽然凉凉的传来一个声音:“够了够了,还让不让人活了,肉麻成什么样了,他们回来了,赶紧出来吧。” 两人相视一笑,分开了相拥的手,此刻才知道什么叫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就算每日只有这样短暂的相见时光,其实只要我在你身边,便也是快乐的。 许岚清和苏锦源等已经回来了,苏锦源对那孙家汤药赞不绝口,说是泡了一番浑身的舒畅通透,不过他满脸的笑容,在看到安承少的时候,有些不屑和冷漠。 “安老板这种大忙人来这里,该不会是盯上了苏家药汤吧,是不是改日就要在苏家药汤对面开一家药汤馆抢生意啊?哈哈哈,安老板在这方面可算是老手了吧?” 安承少面色不变,只了淡淡一笑,看着苏锦源的眸子,几分敌意,那敌意毫不掩饰,许绣忆都在想安承少不会沉不住气,和苏锦源掐起来吧。 不过她是低估了安承少,他的忍耐力远远大于她的想象。 面对苏锦源的嘲讽,安承少只是冷淡一句:“苏三爷这汤药泡的果然是神清气爽,连舌头都泡长了。” 他在羞辱苏锦源长舌妇。 苏锦源面色一紧,好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也了是历练过来的,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倒是安承少眼底的敌意,不减反增,许绣忆竟不知道安承少如此的恨苏锦源,大抵是因为安承少一心以为苏锦源是她腹中孩子父亲的缘故吧。 可是安承少不都说了不在意了吗? 哎,看来终归不管他信不信,得给时间,都要将这件事细细从头和他说一遍。 眼看着两人气氛不大对,武墨自是帮着安承少的,上前冷冷一句:“苏三爷怎么说话呢,安公子是本王请来。” 苏锦源在武墨面前自然是气短的,谁让武墨是个王爷,算不服气,却也对安承少拱了手:“安老板,方才言语多有得罪,只是玩笑,玩笑。” 安承少却不承他这不甘不愿的歉意,冷睨了他一眼,甩袖而去。 苏锦源给大大的扫了一个脸面,昨儿夜里这样,今日倒是更变本加厉了。 好在他也没将安承少放眼里,安承少一走,他转头就对许绣忆道:“什么人,仗着五王爷这个靠山作威作福的,不过是一个男宠,他有什么好嚣张的。” 原本以为许绣忆总是和他站在一道的,脑力料到许绣忆闻言,面色沉了下来,一言不发的转身而去。 苏锦源站在原地,顿然觉得自己怎像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了。 叫五王爷喝了一句,让安承少给甩了一通脸面,如今连许绣忆也是这模样的,他就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心里几分委屈。 追了许绣忆回房,他问:“你怎么了,绣忆?” “没事。”听他方才那样说安承少,许绣忆心里不痛快的很,若非的如今身份所限,她必定要告诉苏锦源,安承少才不是武墨的男宠,安承少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题外话—— 断的不是地方,明天继续万更,晚安各位!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丧女之痛 追了许绣忆回房,他问:“你怎么了,绣忆?” “没事。”听他方才那样说安承少,许绣忆心里不痛快的很,若非的如今身份所限,她必定要告诉苏锦源,安承少才不是武墨的男宠,安承少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见她模样似十分不悦,苏锦源恼的很:“怎都是我的错了,一个个甩脸给我看,他们也就罢了,你怎也这样,我千里迢迢来看你,结果你却说你压根不想见到我,绣忆,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他满腹的委屈,终于忍无可忍,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是他却是被判了死刑似的,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原谅。 许绣忆毒他,如今只剩下歉疚,她声音几分疲倦:“锦源,我们从朋友做起吧。” 听到这样的话,苏锦源身子一个怔忡,神色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许绣忆:“你说什么?” “我终究没有办法将你当作丈夫,我们从朋友做起好吗?” 这是这几年来,苏锦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许绣忆,你是我的妻子,朋友,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们拜堂成亲上了床有了娃,你就是我苏锦源的女人,朋友,呵呵,你是报复我是吗?你要报复到什么时候,你只管说,我愿意等,我等!” 他一拳捶在桌子上,一阵瓷杯震撞的声音,可见得他此刻内心的愤怒和痛苦。 许绣忆只有抱歉,她的心也很小,住了一个人,就住不进去第二个了。 “我不是报复你,我只是对你没感觉。” 她实话实说,已是对苏锦源愧疚,又不能悉数和盘和他托出全部的事情,就只能尽量的对他实话实说。 苏锦源抬头,满目疮痍:“没感觉?” “我不爱你。” 苏锦源身子大怔,身形有些不稳:“你不爱我?” 对他,终究是抱歉的,她骗走了他的爱情,能给他的却只有这样残忍的话语。 苏锦源面色沉痛的看着她,那双眸子里,渐渐凝了愤怒和痛苦:“许绣忆,你既然不爱我,为何要怀我的孩子,为何要帮我,为何要对我笑,为何要对我温柔,为何要做那么多让我以为你爱我的事情。” 那是因为……她曾心如死灰,她曾以为她可以努力爱上他。 “锦源。” “不要喊我,我犯贱,我千里迢迢放下一起来看你,只是为了换一句,我不愿意见到你,我不爱你,我对你没感觉,好,好,我走。” 终于心被伤的一塌糊涂,他才知道季红的背叛和伤害于许绣忆这样平淡的几句话而言又算得上什么。 他也终于知道,爱她已是至深,深到那一句两句三句,都如同刺刀一样,生生扎入他的血肉,疼的他无法呼吸。 他原本以为她只是介怀他的过去无法对他敞开心扉,如今得到的真正的答案无疑是残忍的。 他委屈,痛苦,难过,愤怒,悲伤,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是沉的,压的他无法喘息,他不得不逃离。 备马,上车,启程。 黄昏落日,他是昨儿这个时候到的,今儿他选了这个时候离开。 许绣忆没去送他,只是听银玉慌里慌张的进来道:“奶奶,三爷这是要去哪里啊?” 许绣忆没回,屋内沉默的可怕,银玉不及金玉聪慧,可终究也有些脑子的,看着许绣忆的脸色,再想想方才苏锦源的脸色,明白了几分,三爷和三奶奶大约是闹了别扭。 她也不敢多问了,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间,这一日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显示金玉走了,然后是三爷也走了,三奶奶当真是本事,居然可以一日之内赶走两个人,她可不想做那个被赶走的第三人。 许绣忆在屋子里做了许久,终于起身,沉沉的叹息了口,掌了灯,要叫银玉布晚膳,一抬头,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影影幢幢的烛光里,那昏黄的脸,俨然是苏锦源的。 他又回来的,是他又回来了。 马车行了十里地他起身就已经回来了,他站在她房门口许久,看着她静坐呆立在那的身影,她坐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锦源。” “我答应你。” “什么?” “不是要从朋友做起嘛?我答应你。” 苏锦源回来,是因为他不舍得离开,他心里清楚明白的很,若是他真的离开了,那他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到许绣忆身边了。 他将所有情绪都压制到心底,他想许绣忆终归怀了他的孩子,以后大约为了这个孩子也会对他柔软的,他原先就想过了等,如今只是这个等待的起点往更远处拉了拉,但是他依旧等得起。 人就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她注定一辈子离不开他。 若她要从朋友做起,那便从朋友做起,他事事依顺她,他会一点点的重新俘虏她的心,他不再急功近利,虽然对他来说要和自己心爱的女子还是自己的妻子做朋友,当真是一件备受折磨的事情。 许绣忆听他这么说,身形一顿,苏锦源声音几分嘶哑:“还是你现在连做朋友的机会都不想给我了?” “三爷,三爷你回来了?” 许绣忆的回答,被银玉欢快一句抢了先。 银玉欢喜的看着苏锦源,莫不是下午她多心了,三爷只是和三奶奶闹别扭出去散散心,不是要走了。 再看屋子里,总觉得这气氛不大对,于是乎小心翼翼垂下了脑袋:“奶奶,用晚膳吗?” 许绣忆点点头:“吩咐了厨房弄两个三爷爱吃的。” 苏锦源那灰暗的眸色亮了一些,她终归还是关心他的,或许她所谓的做朋友,真的只是对他以前那种荒唐事的惩罚,如果是惩罚和报复,那都该他受的,他心甘情愿。 晚膳送了进来,苏锦源不知道朋友之间该如何相处,但是夹给菜总不为过吧,一个鸡腿送进了许绣忆的饭碗中,他用力的将苦涩和酸楚压在心底,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容。 “京城那里,我都托付了大哥和锦郁,以朋友的身份在这里多住几日,你总不会烦我吧?” 天晓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心头有多酸涩。 许绣忆也觉得对不起他,于是笑道:“那就过几日一起回去吧,免得我爹爹记挂,孙家药汤对我大哥并不奏效的。” “也不尽然,我摸了大舅子的脉搏,大舅子气息已十分的稳,脉相也很顺,而且体内也没有余毒了,照理说该醒来了,可奇怪为何还是昏迷着。” “可能是他自己不愿意醒来吧。” 许绣忆上辈子也是吃医生这口饭的,这种深沉睡眠自我意识就拒绝醒来的案例也是有的,这种自我催眠的人必定是受过心灵上的重创,这种人的意识一般十分的强烈,有时候辅以药物和外力刺激有可能会醒过来,她只希望的药物和武墨的呼唤等待你许岚清能听见。 苏锦源也是同意武墨的观念的,他苏家世代行医,其实这样的案例也是有见过的,生命特征一切平和,就是不肯醒来。 “大舅子这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许将这个心结解开他就醒了。” 这许绣忆自然是不能同苏锦源说的,不过有一件事她必须和苏锦源说清楚:“五王爷同安老板没有任何关系,两人彼此都有喜欢的人,你切莫再胡言乱语,若是叫人传了过去,小心你我脑袋不保。” 苏锦源闻言,忽压低了声音:“京里都隐隐有些传开了,说五王爷此次来冕阳县,是为了大舅子,绣忆,是不是……” “不要胡说。”许绣忆心虚的打断他的话,“吃饭吧,有些事情也不是你我说得清道得明的,赶紧吃吧,菜都凉了。” 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武墨和许岚清的事情白府的人算是都在猜测一二分,许绣忆的纵容态度也让大家十分不解。 金玉曾经说过为何许绣忆要允武墨和许岚清一起泡汤,这不是害了许岚清的名声受损吗,武墨可是个出了名的断袖,早年又对许岚清死缠烂打过。 这许绣忆要如何解释,她只能仗着天高皇帝远的,多给武墨和许岚清一点空间。 苏锦源迟早也会发现武墨和许岚清之间的感情,也会发现她对这段感情的纵容,她现在就算诌一堆理由他搪塞他也没用。 反正走一步算一步,苏锦源胆子再大,一个是五王爷,一个是他的大舅子,这里发生的事情他还不至于往京城里头传。 招呼苏锦源继续吃饭,苏锦源吃了一口菜,忽然抬头看着许绣忆:“二哥要回来。” “什么意思?” 许绣忆放下了筷子。 “二哥来求了娘亲,想要回家。” “娘怎么说?” 许绣忆其实猜得到,苏家老太太那种心思的人,巴不得把庶子都给赶出去滚的远远的,所以苏锦艺夫妇当年也算讨老太太几分喜欢,可自己滚蛋了还想再回来,难于登天。 果不其然。 “娘自然不同意,二哥在娘房门口跪了三天三夜,跪到晕倒过去了,娘还是没同意,娘心里头是恨二哥的,当日家里这么困难的时候,二哥却抛弃了我们离开。” 恐怕不止恨那么简单,苏家老太太巴不得苏锦艺倒霉落魄了才好呢。 如今苏锦源回来了,显见的他真的是倒霉落魄了,许绣忆问道:“他不是在保安堂做个坐堂大夫,挺好的吗?自立门户后看他也过的逍遥,这是怎么的要回来了?” 苏锦源冷笑一句:“你恐怕想不到,那日保宁堂二部开张来带人来闹事的就是他,我事后收到线人的通风报信,说这件事是他做的,他做这事,就是为了拆保安堂的名声,助我保宁堂,事后他来求娘的时候,把这事情给坦白了。” “那个线人,是二嫂吗?” 许绣忆一手培养起来的,苏锦源给送回到苏锦艺身边的,能第一时间知道苏锦艺动向的人,除了苏蒋氏还有谁。 苏锦源点:“是她,二嫂回去后,我让苏氏一族的长老施压,二哥也不敢休离了二嫂,只是对她十分的不好,以前冷冷淡淡的但是终归没有动过手,如今听说在那小妾的挑唆下,三五日的就要给二嫂一顿受。” 许绣忆没心一紧,没想到那苏锦艺下作到这等地步。 对苏蒋氏,有了几分同情:“那二嫂如何了?” “我也许久不得见,二哥将她关了起来,倒是可怜了丽姑娘这个孩子。” “怎么说?” “我说了你莫要伤心,其实丽姑娘她已经……” 许绣忆筷子一顿。 “什么时候的事情。” 苏锦源沉沉叹息一口:“有半余月了,你离京后没几日,失足掉进了荷花池里,打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了。” 许绣忆眼眶一湿,若是以前觉得苏蒋氏是自作自受,如今是真正的同情起她来,柔姑娘溺毙,丽姑娘又是溺毙的,于苏蒋氏而言,这是何其残忍的事实。 她如今身怀有孕也有蓝丫头,为人母者,她似能感同身受苏蒋氏痛不欲生。 “好端端的,怎么会落进荷花池中。” “这就不知道了,说是荷花池边缘的石头松动,丽姑娘在边上采荷花,探了身子出去结果脚下石头散落了,她就掉了进去。” “没丫头在身边跟着?” “这些都不知道,二哥只是来报了一个丧,我连丽英的尸体都没有见到,原本还想请示了母亲要不要葬在祖坟边上,结果二哥自己给草草入殓了,坟墓那我去过一次,一座土坟,连个墓碑都没有。”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幼稚的斗穷 苏丽英,那个被苏蒋氏教的性格几分乖张和不服管的女孩,虽然许绣忆以前对她十分的不满意,可毕竟还是个孩子,这样说没了就没了,在这么稚嫩美好的年纪。 “哎!”再也吃不下去饭了,心情几分低落和沉痛,她叹息了一口道,“二嫂现今看来,当真是个苦命人,当日柔英没的时候,她已是万般的痛苦,生不如死,如今又是丽英。” “若不是还有雪英,怕是二嫂也撑不过去了,雪英如今是二嫂唯一的希望了。” 苏蒋氏育有三女,苏丽英最大,苏柔英最小,如今这一大一小都遭了水灾,命陨黄泉,只剩下一个苏雪英,苏雪英五岁光景,以前在苏家大宅里她是鲜少出门的,因为生下来身子就不大好。 一年里头有那么半年她要靠汤药糊着,余下的半年也不能大动,只能出来到院子里走走,唯独年节时候大家一起吃饭,才能见她出现个一两次。 那是个体弱多病的姑娘,许绣忆真怕她也有个万一,那苏蒋氏大约得疯了。 “雪英身子不好,在外头总没在家里的好,不如接回来让我照料几月吧,她在那个家,保不齐要被她姨娘欺负。” 那袁师师可是个厉害角色,许绣忆亲眼见识过。 “你要是想,我回头就同母亲说,丽英没了,母亲心里也是难过的,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把雪英接回来调理调理身子,母亲开个口,二哥不敢不从。” “恩,对了,京城里头的生意如何?” “二哥那一出倒是真的坏了保安堂的名声,如今保安堂是门口罗雀,惭愧的说一句,保宁堂二部的生意好过保宁堂,大哥大嫂都忙的无暇分身,如今苏家银行的事情,都让王允在那坐镇。” “王允?倒也好,王允吃过墨水,还当过县令,为人正直刚正不阿,算账又是一把好手,如今我苏家家业扩大,这次回京后,得张罗着招兵买马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还有我们苏家银行如今也算是稳定下来了,你之前说的贷款这一项,是否也该有所得动作了?” “不急,太过急功近利,反倒耽误事,况且若是旁人知道我苏家银行用他们存进来的钱以更高的价钱借给别人,不定怎么个不痛快呢,若是引了民愤过来要求退回他们的银子,那我们必是招架不住的,先缓缓。” 苏锦源自知在做生意这一门上,他是大不如许绣忆的,于是听了许绣忆的话。 似又想到了什么事,他放下了筷子,索性也不吃了,看着许绣忆道:“老四家的那个,最近又闹着要把邰莲赶走了,让老四把邰莲给休了。” 这会儿邰莲应该已经成了姨娘了,再要赶走她就要动用休书了。 陆羽儿那个性,她这样闹也不稀奇,不过她也闹不出个什么天来,毕竟苏家老太太可不是吃素的,以苏家老太太这种对权势极度渴望和向往,巴不得把人人都捏在掌心里的个性,可容不得陆羽儿这样为所欲为。 “就只管让她闹吧,三日不上房揭瓦的,她就不安生,你告诉了她她不能生育的事情了吧?” “说了,哭天抢地了一番,听说还回娘家让户部大人请了御医来,倒像是信不过我的本事,从娘家回来之后,人都瘦了三个圈,想来是接受这个事实了,然后就开始变本加厉的对付邰莲,大约是妒忌的。” “她的性格是极差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也嫁不出去。” “可恶了那八姑婆,把老四坑惨了,如今家里放着一个泼妇,前几日还来问我有没有什么药,男子吃了可以振雄风,我私下里就打趣了老四,结果老四说她压根不知餍足。” 说到这,苏锦源脸红了一下,许绣忆也有几分不自然。 于是两人都很知趣的岔开了话题。 “娘身体还好吗?” “逗着小孙子,心情好,身子自然也好了,我开了几帖调理的药房,他已好了许多了。” “邰莲那孩子,肉嘟嘟粉嫩嫩的当真可爱。” “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这么可爱。” 他温柔的眼神,落在许绣忆的肚子上,许绣忆叫看的几分不自然,他也才想起他们约好了做朋友。 看着房间,他既然答应了,就不想给许绣忆负担:“今日你睡床,我睡软榻吧。” 许绣忆没做声,算是答应了。 这一日到了各自上床的那刻,也算是过去了,迷迷澄澄的睡过去,隐约听见了沉重的一声叹息,她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又睡沉了去。 * 翌日清晨,苏锦源自发自勇的要陪着许岚清去泡汤,看着武墨脸色都有些变了,许绣忆忙道:“你来着还没出去走走吧,趁着这会儿没有日头,我陪你到处走走。” 说完,武墨的脸色好了,安承少的脸色变了。 苏锦源自然是愿意的很:“好啊!” 不想那安承少却“不要脸”来来插了一脚:“我也没好好看过冕阳县,苏三奶奶把我也捎带上吧。” 他是笑着说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苏锦源一肚子的不愿意,却也只能答应,况且人家问的是许绣忆的意见,许绣忆都没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 三人出行,许绣忆站在最左边,安承少站在最右边,中间隔着一个苏锦源,许绣忆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还是个现代人的时候看到的一张图片,便是这样的顺序,但是在中间那人的身后,左右两边的人双手紧握。 她想到那个图,以前只是一笑了之,如今却真正明白了什么叫我爱你,却不能和你在一起的悲哀。 好在今日她心情是不错的,带着苏锦源来到了一个油饼铺子,笑着问道:“吃吗,这葱油饼是这里的特产,味道十分的好。” 苏锦源点头:“来一块吧,虽然刚用了早膳,但是你说好吃的,必定好吃。” 许绣忆又看向安承少:“安公子呢,要嘛,我请客。” 她看着苏锦源的眼神顶多就是几分笑意,看着安承少的眼神,多了灵动和情愫。 安承少看着那油饼子,微微一笑:“苏三奶奶买的,我恭敬不如从命。” 许绣忆买了三个,一人分了一个,苏锦源吃了一口,赞不绝口:“味道真好,安老板肯定吃不惯这种街边小食吧,像安老板这样的大富豪,在关外呼风唤雨的,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吧?” 听这话,显然的苏锦源似乎已经调查过安承少的老底了。 安承少咬了一口饼子,嘴角勾着一抹淡漠嘲讽的笑意:“我吃窝窝喝稀粥的时候,你还没出生,我啃草皮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你正含着金汤,这种路边摊的东西,对你来说只是饭后的零食,吃腻了山珍海味的消遣,对我来说,就是粮食,苏三爷要和我比穷,那还是等以后吧。” 安承少年长苏锦源两岁,其实从某个角度看去,安承少和苏锦源还有那么三分相像,不过或许是他们的无关都很出众,轮廓线条有如同刀削一般坚毅的缘故吧。 听安承少的话,许绣忆也颇有兴致,虽然有些小心疼,他这是在说他的童年时候吗,在她面前倒是从来没说过。 苏锦源听安承少话里头似乎有些讽刺的意思,什么叫“要和我比穷还是等以后吧”,好似以后他一定会比他穷似的,虽然现在苏家的财力也是不敌安承少的,但是要管个衣食无忧不在话下。 “呵,安爷这话说的,谁没个吃苦的时候,我流落在外的这几个月,饥渴困顿的时候,便是给我一把糠我都愿意吃。” 这两人…… 是在比谁最惨吗? 有病吧? “走走,我们去前面看看。” 总觉得怎么苏锦源和安承少这两个顶顶聪明的男人站在一起,智商就无下限的往下拉了呢,幼稚的很,许绣忆委实不愿意听他们比谁更惨,一面是觉得幼稚,一面也是因为心疼。 她竟然不知道,安承少的童年过的如此苦楚。 他今夕的分光,皆是他双手的来的,这里头有多少的不容易,许绣忆想象不到,不过心隐隐作痛,为他那曾经悲苦的过去。 她这一声招呼,两个男人才收住了这越发幼稚的势头,许绣忆带着两人走了一圈,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许岚清和武墨改回来,委实觉得三人在一起的气氛太过怪异,于是到:“回吧,太阳升起来了,晒的人。” 苏锦源抬手,遮在了许绣忆的额上,许绣忆却是本能的去看安承少,果在安承少脸上几到了几分乌云,他这非要跟着来,真是何苦呢。 许绣忆无奈的在心里叹息一口,对苏锦源微微一笑:“这样我不好走路,没事,不至于很晒。” 苏锦源这才把手放下,许绣忆再看安承少的脸,依旧是乌云密布,她心头越发无奈,还真是小气呢,不觉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 苏锦源不明所以。 许绣忆摇头,顾自己走路,苏锦源也没多问。 许绣忆抬头,隔着苏锦源看向安承少,这一张黑脸上的乌云虽然散了一些,可脸色依旧不大好看,他大约不知道他吃醋的时候,眉头微微皱着的样子,当真是十分可爱的。 回了县衙门,是走的后门进去,前堂在升堂,白靖琪又在办案了。 回了房,许绣忆转身便去了许岚清房内,每日她都要陪陪许岚清,许岚清的气色是一日比一日的好,可就是不见醒转,她每日在他耳畔说上半个时辰的话,说过去那么美好的记忆,说他们死去的娘亲,说小时候一起翘家去城外游玩回来后被爹爹罚的痛苦流涕的往事,她只想许岚清早日醒来。 今日她一进去,照例的也没敲门,许岚清睡着怎么来应门,结果万万不巧的遇见了不该看的一幕。 “啊!”武墨正脱的只剩下肚兜和亵裤躺在许岚清身上,见到许绣忆,惊了一跳,慌慌的钻入了被窝,许绣忆也忙转过身去。 “本王,本王不是关了门了吗?你,你怎么进来的?” “门没闩。” 看了不该看的,许绣忆只怕长针眼啊,不过说实话,武墨的身段可真是窈窕可人啊,不过她也太饥渴了吧,她哥哥尚且昏迷着呢。 “本王,本王闩了的啊。” 许绣忆嘴角抽搐,门真的没闩,不然她还是有法术从外面打开门闩进来的吗?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和武墨讨论这个问题到时候。 她忙忙抬了脚步出去,道:“我走了,王爷把门闩上吧。” 武墨面孔红了一大片,她只是,只是想让许岚清早日醒来,今日早上一起泡浴的时候,她躺在许岚清的臂弯里,一手轻轻抚摸许岚清的胸膛结果许岚清身子起了反应,她顿然欣喜,回来后就想着许绣忆说过的话,做一些以前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 以前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那便是如今这样。 他的身子已经起了反应,虽然呼吸还是平稳的,可是那雄壮却挺的高大,武墨原先不过是想唤醒许岚清,结果肌肤的摩挲,也渐渐的起了反应,这要一成好事的时候,门就被推开了,她真记得有闩门。 闩门,她真的有吗? 罢了罢了她也记不得,不过她好歹庆幸进来的是许绣忆,若是旁人,她这女儿家的身子…… 忙是起身去把门闩上,这次她还自己拉了两把绝对没问题,又将窗户等都给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虞后她正要转身,身子却猛然被打横抱起,她尚且不及惊呼一句,整个人已经被就近的放在了窗边的书桌上,一双漆黑的瞳孔,就这样撞入了她的眼中。 第119章 灼热的目光 身子猛然被打横抱起,她尚且不及惊呼一句,整个人已经被就近的放在了窗边的书桌上,一双漆黑的瞳孔,就这样撞入了她的眼中。 她眼光瞬间湿润了:“岚清。” 他没应,只是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吻的武墨晕头转向,一时间所有的言语之化作了一声声难耐的嘤咛,却偏生她怕被人听见,咬着牙忍的痛苦。 他的唇齿,熟稔的啃噬着她身子的每一寸,那酥麻让她阵阵战栗,只剩下无力的讨饶:“别这样,岚清,我不行了。” “是你起了头,惹了我的清梦?”他从她唇齿间抽了气息出来,一双眼睛灼热的看着她。 “岚清!”武墨伸手抚摸着他的脸,美好的眼泪落了下来,许岚清俯身,将那两朵眼泪吻入唇中,那眼泪是甜的,如同蜜糖一般,如同她的身子一样。 他霸道的进入,那样的刺激她无力承受,终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只是下一刻那尖叫即被他含入了口中,她只从喉咙里发出一些囫囵吞枣的声音,这个早上,是武墨活了二十多年来,最美好的一个早上。 * “什么声音?” 房门口,湄晨手里拿着药,听见屋内的动静,嘀咕了一句,伸手要去推门。 “湄晨!” 他家姑奶奶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把他手里的药碗接了过来,对他微微一笑:“你去给我买点葱油饼子,你姑爷说喜欢吃。” 湄晨自是义不容辞:“好嘞,姑奶奶,要多少?” “买个十张吧,记得我要现做的,对了回来后顺道去厨房给你家姑爷做个你的拿手好菜。” 湄晨都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拿手好菜,他什么菜都会做一点,但是都不精通。 不过许绣忆这样说,他自然是点头答应:“恩,姑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啊……”屋内一声尖叫,湄晨皱眉,一回头,却发现是许绣忆张着嘴叫的。 “啊…………”他家姑奶奶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了,一个啊字声音托的老长的,他狐疑的看着她半天,问道:“姑奶奶,怎么了?” 待得确定屋内的两人终于安分了点,她松了一口气,笑道:“快去吧,我给我哥哥送药,赶紧去啊。” “恩,姑奶奶。”湄晨得了令,匆匆离开,许绣忆这才松了一口。 好在她走只有又觉得不妥,湄晨几本是贴身伺候着许岚清的,她怕一会儿湄晨回来看到门闩上了奇怪,所以她折返了身,做到了院子角落的石阶上。 她没想到武墨还当真能折腾,一个人自娱自乐还能闹出这么大的都动静来,听的她都面红心跳的,好在她当时折了回来,不然这会儿可就没法解释了。 支开了湄晨,只怕有事,她又坐回去了那稍远一些却可以看到门口的石阶上,屋内的动静一阵阵的响起,她不觉没心一紧。 怎感觉不对劲啊,似乎隐约间还能听到男子低吼的声音。 难道…… 她欣喜的站了起来,膝盖上放着的药碗砸落在了地上,汤药撒了一脚,好在不烫,却也弄脏了她的绣花鞋。 她浑然不觉,只兴奋的要去敲门,走到了门口,听到里头让人面红心跳的喘息声,她脸皮烧了烧,又退远了,还是等等吧,只是已经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了,这是还要等多久,十张饼子一个拿手菜也托不住湄晨多久,哎,只愿他们速战速决。 可是她自己也尝过这欢爱的滋味,只会嫌不过,哪里会嫌多的,想到了和安承少缠绵的那一段段,她身子滚烫了一片,心口一阵阵的酥酥麻麻,这一刻,她想他,想要他。 用力的摇摇头,努力把心中这几分羞人的念头给甩去,她随手折了一枝花,数着花瓣打发时间。 却不想屋内的两人,越发的肆无忌惮。 “啊……清……” 许绣忆嘴角抽搐,他们大约是方才听到了许绣忆把湄晨拦在门口的声音,以为外头有许绣忆守着才这样的肆无忌惮,可是他们难道不知道,她也是人吗? 如今倒是好,坐在这里简直是受罪,耳畔听着武墨和许岚清近乎疯狂的shenyin,喘息,呼唤,甚至还有桌椅板凳吱呀呀挪位的声音,她这一张粉面,早就酡红一片,若不是怕有人来,她死活也不愿意再这受这等煎熬。 屋内两人,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在一声低吼中结束,许绣忆知道武墨在情感上素来奔放,从不遮遮掩掩,却不知道武墨可以奔放到这程度,关键是她哥哥。 士大夫家里出来的,从小循规蹈矩,如今明明知道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不合适,偏偏…… 而且外头还有个她! 看来情爱色性这种东西,当真是叫人无法抗拒的,不由便又想起了她和安承少的那几次,她迷迷澄澄的如同漫步在云端,其实那时候的她也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矜持和忍耐。 迷失在了那桃红的迷雾之中,剩下的一切,都是自己做不得主的了。 “疯了疯了疯了。” 怎又想起和安承少欢好的情景,她一把丢掉手里的花朵,屋子里头大约是云收雨散,她也算是该圆满的功成身退了,只等着一会儿过来装作惊喜的看到许岚清醒来就好了。 起身走到院门口,月洞门边那依靠着的一抹颀长湖蓝的身影,将许绣忆怔忡在了原地,少卿,脸上顿然烧了两团火云,滚烫通红了一片。 承少,他在这里多久了,他是不是也都听见了。 安承少在这里,不久,却也不短,大约是在湄晨走后,他本是来看望许岚清的,不成想脚步会听到不该听的,他只怕有人进来院子,所以守在门口,他不知道,院子里头,许绣忆在院子里头守着。 如今彼此对望,皆是满面通红,好似心思被彼此看穿了一般,彼此的呼吸都有些紧,不敢看对方的眼眸,好像只那一眼,就要将彼此融化了似乎的,那是何等灼热的目光。 ——题外话—— 最后2000字,明天继续万更,10号小九开新文,先打个招呼,求支持,算是一本你们从来没看我写过的类型,这本文会坚持万更的,谢谢大家。 第120章 赌约 也不知道是怎么随着他回房的,只知道房门关上的一刹那,屋内气息陡然有些暧昧升温,他伸手将她拥入怀中的那刻,她浑身一紧,已是明白了会发生什么。 他温热的气息,滚烫的熨贴在她的脖子上:“你哥哥醒了。” 她点头:“恩。” 他语气有些涩:“那不日你就要回京了。” 是啊,许岚清醒了,就再无理由待在这里了,一旦回了京,要再同安承少见上一面,便没有这样容易了。 她心头也是一片涩然,伸手抱住了安承少的胳膊,这剩下不多日的相处,对于他的爱恋,便是一分一毫她也不想再隐藏。 踮起脚尖,她俯身在他耳畔:“要我吗?” 他身子一僵,下一刻猛然将她压在门背上,狂野的吻已经回到了许绣忆的问题,她在他的吻中沉沦,迷失了方向,嘤咛,急促呼吸。 那酡红的面色,彻彻底底将安承少迷醉了,三五下将两人的衣裳退了干净,目光落在许绣忆微微隆起的小腹时他刻意的躲避,俯身吮吸她细腻的肩头,直到上头落了斑驳一只红蝴蝶他才住口换了一个地方,啃噬。 许绣忆此刻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想就这样沉沦在他的柔情蜜意之中,他的手将她微微托高,下一刻,将他的滚烫送进了她的身子。 两具纠缠的身子,从门口,到桌上,到床上,一路缠缠绵绵。 许绣忆檀口微启,一声声娇柔的声音自口中溢出,安承少俯身讲那呼喊声尽数纳入口中,动作越发的猛烈,那久逢甘露的身子,如今如沐春雨滋润。 好一番云雨翻滚,在云收雨散之际,也不知是过了多少时光,只知道两人都已累的气喘吁吁,许绣忆浑身的香汗和安承少的汗水混杂在一起,密密的酝酿一股暖爱的气息。 她睡在他臂弯之中,他侧身抱着她,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心跳,只觉得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圆满。 “绣儿,我爱你。” 他温情开口,许绣忆抬头吻他的唇:“我也爱你,我有个事情要和你说。” 关于苏锦源,关于她的孩子。 安承少点点头:“我也有事情想告诉你。” 关于他的计划,关于她们的未来。 许绣忆往上挪了挪身子,一双星眸深深的认真的真诚的看向安承少,一手握了他的手,放在了小腹上,感觉到他的手僵硬了一下,她轻轻道:“这里面的,是你的骨肉。” 她上次其实已经说过,但是安承少却并不相信,事实上他当时只是因为苏锦源要来了他心里痛苦不堪,以为许绣忆这样说是为了减少他的痛苦。 可如今她再度重复一句,说的那般真诚,他几乎要信以为真了。 事实上,他是真的相信了,那样诚恳的眼神,没有半分的欺骗,他便是信不过天下人,也不该信不过她,再说他已无数次说过他不介意这孩子,想来她也没有欺骗他的理由。 许绣忆见他似乎是信了,甜甜勾起嘴角:“我和你说的事儿你必定觉得荒唐,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不过事实便是我同苏锦源从未同房过。” “那苏锦源怎么会以为这孩子……” 说孩子是他的他或许相信,可是说许绣忆和苏锦源没有同床过,他着实有些难以相信,毕竟苏锦源愿意出来承认孩子的是他的,必定他和许绣忆已经行过了周公之礼,他以为这孩子是他种的种子。 许绣忆却颇为无奈的叹息一口:“那一夜他喝醉了,闯进了房间抱着我。” 感觉到安承少身子一紧,她促狭一笑:“吃醋了?” 安承少只是一把用力抱住她,语气几分咬牙切齿:“对,吃醋了,很吃醋。” 不过心情却格外的好,喜悦就好像是吃了糖果的孩子一般,只因为许绣忆说她和苏锦源从未有过关系,只因为许绣忆说她的孩子是他的。 他承认的大方,许绣忆笑的越发放肆:“先头还做的那么大方,如今只是抱了抱就吃醋了。” “那是因为我在忍。”他继续咬牙切齿的看着她。 许绣忆噗哧笑出了声,往他怀中缩了缩,抱住了他精壮的腰肢:“若是你和旁的女子那个了,我或许会疯了。” 他动情的抱紧了她:“所以你知道,我之前有多痛苦。” “我早早想告诉你的,只是我怕你不相信,那日他喝醉抱着我,错把我当作他以前的相好的,我挣扎不过正要喊人,他忽然歪了头顾自己睡着了,第二日起来,他莫名其妙的就以为我们昨日有了肌肤之亲,当时不来不及解释因为他急着走,后来等到要解释的时候,他已经站出来承认孩子是他的了。 ” 安承少脸上闪过几分愧疚的颜色,这孩子,本该是他义无反顾的出来承认的,可是他却考虑到了最后一刻还犹豫不决,在真正下定决心的那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苏锦源会杀出来。 之后许绣忆又对着人群中的他冷冷笑,又让武墨转告了那些话,他真以为…… 原来竟是如此,是很荒唐,如她所说的,荒唐的未必会让人信服,可是他相信,他愿意相信,因为这份相信让他心里无比的快活。 他动情的俯下身,滑到许绣忆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深情的看着,隔着一个肚皮里头的是他安承少的孩子,一个他差点恨上的孩子。 “宝宝,这里是爹爹。” 他和孩子说话,语气几分幼稚。 许绣忆轻笑,笑意暖暖,她起先觉得是天意不让她告诉安承少关于孩子的事情,如今才知道,从来没有什么天意,那不过是凑巧罢了。 如今一切冰释前嫌,她想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圆满的人生了,唯独只差一个长相守。 方才安承少也说了有话要和她说,她于是问道:“你要同我说什么?” 安承少目光从她小腹上收了回来,他要说的事情的,其实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只是他瞒着她的委实太多,有些事情迟早要让她知道的,若等以后来个突然叫她反应不过来,倒不如现在早早的和她打了招呼。 “我只是想告诉你,苏家我势在必得。” 许绣忆原本柔软美好的笑容,僵硬在了嘴角,他早早想到会是这样的,只是他能告诉她的只有这么多,关于更多的,那是他心底深处的伤,不可触碰的伤,总有一日他会一一告之。 其实许绣忆早也想到了,当秦烟把锦娘绣庄的账本偷来给她看,当她亲口听到安承少承认锦娘绣庄就是他的的时候她就知道安承少此番来京的目的,就是苏家。 对于苏家,许绣忆算不上有太深厚的感情,只是…… 把保宁堂从垂死的边缘救回来,开设苏家银行,开设了保宁堂二部,这些也都是心血,如今安承少这样毫不遮掩避讳的告诉她,这一切他都要了,虽然给他又有何妨,可是终归觉得对苏家又一份亏欠。 至少对苏锦源,对苏锦业有一份亏欠。 “绣儿。” 他见她表情如此沉重,生怕失去她一般紧紧搂住了她。 “绣儿,我不愿意瞒着你,你也别问我为什么,我知道苏家也有你不少的心血,只是对于我来说,苏家我势在必得。” “因为野心?” “不是。” “因为财富?” “不是。” “为了报复?” 他身子一僵,沉默了。 她,猜对了。 总也觉得他那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对于苏家对于苏锦源有着一股子渗人的冷酷和仇恨,许绣忆早前若是觉得那是因为他觉得苏家霸占了她,那此刻她想,这恨意里,大约是因为仇恨了。 但是是怎样的仇恨,他要不惜如此代价? 其实她早早的可以想到,安承少将整个锦娘绣庄付诸一炬的,那锦娘绣庄的财力就已可以和苏家抗衡,苏锦源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毁了一个锦娘绣庄,也算是京城人人趋之若无不会比保宁堂差到哪里去的老字号。 所以他想要苏家,根本不是因为钱。 他不缺钱,他富可敌国,苏家那点小钱于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他一心想要对付苏家,必是有什么被的原有。 她只是没想到,会是仇恨。 可是他远在关外,苏家在京城之中也鲜少树敌,苏家老爷在世的时候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怎会和安承少结下怨恨。 他说了,不要问。 她心里明白,他能给她说到这地步已经算是很大的让步了,至少今日之前,他只字都不愿意向她透露。 好,她不问,只是她有求。 “我和你做一把赌,若是我赢了,你就放下仇恨带着我走,我们从此天涯逍遥忘却俗世过着晒神仙的日子,若是我输了,苏家任你处置。” 他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不过她这样说,他也并不吃惊,他知道如今的苏家是全靠了许绣忆撑着,她不对苏家有情,对这一份自己做起来的事业必也是感情不浅的。 为了许绣忆,他赌。 “好,你说怎么赌。” “就赌钱,一年之内,若是我赚的银子比你多,那请你放过苏家。” 这无疑是天方夜谭,她不可能赢,他便是从今日起不做不动,每年靠着全国千百家店铺的生意,他也足够吃几万辈子不用发愁。 他随便以及锦娘绣庄的银钱收入就能比得上她们苏家保宁堂了,而苏家只有两个保宁堂,最多加上一个牡丹绣庄和一个苏家银行,但是锦娘绣庄这样的扑面,全国各地他少说有几千家,她要如何和他赌。 “你确定?”他问,倒是来了兴致,看许绣忆的眼神,可不是随便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给他一个顺理成章铲平苏家的机会,她很认真,十分认真。 许绣忆没回,只是起身,穿了一件衣裳,走到书桌边上,疾书一番,少卿,拿了那张纸过来,安承少接了一看,笑出了声:“还真是一年,好,原本打算让那苏家半年之内速死的,既你愿意和我打这样的赌,那便一年。” 他说着,翻身下床,找出了印泥,在那契约上,两人纷纷按下了手印,不知为何,此刻许绣忆忽然干劲十足起来。 她原本就有心要壮大苏家,如今和安承少有了这个赌约,原本只因为恨而做的事情,如今一切都变得更有意义了。 一年,其实她自己也知道一年之内要富比安承少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至少一年的功夫,她可以为苏锦源苏锦业多做一些什么,那样离开的时候,才不至于对他们亏欠那么多。 各自画了押,忽就想到了苏锦艺的事情,许绣忆将那契约小心的收好,坐在床边边穿衣裳边问:“那苏锦艺是不是和你闹了矛盾?” “他为人心思不正,阴险歹毒,我这次回去就打算把他赶走了。” “怎么了?” 她问,照理说苏锦艺有安承少这样一个靠山,巴巴的缠着拍着马屁也来不及,怎会把安承少惹到要的赶走他这等地步。 安承少冷哼一句,眼底几分恨意:“你可知那日你是如何摔下山崖的。” “那日?你是说在苏家别院那日?” “若不是早一日我恰好听见了他派人去撬松别院后山小径上的石阶,第二日我越想越不对去了苏家别怨,我真不知道今日……” 他心有余悸,看着许绣忆的小腹,当日不知那孩子是自己的已是心疼不已,如今越发的是将那苏锦艺恨之入骨。 许绣忆眼眶一红,那日听见的声音,原来真的是他。 “我以为我是在做梦,我听见了你的声音,虽然那样朦胧,可是我知道是你来了。” 她抱住了他的脖子,情深道。 他也抱紧她:“为这个我也早早该赶走他了,绣儿,往后我再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和我们的孩子。” “恩。”她应,忽然又想到一个事,“那苏锦艺带人来保宁堂二部闹事的事情,你也知道是他做的吗?” “雕虫小技,我若是猜的没错,他是看出我要赶走他的端倪了想反过头去讨好苏家,他那点银钱,早早的就楼勇和王恺骗的差不多了,当日为了对付你他开设保安堂,结果却因为离开银两不够不得已和楼勇王凯合作,你两个人,只差抽干了他的老本,我接受保安堂的时候,楼勇王凯见已经无利可图所以全身而退,他一人死撑不过,才将保安堂卖给我,我看了账面,这月余,他入不敷出。” “他那是急功近利,只想着一举打垮我。” 许绣忆不知道保安堂是怎么分账的,不够一次偶尔听一个走动的药材商说楼勇算是赚大钱了,一个保安堂一月的收益,他几乎能拿四成,而王恺大约也是拿四成,余下的两成才是苏锦艺的,保宁堂要营生,他家里头丫鬟婆子姨娘子女又是一笔大开销,他那姨娘可不是省油的灯,京城里但凡奢华的店子,都只差给他的姨娘半个超级贵宾卡了。 苏锦艺日子不好过,在许绣忆意料之中。 只可惜了她家雪姑娘,自幼身子不好在苏府的时候都是人参当归顶顶好的药材养着的,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到苏蒋氏,许绣忆不免几分同情:“苏锦艺想求老太太回苏家,我和苏锦源说了他就免了,但是把他家那二丫头接回来,你大约是不知道,他的大丫头没了。” 安承少一怔:“什么时候的事情?” “苏锦源说了,就在我离开京城后没几日。” “怎么死的?” “溺毙的,苏蒋氏大约都要疯了吧,两个孩子都是溺毙的,唯独剩下一个也是个病秧子,苏锦艺如今日子十分的不好过也是他自己做的,但是孩子总归无罪。” 安承少点点头:“恩,以后咱们孩子出生,我一定给她最好的。” 许绣忆轻笑一声,这还是遥遥无期的事情呢,不顾时日过的不慢,其实遥遥无期也不过是眨巴了一下眼睛,就好似他们来冕阳县,算来前前后后也不过二十来日,这就要回去了。 * 许岚清醒来了,一行人自是要回京城,不过回京之前,武墨兑现了对白靖风的承诺,亲自给白靖风指了婚,并且当着白靖琪的面明白的表示若是白靖风以后入仕为官,谁敢以他妻子来取笑他,武墨第一个不放过那人。 武墨的承诺,一诺千金中,那白靖琪一家,除了感恩戴德也就只剩下了感恩戴德,临行之前成就了一段好姻缘,这倒是积了一桩功德。 一路上,为了避嫌,苏锦源许岚清先行, 而武墨和安承少没有说归期,不过想武墨那急性子,大约撑不过三日,就会快马加鞭追上。 自那日在房门外听了一场春gong戏后,许岚清见到许绣忆总有些不自然。 许绣忆心里头还偷笑,果然许岚清当时是沉沦了欲海迷失了理智,如今这许岚清便是那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官家子弟许岚清,对于男女之事被旁人全程听见,还是羞赧的。 连着赶了几日的路,回到京城的时候,已是八月二十三了。 许岚清醒来的事情许家早就得了消息,车马尚未到国公府门口,那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就响的人耳朵疼,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许岚清纳了小妾呢,这样的热闹。 推开车门,苏锦源先下了车,伸手接了许绣忆的,再是许岚清。 许唐宇再一次见到活生生站在面前的儿子,直激动的老泪纵横,而许老太爷也是满面欢喜的神色,乖孙乖孙的叫个不停,唯独不见钟雅琴。 许绣忆倒是好奇,这样的日子钟雅琴怎就没出来迎接呢,这好奇劲还没消,就听见许岚清问道:“雅琴呢?” 他之前是极恨钟雅琴的,如今确实心平静气的模样。 许唐宇道:“害喜的厉害,躺在床上呢,我让她别来了。”‘ 其实,许唐宇是怕钟雅琴刺激到想许岚清,他早早知道那日许岚清服毒之前钟雅琴去他房内大闹一场,闹的许岚清都疯狂的拔了剑要杀人,他以为把许岚清逼的服毒的人,就是钟雅琴。 所以今日他怕许岚清看到钟雅琴再受刺激,索性就没让她出来。 这一刻哪怕是许岚清说爹爹我要休了钟雅琴,他大约也会满口答应,差点失去了许岚清他才知道这个儿子对他来说,不仅仅是用来传宗接代而已,他是妻子留给他的宝贝,他再没有这个勇气忍受一次差点失去许岚清的痛苦和自责了。 不过许岚清似乎也没起这个意思,只是道:“爹爹,我们进去吧。” 一行人入了室,许岚清面色始终平静,对于钟雅琴除了方才问了一句,只字未再提起。 “咦,这次怎不见金玉那丫头。” 许老太爷眼尖,知道金玉那丫头总是贴身不离许绣忆,只今日许绣忆身边却只带着那个叫做银玉的丫头,不见金玉。 许绣忆只是轻轻一笑,搪塞道:“她身子不适,我让她回府了。” 老太爷身子不好,这样的烦心事叫他听了惹他心烦,反正左右也不过是个丫鬟,回头再找便是。 “哦,那丫头身子骨还这么差,看我家乖孙大病初愈都好好的回来了,来来来,乖孙,再让爷爷看看你。” 许岚清起身,走到许老太爷面前,许老太爷上上下下的把他看了一遍,感慨道:“好久没这么仔细看我的乖孙了,你和绣忆都长大了,爷爷也老了。” “爷爷是老当益壮,爷爷身边硬朗,便是孙女婿我都自叹不如呢。”说话的是苏锦源,说的无非是一些恭维话,老爷子听着却很受用。 第121章 戾气太重 “爷爷是老当益壮,爷爷身边硬朗,便是孙女婿我都自叹不如呢。”说话的是苏锦源,说的无非是一些恭维话,老爷子听着却很受用。 这个孙女婿原本他是诸般的不喜欢,觉得许唐宇为了不让绣忆进宫选秀有些太过仓促的就把绣忆给嫁了,结果所托非人嫁给那样一个浪荡子天天独守空房,不过自从苏锦源浪子回头后,他老头子也是看得出来苏锦源的改过之心以及对许绣忆的疼爱,打心眼里喜欢两个孩子好好的,他也接受了苏锦源。 “我这孙女婿嘴巴灌了蜜了吧,哈哈,哈哈哈,等过年爷爷封个最大的红包给你。” 许老太爷显然是十分高兴的,屋子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气氛何乐,许绣忆眼角余光,却在无意间瞥见了屋外一个人影,那人影只露出半张脸,见许绣忆的目光往门口看来,很快躲到了一边。 许绣忆起身:“我去马车里拿点东西,锦源,你陪着爹爹爷爷说会儿话,再多问爷爷讨个大红包,替我要。” “哈哈哈哈,这调皮鬼,爷爷哪年给你红包不大了,你哥哥都直妒嫉呢,是吧,岚清。” 许岚清笑的温润:“爷爷偏心绣忆,孙儿也早已习惯。” “瞧瞧瞧瞧,瞧这小子,说的委屈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屋内一室欢笑,屋外却有一人在垂泪,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钟雅琴。 许唐宇说她害喜的厉害不能出来的时候,许绣忆就想到了是许唐宇怕刺激了许岚清没让她出来。 如今她好端端的站在门口,一人捂着嘴哭的十分伤心,那模样倒也是可怜的,至少许绣忆对她的同情,多数都消磨在了她祥林嫂似的絮絮叨叨重重复复中。 她看许绣忆出来,吃了一惊,眼泪落的更急,哽咽道:“不要告诉爹爹,我就回去。” “嫂子。” 许绣忆喊了一句,钟雅琴转过头,眼眶红肿,显然哭了许久了。 许绣忆原本想说一句安慰的话,可又无从启口,于是半天才说了一句:“我哥哥很好,你只管放心吧。” 钟雅琴那眼泪落的更急,用力忍着点点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好就好,我走了,别告诉爹爹我来过。” “绣忆,你在和谁说话呢?”屋内,许唐宇耳朵灵光,冲她问道。 她款步进了屋子,笑道:“吩咐丫鬟帮我去马车上拿东西呢,爷爷,冕阳县的温泉真是极好的,哪日等你上书乞骸骨,我带你去那里小住一段,那里风光秀丽,终日雾气氤氲,孙家药汤远近闻名,对身子很好。 ” 苏锦源也道:“孙家药汤对身子确实好,爷爷若是想去,孙女婿和绣忆愿意奉陪。” 孩子们有这份心,许家老太爷就已经欢喜了,忙是道:“说的我明日就想上书告老,不过那冕阳的温泉,我几年前也有幸去过一次,那时候孙家药汤还不至于如此出名,不过他家的女儿倒是远近闻名的小美人,小妮子生的,没我家绣忆好看,不过却也真正是个大美人。 ” 许老太爷说到这个,许绣忆就兴致浓浓的告诉了他县衙白二爷和孙家小姐的姻缘,许家老太爷闻言,直感慨,既感慨那样的好姑娘怎么会傻了,又感慨白二爷对孙家小姐的痴心,忽然又问了一句。 “五王爷还和你们一起住在白府吗?” “恩。”许绣忆总也不能对许老太爷撒谎,不知道要是许老太爷再问些不敢问的她要怎么答,看许岚清面色也有几分不自然。 好在那许老太爷没多问,看了看滴漏,对丫鬟吩咐:“叫厨房做些清爷和姑奶奶姑爷喜欢吃的。”说完又看了苏锦源一眼,问的几分不要意思,“锦源啊,你喜欢吃什么?” 苏锦源忙道:“爷爷,我不挑食。” “不挑食是好孩子,那就吩咐厨房,多做些菜式,晚上你们就回去,你家里母亲必定也思念你们的紧,但是中午留下来吃个饭。” 这是自然,许绣忆和苏锦源点头答应。 午膳后,苏锦源和许绣忆就告别了回去,终于又回来了,不知道安承少和武墨现在在哪里了,他们两人轻便出行,虽然走的比她们晚几日,但是行的应该比她们快许多,大约这几日,也该回京了。 才分开不过几日,思念就像是淬了毒药的种子,在许绣忆心底生了根发了芽,根茎叶脉四面八方的肆意蔓延。 及至回到苏府,给苏家老太太请了安,她一个人不知不觉的竟然走到了第一次和安承少相见的那片竹林。 当时安承少身受重伤,她出于医德没有出卖他,而是一路背着他到了苏府传说闹鬼的三姑娘的闺房。 一路走,不知不觉真的站在了三姑娘闺房门口。 这闺房外头因为长年失修已是砖瓦斑驳,杂草丛生了,小径两旁的杂草都已经齐人腰高,这一出荒废了许久,贴满了黄符的屋子,白日里看着也是阴深深的渗人,但是对许绣忆而言,这里却有她和安承少最初的回忆。 站在的屋子边上看了许久,她一个人痴痴的笑着,身后,猛然传来一个声音,颤抖着道:“你是谁,是人是鬼,别吓人。” 时正值傍晚,初秋的傍晚日头落的快,这片院子里又杂草丛生树枝茂盛,所以看上去格外的阴暗,她站在三姑娘的房门口,委实是会吓到人的。 她正要转身,那背后的颤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三姑娘尘归尘,土归土,你还是赶紧去投胎做人吧,你不要再出来了,老太太知道会叫道士来对付你,让你万劫不复灰飞烟灭的。” 许绣忆听得这个声音倒像是钟二,在苏家做了十几年巡夜的。 她不想再吓钟二,于是转过头,却是把钟二惊了一大跳撒开腿就跑,许绣忆无奈轻笑一声,举步要走,屋内,忽然一阵异动。 “谁?”她问。 屋内似有个人影在晃动,却看不大真切,毕竟天色暗了。 那人影也只是一晃,有风气,树叶婆娑,声音飒飒几分肃杀,许绣忆想大约是她看错了,或许是哪一出的树影落在了屋内的缘故。 于是转身而去,没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 二日后,苏家闹鬼了,偏巧不巧又是那三姑娘的房间。 原先那次闹鬼,不过是许绣忆和安承少做出来的为了掩人耳目,只是这次似乎闹的真的煞有介事。 先是钟二说在三姑娘的院子里看到了三姑娘,许绣忆想大约说的是她。 可是之后又有丫鬟夜班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吸引,起身顺着声音走猛然惊醒却发现醒在三姑娘的房门口,瞬间吓晕了过去。 然后是邰莲,陆羽儿欺负那邰莲,非要邰莲去看看是不是真的闹鬼,邰莲怎敢违拗她,昨日傍晚的时候趁着天色还亮,带着一个丫鬟过去,结果屋子里有人影在晃动,还有几声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两人吓的当即腿都软了,几乎是从三姑娘院子里爬回来的。 再有便是今日一早,青天白日的,苏家老太太房间内忽然多了三只死猫,是三只黑猫,素闻黑猫能够看到鬼神,苏家老太太给吓的七魂少了三魄,这一日都在房间里让一顿丫鬟婆子守着她。 反正一切都玄乎,许绣忆倒是不相信有所谓的鬼神之说,不过那日傍晚她确实在三姑娘房内看到有人影一闪而过,若真是鬼神之说,那鬼神为何没来作弄她? 鬼神之类,和神佛之说一样,原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许绣忆并不相信,所以自然就不觉得真是鬼神作祟。 但是苏锦源是信的,所以这一日他没有去保宁堂,而是去请了道士做法的。 许绣忆也去看了热闹,那倒是虚晃几招,绕来绕去,左三圈右三圈,口中念念有此,一柄铜钱宝剑倒是挥舞的炯炯有神,然后叫人拿了一个簸箕来,簸箕里用他撒了一大袋子的米,口中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来上身。” 然后,见他身子猛然一震颤抖,然后再睁开眼睛,整个人完全变了样子,看着倒是煞有介事的,只听他自己问自己:“太上老君,请问是何方鬼怪在作祟,请太君明示。” 然后,见他手僵硬的抬起,受伤的铜钱宝剑插在了那一簸箕米上,画了几笔。 画完后,那身子又猛然一阵抖动,整个状态又回归以前,凑过去看那簸箕,看完后却摇摇头:“老太太,怕不是贵府三小姐,三小姐上次已叫我镇住不会再作祟了,这次太上老君的明示,也没有写吊死鬼。” 听到吊死鬼几个字,苏家老太太面色更是惨白,却勉强镇定下来:“这次写的是什么?” “是两个字,好像是个名字,白芳。” 眼瞧着苏家老太太身子猛往后坐去,许绣忆就知道这个人必定已是个死人,而且死和苏家老太太拖不了干系。 白芳,这名字她从未曾听说过,不过她来苏家也就一年多的事情。 看别人,陆羽儿和她一样一脸迷茫,而苏锦源苏锦郁兄弟面色却也十分的不好看,显然这人他们也认识。 看陆羽儿用胳膊肘捅苏锦郁,在低声问什么,那唇形显然是在问是谁。 苏锦郁没有回答,只是对她使了个颜色,让她看道士。 只听得道士继续道:“老太太,这是太上老君给的明示,不过这个叫做白芳的女鬼,贫道恐怕是无能为力。” “怎么会,你不是驱魔降妖的高人吗?” 道士摇摇头:“此鬼戾气太重,贫道无非也只修行了十多年,她却死了有二十多年了,贫道不是她的对手,而且贫道说了,她戾气甚重,贫道方才做法,耳畔隐隐听得有声音威胁贫道若是敢多管闲事就叫贫道不得超生,贫道斗不过他,老太太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贫道先先告辞了,这里有符水一碗,可保她暂时近不得老太太的身,贫道也只能做这些了。” 苏家老太太闻言,赶紧是将那符水一饮而尽,喝完后,方定了定魂,有气无力道:“扶我回去歇着。”’ 陆羽儿和苏雅兰上前,左右搀了她进屋。 少卿,陆羽儿出来,苏雅兰依旧陪在屋内,陆羽儿道:“娘说要我多安排几个丫鬟陪床,锦郁,白芳到底是谁?” 苏锦郁脸色一变,怒了一句:“问这么多做什么,回去。” 陆羽儿被凶了一句,脸色难看了:“你敢凶我,苏锦郁,你反了你。” 看这架势,苏锦郁平素里没少被她欺负,陆羽儿算得上凶悍。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吵闹闹的离开,许绣忆也其实好奇这白芳是谁,说是死了二十来年,她心里头其实猜个七七八八或许是三姑娘的娘亲,毕竟那鬼是闹在三姑娘的房间。 于是,她向苏锦源应征自己的猜测:“是三姐的母亲吗?” 苏锦源摇摇头,握住了她的手,不过很快又像是意识到什么,放了开,说好了做朋友的,他都不敢和她又过分亲昵的举动,他总想一步步的,一步步的总有一日能够让她动心的。 松了手,两人并排往回走,苏锦源不似苏锦郁那样语气恶劣,但是也不是很愿意提的样子,只说了一句:“是大哥的母亲,别同大哥说这事。” “哦!”许绣忆明白了。 “回房吧,以后夜里不要出去。” “恩。 ” 看苏锦源心烦意乱的样子,许绣忆也不想给他添乱子,她不信鬼神之说,可是现在的事情显然的有些玄乎,好像真的这苏家大宅不大干净。 那“鬼魂”显见的应该是扑着苏家老太太来的,看苏家老太太迫不及待的喝下符水的模样,当真有几分好笑,可想而见的,若是真是厉鬼索魂,那必定是受了天大的冤屈,当年的事情她不得而知,不过想来继续这样闹鬼下去,用不了几日,当年的事情就会被翻出来的。 回了房间,灭了灯,上了床,苏锦源照例睡在软榻上,听着他鼾声微起,许绣忆朦胧却听见外头有些怪异动静。 她翻身起来,却听苏锦源道:“躺着,别动。” 原来他没睡。 “外面有声响。” “别动,就躺着。”他道,声音虽然努力保持镇定,但是许绣忆依旧听得出他语气里微微的惶恐。 许绣忆重新躺回了床上,外头动静一会儿后倒是没了,许绣忆之后也因为困顿睡去,一早上,她是被银玉的尖叫声给吓醒的。 苏锦源亦然。 两人忙是起身,开门的时候,只感觉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压着门,瞬势倒了进来,仔细看,却是那苏家老太太。 “娘。 ”苏锦源慌叫一声,忙是去摸苏家老太太的脉搏,脉搏还有,探鼻息,呼吸也尚在,他忙是一把将老太太抱进房,银玉犹然惊魂未定的站在门口,直到许绣忆喊了一句:“赶紧去通知二姑奶奶和四爷过来。 ” 自己回房,将衣服穿好,又给苏锦源披上外套,苏锦源又开始摸苏家老太太的脉搏,神色沉重。 “怎么样?” “脉相平和,睡着而已,只是母亲素来睡的浅,昨儿夜里又有那么丫鬟守着,怎就会一人躺在我们门口。” “会不会是昨日半夜那阵动静,就是母亲?” “我不该胆小的,该出去看看的,好在是夏末,不然母亲怕是早冻坏了,绣忆,你去家里药库抓点醒神茶,母亲这样子,看样子是个下了迷药了。” 许绣忆点点头,忙出去,在门口遇见苏雅兰苏锦郁和陆羽儿,一个照面几人匆匆进来,见到苏家老太太不省人事,一个个都哭开了,被苏锦源喝了一句:“娘还没死,哭什么呢?二姐你昨儿夜里不是守着娘亲的吗?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和几个丫鬟轮流来值夜,我早上见母亲不在追问她们,她们一个个垂着脑袋,看样子昨儿夜里必定是睡着了,这群没用的东西。” “看我不抽她们一顿,银玉说娘就睡在三哥房门口,娘怎么样了三哥,娘?娘?”苏锦郁虽然是个纨绔子弟,可对苏家老太太倒是十分孝顺的。 苏锦源道:“别喊了,你们作业大约都中了迷魂香,娘可能还被灌了迷药,我让绣忆去熬醒神汤了,这几日,大家都小心点,不管是不是那白氏来捣乱了,当年是她下药想要毒杀娘亲,她也没有这个理来闹事,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有祖宗在这里荫庇着,她不敢乱来。” 话是这样说,到底如今整个苏府都是人心惶惶的,更别说苏家三姐弟了。 “锦源,我看不如我们再去请个道士来看看吧。” “对啊哥,我听说茅山道士很是灵光。” “你是话本看多了吧,当今世上哪里来的茅山道士,倒不如今日你们两人上千佛寺给娘求一柱平安乡,捐点香油钱,请两个和尚到家里来念佛超度一下。” “也好,道士不行,或许和尚行,二姐,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吧。” “恩。” 两人出去,苏锦源守着苏老太太,眉心一片沉重。 ——题外话—— 上次欠了8000,补1000,哈哈,每天不一点补一点的,都会补齐的,明天小九开新文,一个更新会近乎疯狂的新文,求支持,先透露文名《倾世蓝颜:美男朵朵开》 第122章 苏锦业的娘 苏家闹鬼,先是请来了道士作法,如今又去千佛寺上请来了两个大师作法,这样几番,便是苏锦源不叫许绣忆告诉苏锦业,苏锦业那已知道了消息。 不仅仅是苏锦业,便是整个京城的人,也都知道了苏家闹鬼的事情,不过对于此事,众人只怕鬼神找上自己,讳莫如深也不敢妄加议论,所以这传,也是暗暗的传。 连着两日,苏家都出现奇奇怪怪的事情,这些奇怪的事情都出现在苏家老太太身上,苏家老太太这几日形容枯槁,便是白日里也必须有人陪伴在身边,看即便是有人日夜看护,她身上的怪事却总是不断。 之前是夜半无缘无故被搬运到了许绣忆他们房门口,再然后是她帐子上忽然掉下来一样东西,苏家老太太看完后当场尖叫一声惨白着脸晕了过去。 那是一只玉镯子,通体碧绿, 那玉质算得上上乘,可以说是应该是上上成色的翡翠,通体碧绿无瑕,色泽温润通透,绝对是价值不菲。 但是看苏家老太太这反应,想必这玉镯子应该是白芳的。 这日早上,苏锦源没有去保宁堂,因为苏家老太太心悸成疾,这几日时时都会惊厥和呼吸困难,所以他时刻守在苏家老太太身边。 如今苏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许绣忆自然是安慰苏锦源。 告诉了他不比操心保宁堂的事情,这几日她会代劳,让他好好在家照顾苏家老太太。 早早用了早膳,许绣忆陪着苏锦源去看了看苏家老太太,这苏家老太太当真是几日之内就苍老了十多岁,如今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外头窗台上扑棱过一只小鸟都把她吓的瑟瑟发抖,看苏锦源满目担忧,许绣忆安慰他:“这几日你就在娘身边守着吧。” 苏家老太太身子如此,苏锦源也是走不开,于是对许绣忆道:“保宁堂一切就拜托你了,锦郁会帮衬你的。” “恩,我却柜上了。” 同苏锦源告别,驾车往保宁堂去,半道上马车停了下来,许绣忆打开窗户往外看,却见道路中央站着一个女子,披头散发不成人形,不过那衣裳却十分华丽。 “三奶奶,前头有人拦着马车,你看那是不是二奶奶啊?” 马车夫问道。 许绣忆再撩开车帘往外看,一望之下,可不是苏蒋氏吗,她怎变成这般模样,难道那叫做白芳的鬼怪都闹到了她们家去。 赶紧的拉开门的,她和银玉一道下车,那披头散发的苏蒋氏见着她,猛然扑了过来,着实吓了许绣忆一跳,她却并非是要伤她,只是扑在她脚边,痛哭流涕的哀求:“绣忆,绣忆你帮帮我吧,绣忆。” 看她这神志倒是清楚的,不是疯了,只是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那一头凌乱的头发,散着一股子臭味,也不知道多少日没洗了,方才只知道她衣裳穿的华丽,走近了一看才知道那衣裳料子是好,可是却沾满了污垢显然很多天也没换了。 许绣忆忙将她搀起:“二嫂你有话起来说,这到底是怎么了,二哥怎么的你了?你怎成了这模样?” “你去我家救救我的雪英吧!” “雪姑娘怎么了?”许绣忆忙问。 苏蒋氏眼泪不住的落下,抱着许绣忆的手,哭的惨然:“她生病了,但是她们不让我见她,我要抱她去看大夫,那双狗男女把我关了起来,绣忆,他们说她只是得了风寒,可是雪英的身子你是知道的,绣忆,绣忆,你去救救她吧。” 许绣忆闻言,眉心拧成了一块,少卿,她回头对银玉吩咐:“把二奶奶送府上去,告诉三爷。” 说完,回头对车马夫道:“往保宁堂二部去。” * 保宁堂二部,许绣忆的出现,无疑叫大家惊喜,他们是有多久没见到他们尊敬的三奶奶了,不过很快他们就发下了许绣忆的脸色不好。 “绣忆,你这是怎么了?” 苏李氏问道。 许绣忆站在堂中央道:“关大哥,你们都把家伙给我拿起来,帮我去抢人。” “这,这是怎么的了?” 苏李氏吃惊的问。 许绣忆回头看向苏李氏:“大嫂你和大哥在这里顾看着,走,所有店里头的男人都跟我走。” 一声吆喝,大家都是十分忠诚于她的,也不管是出了什么事,只知道许绣忆招呼,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他们也愿意相随。 很快,拿着一堆棍棒刀具的人团团站到了许绣忆身边,道:“三奶奶,去哪里抢人?” “去苏锦艺家。” “绣忆……”内堂给人问诊着的苏锦业听到外头的动静,看到伙计们操家伙,赶紧的出来看,正听到许绣忆这一句,忙上来问:“……你这是要去抢谁?” “抢雪姑娘,大哥,你先别问这么多,救人要紧,大家跟我走。” 一行人,浩浩汤汤塞了三大马车,一路上,大家莫名的情绪高涨,或许是因为这一次要去闹的那家是苏锦艺的家,早些时日苏锦艺都差点把他们逼的走投无路了,他们对苏锦艺可一直都记恨着呢。 所以,这次往苏锦艺家里去闹事,大家权当去报仇了,一个个都兴奋不已。 只是许绣忆吩咐了,一会儿进去不许伤人,不许打砸,关大虎等力气大魁梧的制住苏锦艺以及他家里的一众奴仆,其余人直接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去搜,找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务必要快,因为那孩子身子弱,怕是一刻都耽误不起。 这样一听,大家又觉得责任重了,都听了许绣忆的指挥安排。 苏锦艺府上,他断然没有想到这一个寻常不过的造成,他家的大门会让二三十个拿着棍棒刀具的人给踹倒,许绣忆带着那群人蜂拥进来的时候,他不是不害怕,只是在强作镇定。 “你,你,许绣忆你要做什么?你,你不要目无王法,你可知道私闯民宅的罪?” 外头的动静之响,引了屋里的人出来,出来的是两个小厮和袁师师,以及一个小男孩。 那小男孩,许绣忆看着份外的眼熟,却一时记不起来,想来这就是苏锦艺的儿子了。 袁师师毕竟是一个妇道人家,看到这架势早已经惨白了一片脸色,吓的抱着孩子往后躲避,那两个小厮无非也是雇来的,犯不着为这家赔上性命,索性躲进了屋子里。 这些,苏锦艺更没底气了,嘴巴却还硬着:“许绣忆,你要是敢动我分毫,我即刻报官。” 许绣忆冷冷扫他一眼,素手一抬,身后关大虎等七八个壮汉瞬间将他和袁师师团团围住,那袁师师尖叫不迭,许绣忆冷哼一句,对剩下的人又摆了个手势,那些人便纷纷往这座院落的四面涌去,许绣忆自己,举步走到苏锦艺身边,道:“苏锦艺,你想回苏家,你做梦,你坏事做尽,还想报官,我是不是该在公堂上告诉知县大人某年某月某日你派人撬松我苏家别怨的石阶,害我差点一尸两命?” 苏锦艺脸色大变。 许绣忆不给他说话的时间,继续道:“还是我要保管告诉他们,你雇佣地痞流氓,在我保宁堂二部开张那日蓄意闹事?” “我那不是为了保宁堂好吗,我如此做的目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呸!”许绣忆唾了他一口,“你那是走投无路了,想重回到保宁堂,苏锦艺你可真够下作的,连自己东家都能出卖,我再和你说一句,有我许绣忆在一天,你苏锦艺想回苏家,别做梦。” “你……许绣忆,你到底要干什么。” “三奶奶,找到了,孩子找到了,三奶奶,孩子气息很弱,身上滚烫,昏迷不醒着。” 许绣忆心口一疼,这难道就是的所谓的风寒吗?若只是风寒,以苏锦艺的医术怎能治不好,可就算不是风寒,苏锦艺是个大夫,雪英在苏家这么多年都是苏锦艺自己照料的从来没出过事,如今怎能落到这般地步。 苏锦艺绝对没想到许绣忆大动干戈的来,就是为了找苏雪英,他也没有想到雪英居然病的这样重,这几日一直是袁师师照料雪英的,袁师师只说孩子发了点烧,不碍事。 而他奔走劳碌给自己寻谋后路,也就没把苏雪英放在心上,只去看了一回,孩子还好好的能和他说话,之后他也没再去看望过,没想到,他一眼凌冽的扫向了袁师师,袁师师却转过了头躲避他追问的眼神。 这个动作许绣忆都看在眼里,却嗤之以鼻:“苏锦艺,总有一天你会让这个女人弄到家破人亡。贱人,你给我听好了,你和你的儿子,死也别想入我苏家族谱。” 袁师师身子猛然一怔,眼眶红了一圈,恨恨的看着许绣忆,她怀中的孩子,忽然挣脱了她的怀抱,朝着许绣忆扑过来,对着许绣忆小腿就一口咬了下去。 “三奶奶,看我不打死你。”阿福眼看着许绣忆被袭击,上去抡起棍子就要冲孩子打去,袁师师发疯一样冲过来,阿福那一棍子打在了袁师师的背心上,听到袁师师闷哼一声,许绣忆没心一紧。 袁师师吃痛抱着她儿子,紧紧护在怀中,惶恐的退到了苏锦艺的身后,许绣忆总算知道为何这小兔崽子看着眼熟,几个月前,她去城东难民窟寻找可用之才的时候,有个小孩扑过来就咬的她出了血,可不正是这个小兔崽子。 果然疯狗的娘教出疯狗的孩子来,这次袁师师自己识相扑过来把孩子抱走了,不然阿福那一棍子下去,她那疯狗的儿子得打到吐血。 许绣忆一甩裙子,看着惊慌失措死死护着孩子的袁师师,冷冷道:“是不过三,这是第二次,再有下次,我就让你知道,我许绣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袁师师身子猛然一颤,苏锦艺回头看她,她脑袋埋的更低,想来她教唆她儿子咬许绣忆的事情,苏锦艺也是不知道的。 真不知道苏锦艺这是什么眼光,这样粗鄙的女人他堂堂苏家二少爷居然当个宝任由她败家,甚至把原配逼走也在所不惜。 “走!” 苏雪英要紧,她不愿再和这一双男女多浪费时间,抱着孩子离开,马车上,许绣忆看了阿福一眼,始终没说什么,可是眼底里的责备,却叫阿福愧疚的低下了头,是他不听指挥了。 可是那孩子扑过来咬许绣忆的时候,他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打死这该死的小孩,如今他想来也后怕,若是不是袁师师挡过来,这一棍子真打在那小鬼的头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倒不是怕自己受牢狱之灾,只是怕给许绣忆惹官司。 他知错了,不敢看许绣忆,许绣忆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终于柔了眼神,不再追究,而是看着怀中苏雪英,没心拢成一片。 孩子面色是异样的绯红,呼吸十分微弱,身子一阵阵发抖,一抹额头却滚烫的很,许绣忆轻轻的拍她的脸,她眉头紧蹙,偶尔痛苦的呻Yin一声,看样子十分的痛苦。 “车赶的快点。” 许绣忆吩咐,这孩子的模样,可真叫人揪心啊。 “奶奶,你说雪姑娘会不会得了疟疾。” 说话的是一个跟着苏锦业学医的人,许绣忆看着苏雪英这症状,似忽冷忽热的,好像和疟疾有几分相似。 许绣忆心情沉重:“回去让大爷看看。” 马车疾驰回保宁堂二部,关乎抱着的苏雪英冲进去,苏李氏一见关大虎怀中气息奄奄的苏雪英,惊叫了一句:“这不是老二家雪丫头吗?这是怎么了,锦业,锦业你赶紧来。” 苏锦业从内堂出来,看到苏雪英也吓了一跳,忙是吩咐人把苏雪英送进内堂,让后搭了脉在苏雪英手上,一看之下,大惊失色:“这脉相,这体征,八九不离十是疟疾。” 果是疟疾,周遭有人已经有些微微的惶恐了,这病是会传染,许绣忆忙道:“大家不要怕,疟疾虽会传染,但是不会通过身体接触就传染,赶紧的,收拾一个房间,房内先熏上艾草,将蚊虫都熏死,撑起蚊帐,这病只会通过蚊虫叮咬传播。” 她一言连苏锦业也惊了。 自古人人都知道疟疾会传染,却并不知道到底是如何传染的,因为接触过疟疾病人,并非的和瘟疫一样十之八九都会感染,而且一般若是冬季得了疟疾,几乎不敢感染,但是夏季感染却十分常见,如今听许绣忆这样一说,原来是蚊虫叮咬血液传染。 保宁堂二部的人对许绣忆都是颇为信服的,忙是按着许绣忆的吩咐张罗开,一个时辰后,苏雪英被送进了一个小房间里,房间敞亮,屋内都是艾草的气息,一张床上,一定乳白的蚊帐撩起蚊帐,苏雪英被小心的放了进去。 接下来的,就要靠苏锦业了。 离开了现代先进的医疗设置,许绣忆对疟疾也是素手无策,不过苏锦业配药时候的神情专注并不是沉重,许绣忆想应该苏雪英还不至于回天乏术。 苏锦业开好房子,叮嘱了药童熬药,做好一切后,进了内堂,看许绣忆坐在椅子上不知想什么,过来喊了一句:“三弟妹。” “大哥,雪姑娘应该不会有事吧?” 苏锦业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我会尽全力,她身子底子不好。” 听这话,又有些不乐观了。 “这似乎是苏锦艺的姨娘做的好事,苏锦艺并不知道。” “自己的孩子生病了他都能不知道,他好歹也是承了父亲一身手艺的,这个二弟,作为父亲,我当真是打他一顿的心思都有了。” 许绣忆点点头:“今日雪英被抱出来的时候,我也有扇他一耳光的冲动,罢了,之前和锦源就商量过把雪英接回家养,想来母亲也不会反对的,何况她如今身子不好,也不大管家里的事了。” “母亲,是不是见到我娘了?” 苏锦业小心翼翼的问道。 许绣忆也不瞒着他:“或许吧,昨日从帐子上掉下来一只玉镯子,把她吓的惊厥过去了,锦源这几日都在家里照看她。” “玉镯子,是不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 看来还真是苏锦业生母的物件,许绣忆点点头:“恩。” 苏锦业眉目间有几分哀伤的神色:“那是生下了我,父亲送给母亲的,我娘她真的回来了。” 苏锦业的语气,辨不出是难过还是害怕还是欣喜,也或许,是无为惨杂吧。 第123章 你是我男人 苏锦业的语气,辨不出是难过还是害怕还是欣喜,也或许,是无为惨杂吧。 白姨娘当年被发配边疆的时候,苏锦业应该已经开始记事了,少说也有五六岁了,他对自己的生母是有记忆,有记忆便少不得思念,只是他的性子懦弱,就算是思念也不定会表现出来,以前的他,在苏府过的多么小心翼翼。 当年的事情,随着苏家闹鬼的事情越穿越神,许绣忆渐渐的也了解了一些。 苏锦业的生母白芳原本是苏家老太太苏何氏的陪嫁丫鬟,苏家老太太嫁入苏府三年半内,连着怀了两胎,生的都是女儿,苏老爷一心想要个儿子,所以有意要纳妾,并且在外头和一个还俗的尼姑好上了。 连着几个月苏家老爷都夜不归宿,偏生那时候苏家老祖宗还在,对于苏家老爷在外头养了外室也算是默认的,苏家老太太对此束手无策,结果某一日假装身子不适让苏家老爷回来,给苏家老爷茶水里下了药,就把贴身的婢女送到了苏老爷的穿上。 结果可想而知,白芳怀上了,而苏老爷在外头养着的还俗尼姑又不小心渡江溺毙了,所以苏老爷一颗心思又收了回来扑在了白芳身上,在苏家老太太的首肯下,纳了白芳为妾。 之后的事情,听到的版本却不大一样。 有说是白芳主动把两个亲妹妹引荐给的苏老爷,也有人说是苏家人上门来看望生了苏锦业坐月子的白芳的时候,苏老爷看上了苏家的两个闺女。 反正众说纷纭,结局无非是苏家老爷又连着纳了两房妻妾,并且在两年内,这两个妻妾也怀上了孩子。 一年后,苏家二爷和那个上吊死了三姑娘差了四个月出生,苏家老爷再得一子,欢喜不已,母凭子贵,三个白姨娘在苏家也是得尽宠爱,直到又是几年后的某一日苏家奶奶的饭菜里被下了剧毒,查出来结果是三姐妹合谋要杀害她谋位。 因着苏何氏娘家也是有些脸面的大人家,这件事在苏何氏娘家的强烈要求下给报了官, 之后的便是那谁人都知道的三个姨娘被充为军妓发配了边疆,至于死活,如今早无人知道。 不过看来这苏锦业的母亲应该是死了。 许绣忆不知道苏锦业的心情,可是若是换了身份来想想,原本至少怀揣着母亲或许在哪个地方好好活着的信念,如今这信念却碎了。 即便那时候年纪还小,对母亲没有太多的记忆,但是母子连心,这是距离和时间所割不断的情感。 许绣忆倒是奇怪,若是真是白芳的魂魄回来了,为何一心只想着报复,没想要来看看自己的儿子呢。 她正奇怪间,苏锦艺苦涩一笑,坐了下来,一手握着个水杯:“我就知道娘会回来的,娘当年是给冤枉的。” “什么意思?” “我同你说,你便是要去告诉锦源也随便,这一口气的我也憋了许多年了,我无能,什么都不能为我娘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押上囚车受人辱骂,如今和我娘阴阳两隔,她回来了却不肯来看我,想来是觉得我无能不能替她伸冤所以不想认我这个儿子吧!” 他微一停顿,语气越发的苦涩,看着许绣忆的时候,眼眶甚至一片通红:“那毒药,是母亲自己给自己下,你信吗?我亲耳听见,我回去告诉我娘,我娘急的眼圈都红了,找了我两个姨商量,结果三人约定一起去告诉我爹,只是那日我爹爹却凑巧不在家,三个人扑了空, 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 “自己下的!”许绣忆大惊失色。 苏锦业自嘲一声:“这些年,我认贼做母,只是怕哪日她也这样对付我,娶了你嫂有了晴丫头后,我更是不敢再提当年事,只想将这些事都烂在肚子里,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谁都不会相信我说的话。” 许绣忆静默在那,却不知道苏李氏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如今满目通红身子微微颤抖的站在那,苏锦业大惊,苏李氏忽然扑过来,窝在苏锦业怀中就痛哭起来:“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我,至少也让我分担你内心里的苦。” 苏锦业僵在了那,缓缓抬起手,拍了拍苏李氏的后背:“告诉你又能如何,只会徒增了你的痛苦,所以我不愿意纳妾,一辈子我只要你和晴丫头就够了。” 他母亲是个妾侍,下场落的那样凄惨,连带着他也悲苦了一世,所以他对纳妾之事才如此坚决与反感。 许绣忆是理解他的。 许绣忆也是相信他的,苏锦业的眼睛不会说谎,而苏家老太太许绣忆却是绝对相信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若非然,她何苦这样惧怕白芳的鬼魂。 只是这样的一个惊天消息,却叫许绣忆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应对,和苏锦源说给白芳翻案,可是苏锦业说的对,谁会相信呢。 这种事,大约只有苏家老太太自己亲口承认才会有人相信,可是那苏家老太太会亲口承认吗?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便是被白芳的鬼魂折磨不堪,她都不许人提当年的事情。 许绣忆从保宁堂二部离开,却没有去保宁堂,信步一个人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安承少家门口。 回京三天了,安承少和武墨也该回来了吧? 很想念他。 她举步上前,敲门,有人来开门,是吕青,见到许绣忆,一脸欢喜:“苏三奶奶,你怎么来了?” “你家爷回来了吗?” “刚回来,在换衣裳呢,我这就去通报。” 他对许绣忆客客气气的,倒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许绣忆和安承少的关系。 不过听他喊她一句苏三奶奶,大约不一定知道。 少卿,吕青出来,身后是安承少。 他身着了一袭铁青色的长衫,长发披在身后,几日不见他似乎瘦了一些,大约是路上车马劳顿折腾的,见到许绣忆,他眼底满是柔光,对吕青道:“看茶。” 吕青应了一声下去,他见吕青走远,几步上来将许绣忆紧紧纳入怀中:“绣儿。” “恩!”她也伸手抱了她,将一腔相思都化作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刚进京,正在洗却一身风尘你就来了,我们这算是心有灵犀吗?” 他笑道。 许绣忆此刻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说不上为何,只是觉得苏锦业的话沉沉的压在她心头,她不能告诉苏锦源甚至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但是憋着委实难受,她唯一能告诉的人,似乎就只剩下安承少了。 “承少,苏家闹鬼了。” 安承少一惊:“闹鬼,是不是又是我们上次那样故弄玄虚?” “这次好像挺真的,我亲眼见过,而且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也让人不得不信。” 她是无神论者,可是这种事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她原先不信所以觉得这种鬼怪乱力的事情都是人为而已,可是接二连三的几桩事情后,她倒是不得不信了。 至少那个翡翠玉镯为何会突然凭空从帐子上掉下来,若非有鬼怪乱力作祟,这怎么可能做到。 安承少却是一副不信的模样:“这世哪里有什么鬼神之说,是不是那苏家上吊的三姑娘房间里又溜进去什么人了?” “这次不是三姑娘。” “那是谁?”安承少问。 许绣忆凝重的吐了一口气:“叫白芳,是我大哥的生母。” “……” 安承少一阵静默。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很玄乎,显示家里人接二连三看到个人影飘来飘去,然后是我母亲夜半三更忽然被搬运到了我们房门口,关键那天晚上又很多人看着她守着她,结果那些人都说午夜困顿的很,居然都睡着了,然后是她的帐子上,忽然凭空掉下来一个翡翠镯子,她看到后就吓晕了,我问了我大哥,那镯子是他娘亲生下他有功劳,我们家老爷赏赐的。” “听着倒真是玄乎。” 安承少眉头拧着。 “恩,是玄乎,有件事,更让我纠结。” “怎么了?” “我方才和我大哥聊天,才知原来当年她娘亲等被判了谋杀罪,都是被人冤枉的,而那个冤枉他娘亲的人,正是苏锦源的母亲自己。” 许绣忆一席话,安承少大吃一惊:“还有这种事。” “恩,我大哥说他亲耳听见苏家老太太吩咐厨房字啊膳食里下药,三姊妹知道后也曾找苏老爷求助,可是苏老爷当日偏偏不在。” “看样子应该是有人有意支开。” “我猜也是,你说我该怎么办?”许绣忆将安承少当作个能够商量的人,安承少凝眉沉思了会儿,说的是和苏锦艺一样的话。 “如今便是要翻案,只逛靠你大哥一个人也无人会相信,更多人甚至会觉得是他生母鬼魂教唆他这样做。” “大哥也这么说,只是这件事既叫我知道了,我难道也要装作一无所知,烂在肚子里?” “若你大哥所言非虚,杀人是要偿命的,苏老太太当年污蔑之举,算是间接导致了你大哥等人的母亲受尽苦楚,甚至现在可能已经殒命,苏家老太太这等同杀人罪,罪当偿命,只是要让人相信,也只能让她自己亲口说。” 许绣忆倒是没想过杀人偿命之类的,只是觉得生活之于苏锦艺他母亲有太多的不公平。 安承少说是她何尝没有想过,只是-- “老太太绝口不许别人提起当年的事情,她自己更是守口如瓶,便是被吓坏的时候都是喊当年是你罪有应得,你回来找我做什么,我猜她这些年是自我催眠了。” “自我催眠?” 这个新鲜词在现代算是不难理解,无非就是说人通过自己的思维资源,进行自我强化、自我教育和自我治疗。 所谓妄想症,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自我催眠的一种,觉得这件事存在过,发生过,在这样进行,并且一定是这样进行的,若是这种自我催眠达到一定的强度,就会到达深度自我催眠的层次,以为自己所想的所认为的这件事,必定是成立的。 “苏家老太太自我催眠,当年的事情或许是她自己给自己下毒污蔑了三姊妹,可是她这些年却不断的告诉自己是三姊妹要下毒还她这三姊妹是罪有应得。她长期被这种意识所笼罩,现在就算被白芳的鬼魂吓的不轻,依旧觉得当年白芳三姊妹是罪有应得。” 许绣忆将自我催眠的意思用简单的法子告诉了安承少。 安承少聪慧,一点就通,问道:“那要如何破了她的自我催眠?” 这就有些难,当年在她那个时代,某邪教组织组织教徒焚身自杀,自我催眠的力度之强可以到达这等地步。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 许绣忆念大学的时候选修课学的就是心理学,从某种意义上来,自我催眠是自己引导自己进去一个完全不存在或者完全按照自己喜好营造的空间里,若是将当日的往事重演,把这空间打碎,通过刺激,或许就会还原当年的事实。 不过这显然是做不到的。 白芳等人已经死了,当年的事情无法还原。 “我一时也不知道,不过苏家老太太长此被惊吓下去,恐怕也会被活活吓死,她本就十分害怕鬼神,想我们那三姑娘,她几乎每年都要做一场法事镇压。这次她接二连三的收到惊吓,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这几日高烧不断,胡话连连,甚至惊厥了很多次,若说是报应,这大约就是报应吧。” “人在做,天在看,你不用心烦这些事,若是她真的做了亏心事,总有人收拾她的,便是别人不收拾她,老天爷会收拾她。” 许绣忆想到安承少和苏家似也有解不开的仇怨,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承少,你实话告诉我,这下鬼怪之事,不是你弄的吧?” 安承少眼神十分的诚恳:“我发誓不是我做的,我答应过你给你一年时间,一年内我不会动苏家分毫,你信不过我吗?” 看着他几分受伤的表情,许绣忆才知道自己是问了一个多么傻的问题,忙道:“我相信。” 若真是安承少,她说苏家闹鬼了的时候,他的表情也不会那样吃惊的,那吃惊可不是装出来的。 “你害怕吗?”他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担心的问道,他怕那鬼神怪力吓到了许绣忆和他们的孩子。 许绣忆摇摇头:“我原本也不是十分相信,只信二分,就算真是鬼神,正面撞见了我也不怕,我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他轻轻一笑,讲她拥入怀中:“恩,就算真是苏锦艺的母亲,也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呵呵,对啊,毕竟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也应该知道我生不是苏家的人,死也不是苏家的鬼。” “那你是谁家的?”他问。 她抬起头看着他:“你猜。” 眼底几分狡黠。 他轻笑一声,吻她的额头:“你生生世世,都是我安承少的人。” “咳咳,咳咳,爷,茶。” 吕青的出现,可谓不合时宜,不过看来吕青也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安承少几分恼的看了吕青一眼:“放那,去把我房间收拾了。” “爷,要收拾多久?” 吕青语气里,几分调皮。 “收拾到我让你出来为止。” “好嘞,得令。” 吕青活活泼泼的应了一句,对许绣忆大大的裂开了一个笑容,转身又消失在了两人视线。 许绣忆看着安承少:“吕青知道了?” “不必要瞒着他。” “呵,吕红呢,怎不见?” “她在关外,我那里头有些事情需要她看着。” “什么事情?” “关外的拓跋家族你可听说过?” “拓跋家族,就是那个有自己小部落,生意做的甚大,在京城里也有一家羊肉庄的拓跋家族?” 安承少点点头,笑道:“他可在帮你。” “帮我?”许绣忆不明白。 安承少笑道:“他暗中处处给我使绊,黄了我好几单生意,你说是不是在帮你,所以若是下次见到,你倒是要和他说一句谢谢呢。” “呵呵,倒也是。”生意黄了,他倒还有这个好心情,许绣忆看着他,关心问道,“那你不反击吗?” “他成不了气候,便叫他闹腾闹腾,我自有打算,你知道的,鸡鸭牛羊都要养肥了再宰,我就当养着吧。” “呵呵,你小心点,这拓跋家听说在草原上势力很大。” “你担心我呢?” 许绣忆不否认:“你是我孩子的爹。” “其他呢?” “其他?”她故作不解,“应该有其他吗?” 他猛然俯下身,咬住了她的唇,带着几分惩罚,含糊道:“那我就提醒提醒你。” 那是一个冗长的吻,吻到许绣忆差点窒息,终于投了降,躲开他席卷的唇齿,吐气如兰:“我想起来了,还有,你是我男人。” 他性感的薄唇,勾起了一个满意的笑,阳光下,那笑意就像是开的灿烂的向日葵,暖的许绣忆的心一塌糊涂。 第124章 丽姑娘溺毙原因 同安承少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的快,而回到苏府后,那颗柔软的心便又笼上了一层外壳,她如今越发的不愿意待在这里,这个屋子里鬼气森森,除掉那上吊自杀的苏家三姑娘,还不知道死过多少人。 许绣忆一回去,就问了银玉的苏蒋氏的情况,银玉说苏蒋氏被安顿在了以前她们二房的屋里,许绣忆净了个面,就带着银玉前去。 往昔也是无限风光二房院落,如今冷清清的若不是屋内点着烛火,都闻不到人的气息。 许绣忆推门进去,苏蒋氏瞬间扑了过来,抱住了她的胳膊:“绣忆,雪英呢?” “二嫂,雪英身子弱,如今在保宁堂二部,大哥大嫂照顾着,你只管放心,她没事。” 若是告诉苏蒋氏苏雪英得了疟疾,保不齐她会不会疯掉。 她已经失去了两个女儿了,还是在这短短半年之内,她再也受不起任何的刺激和折磨了。 许绣忆以前对她心是硬的,接近的唯一目的无非想让苏蒋氏做内线,监事苏锦艺的一举一动,可是如今,她是如何也不忍心了。 她也是为人母亲的人,苏蒋氏以前也并非大恶之徒就是嘴巴有些坏,如今她连丧两女,唯一一个又是这样,许绣忆真怕她承受不住打击,所以索性没说。 苏蒋氏闻言,苏大大松了一口气,眼泪却很快挂了下来:“我不能再没有雪英了,若是她也没了,我真的活不了了。” “二嫂你放心吧,大哥医术高明,雪英就是发了点烧身子有点弱,大哥调理几日就好了。” 对苏锦业,苏蒋氏始终是愧疚的,以前她对大房可没什么好脸色过,觉得大方好欺负甚至三天两头的在老太太耳朵跟前嚼舌头排挤大房,如今想来,她当日当真是甜面酱糊住眼睛糊住了心,辨不清楚好人恶人。 “替我谢谢大哥大嫂,绣忆,有一桩事情,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她说着泪眼婆娑的跪了下来,许绣忆忙伸手搀她:“二嫂起来说话。” 苏蒋氏眼睛哭的红肿红肿的,许绣忆让银玉先出去,搀了苏蒋氏到一边坐下,掏出帕子送到苏蒋氏手中:“二嫂你只管说是什么事。” “绣忆,我家大丫头死的愿望啊。” “丽姑娘?” “有丫鬟偷偷告诉我,她是被袁师师那小贱人的儿子给推下水的,我家那大丫头再怎么顽皮也不至于扑出去折荷花,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的身体我最了解,她闻不了花香,一闻浑身就痒痒的难受,她怎么会去折荷花,怎么回去呀。” 苏蒋氏说着痛哭起来,许绣忆稳不住她,看她哭成那般,也忍不住的有些心酸。 叫她一说,许绣忆才想起来以前好像听紫宸说过丽姑娘房间里的花都是假花,因为丽姑娘近身不得鲜花,一靠近就会浑身起红疙瘩的,奇痒无比。 如果现代意义上来说,这应该是花粉过敏,十多岁的丫头已经知道难受了,既然是花粉过敏,是没有道理去折荷花的。 “二嫂你先别哭,你好好和我说说丽姑娘出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蒋氏将将的收住了眼泪,声音嘶哑痛苦的回忆:“那天早上我在房里给雪丫头绣一个肚兜,就听见外头一声噗通的落水声,我心头一阵猛跳,总觉得出事了,匆匆放下手里的活计就出去了,到了荷花池那,就看到一个小人在水里浮着,边上空无一人,我喊人救命,家丁来的时候跳去把人捞起来,是我家丽丫头,我当时就晕了过去。” 那段回忆太痛苦,她几度哽咽,泣不成声。 “后来,我醒过来,她们告诉我丽丫头没了,我可怜的孩子……我都没来得及看她一眼,就说怕尸体放家里发臭了,已经找了处风水宝地入土为安了,那哪里是什么风水宝地,就是一块偏僻的山坡,苏锦源那个混蛋那个杀千刀的那个该死的怎么这么狠心,他好歹要我看一眼孩子。” 苏蒋氏说着,又嚎啕起来,许绣忆耐心的安慰她,闻者心酸,说者更是何等的痛苦。 苏蒋氏哭了会儿,抽抽噎噎的止住眼泪,继续道:“绣忆,这件事绝对不是苏锦艺和那贱人告诉我的那么简单,他们说是丽英自己折荷花掉下去的,还说荷花池边缘丽英掉下去的石头那都是松动的,可是我记的清清楚楚,我去荷花池看的时候,边上没有一块松动的脱落的石头,我还是沿着荷花池找了一圈我猜发现我家丽英的尸体。如果真是石头松动脱落掉到了水里,我当时为什么还要找那 一圈,我早早就该发现了啊。” “二嫂你记得清楚?” “怎能不清楚,他们说是石头松动我还去看了一圈,那一大个豁口子,我当时怎么可能没发现还要沿着荷花池找一圈。后来有个丫鬟被袁师师打了一顿不干了,走之前来找我,偷偷告诉我那天其实她看见了袁师师那贼儿子和丽英在一起玩的。” “她说看到袁师师儿子把丽姑娘推下去了?” “没说,就说一起在荷花池边,两个人还吵了起来,因为这两个孩子经常吵架,府上的下人早就习以为常就没多管,可是那之后没多久丽英就出事了,你说如果真是我们丽英自己掉下去的,他们怎么还要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弄出一个豁口子来?” 苏蒋氏所言如果属实,那苏锦艺这一招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许绣忆道:“那个丫头还找的见吗?” “好找,是京城里的人,她娘亲是在豆腐坊做豆腐的,别人叫她娘四婶,叫她四姐儿。” “二嫂,你先什么都别管好好休息,雪英那你不用担心,明儿我先去查查你说的事情,后儿我带你去看她,那孩子身子不好,锦源又要照顾娘亲不得空,就先放在保宁堂二部让大哥大嫂照顾,你就先在家里住着,谁也动不了你。” 苏蒋氏膝盖一软就跪在了许绣忆面前磕头:“绣忆,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真的没法活了,谢谢你,以前万般都是二嫂不对,你以德报怨,二嫂当真心里有愧,在这里你就受二嫂三拜吧。” 许绣忆忙是将她搀起,脸色柔和:“二嫂,使不得,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往后二嫂你为了雪英也要坚强点儿,别哭了,回头哭坏了眼睛。” 苏蒋氏点点头,眼泪却还是掉了下来:“我不会垮的,那双狗男女没有遭到报应之前,我不会垮的,绣忆,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 许绣忆知道,不然他也不用想出那种损招来对付老东家,想要苏家人回心转意接纳他。 “他欠了一屁股债,债主三天两头就上门逼债,绣忆我无意间听到袁师师给他拿主意,说是要他也开一家银行,想把那些债还上,然后再敛些银钱东山再起,你要提防着他点。” 苏锦艺,算盘居然打到这上面来了,许绣忆倒是不愁,苏锦艺是苏家赶出去的儿子,是保安堂赶走的伙计,他如今外表虽然还风光着,但是大约骨子里都已经烂了,他想要打着苏家的招牌招摇撞骗,那表象是能吸引点人来,可是但凡靠近闻见他骨子里腐烂味,谁还敢往他那送钱。 而且,他有这个胆子打苏家的金子招牌吗? 这个时代虽然还没有知识产权保护和商标法,但是有一样东西却不缺,那就是人的嘴,许绣忆到时候放出去苏锦艺的银行和她们苏家银行没有半毛钱关系,看他还怎么招摇撞骗。 这个许绣忆不担心,许绣忆倒是更担心苏蒋氏过几天去看雪姑娘,到时候雪姑娘的病肯定是瞒不住的,不过此刻,能瞒着就瞒着吧,好歹苏蒋氏能睡一两个舒心觉。 许绣忆回屋,苏锦源刚回来,一脸倦怠之色,许绣忆见他在洗手,上前给他递了帕子:“怎么了?娘如何了?” “绣忆。”他擦干手,忽然疲累的埋首在了许绣忆的肩膀上,许绣忆身子僵在他,他声音几分倦怠的嘶哑:“让我靠会儿,就一会儿。” “怎么了?” 许绣忆问,身子没有动弹,在苏锦源身上,她感觉得到一股无边的倦怠和的浓浓的伤悲。 苏锦源嘶哑着声音:“没什么,就让我靠会儿。” 时间静谧,彼此也没有言语,直到银玉又匆匆退出,苏锦源才从许绣忆肩头起身,表情已经恢复了一些平静,对许绣忆道:“银玉这不敲门就进来的习惯,要调教调教了。” “我知道,娘怎么样了?” “醒了几次,又惊厥了过去,我点了安息香,又用银针稳住了她的心神,勉强睡去了,我给她配了一盏宁神茶,估计能好好睡一觉,对了,你去过二嫂那了吗?” “刚就是从那回来。” 苏锦源走到桌子边,许绣忆才看到桌子上放着饭菜,他招呼许绣忆:“你也还没吃吧。” “恩!” 落座,苏锦源骂了一句:“二哥可真不是个东西,好歹二嫂是雪丫头的母亲,孩子病了怎么也不让二嫂看一眼。” “你二哥恐怕也不知道,是他那姨娘捣的鬼,我今天去他府上抢人的时候,看到雪丫头抱出来那样,他也吃了一惊,看袁师师,袁师师把头埋的很低,都不敢看你二哥。” “雪丫头很严重吗?” “大约是疟疾。” “疟疾!”苏锦源惊了一跳,很快又平静下来,“大哥在这方面是内行的,疟疾如今也不至于致命了,大哥治得好,就是雪丫头身体底子差,大哥怎么说?” “说尽力而为,我没敢告诉二嫂,怕她受不了。” “迟早要知道的,等不到明天她就会去看孩子的。雪丫头得了疟疾,这病到了夏日里传染的厉害,你少去店里了。” 许绣忆知道古代人对疟疾都有误解,他们没有找到疟疾的传播之法,以为疟疾就是瘟疫一样会通过唾液和空气传播,其实不然,疟疾只会通过蚊虫叮咬血液传播。 不过她如今也怀着孩子,她在这方面也小心。 “恩,我知道了,锦源,二嫂今天和我说,丽姑娘不是自己掉下水溺毙的。” 苏锦源停了筷子:“怎么说?” “你是不是也知道丽英不能闻花香?” 苏锦源表情一怔,旋即猛然道:“是啊,我当时怎么没想到这个,丽丫头怕花怕的很,因为一闻花香就全身起疙瘩,那时候爹爹七十大寿,府上多摆了几盆花,她都病的躲到了她外祖家去了。” “二嫂也说她怕话,还说了当日她听到荷花池那的落水声,出去沿着荷花池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二哥和他那姨娘之后说的石头松动的迹象。可是她昏迷醒来,丽姑娘被埋了,那荷花池边上也多了一个大的豁口。” “二嫂的意思,这豁口是人为的?” 苏锦源面色震惊,“难道丽姑娘死的冤枉。” “二嫂说是袁师师的儿子推了丽姑娘下水,因为丽姑娘落水前不久,有个丫鬟看到丽姑娘和袁师师那儿子在荷花池边吵嘴。” 苏锦源眉心紧蹙,眼神略显纠结:“这件事,你觉得当怎么办?” “杀人自然要偿命,就算孩子小不懂事,那也不能让丽姑娘死的冤枉,至少要还事情一个真相,而且这件事,保不齐没这么简单,小孩子吵架再怎么闹,丽姑娘总要比那小子大那么多岁,丽姑娘怕花粉不会靠近荷花池边缘,那小子也推不动她到荷花池边上啊。” 苏锦源闻言,道:“难道你怀疑是大人?” “说不准,反正这件事我不管心里不舒服,明天我想去走一躺,问问那个当日目睹了的袁师师儿子和丽姑娘吵架的丫鬟。” 苏锦源沉默了片刻,点头应允:“我想不可能是二哥,二哥对这三个闺女也是十分疼爱的,如果真是那袁师师伤了我苏家子孙,我必要她付出代价,你要小心点,那个女人明知道雪英身体不好却还如此虐待隐瞒病情,绝对不是个善类。” “呵,我不怕她,她没这个本事动我,赶紧吃饭吧,都冷了。” 她给苏锦源盛了一碗汤,苏锦源一双眼睛复杂的看着她,之道她把汤送到面前,他才说回了目光,眼底复杂依旧。 当个朋友,说出去是何等荒唐,更荒唐的是他明明这么爱她,却只能说服自己不要逼她,让一切归零慢慢开始。 * 苏府,苏家老太太房内。 夜班起了风,把那窗户吹的哗啦啦作响,苏家老太太床边守护了四个丫头,轮流值班, 夜半起风的时候,尹喜和尹珠正正襟危坐着守着苏家老太太。 前天晚上把苏家老太太给守丢了,她们挨了好一顿骂,四爷差点都动手打人了,还好那四奶奶嫌她们哭哭啼啼烦把她们给轰走了,这两天,她们是打了十二分精神,甚至辣椒水,绣花针都准备好了,一旦可是,就啃一口辣椒扎自己一针。 这样熬到了子时,好不容易可以换班,外头狂风大作,把窗户吹的噼里啪啦作响。 两人起身,互相抱怨了一句:“不是让你关窗了吗?怎么没关。” 另一个道:“我关了的啊,你不是看着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困的睁不开眼了,插销都没插上。” “小声点了,老太太醒来了我们就全不用睡了,关上就是了。” 两人走到窗口,外面狂风阵阵,两扇窗户被吹的有些摇摇欲坠的,两人一人拉了其中一扇门,猛然间,呼吸一窒,有个影子闪过,白花花一个。 两人浑身汗毛倒数,尖叫就屏在喉咙口。 “你,你看到了吗?” “别问,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关窗,关窗。” 用是用力拉上窗户,只是在窗户闭合的一瞬间,透过窗户的缝隙,窗户外那几乎狰狞惨白的女人面孔,吓的两人双双跌坐在了地上,那拉上的窗户,猛然被大封吹开,哐当哐当作响,窗户外,女人惨白的毫无血色的容颜,终于吓的两人那喉咙口屏着的尖叫,再也忍不住。 “啊……” 整个苏府,在这声尖叫中醒来,静谧的午夜,苏家老太太的房门口,涌入了许多人进来,为首的,是苏锦源。 “怎么了,怎么了?” 苏锦源本就没有睡熟,怕那鬼怪晚上再把苏家老太太搬到门口,苏家老太太的身子已经经不住折腾了。 所以这一声从他母亲房间传来的尖叫,瞬间就机的他从床上跳了起来,衣裳都来不及穿好,就冲进了苏家老太太房里。 进去只看到两个丫鬟跌坐在地上,地上拥有一大滩水渍,冒着一股子尿臭味,显见的这两个丫鬟是给吓尿了。 另外两个首页的丫头,被苏家老太太紧紧拽着手半坐半跪在床上,见到苏锦源进来,苏家老太太跌跌撞撞的起来往苏锦源怀中扑去。 “锦源,她来了,她来了,锦源,她来了。” “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床上的两个丫头显然也看到了什么,吓的没地上的那两个那么厉害,却也是惨白着脸色,冷汗都浸润了长发。 “三爷,有个鬼。” 苏锦源身子一颤。 而他怀中的苏家老太太也往他怀里使劲贴,身子瑟瑟发抖,只不停的重复:“她来了,她来了, 她来了。” “娘。” “娘。” 门口几声呼喊,进来的是苏锦郁夫妇,苏雅兰和苏蒋氏。 看到苏家老太太被吓成这样,一个个都六神无主:“三哥,这是怎么了?” “老三,娘看到什么了?” “别问了都,娘,她不敢靠近你的,我们都陪着你,来人,把这两个丫头拖出去,把房间打扫干净。” 地上两个丫头显然是吓破了点,几乎是身子僵硬的被人给拖了出去,苏锦源把床上两个丫头哄下去,放了苏家老太太在床上,苏家老太太却是紧紧熨贴着苏锦源,身子瑟瑟发抖。 苏锦郁心头难过,上前坐在苏老太太另一边,苏老太太另一只手又抱住苏锦郁,身子依旧如同那秋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她来了,她来了,她来了。” “娘,别怕,别怕,我们都在呢。” “锦源,绣忆呢?” 苏雅兰一句,苏锦源才发现明明和他前后脚出来的许绣忆如今却不在屋内,心头猛然一颤,要起身,却被苏老太太拉的死死的:“三儿,别走,别走,她来了。” 苏锦源方才走的急切,没留神许绣忆有没有跟上,如今明明跟着他一起出来的人却不在屋内,他只怕…… 可是他母亲又不肯松开他,他只能大声吩咐:“都给我去找三奶奶,赶紧的。” 他的声音急切近乎咆哮,苏锦郁也跟着没头没脑的咆哮一句:“你们都愣着做什么,都给我去找。” 谁都以为他是着急着苏锦源的着急,却不知道他是着急着自己的着急。 那个美人儿他还没得到手呢,如今家里事情纷乱他根本连接近她的时间都没有,如今越是和陆羽儿相处,他就越是羡慕苏锦源,越是贪恋许绣忆,这种贪恋扭曲成一种近乎妄想的爱情,他觉得,许绣忆就是他的,至少,迟早是他的。 在这之前,他不允许她出半点事。 ——题外话—— 请大家支持我的新文《倾世蓝颜:美男朵朵开》,文名虽白,内容精彩,那本文我是疯狂更新,公众就日更5000,呼,看在我勤奋点份上,也去收藏推荐个吧。 第125章 真相如此 那厢,许绣忆是跟着苏锦源一起出来的,但是苏锦源是跑着的她追不上就走在后头,走到了半截子忽然看到一道白影闪过,往苏家三姑娘的房间去,她眉心一皱,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 如今,她站在苏家三姑娘的房门口,周遭是一片静寂,只听到狂风吹动周边灌木杂草树叶的沙沙声,她内心也在狂跳,可是她始终相信世界上是没有鬼神的,一步步的靠近,她的呼吸急促。 三姑娘的房间门是落了锁的,窗户也都是用木板钉死的,显然里面应该没有人,可是她却敏感的觉得屋子里就是有东西。 “谁在里头?” 她问。 没有任何动静。 她拉了拉门锁,稀里哗啦的撞击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门锁是温的。 所以说,有人动过这把锁。 门落了锁,屋内或许有人,门锁是温的,所以十分显然,如果真是认为制造这些鬼魅事件,肯定不止一个人。 这种阴森恐怖密室闹鬼,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做到。 而且白芳是只鬼的话,为什么要往这满是符咒的地方躲。 “谁在里面?再不说话我喊人了。” 屋内依旧没有动静,许绣忆的心微微的颤动起来,其实有时候人比鬼神更可怕,如果是鬼神她料定自己和白芳往日无仇她也不至于伤害自己,可是如果是人,而且是两个人。 一个在屋子里,一个肯定就在周围。 她心跳的厉害,后脊梁骨一阵阵的发冷,最明智的举动就是离开,她不再问,而是轻轻的挪了脚步,鞋底划过地板的沙沙声,听着都格外渗人。 四周一片阴森森的,她的呼吸紧的厉害,还有一个人藏在这附近,这附近因为年久失修常年无人来整顿而灌木丛生,树荫茂盛,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一堆遮天蔽日的阴森灌木林子中,有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她。 她冰住呼吸,一只手放在肚子上,仇人是来寻苏家老太太的,她何苦赔上自己和孩子的性命。 三步并作两步离开,待得见到了一簇火光朝她而来,伴随着呼喊“三奶奶”的声音,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落地,心里却打了一个结,一个满是疑惑的结。 那个人,显然没想要伤害她,不然她也走不了。 而那个人明明有十足的理由对她动手,不杀了至少打晕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因为她这一走,或许就会去找人,她们动作再快,要想安然离开三姑娘的房间或许时间上也并不充裕,甚至十分不充裕,通向三姑娘房子的路就只有这一条,许绣忆只要跑到路上就能见到人,就可以守着路口守株待兔将他们一网打尽。 所以放走许绣忆,是个十分危险甚至是自寻死路的决定。 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他们弄出那么多鬼神怪力的事情也吓坏吓晕吓病了苏家很多丫鬟婆子,所以说他们并非善类,并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为了吓死苏家老太太不惜一切代价,可是偏偏对她这样仁慈。 难道…… 脑子里跳出一个人--苏锦业。 还没来得及细想,几个丫鬟已经靠了过来,见她身后是三姑娘的宅子,一个个都面色发白:“三奶奶,你这是怎么了三奶奶?” “没事,没事,遇见鬼打墙了,走迷路了,还好见到你们。” 这一刻,许绣忆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撒谎,她只消说一句你们快进去,装神弄鬼的人就在里面呢,那那几个装神弄鬼的也就完了,可是她的潜意识却让她撒了黄。 对那个院子,大家是退避三舍讳莫如深的,如今一听许绣忆这么说,更是惶恐,慌不迭道:“三奶奶,我们赶紧回去吧,三爷都等急了。” “恩。”许绣忆装作害怕的样子,步履匆匆的和大家一起离开了苏三姑娘的宅院,却在转弯的时候,目光不禁往那个方向看去,不要真是苏锦业,这样报复的手段,实在不是上上乘的选择。 * 许绣忆遭遇了鬼打墙,走迷路到了苏三姑娘院门口的事情很快传开,更加的证实了苏家有鬼,因为已经无数个人亲眼撞见过,如今连她们三奶奶也遇见了。 苏锦源听闻,脸色都变了,奈何苏家老太太抱着他胳膊紧,他才不得上去抱许绣忆一下给她安慰。 不过看她的脸色倒是还好,苏锦源知道,如今的许绣忆,胆子在女子里算是大的,不过看她沉静不言语的模样,他又怕她吓坏了。 好容易熬到了天亮,苏家老太太死活不愿意待在家里,让苏锦源把她送近处一个庵堂去修行几日。 苏锦源也觉得宅子有些阴沉晦暗,若是长此以往受到惊吓,保不齐苏家老太太就撑不住了,于是和苏锦郁一合计,打算将苏家老太太先送到城内一座庵堂住几日。 苏家老太太病病歪歪的被抬去庵堂避难的事情,一个上午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许绣忆往城南菜市场去是时候,路上人看她的眼光都有些异样,一些人还对她避让三舍,好像她身上染了莫大的晦气似的。 她没在意,脑子里想的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除了苏锦业,她想不到别人,苏锦业不忍伤害她,又想复仇,所以昨天晚上才会仁慈放过她。 至于这院子别的人,从来也没对苏锦业好过,以前他还是大爷的时候,连老太太身边丫鬟都可以排遣他几句,他对这座宅邸最这里的人没有好感也是正常的。 这样想,这也是成立的。 无论如何,这件事她暂且压在心里,她今日出来,是为了雪姑娘的事情。 在城南问了很久,才问到了苏蒋氏说的那个四婶。 寻到了四婶的家里面,四婶见到是大户家的三奶奶,受宠若惊,忙着张罗茶水糕点,可是寒碜人家的,能拿出个什么,半晌也只拿了一杯淡茶一点自己做到小萝卜糕。 “三奶奶,你不要嫌弃,我们穷人家,拿不出好东西招待您。” 许绣忆微微一笑,态度很是平易近人:“四婶,你家四姐儿呢?” “这是要折寿了,三奶奶你怎么叫我四婶啊,你叫我桃花就行了,我家四姐儿在,我去给你找来,大概是去河埠头洗衣服了。” 说完匆匆出去,不多会儿回来了,带着一个十七八的女子进来,皮肤黑黑的,袖子挽着,看上去很能干的样子,样子生的也忠厚老实,不像是会说话挑拨离间的模样。 “三奶奶。” 四姐儿是在大户做过的,规矩很有,许绣忆让她坐下,对她娘道:“四婶我要同四姐儿说会儿话,可以吗?” 四婶忙道:“怎么不可以,我豆腐坊那还有事,那死妞儿,你伺候着三奶奶,好好伺候,不然回头我扒你皮。” 说完又笑嘻嘻的看着许绣忆:“三奶奶你吃那萝卜糕吧,自己家里做的,味道还是很好的。” “恩,银玉。” 许绣忆使了个颜色,银玉送了一锭碎银子过去,那四婶感恩戴德笑嘻嘻的出去了。许绣忆让银玉把门关上,在门口守着,看着面前有些微微局促的小姑娘,笑容很温和。 “你为什么被赶了出来?是做错了什么事吗?” 四姐儿脸色一红:“我把袁姨娘一个衣裳上的绣花洗破了,她就不要我做了,辞了我。” 她说话总是脸红红很腼腆又拘谨的样子,看着也是很老实的孩子,许绣忆掂量着她的话,应该还是有可信度的。 于是道:“丽姑娘的事情,你是对袁姨娘怀了恨意故意挑拨你家正房奶奶的,还是真有那么回事?” 她抬起头,忙摇头:“我本来就要说的,和袁姨娘赶我走没有关系,我就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我看我家奶奶那样子了,觉得有些事情可能让她知道的好一点,丽姑娘是个好姑娘,死的冤枉了多可惜。” “冤枉?” 四姐儿面色又一红,垂下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 许绣忆看着她,语气不算重,却也不轻:“你把实话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个冤枉法,你知道我们苏家最近闹鬼,人死了若是冤屈散步了,就会回来找生前那些人,你总不希望丽姑娘回来找你吧。” 她果然被吓到,忙道:“又不是我推的丽姑娘。” 她果然,看到了什么,而且还没和苏蒋氏说。 “是谁推的?” 许绣忆的语气严厉起来,她脸色满是为难,又有点害怕,小心翼翼抬头看许绣忆:“袁姨娘要知道我看见了,会挖了我眼珠子的,她很凶的。” “她没这个胆子,她也不知道我来找你,你只管说。” 她这才压着声音开口:“是阳少爷推的。” 袁师师的儿子,许绣忆知道叫个苏阳明,许绣忆闻言神色微怔,果然苏蒋氏说的没错,丽姑娘不是自己掉下去的,丽姑娘的死亡现场是可以刻意伪造过的。 “你看到了什么,都说出来。” “我就看到了阳小爷和丽姑娘吵嘴了,然后袁姨娘过来打了丽姑娘一个耳刮子,丽姑娘哭着哭着,不知道袁姨娘说了什么,我离的远听不见,我就看到袁姨娘走了,丽姑娘忽然走到荷花池边上去折荷花,阳爷过来用力的推了一把丽姑娘就掉了下去。” 孩子好好的忽然去折荷花,袁师师果然在丽姑娘落水死亡前夕出现过。 “你为何不去找人。” “我以为袁姨娘会找。” “难道丽姑娘落水后她又返回来过?” “恩,她看了会儿抱着阳小爷走了,我以为是去找人,我还回房去拿绳子了,希望一会人能用得上,结果后来我再跑出去,丽姑娘被捞起来了,人已经死了。” 你袁师师,竟然如此可恶,见死不救。 当时如果她能够找人来救,或许丽姑娘就不会死了。 也或许,她一心就要至丽英于死地。 好歹毒的女人,无论是见死不救还是故意要至苏丽英于死地,这女人的心肠,都是蛇蝎无比了。 许绣忆放在桌上的拳头捏的紧,看着四姐儿:“你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我让你说你再说,不然小心招来杀身之祸。” 那样歹毒的女人,保不齐她知道有人目击了当日的事情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许绣忆不是吓唬四姐儿。 四姐儿忙时点头如捣蒜:“我连我娘都没说,我娘嘴巴大会乱说,可是三奶奶,你来我这,我娘可能早就出去一顿炫耀了,你还给了她钱,如果让袁姨娘知道了查起来,我可怎么办啊?” “你只管放心,我回头再多去走几家就行,让人以为是我苏家最近闹鬼丫鬟跑光了我亲自出来选丫鬟,你不是一直都是在大户家做丫鬟的吗,没人会起疑。” 这点算盘许绣忆会没有。 四姐儿这才安心,送了许绣忆到门口的时候,还故意拔高了声音道:“多谢三奶奶厚爱,可是你家里那样,我不敢去。” 周边几个街坊都听的清楚,许绣忆一笑,聪明的丫头,人也老实,而且心思不沉,又能守得住秘密,倒是个好丫头。 她配合:“我亲自上门请你,你还不愿意,给脸不要脸,银玉,去下一家,我就不信我出得起银钱,我还请不动丫头。” 说完,带着银玉离开。 一路上银玉还傻乎乎的问:“奶奶你来找她当丫鬟吗?奶奶她胆子可真不小,你签字上门还敢拒绝你。” 许绣忆只是轻笑一声:“再去几家吧。” 一个下午,走了十来户人家,当然之后几家做做样子的,她把工钱压的很低,哪个愿意去拿闹鬼的苏家拿低工钱做事,所以都被拒绝了。 结果她才回府,苏锦源就迎上来,消息十分之灵通道:“请丫头这种事,你怎么自己做啊。” 对苏锦源,不需要隐瞒,她支开了银玉,低声道:“我是怕那袁师师杀人灭口,使了个障眼法,我真有这么闲亲自去找丫头吗?” “杀人灭口,怎么说?” 许绣忆于是把四姐儿对她说的和盘悉数都和苏锦源说了一遍,苏锦源直听眼里头冒了火,身侧的拳头卡擦作响。 许绣忆知道他定然会如此义愤填膺,委实是那袁师师太过残忍,她儿子杀了人 ,她见死不救,这母子配合的天衣无缝,活生生要了丽姑娘的性命的。 “我要去报官。” 苏锦源站了起来,许绣忆却拉住了她:“报官顶什么用,但是除了四姐儿没有一个证人,若是袁师师反过来咬一口说是我们为了对付她们找了个托儿,买通了四姐儿,我们反倒被倒打一耙。” 许绣忆说对,丽姑娘死了也有一段日子了,所有人都知道丽姑娘是溺水身亡的,如今再翻案说是被人谋害的,谁会相信。 况且那荷花池边上的松动石头,现在恐怕也早就装了回去,现场完全被破坏,根本寻不到半点证据。 这就是许绣忆让四姐儿暂时把这烂在肚子里的缘故。 “那我们难道就这样放过她,还有二哥,他到底是不是人,丽丫头是他的女儿啊。” 苏锦源痛心疾首,许绣忆感同身受。 “在他眼里,如今恐怕只剩下他那个宝贝儿子了,我敢保证,就算是袁师师害死了雪英,他知道后照样会掩饰过去。” “二哥如此,着实叫人心寒,要是让二嫂知道了真相,只怕要和他拼命。” “所以先别说,二嫂如今情绪本来就不稳了,如果真闹出了人命,白白拼上二嫂的性命,为了那种贱人,何苦呢。” 苏锦源想着许绣忆的话十分的有道理,于是勉强将那口怨气压下来,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如何?” “这个我有法子,我们家不是闹鬼吗?就让这鬼也到袁师师面前是闹一闹,闹到她自己亲口承认,到时候再将她绳之于法。” “如此可以吗?会不会真的引了白芳过去。” “你只管安心,如果真把白芳引了过去,不也很好,我们家已是闹的精疲力竭了,也该去闹闹她们家了。” 苏锦源一笑:“你总是有这么多的点子和想法,倒是常常让我自愧不如。” 他说的是真话,如今的许绣忆,不再是被他冷落了多半年那个墨守陈规无趣乏味又只会绣花弹琴的女人了,她聪明,精干,稳重,美丽,成熟,身上处处透着让他迷醉的气息。 她以前若是一朵包在树叶子里的花骨朵,如今就是含苞盛放的牡丹花,芬芳扑鼻,美丽妖娆,可惜以前随意就可以摘取,如今他连触碰都要小心翼翼。 他遵守着对她的承诺,他愿意从朋友做起,他只但愿这不要是个太漫长的过程。 ——题外话—— 又是11000,又补上了1000,还差你们6000,我会继续努力。 第126章 袁师师绳之于法 苏家老太太住到了庵堂里,苏家闹鬼的风波便渐渐的过去。 可是即便如此,也有好几个丫鬟仆人都纷纷不做离开了,那些签了卖身契的是走不了的,可是签了卖身契的也不过那么几个人,这一下人走的七七八八的,苏家大宅显的空落落的没什么人气儿,到了夜里,更是阴森森的叫人不敢外出。 许绣忆心里对闹鬼的事情其实有自己的猜测,她笃定这鬼怪神力肯定不是真的鬼魅,她清楚记得那天苏三姑娘房门锁上的温度,那绝对是人的温度。 她原本猜测这一切都是苏锦业派人做的,可是她也没什么证据。 这件事,随着苏家老太太的离开算是渐渐消弭,许绣忆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苏锦业做的,而且就算有她也不想当众捅穿,她这些日子一直在观察苏锦业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总觉得像他做的,可是又不像他。 可如果不是苏锦业, 她真的想不出来第二个人。 此事算是搁浅在了这,她今日忙于对付苏锦艺,所以对苏家闹鬼这件事也暂时没深入分析和追查。 至于苏锦艺,这几日他大约是吃足了苦头了吧。 苏家大宅鬼闹歇了,如今京城却人人都知道这鬼并没有走,而是进了苏锦艺的家,苏锦艺家一个丫头晚上上茅房的时候在茅房里看到了一件小人的衣服,是小姑娘的衣服,后来才知道这是苏锦艺的大姑娘苏丽英的衣服。 苏丽英的衣服无端端出现了茅厕,人人都说,苏家大小鬼不断,大鬼闹完,小鬼开始闹了。 这还没完,隔日苏锦艺家的池塘里也出现了一件衣服,还是那苏丽英的衣裳,衣裳漂浮在水面上,就像是个人一样,还是他家的丫鬟发现的,当时就吓的魂飞魄散辞了工,苏锦艺家的其余一众奴仆也纷纷辞了工,如今苏锦艺家里冷冷清清的就剩下了他和他那个姨娘还有他的儿子。 这三人如今更是个什么光景,许绣忆想都能想到,恐怕是在胆战心惊的惊恐里,一日日艰难度日吧。 事实上,她猜的半分都没错。 苏锦艺府上。 这天才将将擦黑,袁师师就将屋子里所有的灯都点了起来,数数有个二三十盏,这初秋时节,愣是熏的屋子里热滚滚的她却不敢开窗,抱着她的儿子缩在被窝里。 “阳明,睡吧,昂,睡吧。” 她哄着,今天苏锦艺有应酬要回来的晚,这偌大的院落就只有她们母子两人,她从傍晚开始就考虑要不要先保证孩子出去转一转,然后等苏锦艺回来再一起进屋。 可是苏阳明闹个不休,折腾的她只能待在家里,这会儿天都黑了,她用了晚膳就把苏阳明抱到了床上,不敢下地。 苏阳明小脸被屋子里的热气熏的难受,孩子还是懵懂的,很多事情尚且不懂,只知道家里那些伺候的人忽然都走光了,房间里每天都要点好多灯热的人难受熏的人眼睛疼。 “娘,睡觉是要吹蜡烛的,阳儿去吹。” 他说着翻身下床,袁师师忙追过去,一把将他抱起:“回来,没事,娘怕黑,你闭上眼睛睡觉,昂。” “娘,外面有人。” 苏阳明一句话,吓的袁师师一身的冷汗,一双眼睛惊恐的看向门口,嗓子一片干哑。 “有,有什么人?” 都说孩子的眼睛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她只怕苏丽英回来寻仇了。 苏阳明猛然扑到了她的怀中:“娘,外面坏人。” 袁师师这一下给吓的面色惨白,只差跌坐在了地上,七手八脚的从贴身的肉上翻出一个护身符,又拿了一串佛珠在手上,抱着苏阳明退到床边,揭开被子缩了进去,不顾天热捂出一身汗,脑袋不敢探出被窝。 “娘,娘,好闷。” “乖,不闷不闷,阳儿赶紧睡觉,爹爹一会儿回来要是看到阳儿还没睡觉会不高兴的,阳儿乖。” 紧紧抱着孩子,就好似抱着一根救命稻草,知道苏阳明剧烈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她才发现她把孩子搂的太紧,压在胸口差点断了孩子的气。 忙稍稍松开苏阳明,苏阳明哇大哭起来:“难受,热,闷,娘,阳儿不要睡,娘儿要去荷花亭乘凉。” “不许提那个地方。” 袁师师身子猛然一颤,面色惨白一片,自从荷花池里打捞起了苏丽英的衣服后,她夜夜都作恶梦,梦见苏丽英一身湿漉漉七窍流血的站在她窗前要带走她,以至于如今但凡听到和那个地方有关的任何东西,她都会吓的浑身发抖。 苏阳明是个孩子,哪里知道她的害怕和惶恐,见一向疼爱自己的娘亲不肯带自己出去玩,他苦恼起来,这哭声在如此寂静又诡异的夜里,格外侧耳和阴森。 袁师师忙是哄他:“阳儿乖,娘给你扇扇子,娘给你讲故事的,将大老虎和小白兔的故事的。” 这一招还算管用,苏阳明终于不再哭闹,吸吸鼻子看着袁师师:“恩。” “从前啊,有一只大老虎……啊……谁?” 门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吓的她惊叫了一声。 苏阳明稚嫩的声音对她道:“娘,下边的故事不是这样的,是有只大老虎饿了,它……” “它到林子里去找吃的……”门外,一个几分稚嫩却又阴沉的女童声音,接了苏阳明的话。 “啊,是谁,是谁在装神弄鬼,到底是谁。”袁师师一把抱住苏阳明,身子不住床内缩,苏阳明懵懂不懂她为何将自己抱的死死的,挣扎起来:“娘,疼,疼,娘外面这个声音,好像是丽姐姐的。” 袁师师早已经吓的浑身筛糠似的抖动起来,她怎能不知道这声音是苏丽英的。 恐慌间,那扇门忽然剧烈晃动起来,似乎有人在外面撞门,她惊叫连连,不住的喊着苏锦艺的名字,可是如今的苏锦艺,却早在酒楼里被灌的酩酊大醉,哪里能听得见她惊恐无助的呼喊的。 “锦艺,锦艺,锦艺,不要,阳儿,啊,不要撞了,不要撞了,我错了,我错了。” 她惊恐的嚎啕大哭起来,苏阳明被她吓坏了,也跟着嚎哭起来,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哭声。 而屋外。 许绣忆冷笑一声,对着左右两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停了手。 许绣忆再对不远处站着的一个老妇人使了个颜色,老妇人点点头,开了口。 “姨娘,你为什么要害我,你为什么要害我?” 若不是亲眼所见,绝对没人会相信,这样一个老妇人的嗓子里,可以翻滚出如此稚嫩又略显阴沉的女童声音。 “我错了,丽英,你饶了我吧,我真的错了,我错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门口声音继续阴沉沉的传来,似有穿透心肝脾肺的本事,每一句都渗入四肢百骸的惊悚,袁师师匍匐在地上,连哭带求饶:“我本来只是想给你娘一个教训的,我真想过要救你的,丽英我错了。” “你骗人,你 明明是要害我,你一心就想我死,我为何去摘荷花,我为何落水,我为何死,为何死,为何死……” 那后面的声音,凄惨无比,许绣忆使了个手饰,那两扇门又剧烈晃动起来。 屋内,袁师师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我错了,不要,丽英,不要,我错了,是我骗你,是我害你的,是我想要你死,你平日里对我态度很差,私底下还打过阳儿好多次,所以我想让你死,是我激将你去采荷花,是我和阳儿说了让他推你下去,是我看到你掉下水却视若无睹的走开,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丽英,你饶了我吧,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我给你赎罪,你饶了我吧。” “为什么害死了我还不过,还要害死我妹妹,为什么……” 门晃动的更厉害,屋内的袁师师早已经吓的神志都不清了,只知道求饶:“丽英,你饶了我吧,丽英你饶了我吧,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我妹妹病的这么重你却的瞒着不告诉我爹,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会受到惩罚,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哐哐哐。” 门被撞的直响,外面却传来了男人们的说话声。 “用力,撞。” 袁师师惊恐的看着那扇门,不知道这是来了多少个鬼,天地良心她真的只做了一件坏事,抱着苏阳明,她不住的往后退,直到门被撞开,看到一群人拿着火把穿着官衙的衣裳站在门口,那群人中间还站着个许绣忆的时候,她顿然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个套儿,是许绣忆给她设的套儿,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丽姑娘的鬼魂,一切都不过是许绣忆故弄玄虚骗她说出真话。 她知道许绣忆是个厉害角色,却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栽在她手里。 “把这个杀人犯带走。” 一个衙一声吩咐,蜂拥进来四个衙役,将袁师师从地上托起,袁师师面无血色的看着许绣忆,眼底一片怨毒,许绣忆却只是冷冷的看着她,那眼神宛若冰霜。 “多行不义必自毙的,袁师师因果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许绣忆,我不会放过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你最好求着我点,你的儿子,呵,呵呵,袁师师,我想你也不想看到他流落街头成为乞丐吧。” “阳儿。” 袁师师眼底那怨毒,闻言顿然凝固在了那,少卿,才痛苦的开口:“一切都和阳儿无关,一切都是我教唆的,他咬你,他推丽英入水,都是我教唆的,许绣忆,我是罪有应得,他还小,求你放过他,放过他。” 许绣忆笑意更冷:“黄泉路上要是看到丽姑娘,记得给她跪下磕头道个歉,把人抱上,回府。” 许绣忆一声吩咐,有人冲过去从袁师师手里抢走了苏阳明,袁师师飞扑上去,却被一群官差死死的拉住,一把压在地上跪着,怒喝:“别动,再动有你好果子吃。” “娘,娘……” 苏阳明嚎哭着往袁师师怀里扑,却终究是被下人抱走,哭声渐行渐远,袁师师歇斯底里的嚎了一句:“阳儿,娘的心肝啊。” 她的眼泪,半分不值得同情,她的孩子是心肝,她怎么没想过别人的孩子是什么。 许绣忆静心编排了这么多洗马,接二连三的让她府上出现丽姑娘往日用过的东西,再让一个认识老板借故请苏锦艺吃酒说要给苏锦艺银钱助他开店只开了苏锦艺,又请来全城最好的口技师模仿苏丽英的声音,为的就是将她绳之于法。 许绣忆从四姐儿的话中就知道苏丽英无端端去采莲花可疑,苏阳明忽然推她下水可疑,一切都十分可疑,果然,今日算是得知了真相了,袁师师此遭,是必死无疑了。 许绣忆冷哼一句,转身而去,上了马车,苏阳明痛哭流涕的喊着娘,许绣忆斜睨了他一眼,道:“她娘杀人,他爹包庇,少不得几年牢狱之灾,他年岁小不会追究罪责,以后也没人来养他,给我送去乡下他外祖那去,哪里来,回哪里去,这样没教养的孩子,再可怜我也不会养着。” “是,三奶奶。” “回府。” 她说的无比霸气,这霸气甚至喝住了哭闹不休的苏阳明,看都不敢看她,只一个人憋着啜泣,眼泪珠子落的巴拉巴拉的,许绣忆却一分都没看到眼里去。 苏阳明也有四岁多了,虽然还是善恶不辨的年纪,可是他骨子里就是个坏胚子,他杀了自己的亲姐姐,这份罪过,等到他长大了若是知道,会伴随他一辈子,会折磨他一辈子。 回了苏府,苏锦源还没回来。 苏锦源近日并不在京城,苏家老太太不知道是听哪个尼姑说的若是撞鬼且纠缠不休,只要子孙到佛教的发源地暮山带发修行一月,回来后带上一身佛气的,就可以超度整个鬼魂的。 苏家老太太本就对着信奉的很,何况这几个日对她来说都已经是惊吓过度了,但凡有个法子能请走白芳,她自然都是照做。 所以她就让苏锦源和苏锦郁启程去了暮山,苏锦源临走之前,把保宁堂的事情都交给了许绣忆,不过他叮咛嘱咐了许绣忆切莫太过操持劳累,一切等他回来。 如今,苏锦源不在对许绣忆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有好几个夜她可以睡的安安稳稳了,苏锦源在她睡不踏实,虽然苏锦源看上去像是个正人君子,可是保不齐他发了兽性,他毕竟是个男人。 苏锦源不在,房间里的空气都是轻松的,尤其是今天将那袁师师绳之于法,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银玉,把床铺好你就去睡觉吧。” 她吩咐道,银玉点点头的,对许绣忆道:“奶奶,二姑奶奶的房里的珍珠生病了,如今府上就没几个丫鬟,她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奶奶你看怎么办?” “明日我会处理,你去睡觉吧,对了,今夜的事情,明儿一早就去告诉二奶奶,叫她高兴高兴,今日久不用去了,她日夜照顾雪姑娘,也够累的了。” “是,奶奶。” 银玉答应道,就去整理床铺,整理好了退下关上门,许绣忆的心情到此刻才算是慢慢平复下来,今日行动之前她其实还是紧张的,怕袁师师不肯承认那天的事情。 毕竟四姐儿并没有看到是袁师师致死苏丽英的,而是她自己猜测苏丽英会无缘无故接近最讨厌的荷花肯定是事出有因。 果然这一切都是袁师师做的手脚。 如今袁师师绳之于法,是她罪有应得。 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因为之前的兴奋她如今睡不着,看着帐子发呆,忽然就听见窗户上有人叩击的声音:“绣儿,绣儿。” 她一个骨碌坐起了身,脸上满是欢喜,刚刚发呆还整想着他呢。 “承少。” 忙去开了床,他就站在窗口,一袭黑色长袍,长发未梳,月色之下,如同瀑布一样垂落在身后,他墨瞳如星,看着她笑的温润如玉。 “你怎么来了?” “你以为是谁支走的苏锦源?” 许绣忆微微吃惊:“是你?” “呵呵,给你。”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盒子。 是个方形的盒子,看着像是个首饰盒,许绣忆打开看了下,果然是首饰,不过却是再朴素不过的一只玉镯子,玉质粗糙浑浊,一看也值不上几纹银钱。 不过大约里头有千金难买的意义。 第127章 糊弄 是个方形的盒子,看着像是个首饰盒,许绣忆打开看了下,果然是首饰,不过却是再朴素不过的一只玉镯子,玉质粗糙浑浊,一看也值不上几纹银钱。 不过大约里头有千金难买的意义。 “传家宝?” 许绣忆逃出来,套在受伤比划。 安承少笑道:“我娘说,只给我未来的媳妇,算是传家宝吗?” “呵呵,进来吧。” “不了。” 他就站在门口。 许绣忆好奇,他来一次也不容易,怎就不进来,他却伸了手对她:“你出来。 ” “你总不是要和我散步吧,你不知道我苏家闹鬼,回头把我们都给抓走了。 ” 她是开玩笑,他却很认真:“我就是和你去找鬼的,出来吧。” “什么啊?” “要我抱你吗,乖,出来。” 许绣忆看着他,甜甜一笑:“等我把我儿子未来媳妇的手镯放好。” 他一怔,旋即笑的格外温暖,你怎知道是个儿子,若是是个女儿,你就不疼了? “那我送我女儿未来的女婿,我女婿还不见得能戴吧,等等,我就来。” 小心的盖上盒子,如此粗劣做工的一个镯子,在许绣忆看来,却是千金之重,价值连城。 搬了椅子翻过了窗户,苏府闹鬼之后走了一大半人,如今夜里也没人赶出来,其实真要散步都无妨。 “真去找鬼啊?” “ 呵呵,看你也不怕,是不是早知道了这鬼其实不是鬼?” “恩。”她应了一声,踮起脚尖在安承少耳朵边将那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说,安承少点点头:“我也调查过了,我知道是谁在装神弄鬼,来。” 安承少带着许绣忆一路往苏家三姑娘的房间去,夜色一片惨白,灌木丛里总有悉悉索索虫蚁闹出的动静,贴满了黄符的屋子,显的那样的阴森森可怕。 不过许绣忆自己一人来都不觉害怕,更何况如今身边还有个安承少。 安承少手里变戏法似的多了一把钥匙,打开了苏家三姑娘的房门,从怀中掏出火捻子擦亮:“你来看。” 火捻子往地上去,可以看到积满灰尘的地板上,落了一些脚印。 大概是那个躲在房间里装神弄鬼的人猜出来的。 安承少拉着许绣忆的手:“往这里来。” 顺着其中一行脚印走,走到了床边,那床脚的灰尘上也落了几道印记,像是床被挪动过。 “拿着。” 把火捻子交到了许绣忆手里,安承少使力将床半开的,再拉了许绣忆过去。 只见他抽出了一块砖,许绣忆大吃一惊:“空的?” “恩。” 抽了砖块出来后,那里头居然躺着好多的金银珠宝,不少都是眼熟的,见苏家老太太戴过。 “这些……” “我前几日去南家当铺找南二少,他说得了几件好宝贝,我一看其中一支发簪上,写着苏锦源的名字。” “可能是苏锦源送给他娘的。” “我又看了其他几件,总觉得这样名贵的首饰,若非落魄了不会来当,可是这些应该是你苏家的,你苏家怎会来当首饰,于是留了心眼,叫南二少如实下次那人还来,记得喊我。” “然后呢?” “那人果然又来了,我故意装作不小心撞坏了他的东西请他吃酒赔罪,酒一喝多,多套了几句话,他居然告诉我这些都是他们一个团伙的在苏家装神弄鬼趁着人心惶惶时候入室偷窃来的。” “什么!” “你说那日他们没伤害你,我猜八九不离十是他们胆儿不大,不想把事情闹大,若是出了人命,可就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他们要逃走,,破窗而走就可以,这窗户模板钉死了,可是一个男人的力气要破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安承少指着门着门的那扇窗户,许绣忆还是赞同的。 “这个藏宝的地方,也是那醉酒的男人告诉我,他说了过几日再来拿,反正放在你们三姑娘房间里也是绝对安全,好过他们放在客栈,回头转身弄鬼再来一遭就行了。” “他有没有说是哪个客栈?” “他喝的七七八八,后来就醉倒了,不过我估摸着他还会来拿这些赃物,回头你设个机关,好将他绳之于法。” 这还真是巧啊,没想到从始至终装神弄鬼的是一团伙的小毛贼。 苏家老太太那几日的日日卧床不起没有梳洗打扮,自然东西少了也不知道所以才没有人想到这一点。 许绣忆还差点以为是苏锦业,还想着等忙完苏蒋氏的事情后就去追查一番,如今当真是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等着那伙毛贼落网了。 “这些人也忒可恶的,吓的苏家的下人都跑光了,如今几个奶奶身边伺候的人都没了,还得我操心。” 安承少轻笑一声,灭了火捻子,将许绣忆拥入怀中:“我第一次看清楚你,就是在这里,当时我就在想,世界上怎会有这么美丽的女子。” 许绣忆躺在他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笑道:“你还说,弄的血淋淋的如果不是这个房间闹鬼,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那一滩血了。” “绣忆,我原先从不相信缘分这种东西,可在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相信了,那时候我见到你就很是好奇,因为你和外面人口里的那个苏家三奶奶完全不一样,你沉着,冷静,智慧又善良,或许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不是苏锦源的妻子该有多好。” “那现在呢?” “即便你是他妻子也无妨,夫妻只是个名分,我无所谓这个名分,我在乎的只是你这个人,总有一日我会带着你离开,从此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安承少和许绣忆,只有两个深爱着彼此的人,在哪里都无所谓,我们可以驰骋在草原上,也可以隐居在山林里。” “可我不会骑马。” “傻瓜,我会教你,回去吧,这屋子里灰尘大。” “恩。” 牵着手关上门,回到许绣忆房间,他依旧没有进来:“我要走了,若是进去了,我就怕我走不了了。” 许绣忆脸一红。 他亲吻她的额头:“晚安,我的绣儿。” “晚安。” 道了别,他一袭黑衣没入夜色,虽不过是短暂的出现,对许绣忆而言,却也是一个睡的香甜的理由了。 闹鬼的事情不是苏锦业她心里松了口气。 苏锦源被支走至少一个月回不来她也松了一口气。 而安承少送的镯子…… 坐在床上,打开那个盒子,拿了镯子出来,她在手上比划了一下,忍不住戴上,凉凉的很舒服。 她躺下,盖上被子,嘴角甜甜一勾,美美的闭上了眼睛。 * 五王爷府。 武墨形容几分憔悴,无精打采的看着面前的安承少。 “还是你,想去见他翻个围墙就进去了,你看看我,回来后我和岚清就没再见过面了,我只怕再这样下午,我可能会死,得了相思病而死。” “过几天不就能见上了?” 太子选妃的事情的,原本是在太子成人礼上进行的,结果没想到那天天气不好,下了大雨,那些进宫来选秀的秀女都被困在了日华门,国师占卜说今日不吉,不宜选妃,所以这太子妃的择选又推了日期,要过几日。 等到太子选了太子妃,册封大典上百官齐贺,许岚清虽未入仕,不过皇帝却甚是倚重,尤其是许岚清大病一场后皇上更是惜才,偶也让许愿带着许岚清进宫去。 太子妃册封大典晚上的庆贺宴会,许岚清肯定在邀请之列,武墨也好一解相思之愁。 “你也说了,还要过几日,我等一日就煎熬一日,你说皇兄他,他真的太过分,居然下令不许我出门,不就是那王家小姐的事情被他知道了是我捣的鬼吗?算了算了算了,提我的事情我心烦,说说你,那苏家的鬼,你把绣忆糊弄过去了吧?” “恩,只是心里有愧。” “你不也是逼不得已吗?你别想那么多,等过几日安排好的人过去偷一番落个网一切就尘埃落定了,绣忆虽然聪明,可是你这一招天衣无缝,她不会怀疑的。” “正是因为她的信任,我才愧疚。” “哪里有这么多愧疚不愧疚的,你也是为她好,她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怀着孕,白惹心烦而已。也不说这个了,说这个我又要妒嫉了,你居然刚刚去看她了,我和岚清,一面都没见上。” “有什么话要我帮你捎带的?” “不用了,千言万语见了面才说的出口,让你带过去我还别扭,不过帮我把这个给他。” 武墨起身,从箱子里翻出一个东西,放到安承少手里。 看形状是个荷包,可是看绣花样子,就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了。 “这是?” “荷包啊,现在姑娘们不都流行把自己的头发放进去送给心爱的人,怎么样,绣的?” 安承少可没有客气:“我没看明白你这绣的是鸭子,还是两根树枝上对了一块画布。” “你……这是鸳鸯。什么树枝,那是水下的脚,鸳鸯脚。” “王爷想的真周到,王爷是没见过鸳鸯吗?” “你别叫我王爷,每次要讽刺我了就这么叫我,我怎么知道,我照着别人的绣的,后来想想也不能和人家的绣的一样,就自己添了两只脚。” “你这还能绣的和人家一样了?” “安承少,你稍微对我客气点会死吗?” “呵呵,你这东西,真要我送给他,不用再绣一个?” 武墨似乎也有些犹豫,终于还是起来,夺了过来。 “是太丑了,我自己看着都要吐了,算了算了我好好练练吧,你也知道我一个男人拿针线很奇怪,我只能偷偷摸摸的绣,这样能绣出个什么,还是在冕阳的时候绣忆教了我一些我才会穿针拿线的。” “她本来也答应要给我绣一个的。”安承少看着武墨那个怪胎荷包,想到许绣忆,眼底有些微微的暖意。 武墨道:“你们不是大吵一架差点决裂了吗?她大约是忘记了,你催催。” “不了,我要的只是她的真心。” 被这样一说,武墨也觉得一个荷包矫情的很,委实也不是她的个性,于是又把荷包丢给了安承少:“你给我送去吧,丑就丑吧,我这辈子也就绣着一个了,第二个我都不愿意绣了,我这手指头差点没给毁掉了。” “呵。”安承少轻笑一声,把荷包收到了怀中。 武墨抬眸拖腮看着他:“诶,秦烟给你写信没?” “怎么了?” “要不要把写给我的拿给你看看?” 安承少道:“不看。” “我还没回,不知道该怎么回。” “你不必回,她不会在意。” 武墨点点头:“她应该不会在意,我们也不是那么熟悉,我不过是通过你认识的她,你说你惹上她这桃花债,我可不觉得她真的会甘心当个你妹妹,在我看来,她这招叫做以退为进。” “我不给她这个进的机会,她退再远也没用。” 安承少道。 武墨赞同:“也是,秦续最近在我七弟身边,倒是玩的乐和,我七弟那不学好的,我看着这样子,倒要步我后尘。” “什么意思?” “我是假龙阳,他保不齐要变成个真龙阳,我看他对秦续的感情非同一般,我瞧见过,看秦续那眼睛,全是温柔,我七弟是个顽劣的性子,何曾对人有过那样温柔眼神过。” 对这,安承少倒是有些吃惊:“那秦续呢?” “我怎么知道,不过你安心,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孩子,少不更事,或许是能玩到一处去,所以感情较好而已,或许也是我多心了,今儿不早了,你是要在我府上宿一宿呢,还是回去?” “回去。”他简单利索两字,武墨也不留他,懒懒散散的对他摆摆手:“路上小心些,别叫人再给的伏击了,那拓跋家的,你也该给点颜色瞧瞧了。” “呵,我在养羊。” “罢了我不懂你那些生意经,你把自己姓名顾住就行了,那两次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我猜的八九不离十就是那拓跋家,阴险卑鄙,若是再惹你一次,你姑息他们,本王也不放过他们。” “不要为无畏小人弄脏了自己的手,我走了。” “仔细路滑。” 她话音都还没落呢,他人已是消失了,好在早就习惯了他,不然定然能叫他活生生气死,旁人是好心关心他,他倒是一副并非领情的模样。 这模样,只有在许绣忆面前才稍有不同,果是一物降一物,连安承少这样冷酷满怀仇恨的男人,天下竟然也有女人能让他时时嘴角挂着笑意,能让他一颗心柔软的和个包子一样。 呵,这大约便是爱情,武墨自己又何尝不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算来日子,她已经有十多日没见过许岚清了。 王家小姐的事情她暗中作祟,结果被皇兄查出来了关了她禁闭,还派人来看着她,连大门都不许她出去。 只皇兄还算开明,怕她闷坏了,不许她出去,倒也没有不许别人进来。 这几日安承少若不是常来,她估计该活生生憋死在这座金丝笼子里。 叫安承少带去给许岚清的荷包,的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够丑的,可是那一针一线都是思念,就连扎破了手指头溢出的血都是甜蜜的。 为了许岚清,好像做什么都心甘情愿似的。 她是爱他的,从少年时候第一眼见,他风度翩翩的站在一群世家子弟之中,一袭青衫小袄衬的那张面如冠玉的容貌俊美无寿,那一刻她就痴迷上了他。 偶尔午夜梦回她总在想,如果她和许岚清的开始她不是以五王爷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寻常的公主的身份出现的,是不是如今,她已经有了做母亲的资格? 抚摸着肚子,她小心翼翼,吃那么多药,只怕害了全族,害了他。 天下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为他生孩子,唯独她不可以。 她不知不知足,只是,很遗憾,遗憾到有些伤感。 大约夜太静了吧,她才会无端端的起了感伤。 忙是摇摇头,她从来不会让伤悲停留在心头,有他,其实已是此生最美的事情了,不是吗? 她满足的一笑,欢欢喜喜的回了床上,开始掰着指头算太子册妃大典的日子,也不远了,她忍,她等,她去梦中找他。 ——题外话—— 今天的1万更完了,求金牌,呼…… 第128章 大哥 回到家,已是夜深,安承少甫一推门而进,就感觉到一股浓重的杀气,他眉心一紧,不动神色的继续往里,手里拳头却渐渐捏紧。 越往里走,鼻翼间的血腥味就越发的浓厚,他心头一凌--吕青。 不及多想,黑暗中已有三把大刀朝他看来,劈头盖脸毫不留情。 他灵巧闪避躲开,月光下的是三个蒙面黑衣人,他眼底聚了冷冽寒意,不等三人再度进攻,已徒手而上,冲着一人的门边打去。 大约那三人不知道他居然不逃跑而是主动迎了上来,一时错身不防,挨打的那人门面上接了扎扎实实的一拳,闷哼一声,往后倒去,手里的长刀也哐当掉了地。 安承少脚尖一提,那刀子就到了他手里,另两个蒙面黑衣人见状气势汹汹的扑了过来,安承少手里长刀一挡,挡住了其中砍向他的一把刀,身子一闪,另一把刀擦着他的肩膀,削落了他一片衣服。 这两个人,显然都是练家子,身材魁梧高大,每一刀下来都是狠毒,若不是安承少也有些功夫而且躲避的快,恐怕刚才半个肩膀就要给削下来。 地上的人,也已经站了起来,从靴子上拔出一把匕首,冲安承少普扑来。 安承少闪身躲开,手中长刀嗖然飞出,速度之快叫人无法躲避,那长刀直接钉入了拿匕首扑来的人大腿,那人惨叫一声,其余两人错神之际,安承少一个灵巧后翻,退开几步,一手操过一根长棍,冷看着眼前两人。 “谁派你们来的?” “废话少说,拿命来。” 两人又举刀飞扑过来,安承少长棍左右舞动,两人没得到好处,倒是被打了几棍子,嗷嗷吃痛的喊叫起来。 安承少一个飞步上前,以棍子为轴,杵着棍子飞身而起,将其中一个踹飞老远,砰一声撞在树上,疼的那人一口鲜血顿然喷出,另一人见同伙一残一伤,早没了之前的气势,拿着长刀和安承少对峙着不敢上面。 安承少冷笑一声:“饶你们不死,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事不过三,这是第三次,让他准备好,等着我去收尸,滚。” 眼见着安承少是不好对付的,他们这样狼狈他却毫发无损,那三人还算聪明,互相搀扶着狼狈而去。 安承少丢下长棍疾步入屋,屋内一片狼藉,狼藉之中是一摊浓厚的血迹,吕青躺在其中,小腹上插着一把小刀,如今面色惨白大口呼吸着,神色十分之痛苦。 “吕青。” 安承少面色大痛,上前抱起吕青,吕青吃力的开口:“快走,爷,快走,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走。” “别说话,人已经都走了,我带你去找大夫,别说话了。” 安承少说着一把打横抱起吕青,疾步往外跑去。 夜半三更的,无处寻医,他虽有保安堂,可是保安堂却离城东颇远,如今最近的去处,就是保宁堂二部了。 抱着吕青匆匆前往,人家早已经熄灯灭火安歇了,他站在门外,歇斯底里的大吼:“开门,开门,来人呢,开门,救命啊。” 屋内很快亮起烛火,少卿有个小童来开门,见着安承少显示一惊,再看到安承少怀中的吕青,急着对屋子里喊了起来:“有人受伤了,有人受伤了,关叔,阿福哥,快起来,有人受伤了。” 保宁堂二部很快热闹起来,但凡在店里住的人都被惊醒,出来看到身重匕首的阿福,且也顾不得保宁堂以前和保安堂有过过节,忙是道:“你把人抱进去,先止血,先稳住神魂,赶紧的,骑马去请大爷来。” 保宁堂二部里头没有几个正经大夫,都是跟着苏锦业学艺的而已,不过要做些紧急处理还是派得上用场的,只是这刀子插的位置能不能拔他们做不出判断,于是只能去请苏锦业。 安承少按照吩咐把吕青送进内堂,几个学医术的学徒忙上来七手八脚的,号脉的号脉,止血的止血,喂药的喂药,忙活了一刻钟的功夫,大门推开,外头是苏锦业焦急的声音:“人在哪里?” “大爷,在里头,您赶紧去看看吧。” 苏锦业忙是往里去,看到安承少也没来得及打招呼,不过并不吃惊,看来去请的人半道儿已经告诉了他是保安堂的老板送来的人。 “这做了止血了?” “是,师傅,按照你平常教的法子止血了。” 苏锦业点点头,眉目沉重的看着半昏迷的吕青,把了脉,抬眸看向安承少:“失血过多,好在未伤及要害,一会儿拔刀血或许喷涌,安老板我们必定尽力而为,可如果止不住血……” “苏大爷,一切交给你,请你救救他。” “诶,我会尽全力,来,把止血药,绷带,热水,棉花,白酒,伤药,还有银针都给我准备好,我要先封住他周边的血脉再行拔刀,安爷,劳烦让让。” 安承少让到一边,一脸焦急的看着苏锦业忙个不停,半个钟后,一切准备就绪,苏锦业吩咐了大家各就各位,开始握住刀,用力一拔,果然是鲜血四溅喷涌,有医童按照吩咐忙捂住了伤口,其余人七手八脚的开始给吕青撒伤药,喂还魂救心丹。 苏锦业眉目紧锁,看着那血渐渐止住,他那紧缩的眉头才渐渐松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安老板放心吧,这人是救回来了。” “苏大爷,真不知如何感谢你,请受我一拜。”安承少膝下有黄金,从未跪拜过母亲和恩人之外的任何常人,他如今却是满目诚恳感激,又带着几分莫名敬重,给苏锦业跪了下去。 苏锦业忙搀了他起来,倒是没想到那个死对头安承少还是个十分有礼又重义气的人,这个男子看上去衣着打扮,应当只是他的奴仆,一个奴仆的生死他都如此看重,苏锦业倒是对他起了几分敬意。 “安爷先到外头歇会儿吧,你这朋友流血过多恐怕不能轻易搬动,你若是信得过我,就让他在我这休养几日,等到伤口差不多愈合了,你再带他去你保安堂修养便可。” “那就有劳苏大爷了。” 安承少拱手,苏锦业微微一笑,吩咐了人照顾好吕青,洗了把手带着安承少去大堂坐,关大虎家的看了茶上来,眼珠子朝着安承少多瞧了几眼,这么俊的男人,就算是对手也想多看几眼,真舒心,看着。 安承少对关大虎家的微微一笑,那关大虎家的一点都不认生:“真没想到安老板近看比远看还好看。” “谢谢。” “额哼,没规矩,不害臊,下去吧。” 关大虎家的也不怕苏锦业,嘿嘿一笑顾自己下去了,临走前还多看了安承少几眼,好像能看出朵花儿来似的。 苏锦业对此颇为不好意思:“手里人没大没小惯了,还望安老板不要介意。” “苏大爷你叫我一声承少便行。” 苏锦业一怔,没想到安承少本人这么好相处,原先收购了保安堂和保宁堂对着干的时候,他还私心里讨厌过安承少,觉着安承少就是个剽窃偷袭的无耻之徒。 如今这念头倒是有些改观,他眼尖,就看到了安承少肩膀破了个口子,再看,他一身黑衣裳原本没注意,这下才发现那个破口子上油亮亮的,显然流血了。 “丫,安老板你受伤了,来来来,我给你看看。” 安承少不拒绝,苏锦业上前查看他伤口,他嘴角甚至暖暖的勾了起来,如同个少年儿郎一样几分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谢谢。 “不深不深,皮外伤,应该是刀伤,安老板,你是不是被人袭击了啊?” “恩,几个地痞流氓而已,我那家奴为了护我,伤的比较重,苏大爷,说了你叫我承少便好。” “呵呵,呵呵,好好,安老板不拘小节,不不不,承少你不拘小节,我也不和你客气。” 安承少一笑,仰起头看着苏锦业:“那我可不可以和你也不客气?” “啊?” 苏锦业有些发傻。 安承少开口:“今日你救了我家奴一命,便是救了我一命,往后你就是我大哥,你用的找我的地方只管吩咐。” 大哥? 这,这,这,苏锦业是完全出乎了意料,甚至有些怀疑安承少是不是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可是左思右想犯不着啊,更重要的是苏锦业虽算不得阅人无数但是在苏家这么多年也已经很懂得看人的脸色了,如今安承少的眼神和面庞,透露出来的都是真诚。 他忽然有种莫名的温暖感,轻笑一声:“随你吧,来,我给你把伤口包扎一下,我看这事儿,你要不要报官啊,这年头太平盛世,照理说强盗流氓已经很少了,官府若是抓到,必定严惩不贷。” 安承少道:“不必了,人想必也跑了,我以后自己小心点就是,大哥不用操心。” 他这一句大哥叫的顺溜,苏锦业听的虽然有些小小尴尬,不过却还是很顺耳,比苏锦源等人叫一声听来还顺耳。 他拿了药给安承少上药,安承少解开衣裳,苏锦业就看傻眼了。 “这么多伤,都是怎么弄的啊?” 他身上有很多刀伤,尤其是胸口两道都很长很深,伤口很怪,有些蜈蚣形状,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理伤口的,除此之外,他手臂上,小腹上,还有腰际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苏锦业莫名心疼,却又奇怪自己为何要心疼。 “都是小时候不懂事摔的跌的,有点还是和人打架打的。” “看不出来你还会打架,我从小打大都没有打过架。” 安承少笑道:“大哥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出生又好,自然用不着大家,我小时候如果不打架,就无法生存。” 苏锦业沉默了,心里头有些苦,却知道不能和外人说,这些苦他已经憋了很多年,就让它长此以往的烂在肚子里吧。 “好了,把衣服穿上,仔细着凉了,你真不用报官啊?” 他再度确认。 安承少点点头:“不用了,刀里来火里去的,早就习惯了,这点事儿报了官府也不定查得到,我没看清楚那几人的长相容貌。” “这世道可真是,太平归太平,总有那么一两个渣滓,我看着天色都要亮了,你不如就先在我的小书房歇会儿,我还得回去,孩子她娘还等着我呢。” “恩,多谢大哥。” “呵呵,医者,救死扶伤,此乃本分,何必谢我,我回了。” “大哥等等。” 安承少开口喊住了苏锦源,从荷包里掏出了一枚非常精致的鸡血玉,玉石雕刻成兔子模样,有鹌鹑蛋大小,下头还追着暗红的流苏,上面是一个同色儿的如意结挂环,苏锦业对玉石没太多研究,可是却也看得出这玉石估计价值不菲。 只见安承少把玉石送到他手里:“知道大哥家孩子属兔,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使不得,使不得。” “大哥只管收下吧,我是给孩子的,也不是给大哥的,大哥若是不要,我就丢了大街去了。” 苏锦业一愣,旋即笑了起来,也不好推辞了:“那多谢了,替我家晴丫头谢谢你了。” “大哥回去慢走。” “恩,走了。” * 从保安堂二部出来,苏锦业都感觉今儿夜里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啊,死对头安老板和他称兄道弟不说,还送他一块宝石,而且他怎么知道晴丫头属兔。 想着也到了家门口,苏李氏果然在等他,见他回来身上沾着血,就问:“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匆匆往铺面跑,这血怎么回事,这该不是闹了人命吧,谁家半夜出了人命啊?” “是保安堂的老板?” “什么?” “他和家奴被一群流氓给打了。” 苏李氏没有幸灾乐祸,她和苏锦业都是慈悲心肠的人,见苏锦业身上血成这样,就关切道:“死了吗?” “没死,不过再晚些去或许就回天乏术了,呶,这个给你,是拉安老板给咱晴姑娘的,也不知道值不值钱,不过你和我说过红颜色的玉都值钱,我是不懂,你明儿给晴姑娘送去吧,她知道该高兴了,没人送过她啥礼物。” 苏李氏接过,一下看,大惊失色:“这,这……” “怎么了?” “这是那安老板给你的?” 苏李氏不敢置信的看着苏锦业。 苏锦业木讷的点点头:“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这鸡血宝石,全国个头鹌鹑蛋大只有那么五六块,三块在皇宫里,余下两三块,这就是其中之一了……” “鸡血宝石!”闻言苏锦业也傻眼了,人家随随便便送的,他以为值钱归值钱但是大不了也就是百八十两银子,他怎能想到,这东西居然有这么大的价值。 鸡血宝石他见过,他老丈人就是开珠玉宝石铺子的,里头不乏珍贵名玉,那鸡血宝石还是他老丈人的镇店之宝,用来做一只金凤凰的眼珠子了,大小也就黄豆粒那般吧,但是他老丈人说那一粒小黄豆子,就已经是价值连城,当时还给他摊开了一个巴掌,说值这个数。 他从五十两猜到了五千两,他老丈人终于不耐烦了,说是五万两,后头还带了两个字--黄金。 五万两黄金,值得过苏家一般的家财了,那这一块鹌鹑蛋,是不是如果他们想,都能把整个苏家给买下来。 “你,你仔,仔细瞧瞧,你,你别弄错了。” “我,我也不相信啊,人家出生能这么阔绰,该不是弄错了,要送你别的结果掏错了,夜黑又没看清吧。” “不会,他还说了晴姑娘属兔,这是他给晴姑娘的,你看这不就是个兔子模样?” 苏李氏点点头:“活脱脱的一只小兔子,不行,不行我在这方面没我爹爹厉害,我们去我家,现在就去。” 苏锦业点点头,夫妻两小心翼翼的把东西藏起来放到衣服最里头,还拿了两把菜刀,让马车夫往李家给她们送去。 苏李氏老爹的房间,他老爹瞌睡朦胧的半眯着眼睛看着女儿女婿,无奈的叹息一口:“我倒是说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让我给看一块玉,你们是要折腾死爹爹啊,我老人家原本睡的就不好,来来来,赶紧的,我看看捡了什么稀奇宝贝了。” 苏李氏忙把怀中玉石掏出,那李家老爷接过去照着烛火看了只那么一眼,眼睛都亮了,比那烛火还要光明:“宝,宝,宝,宝……” “爹爹,爹爹。” “哪,哪哪哪里来的?” 看老太爷这表情,苏李氏和苏锦业心里头都有数了,这鸡血宝石,居然是真的,一时间两人不知道是惊还是喜,心情当真是复杂的很。 从苏李氏家出来,这宝石是个真宝贝已经得到了她爹爹和哥哥两位顶级玉石专家的鉴定,苏李氏走在清晨吐了鱼肚白的界面儿上,听到马车外头有个人的声响就吓的恨不得把这宝石吞到肚子里,看着苏锦业,她颤颤巍巍道:“孩子爹,我们不是在做梦了吧?” “应该不是,你摊开手心看看。” “我不,我怕别人闻着气味来劫车。” “气味,这能有啥气味?” “钱味啊,你刚才没听我爹爹说,我老李家祖宗十八辈儿存下的钱,才够买这石头的,你家不及我家有钱,那你家赔上全部的钱都买不起这一块石头。” 苏锦业原本紧张的心情,叫苏李氏给说笑了:“你啊,别太紧张,这石头得去还给人家的。” “对,对,太重,我感觉我手腕子都要压断了,得还给人家,我就怕是他送错了。” “送错应该不会,他都说了是兔子,送给我家属兔那晴丫头,但是我心里玄乎,他再有钱,无缘无故送我这个都说不过去,我受之心不安。” “恩,送回去送回去,回头要是是个阴谋,告官说是我们偷了他的东西,那我们就上了他的套了。” “这应当不至于,他送我的时候,屋子里还有别人在,虽然忙活着,应该也听见了看到了。” “你傻啊,他不会说你们串通啊,都是自己人。” 苏锦业还是不相信,他总觉得安承少不是那样的人,玉石对苏李氏的担忧只是一笑置之,只是这东西,他肯定是要送回去的,受之有愧也行,受不起也行,反正太过贵重了,他一世踏踏实实的过,天上掉馅饼儿这种事,他心慌。 马车晃晃悠悠过三条马路,让苏李氏下车,他只吩咐了车马夫往保宁堂二部去,去到那里又听说安承少一早上就走了,他又去保安堂打听了一番,再吩咐了马车夫往安承少家里去。 安承少家的门微微敞着,里头一阵淡淡的血腥味,他一惊,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他小心翼翼的推门,院子里的狼藉和血腥着实吓到了他,看样子安承少说谎了,昨儿他家闯进了人,他必定和人恶斗了一场。 “有人吗?” 无人应答。 他壮着胆子往里走,原本是想走的,可是他又害怕会不会安承少独自回来那群人来寻仇,把他砍死在屋子里了。 这样的想法其实更该离开,不沾染是非,可是他却从心底里担不已,脚步止不住的往里去。 院子不大,几个房间都没人,其中一个房间地上都是血,不过血迹早就干涸,恐怕也是打斗过的现场。 他继续走,走了会儿看到一个看上去敞亮整齐像是主人房的屋子,推门进去,屋内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这股香气让他心头一动,这是他娘身上的香气。 “有人吗?” 他问,朝着房间深处去,心头莫名的激动,只是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这香气萦绕不散,淡淡的芬芳,很单纯梅花香,她娘喜欢梅花,每年都会在开春时节酿制一些梅花香丸带在身上的小荷包里,这香气,他再熟悉不过。 他几乎不愿意离开,沉静在这芬芳之中,好似回到了年幼的时候,躺在母亲怀中听着动人的催眠曲,闻着母亲的香味,渐渐睡去。 那些岁月安好的如同天空中洁白的云朵,美丽的让人想要摘下来放在枕边,可是却始终够不着,这香气,就好似把他送到了那朵云边,他心里悲伤着,却也温暖着,直到门吱呀一声,他的悲伤和温暖才被冲散,看向门口,他有些局促:“安老板,你回来了,我是来找你的。” 安承少一怔,随后笑容很温和道:“大哥请做吧,我去泡茶。” “不用了,我就是来还你东西的,这个太贵重,我不能收。” 苏锦业把荷包里的鸡血宝石掏出来,送到安承少面前,安承少却不接,道:“我说了,大哥不要,我就丢了。” “这……这很珍贵,这都顶得上我苏家全部家产了,我怎么好意思要。” “钱财之于我,无非是粪土,我愿意送给我想送的人,这是给晴丫头的,大哥给她放好,等到出嫁时候换了银钱,金山银山的给她嫁过去风风光光。” 苏锦业心里暖的一塌糊涂,感动,却还是不安。 “可是……” “没有可以,大哥只管收下。” “这……” “呵呵,大哥,听说你棋艺不错,不然我们来博弈一局,你赢了就还给我,你输了你就收下,如何?” 苏锦业一怔,随后笑道:“那好吧。” 棋局上的事情,他素来是有信心的,在苏家这些年坐吃等死,他唯独只能下棋消遣,他不敢说下遍天下无敌手,可是至少他到现在为止没有输过。 所以,他胸有成竹。 只是他没想到,山外有山天外有人,这一局他输了,还输的彻彻底底,满盘皆是黑子的时候,他眼底浮现的除了吃惊,就是敬佩了。 “安——承少,你年纪轻轻,没想到棋艺居然如此精湛,我当真是甘拜下风。” “愿赌服输,那这个大哥总该收下了吧。” 有人说,观人观其棋,下棋之时,虽然屡次被逼入绝境,但是安承少却不慌不忙,面带笑意温润,可见他心平气和,有君子之心。 苏锦业原先若还是怀疑安承少居心叵测,如今他倒是觉得自己小人多心了。 这鸡血宝石,他收下了。 ——题外话—— 更7000,这下算起来之前的6000,欠你们9000了,哈哈,明儿见,安承少的身份其实大家也才猜的到了,呼啦啦,睡觉觉去了。 第129章 家破人亡,穷困潦倒1 安承少同苏锦业的情谊,这算是结下了,苏锦业回家路上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何对安承少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以前他和安承少也没有过多的接触,甚至因为安承少买下了保安堂与保宁堂对着干对安承少还颇有些成见,可如今,这成见也一扫而空,随之取代的,是莫名的好感。 回到保宁堂二部,苏锦业才知道昨儿夜里苏锦艺家出了大事,苏锦艺和袁师师分别以包庇罪和谋杀罪被官府羁押,他回去的时候,阿福迎上来就说了这件事,问他要不要去听审。 想那苏锦艺也委实不是个东西,今日算是他罪有应得,苏锦业摇摇头,却问道:“她们怎么被抓的?” “还不是我们三奶奶聪明,弄了一出戏,造了一副丽姑娘回来复仇的假象,把袁姨娘吓的屁股尿流,一下全招了,大爷你说三奶奶可真是女中的诸葛亮,这样的主意也只有她想得到了。” 苏锦业面上闪过一丝微微的不自然,随后笑道:“她是很聪明的,忙去吧。” “恩!” 看着外头街巷上人来人往,苏锦业眉心微紧着,陷入了一片沉思。 * 衙门,公堂之上,袁师师同苏锦艺贵在下方,均垂着脑袋,不敢抬头见人。 惊堂木响起,府衙老爷威严喝一声:“堂下何人。” “民妇苏袁师师。” “草民苏锦艺。” “所犯何罪,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哭。” 外头围观之人众多,对着苏锦艺和袁师师的脊梁骨刺刺戳戳,许绣忆站在人堆里,冷眼看着这双男女,报应总归会来,迟早的问题而已。 那袁师师心里清楚着她是再也抵赖不过,将一切一力承下,努力为苏锦艺开脱:“一切我夫君都不知道,都是我一人所为,大人明察,那是我夫君的女儿,若是他知道了是我做的早早已经把我送官办了,就算不如此他也会把我赶出家门,大人,一切都是我做的,和我夫君无关。” 她倒是有情有义,可那苏锦艺却不然了。 “大人,我问心无愧,我真不知道我女儿是被她害死的,我如果知道,我就活活的打死她替我女儿偿命。” 看他说的那样义愤填膺,也不知道所言真假,许绣忆其实愿意相信三分,因为苏锦艺虽然不待见苏蒋氏,但是对几个孩子还是很好的,苏柔英死的时候,苏锦艺也是痛不欲生,而且苏雪英送屋子里奄奄一息抱出来的时候,苏锦艺看袁师师的目光也是有几分恨意。 或许这件事袁师师也是瞒着苏锦艺,只把责任推到了苏阳明身上,苏锦艺爱子心切,才会制造假象刻意维护。 苏锦艺应该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孩子是袁师师害死的,只以为是苏阳明做的。 所以现在,面对袁师师努力给他开脱,他才可以享受的如此心安理得,甚至眼神看着袁师师,满是恨意,许绣忆是了解苏锦艺的,那恨意不假。 许绣忆原本算着让两人都承受牢狱之灾,没想到袁师师这个刁蛮无理庸俗的女人在感情上倒是十分的真心和深情,一力承担了所有的罪过,也或许她是怕她那儿子没人带落到许绣忆手里,所以才想洗白苏锦艺。 无论如何,如今她把罪责一人抗下,另外再无证人,所以这案子判决下起来就牵连不上苏锦艺了。 招了供,画了押,袁师师心思歹毒草菅人命被当堂判决了处斩令,秋后执行,而苏锦艺则是无罪当堂释放,许绣忆永远不会忘记苏锦艺从衙门里出来迎面撞上她时候那双怨毒的眼睛。 不过她回应给他的可不是胆寒心惊,而是一脸的冷漠嘲讽。 她转身而去,苏锦艺几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银玉护主上前道:“你要干嘛?” 许绣忆却拂开银玉,眼底一片戏谑的看着苏锦艺:“你恨我是吗?不过我不在乎,因为我压根就不屑。” “许绣忆。” 苏锦艺咬牙切齿。 许绣忆笑意更为讽刺:“你有资格这样喊我吗?看清楚这是什么,从今儿开始,我就是你最大的债主。” 那是一对借条,许绣忆将苏锦艺所有外债借条都过到了她手里,她如今是彻彻底底的将苏锦艺的骄傲,自尊,不可一世践踏在脚底下。 苏锦艺脸色阴沉的看着那堆借条,已被折磨的支离破碎的他,唯独剩下的尊严,不允许他向许绣忆低头:“你给我等着,我砸锅卖铁我立马把钱还给你。” 说完,他甩袖而去,背影萧条落魄。 他原本也算拥有颇多,虽然不过是个庶子,不过却夫妻两个一个在外头奔走,一个在家里头八面玲珑讨好老太太和几个兄弟,也算是过的顺风顺水。 三个孩子,承欢膝下,其乐融融,可如今…… 与其说他恨,不如说他如今更多的是后悔。 后悔和紫宸好上,害死了宝贝的三女儿。 后悔和袁师师好上,害死了他心爱的大女儿,又差点害死了他疼惜的二女儿。 他怎能想到,当日温柔贤惠,善良美丽的女子,如今会变得如此怨毒可怕,当他听到袁师师亲口承认苏丽英落水一切都是她策划的时候,天晓得他有多想亲手掐死她。 为何生活会过的如此一团糟,发妻背弃,子女丧命,家破人亡,穷困潦倒…… 他苏锦艺的人生,为何会落到这等境地。 往昔繁华,一一在眼前重现,他忙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只觉得人人都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他甚至听见有人说丽英之死是他所谓,袁师师情深于他才一力承担,他心痛如割,却无从解释。 一路浑浑噩噩,如今若是有的选择,他宁愿一切从未发生过,一切都回归到原点,他的孩子还在,他的家还在,他虽然不满现状却还是每日活的风生水起幸福美满。 可是,时光不能倒退,逝去的再也不会回来,他还有什么,如今除了自己,他什么都没剩下了。 他了不起的尊严,他不甘心做一个庶子的野心,在今日,都化作了烟尘,散尽。 ——题外话—— 心情不好,头疼欲裂,只更2000,明儿继续。 第130章 进宫 他苏锦艺的人生,为何会落到这等境地。 待得回到家中,看到昔日也算得上热闹的家如今冷情只剩下风吹树叶晃动的声音,苏锦艺颓然的坐在房间里,只觉得连喘息都是累的。 他好累,争斗了这么多年,他真的好累。 有人推门进来,他惊了一跳,抬眼却发现是苏蒋氏的。 他站起身来,和苏蒋氏对面而站,不知要说什么,太多的对不起,太多的后悔,他无从开口。 苏蒋氏走过来,在他边上落了座,眼神十分平和的看着他,问道:“你还想回到过去吗?” “过去?” “回到没有袁师师的时候,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你,我,我们三个孩子。” “我还回得去吗?”他垂下头,脑袋埋在鼓掌之中,痛苦道。 苏蒋氏过来,轻轻抱住了他:“哎,锦艺,我这一生算是被你毁了。” “我……” “锦艺,柔英死了,丽英也死了,雪英差点也死了,为什么你不去死呢?” “我……” 苏蒋氏的声音,忽然变得有几分狰狞,苏锦艺感觉到脖子上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抵着,那冰冷的东西,尖锐的一寸寸从他后脖子刺入,他尖叫一声--醒了。 原来是梦,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可是这个梦太真实,即便是醒来他依旧是心有余悸,总局的紫宸,苏柔英,苏丽英在他身边萦绕,喊着为什么她们都死了,他不去死。 他站起来,脸色有些惨白,不敢在待在屋子里,将屋子的房产地契找出来,又收拾了一些衣裳裤子,匆匆出门而去。 这个家,他是再也不敢住了,不管是不是真的闹鬼,对他而言,那个家都是一个“鬼宅”,死气沉沉,没有人气儿,那让他惶恐,担心,惧怕,甚至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绝望和压抑。 他找了客栈投宿,还托了掌柜的打听谁家要购置豪宅,许绣忆的钱,他一定会还,他自幼心高气傲,那是他唯一还剩下的一点尊严了。 * 苏锦艺住了客栈,这是四姐儿告诉她的,问四姐儿怎么会和她说得上话,只因她府上闹鬼丫鬟婆子跑了一圈儿,所以她张榜招人,四姐儿是自己上门来的,许绣忆心里也挺喜欢她,就留下了放在身边。 而苏雅兰那里,新来的两个小丫鬟也给送了过去,苏雅兰最近身子不大好,许绣忆去看过一回,苏雅兰气色不佳,不过还是有点儿精神气,还和许绣忆一起去牡丹绣庄走了一圈。 大约是绣庄太忙了,苏雅兰又太过上心绣庄的事情,所以身子有些吃不消。 苏雅兰身体保养,苏锦源苏锦郁又去的给苏家老太太祈福了,这一走就要一月,如今许绣忆是四处奔波,既要操心保宁堂的事儿,又要顾着牡丹绣庄的生意,还有那苏家银行那,她虽然交给了王允,可是却也时时要过去看看。 她严重意识到,她需要更多的人手。 四姐儿这批奴婢招进来后,她有意先办一个女子学堂,不过这在这个社会是不被允许的,甚至是被嘲笑的,这里信封女子无才便是德,相夫教子过一辈子才是一个女人该守的本分。 许绣忆也就是起了个念头,不过对四姐儿和银玉,却是有意栽培,开始教两人看账本。 银玉有点墨水,又跟着许绣忆很久了,学的极快,四姐儿欠缺点,可是却很谦虚,愿意学。 眼瞧着这时日也过去半来月了,落了几场秋雨,这天就开始寒了,许绣忆的肚皮也见长了,苏锦源的归期就在眼前,而苏家再也没闹过鬼,一切似乎回归了原点,只是那苏家老太太始终不敢回家,在庵堂里倒是扎营安寨了。 庵堂也不会赶人,苏家大把大把的香火钱供着呢,苏家老太太就是个摇钱树儿,许绣忆同苏雅兰去看过苏家老太太,老太太的意思是不回家了,余生就在庵堂青灯古佛,苏雅兰劝了半晌,许绣忆倒是没说什么。 她无所谓苏家老太太在哪里,原本也没太多的感情,再说有过几次的嫌隙,她倒是宁可这一整个苏家就她一人住,住到她和安承少赌约结束的那天再还给人家和安承少走了。 不过才过去了不到两个月,她忽然觉得,等待真的是个漫长的过程。 这一日的下午,又下了雨,缠缠绵绵的雨丝带着秋凉,许绣忆坐在窗口,四姐儿和银玉在学账本,两人互相交流滴滴咕咕的也没吵到她,她看的出神,直到银玉拿了账本过来请教。 “奶奶,这里奴婢不懂。” 许绣忆看了一眼,细心讲解了一番,看银玉没懂又讲解了一番,银玉总算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奶奶你饿吗?奴婢给你去弄点吃的。” “不用,我不饿,你继续去看吧。” 银玉点点头,走了又回来,笑嘻嘻道:“三爷信上说明天傍晚的马车到家,奶奶要不要穿那身新衣裳,去年秋天做的没穿的,奶奶你自己很喜欢,奴婢给你去找出来。” 许绣忆又摇摇头:“不用。” 看她兴致寥寥的模样,似乎对她家三爷要回来了也没什么太多的欢喜,银玉就是闹不明白她了,不过她家奶奶的心思素来与众不同,或许平静之中想念却已经泛滥成灾了吧。 是的,许绣忆的想念泛滥了,却不是对苏锦源,而是对安承少。 早前从苏锦业口中得知了吕青被刺伤,她心急火燎的去找了安承少,结果安承少只是告诉他他要回关外一趟,旁的什么也没多说。 安承少是十五天前的,这十五日来,许绣忆几乎每天都在思念他,尤其是摸着肚子的时候,想到这里头住着安承少的孩子,对他的思念更是泛滥。 如今看着窗外的雨,她总在想安承少那有没有下雨,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会不会哪一天的晚上忽然出现在她的窗口,笑容温润如玉,喊她一句“绣儿!” 她想的出神,偏生的银玉那丫头又来了。 “奶奶,晴姑娘给你绣了几个荷包,你看到了吗?” 许绣忆几次被打断思绪,索性转过了身来:“看到了。” “奶奶下午要出去吗?” “是要去一趟的,牡丹绣庄和宫里头那批货,我要亲自去送才放心,这好歹是第一单子和宫里头正式的买卖。” “二姑奶奶去吗?” “不去。” 苏雅兰是被宫里头赶出来的,从资格到脸面上,她也不好意思进宫,甚至牡丹绣庄在外人看来都是写在许绣忆名下的。 既然许绣忆也是抽成的,有些事情她自然也要上心,进宫去,顺带苏雅兰也有一些东西让她送去给苏雅彩送两匹缎子和一些银钱去。 归根究底,苏雅彩原先也是风光一时,全是因为苏雅兰的连累所以才从妃主子被贬谪到了贵人小主,要不是皇后护着保不齐这会儿在冷宫或者哪个司待着做苦力呢。 苏雅兰对苏雅彩无疑是心存愧疚的,所以这次要往宫里头送货,早早的送了一千两碎银过来,让许绣忆一并带进宫去给苏雅彩,说是让苏雅彩自己上下打点打点。 苏雅彩有东西要送,那陆羽儿也凑热闹,非的说和苏雅彩这个大姑子虽然未曾谋面但是也心里记挂着,让许绣忆带了两个玛瑙镯子和一串珍珠项链,出手倒是大方。 这谁也送礼,许绣忆不好不送,也准备了一些金银珠宝之类的俗物,这次与其说是去宫里头送货,倒不如说是去看这位贵人小主了,就是不知道见不见的上面,若是见不上一切都白搭。 约好了是申时三刻进宫的,这批丝绸绣品是直接送到敬事房,敬事房再分派给各宫的主子。 到了时辰,运送的车马就到了苏府门口,许绣忆上了车,带了银玉,四姐儿没见过宫里头的大世面许绣忆是不敢带的。 车马晃晃悠悠刚过了申时进了酉时就到了宫门外了,敬事房的公公早早等在外头,看到许绣忆态度颇为客气。 “苏三奶奶亲自送来了,来来,往这边走。” 压着车子随着引领的公公从日华门进去,车子直接停在了敬事房门口,敬事房的副总管太监在,见到许绣忆脸上也是客气的颜色。 “苏三奶奶亲自来了,赶紧的里边情,你们去卸货,仔细别让雨打湿了,你,泡茶去。” “杨公公,多年未见了。” 许绣忆第一次进宫的时候,这杨公公还是在殿前伺候,不过是个小太监。 “三奶奶好记性,还记得奴才。” “怎不记得,杨公公,也没准备个什么礼物,这是一点心意,杨公公拿去喝茶。” 宫里头走动,少不得的要这一手,那杨公公也是见惯了的,客气了一番就收下了。 许绣忆见周围人少,稍稍压低了声音:“方才那些是请您喝茶的,这些您笑纳了,我托您帮个忙。” 许绣忆拿出的是一个更大的钱袋,杨公公忙道:“三奶奶可真是客气了,有什么话您吩咐便是。” “不敢不敢,就是想见上我家贵人小主一面,杨公公看看,得不得法。” 杨公公忙道:“三奶奶你瞧您说的,怎的不得法,奴才这就叫人去通报,您在这里等着。” 还能见得上面,这底下人还很乐意帮忙的样子,许绣忆心里头其实明白,看来苏雅彩在宫里头过的还算不错。 一般她这样被贬谪了的娘娘,虽然封了贵人,可是一般是连个美人都不如的,美人还有机会得宠,有机会升迁,有机会成为妃子,而且这机会还不是太小,可是被贬谪的贵人却不同,褫夺封号,贬为贵人这八个字,其实堪比“打入冷宫”。 所以许绣忆进宫钱就盘算好了大约是要花点银钱打点疏通一下,敬事房的人才会愿意帮她跑这个腿,没想到和敬事房的人这么热情,这态度上来看,可不是她苏家三奶奶有这个魅力,也不是她那包银子人家眼馋,主要还是因为苏雅彩这宫里头的地位还算可以。 一个被褫夺封号贬谪的妃子地位还可以,许绣忆倒是举得,不会是东山再起了吧。 一个人胡猜着,杨公公已经给她揭了谜底,凑过来脸色又几分谄媚:“三奶奶,这银钱还给您,您回头啊在咱贵人小主面前给奴才说两句好话,奴才前几日嘴欠儿惹了她老人家不高兴,贵人小主都不理奴才了,您给奴才说两句好话,奴才感激您。” 这谜底杨公公不用直说,可却揭的明明白白。 对,苏雅彩再次得宠了,而且宠正当头,恐怕不亚于当年刚刚进宫时候的势头。 苏雅彩来的时候,早已经不是那日赏荷大会上看到那个孤独落寞独自落泪的苏雅彩了。 一袭华丽锦袍的她,气色极好,看到许绣忆就上来拉了许绣忆的手,笑道:“绣忆,知道你今日要来,原本是要请你到我宫里坐坐的,没想到敬事房的人来找我说你已经到了,下着雨你怀着孩子我也不好让你过来,我就来了。” 她虽然身上透着一股春风得意的气息,不过对许绣忆还是很温和的,没有半分的架子。 许绣忆给她福身请安,也被她止住,对边上人使了个颜色,人们纷纷退了下去,她看着许绣忆,问道:“雅兰还好吧?这牡丹绣庄是她开的吧?” “小主怎知道的?” “我这个妹妹,自幼痴迷这些,又顶顶佩服那开绣庄的锦娘,我猜着你不会无缘无故去经营绣庄,应该是她,她如何?” 苏雅兰其实很不好,病反反复复不见好,苏锦业开了不少药了,可是吃了还是不见好,得的是个什么病都不知道,饭吃不下,觉睡不着,形容十分憔悴,这几日稍稍才见了起色,早上她丫鬟来,又说她不大舒服起不了床了。 不过报喜不报忧,苏雅彩自己在宫里已是自顾无暇了,许绣忆于是应付了一句:“还好,小主可好?” 苏雅彩脸上浮了一层红晕,不过她终究是过了少女时候得宠羞赧的岁月了,经过一次大难,如今的她对于宠幸似乎已经看的很淡,眼底微微有些笑意:“我还好吧,皇上要恢复我的封位了。” “真的?”原本是猜到了苏雅彩最近得宠,可是也没想到得宠到恢复妃位的地步,看来皇帝还是很喜欢苏雅彩的,而且皇帝那方面看来是没问题了。 也是,他可是有三五十个御医伺候着的呢。 “呵呵,恩,真的,先不要同家里说,等到事情真的成了定数,家里自然会知道的。” “恩,我知道,二姐和四弟妹让我送了东西来给你。” 许绣忆把准备的东西拿出来,苏雅彩翻了翻笑道:“看你们,一家人的还送什么东西,我那四弟妹同四弟还好吧?” 苏家闹鬼的事情虽然是满城皆知,可是那宫墙重重,未必传到了苏雅彩的耳里,许绣忆于是也没说苏锦郁和苏锦源出门的事,只是笼统道:“还好的。” “还好就行,你这肚子,几个月了?” 许绣忆道:“我自己也算不清日子,但是大嫂给我推算了一下,说是三个多月了。” “呵呵,都显了,回头我大侄子出生,我想法子回趟家,看看我大侄子。” 许绣忆听着有种莫名的罪恶感,嘴上却笑着:“那先谢谢小主了,我以后隔一阵子就会进宫来一次,小主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宫外的稀奇玩意,我给小主带进来。” 苏雅彩温和一笑,摇摇头:“宫里什么也不缺,不用给我捎带什么,我过来的匆忙,也没拿什么你下次来就到无屋子里,我得了两柄玉如意,你拿去和陆羽儿一人分一柄,你们嫁到我苏家,我这个做大姐的也没送什么见面礼。” 许绣忆正要道谢,外头进来个丫鬟,头发上蒙了一层雨雾,语气有些急又有些喜:“小主,皇上传令要和小主共进晚膳,小主您赶紧的过去吧。” 苏雅彩脸上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对许绣忆道:“我先走了,你有空送东西进来,就顺道去我那坐坐。” “小主慢走。” “恩,你回去也小心点。” “谢谢小主。” 苏雅彩一走,那杨公公就进来,巴巴的看着许绣忆:“三奶奶给奴才说了吗?” “不得空,才没说几句话,小主问了家里头的事情,才要说就有人把小主叫走了。” 杨公公颇有些失望,不过很快道:“奴才也是嘴欠活该的,小主省奴才的气也是应该的,三奶奶下次进宫什么时候?” “少不得十天半个月吧。” “那三奶奶下次进宫,一定要给奴才说两句好话。” “杨公公是怎么的得罪我们小主了?” 杨公公脸色有点窘,支支吾吾不愿意说的样子,许绣忆也没多问,其实他不说许绣忆也清楚,大约是之前苏雅彩还不得宠没,这杨公公仗着自己是个四品太监就没把苏雅彩一个贬谪妃子放眼里,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结果如今苏雅彩再度得宠了,杨公公就怕苏雅彩和他记仇。 许绣忆看苏雅彩的眼睛,总有一种莫名的安静,安静到宠辱不惊,她神色无疑是飞扬的,可是姿态却十分的淡然,总透着一股子看淡世俗的平静气儿,这气质和皇宫格格不入。 宫里头的事情,素来不是她们这些小老百姓说的清楚的,她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当年她爹爹着急的把她嫁给苏锦源来躲避她嫁入皇宫的命运。 回来马车,马车朝着宫外驶去,这皇城重重宫阙在眼前一一闪过,就好像一座座的金丝鸟笼一样,辉煌却压抑。 这地方若是以前的许绣忆来住或许呆得住,要是让她来住,她不得死,活生生闷死。 回了家,四姐儿就在门口候着,也不知道等了多少时候了,就见她头发丝都湿了。 许绣忆一下车,心就提了起来。 好端端四姐儿是不会在这里等她的,大概是出了什么事,就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怎么了不在屋里在这里等?” “奶奶,四奶奶要把莲姨娘给打死了。” 许绣忆闻言只觉得头大,这陆羽儿哪怕是少给她惹点事会死吗? 如今苏家老太太不在,苏锦源和苏锦郁不在,这个家里什么事都是她管着,苏雅兰是不会惹任何事的就是身子不好让人操心。 可是这四房院子,隔三差五的就要上演这样一出。 “又是怎么的?” “用晚膳的时候,辉哥哭个不休,四奶奶心烦就打了辉哥一下,莲姨娘拼老命的上去和四奶奶打起来了。” “打哪了?她把辉哥?” “奴婢不知道,四奶奶自己说就用手指头弹了一下嘴巴。” “我看未必。”银玉一面随着许绣忆往四房院子去,一面接嘴,“莲姨娘的个性就和个鹌鹑似的,四爷不在她更是小心翼翼,平时处处让着四奶奶,要不是打重了,莲姨娘会扑上去拼命,她明明知道打不过四奶奶。” “闭嘴,少说两句。” 这话要是传到了陆羽儿耳朵里,怕是陆羽儿对银玉也要有意见了,以陆羽儿的厉害,若是拿出手段要对付银玉,银玉就不是对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是苏锦郁不在,这种事她才不管,让苏锦郁心烦去,这本来就是她把陆羽儿设计塞给苏锦郁的目的。 可现在她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闹出人命来。 陆羽儿那人的嚣张跋扈是做的得出来的,而且她自己不会生对邰莲早就看不顺眼了。 保不齐她是故意惹恼邰莲挑拨邰莲先动手,然后顺理成章的来个正当防卫什么的借口把邰莲打死。 加紧了脚步,这个陆羽儿越发的叫她讨厌起来。 ——题外话—— 我更不动1万了,真心累。 第131章 苏家一团乱 一路到了四房的院子里,门口那就一摊子血,看的银玉是一个哆嗦,往许绣忆身后缩了缩。 “奶奶,这打的看样子很惨啊。” 四姐儿道:“是挺厉害的,不要奴婢也不会去门口等奶奶,奶奶你赶紧进去吧,里头恐怕还打着呢,没人敢劝。” “二姑奶奶呢?” “身子不好,起不来床,叫珍珠过来了,珍珠也不敢进去。” “走。” 许绣忆带着银玉和四姐儿往里去,尚未靠近门,就听见气若游丝的一声声讨饶声:“奶奶饶命啊,奶奶饶命。” 是邰莲的声音。 房门紧闭着,从里头锁着,许绣忆用力拍了拍门,语气颇为不耐烦:“开门。” 门内的邰莲听到她的声音,哭喊起来:“三奶奶救命啊,三奶奶救命啊。” “你喊什么喊。”紧随着的是陆羽儿冷漠的声音,“三嫂,我这里没事,你先回去吧。” “开门。” 许绣忆再度拍门,里头的陆羽儿冷不丁的嚷了一句:“你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给我走。” 没用个滚字,看来还算是对许绣忆存了一分客气。 银玉颇为不服气:“瞧瞧她那说的是什么话。” 这一句被陆羽儿听见了,骂了起来:“你一个下人算什么东西,你还敢说本奶奶了。” 那气势着实把银玉给骇到,一眼不敢发,只是看着许绣忆。 许绣忆眉头皱了起来,陆羽儿,当真是十分的嚣张。 “给我把门撞开。” 她冷声一句,银玉和四姐儿犹豫了一下,然后对了个眼,开始猛撞门,里头的陆羽儿,破口大骂起来:“许绣忆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要是再敢撞门我就告诉锦郁我和他这门婚事是你算计的,我看你怎么在这个家里过日子。” “你只管去说,爱怎么说怎么说,给我撞。” 说便说,苏锦郁知道了除了恨她还能如何? 而她的,根本不屑苏锦郁对她的态度。 陆羽儿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听着许绣忆的态度,她稍稍的有些害怕,她其实也就是气头上乱说的,她只怕自己只是威胁威胁许绣忆,许绣忆倒是真的动气了跑去苏锦郁把事情摊牌,那她余下半生半世的日子恐怕再也别想得到苏锦郁了。 看着那门被撞的哐当响,再看看地上浑身是血的邰莲,她知道今天她要把这贱丫头打死是没这个可能,许绣忆的绝对不会允许。 于是,大喝一声:“撞什么撞,撞坏了你赔啊。” 许绣忆抬了手,止住了四姐儿和银玉,门内,有个脚步声靠近,随后门开了,出来满身都溅满了血的陆羽儿,而陆羽儿身后不远处的地板上一滩血泊中,躺着奄奄一息,不知是死是活的邰莲。 许绣忆脸色一紧,这陆羽儿当真凶狠残忍。 “我有话和你说。”许绣忆不由分手的一把拉住陆羽儿的后往外拖,回头对银玉四姐儿道,“把邰莲扶回去,包扎一下。” 说完,她继续扯着陆羽儿往另一间屋子走,陆羽儿几次想要甩开她却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硬生生的被拖到了一个空置的房间,许绣忆才放开她,冷冷的看着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在教训没规矩的贱人。” “你难道还嫌我苏家名声不够坏的吗?你知道你要是把邰莲打死了的后果吗?” “能怎样,你还能把我送官?” “你以为我不会?” “你会?”陆羽儿不屑的冷笑一声,却在看到许绣忆坚定的眼神后,有些没底气了:“你干嘛这样看我,是她先动手打我的,再说我也不是没把人打死吗?” “难道你觉得没打死她就是你的仁慈了?陆羽儿,你何等的凶残,你当真以为我苏家怕了你,人人都要迁就你的,都不敢动你分毫吗?” 陆羽儿冷哼一声:“你还真说对了,除了你,谁敢对我大呼小叫,我也是看在你曾经帮过我的份上,我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你,许绣忆,我给你脸面,你不要多管闲事,以后我们房里的事情,我会定夺,你这个家还当不到我家里来。” “谁给的你这样的资格说这些话,户部大人吗?你的世面未免太不灵光了,你难道不知道丞相的人选,落不到户部的头上了吗?” “你说什么?” “我说我在这家,凭娘家而论,我比你强。” “你……”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得空回去一趟娘家,以后有什么事,你最好别来求着我,今日我把话放到这里,至于你说的要告诉苏锦郁我们合谋骗局的事情,陆羽儿你心里比我清楚告诉了苏锦郁的后果,他顶多是恨我,但是我不在乎,至于你,哼……” “许绣忆……” “别叫我,不要再给我惹是生非。” “你……” 陆羽儿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可如今愣生生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上来,叫许绣忆给堵的死死的,看着许绣忆冷漠的脸色,她气急败坏却无从防抗,直到许绣忆甩袖离开,她猛然一把操起一个花瓶砸到了地上,面色青紫一片。 许绣忆从房间出来,四姐儿在院子里等她,手上都是血。 “人怎么样?” “奴婢也不大懂的,银玉让我来请示奶奶要不要请大夫。” 陆羽儿正从房内出来,许绣忆冷冷扫她一眼,道:“快点请大爷过来一趟,此时不要声张,知道吗?” “诶,那奴婢就去。” 许绣忆回头看向陆羽儿:“你哥哥如今不好过,如果外头知道你在家里虐打姨娘,你哥哥的会更难堪,我看在户部大人的面子上,不把今天的事情宣扬出去,明天锦源他们就回来了,如何和苏锦郁交代,你自己看着办。” 陆羽儿闻言,脸上虽然不显露,可是她心里其实也有些微微害怕。 许绣忆说她的那几句其实都是对的,她敢再苏家这样肆无忌惮的下毒手打人,全是仰赖着她娘家的权势,这次丞相告老,新的丞相人选原本是非她哥哥莫属的,可是被许绣忆这样一说,她心里也忐忑的很。 而且苏锦郁那,邰莲这个臭丫头就算是打死了她也好交代,关键是邰莲那孩子,她一个巴掌当时也没个轻重,打的那孩子半边眼睛都流了血,脸孔肿的老高,现在她让涟漪藏着呢,不知明天怎么和苏锦郁交代。 苏锦郁对邰莲是一般般甚至是视若无物的态度,可是对这个儿子还是十分疼爱的,尤其还有,苏家老太太把这孩子放掌心里一样的宠着。 现如今,她该如何和苏锦业,和苏家老太太交代。 她心里发愁,乱的很,也没个可以打商量的人,她甚至想求求许绣忆,可是看到许绣忆那冰冷的脸孔,终究打消了念头。 这回,她似乎真把事情闹的有点大了。 * “三个肋骨断了,头被打破了,尾椎骨也断了,哎,这个陆羽儿,怎下得去如此狠手,当真是残忍至极,亏得她是个女人,如果是个男人这样殴打邰莲,邰莲怕早就命归西了。” 许绣忆看着昏迷不醒的邰莲,她知道尾椎骨断了意味着什么。 “大哥,她会瘫痪吗?” “十之八九,她那孩子呢?不是说是因为孩子被打了她才冲上去的,她明知道打不过还会冲上去,我看是孩子被伤的极重,怎没见到她那孩子。” 许绣忆也是忘记了孩子,于是转过头看向银玉和四姐儿:“去找找。” “是,奶奶。” “不用找了,我给送来了。” 进来的是涟漪,怀中抱着个小娃娃,就算隔着距离,也可以看到孩子半边面孔肿的和包子一样的高,涟漪抱着孩子噗通跪了下来:“奶奶和姨娘打架,奴婢怕伤到孩子就把孩子抱了过来,没想到莲姨娘见奴婢来抱孩子以为奴婢要伤害孩子,一圈打了过来,奴婢一多,拳头落在了辉爷脸上了。” 许绣忆和苏锦业皆是没有说话,可是那眼神却足以叫邰莲不敢抬头。 “银玉,把孩子抱过来。” 许绣忆吩咐一句,银玉忙把孩子报过来,许绣忆走到涟漪面前,涟漪脑袋垂的更低,苏锦业看了看孩子的脸,大叫了一声:“这陆羽儿,下的是什么手啊,这只是个孩子啊,这眼睛怕是要废了。” “不,不是我家奶奶,是……” “你给我闭嘴,大家都心知肚明,所有人都知道,你还要扯谎吗?你给我滚出去。” 许绣忆怒吼一句,委实觉得那陆羽儿心肠太过狠毒。 涟漪被吓的一个哆嗦,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去的。 跌跌撞撞的跑回了房间,陆羽儿坐立不安:“怎么样?他们相信了吗?” “奶奶。” 见涟漪那表情,陆羽儿就明白了。 越发的坐立不安:“你都怎么说的,是不是说话的时候声音发抖了?” “没,奴婢没有。” “废物,废物,给我滚。” 陆羽儿暴怒一句,涟漪又是连滚带爬的出去,走到门口却被陆羽儿喊住,问道:“那个小杂种怎么样?” 她问的尽量心平气和,却在听到涟漪的回答后,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瞎了!怎么可能,我不过是扇了一个耳光,肯定是苏锦业那个庸医骗人的,我就打了一个耳光,我平常打你十个八个耳光也没见你瞎啊。” 涟漪不敢搭话,孩子一下午都是她抱着藏起来的,孩子眼睛里冒了很多的血她知道,到后来孩子晕过去了再醒来,那眼睛虽然不流血了,可是空洞的看着屋子,好像不会动一样。 她当时就想过会不会瞎了,没想到。 “滚,给我滚,都滚出去。” 陆羽儿心烦意乱,怒吼一声,涟漪逃命似的离开,在门口撞见了抱着孩子的许绣忆,苏锦业,以及抬着邰莲的四姐儿和银玉。 许绣忆见到屋子里怔忡的望着他们的陆羽儿,冷哼了一句,苏锦业也是愤愤的看着他,两人虽然那什么都没说,可是那眼神就和针一样扎在陆羽儿身上,那样的尖锐,犀利。 * 邰莲的腰椎苏锦业说了十有八九会瘫,不过邰莲醒来,他摸了摸邰莲的腿,邰莲说有知觉,又打了打邰莲的膝盖,也有反应,针扎穴位的时候,邰莲还皱了眉头。 苏锦业安心下来:“看来只是错位了,我也不敢摸的太深,这男女授受不亲,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邰莲是没事了,可是孩子。 “大哥,孩子的眼睛真的没救了?” “耽误了时候,如今都坏死了,如何救,那个陆羽儿,当真太狠毒了,她怎么下得去这个手,哎,四弟回来,估计是要休了她了,四弟正找不到理由休了她,这次算是名正言顺的有个好由头。” “未必。”许绣忆道,“休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且那陆羽儿娘家还有依傍。” “也是,户部可是马上要当丞相了。” “呵,恐怕当不成了。” 许绣忆道。 今日之前她也不知道,可是今日进宫送绣品,出宫的时候就看到户部脸色十分不好的从宫里出来,许绣忆的马车往边上避了避,户部马车路过的时候,听见马车里户部破为气氛的道:“凭什么皇上会选礼部那个庸才,凭什么不选我。” 户部马车一过去,许绣忆就看到了她父亲从宫里出来,少不得下车打招呼,她父亲亲口告诉他,皇上召集了文武百官议事,金口玉言甚至下了圣旨,丞相之位由礼部尚书担任,明儿早朝就要宣读圣旨了。 所以说,户部这次是绝对没指望了,而陆羽儿仗着户部是丞相人选,原本以为再苏家可以作威作福仗着娘家全是无所顾忌,这下她兄弟跌落个大跟头,区区户部,尚不及她祖父的护国公来的光耀,她看到许绣忆,不点头哈腰以后至少也要礼让三分。 听许绣忆把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苏锦业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道:“户部既当不上丞相,那陆羽儿也没个嚣张的资格了,她就是仗着娘家的权势作威作福,这一点上,她当真不如你,不,连你的头发丝儿她也及不上。” 这算是夸许绣忆,许绣忆领了,道:“我也不屑和那种人比,大哥,如今这孩子的眼珠子坏死了,那要怎么办?” “若是继续放着,恐怕就腐烂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挖出来……你别怕,我也不会在这里挖。” 其实许绣忆倒是不怕的,因为他以前也是个大夫,对这些血腥的东西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可怜那孩子,年纪小小的,就成了半个瞎子。 “还是先等四弟回来吧,总归是他的日子。” “恩,今儿夜里我先不走了,怕这孩子出什么事,我还是回我以前的屋子去睡吧,你让人和你大嫂说一下,免得她担心。” “恩,银玉,你去安排人走一趟。” 许绣忆吩咐完,又让人给苏锦业去打扫了一下房间,派了两个丫头给苏锦业。 忙活完一切,她已是十分疲倦,却还是撑着身子去看了一看苏雅兰。 苏雅兰的病苏锦业也来看过,开了药却不见好,苏雅兰的病许绣忆本来以为是操劳的,可是现在越看越觉得奇怪,感觉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是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了就又病倒了,吃了药也不奏效。 到苏雅兰屋子里的时候,珍珠在外头熬药,看到许绣忆忙放下手中的活上来喊了一句:“三奶奶。” “姑奶奶如何了?” “还没睡着,说心口闷,奴婢在熬药。” “珍珠,外头是谁?”里面,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珍珠忙道:“是三奶奶来了。” “那赶紧的,请进来吧。” 许绣忆进去,屋子里掌了等,苏雅兰躺在床上,脸色有些青灰,嘴唇却惨白没有血色,整个人看上去憔悴的不成人形。 “二姐心口闷,怎不开点窗户透透气。”许绣忆说着要起身。 苏雅兰忙道:“别去开,我怕。” 许绣忆知道苏雅兰怕啥,苏家的窗口外面可不是一次两次的出现“脏东西”了。 安承少说是有人借着苏家人的心理偷窃,还说那人会来搬走赃物让许绣忆多防备,可是如今也半来月过去了,倒是没见人来,不过许绣忆是相信安承少的,毕竟她也认为此事是人为非鬼魅作怪。 而且那人专门挑着苏家老太太下手,是因为苏家老太太房里的金银首饰是最多也是最值钱的。 她不是亲眼见过那个暗洞,也见过里面那些首饰的,后来去苏家老太太房里确认,也确实少了许多。 不过这些没抓到人之前,她怎么好和苏雅兰说,说了苏雅兰也未必相信以为她是安慰她呢。 她只道:“那我不开,二姐你今日也吃了不少药了,怎不见好。” 苏雅兰有气无力道:“我也不知道,别说我了,说说大姐吧,大姐如何?” 想到苏雅彩说了不要把她再度得宠的事情说出去,等到事成了自然大家都会知道,许绣忆于是只是道:“挺好的。” “送去的东西她都收到了啊?” “恩,都收到了。” “终归是我害了她,要不是我,她哪能落到现在这样,宫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处处欺负她了吧?” “这个我不知道,小主说了她一切都好,让家里无需担心。” “哎,哪里能不担心她,她一个人在宫里,恐怕过的比我还不好,我好赖有你们,她就一个人。” 苏雅兰说着要垂泪,对苏雅彩的感情,她是真的,进宫的时候,如果不是苏雅彩一手带着一手牵着,她也得不到之后的风光。 苏雅彩荣,她跟着荣。 结果她没有知恩图报,反倒牵累了苏雅彩,她是在宫里头待过的人,知道那个人吃人的地方,一个被贬谪的妃子有多难过活。 “二姐快被难过了,仔细身子。”许绣忆不是个会说安慰话的人,苏雅兰听了却很窝心。 “也只有你了,愿意这样对我,我被赶出宫后,就是连娘见到我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我的那两个兄弟又是粗心的人不会关心人,只有你最好了。绣忆,我和你真心说一句,我要死有个万一,我那牡丹绣庄就给你了。” “二姐,你别胡说。” 苏雅兰倒是很坦然一笑:“人都有死的,我也怕死,可是真要来了我也没法子,我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自己最感觉的出来,这几日连喘口气都累,我还梦见了好几次爹爹,这都是征兆。” “二姐,不然哪日请了御医来家里给你看看。” 苏雅彩摇摇头:“别托关系了,到处欠人情,锦业的医术就是最好的了,就是家里给耽误了,不然也能称得上一代神医,咳咳,咳咳……” 苏雅兰说着大喘气起来,许绣忆忙顺她的胸口,她喘的更厉害,许绣忆唤了珍珠进来,急道:“去把大爷叫来。” “大爷?” “大爷今日在家,快去,就在大爷以前屋里。” 珍珠忙丢下了手里的抹布跑出去,许绣忆看苏雅兰剧烈喘息着,心下颇为慌,忙按住了苏雅兰的手臂,苏雅兰脉搏很乱,很虚,有种游离的感觉。 苏雅兰急喘,抱住了许绣忆的胳膊:“我,我好闷啊,绣忆,我,我好难受,我喘不上气来。” “二姐,别怕,大哥就在家里,别怕。” “我,我,我……” 一个我字没上来,苏雅兰身子往下一倒,许绣忆彻底慌了神。 第132章 苏雅兰没了 苏锦业到的时候,许绣忆已经怔在了那,听见脚步声抬眼对上苏锦业的眸子,道:“大哥,二姐她……” 死了两个字,如何也说不出口,感觉这来的太突然,前几日苏雅兰虽然也生病,可是还是活脱脱一个人,包括刚才也还能开口说话。 可是,那一阵急促喘息昏厥后,许绣忆探了她的鼻息,她已没了气息了。 再摸脉,心跳和脉搏也没了,许绣忆做了急救,可是不顶事,苏雅兰就这样突然没了。 对,是突然,虽然她病了也有些时日了,可是这个病原本就来的奇怪,苏家老太太搬出去之前苏雅兰还好好的,这之后没几日就病倒了,就算是什么致命的病症,之前也不至于毫无征兆啊。 苏锦业加紧脚步过来,摸了苏雅兰的鼻息,又捏了脉搏,身子猛然一顿:“二姐她……珍珠,把药拿来,我看。” 苏锦业大喝一声,珍珠赶紧跑出去,把药拿了进来,苏锦业一味味的拨着看,忽然大喝一声:“是谁往药方里放了五灵脂?” 珍珠面色煞白,跪下慌不迭道:“奴婢是按着药房去抓药的。” “药房是我写的,药是我让阿福配好送过来的,大胆奴婢,你还想作何狡辩?” “我,我……” 珍珠无言以对,忽然起身,猛然朝着床头柱子撞去,索性苏锦业眼疾手快拉住了她:“你还敢寻死,绣忆,肯定是珍珠毒害了二姐,你赶紧去报官。” 许绣忆忙起来,看着架势她也明白了苏雅兰的病久久不愈甚至越来越重,原来是珍珠在作祟。 她匆匆往外去,背后却猛然传来一声哭喊:“不许去,三奶奶,你再动一下,我就杀了大爷。” 许绣忆回头,惊了一跳,那珍珠寻死不成,手里竟然多了一把匕首,如今正抵在苏锦业脖子上,因为激动,苏锦业脖子上已经被扎了一个孔。 她劫持了苏锦业,许绣忆再不敢轻举妄动。 尽力安抚:“珍珠,你不要激动,你放开大爷,你别激动。” “让开,给我让开。” 珍珠咆哮着,手里的剪刀重了几分,眼看着苏锦业脖子上落下一挂血来,许绣忆不敢轻举妄动,往门后让了让。 “走!” 珍珠一声喝,苏锦业小心翼翼的由她推搡着,往门口走去。 珍珠身高不及苏锦业,但是那锋利的匕首可不是开玩笑的。 眼看着珍珠劫持着苏锦业出来,一众奴仆丫鬟都围了上来,珍珠歇斯里的怒喝:“都给我退下,退下。” 说着,匕首又深了几分,吓的胆子小的都尖叫了起来。 “都下去, 全都下去,珍珠,你放了我大哥,有什么事我们好商量。” “都滚,都滚,谁敢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一刀扎下去了。” “好,好,你别激动,都下去,全都下去。” 许绣忆遣散众人,自己也隐入房间,透过洞开的窗户,看到珍珠押着苏锦业,推搡着朝后门去,许绣忆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状况。 如今苏锦业在珍珠手里她,她方才连命都不要了想要自杀,所以这会儿惹恼了她,她真的会动手杀了苏锦业的。 她深呼吸了几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对身边四姐儿吩咐。 “从那扇窗户出去,找几个人到后门等着,一旦大爷和珍珠出去,想办法杀珍珠个措手不及。” “诶,奴婢这就去。” 四姐儿才走,又被许绣忆喊住:“别去了,如果万一她先听到动静了,那就害死大爷了,让几个人爬上屋顶,随时看着情况,但是千万不要叫珍珠发现。” “是,三奶奶。” 如今许绣忆也是束手无策,饶是她在世聪明,如今她面前的是个陷入莫如穷途不折手段了的人,她的那些聪明才智谈判用不上,应斗却受制于她。 这个时代没有狙击手,而且苏家也没有一个百步穿杨的弓箭手,如今她唯一祈祷的就是珍珠不要将苏锦业致死。 时间分分秒过去,许绣忆额上布了一层汗珠,看着窗外屋檐上的人,她挥毫一笔,写了几个字:“大爷可还好?” 屋顶上的人,点了点头,许绣忆心稍稍才算安了下来。 不出她意料的,珍珠挟持着苏锦业往后门去了。 如果珍珠的意图,大概不是要杀害苏锦业,而是想利用苏锦业逃跑。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许绣忆再度问屋顶,屋顶上的人却指了指眼睛,摇了摇头,这意思许绣忆明白,人出了视线范围。 大概是出了后门了。 苏家后门一面通向外头街巷,一面是一条河流,想必珍珠是不会上大道的,肯定会往河边去。 许绣忆回转头看向四姐儿:“召集府上所有男丁,将清水河上下都堵住,珍珠肯定想泅水逃走。” “是,奶奶。” 四姐儿出去,许绣忆也从屋内出去,想到里屋躺着的苏雅兰,她心里免不得的一阵悲伤,这人说走就走了,她如何和苏锦源交代。 只如今,她连活人都管不住,哪里有这个心思去管苏雅兰,她只求珍珠没有丧心病狂,不至于连取两命。 等了差不多再半盏茶的功夫,想着珍珠若是要泅水逃走这些时辰也够了,许绣忆深呼吸一口,轻轻的拉开了后门。 门外,一滩浓厚的血,血泊中躺着脸色惨白的苏锦业。 许绣忆大惊失色:“大哥,大哥,大哥。” 血泊中的苏锦业,吃力的睁开了眼睛,许绣忆见他捂着肋下,才发现那把匕首正插在他的心口下方三寸,若是偏一分恐怕苏锦业这会儿也睁不开眼睛了。 他的脖子上就只有那个刀口,没有太深,所以这一滩鲜血都是从心口下的伤口溢出的。 许绣忆努力镇定下来,吩咐身后几个家丁:“赶紧的,小心的把大爷抬进去,去保宁堂二部请大夫,快去。” “是,三奶奶。” 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来抬苏锦业,几个人匆匆的往外跑去请大夫。 将苏锦业抬回房间,苏锦业因为疼痛,额间冷汗密布,甚至有些混沌,开口说话气若游丝。 “追,追珍珠,她捅了我就往大街上跑了。” 许绣忆原本是算着珍珠还存着一丝良知劫持苏锦业但是不至于伤了苏锦业,所以她会选择泅水离开,她没有想到珍珠居然如此丧心病狂捅倒了苏锦业然后往街上跑了。 许绣忆一声吩咐:“一个人去报官,余下的人上街去找珍珠,快。” 她应该跑不远,这会儿肯定躲在哪个地方呢。 “是,三奶奶。”下人们领了命下去,许绣忆看着苏锦业的伤口,眉心紧蹙,伤口便心口下方三寸左右,那匕首的方向,因为是从高处落下,所以是往下,不幸中的万幸,没有往上。 如果是从下至上的插入,恐怕会伤及心脏,那以古代的医术就回天乏术了,可是就算是万幸往下,留了这么多血,保不齐伤到了脏器。 许绣忆虽然是个外科大夫,虽然也有丰富的急救经验,可是这是古代,这里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她只能祈祷,祈祷大夫赶紧到。 小半个时辰,大夫到,一进屋,比大夫先扑过来的是面如死灰的苏李氏,见到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苏锦业,苏李氏声音颤抖,泪如雨下:“怎么会,怎么会,锦业,锦业,怎么会。绣忆,我们家锦业……” 苏锦业染血的手,吃力的抬起,想要安慰苏李氏,却被大夫止住:“大爷,你别动,别说话,大奶奶,您让一让。” 苏李氏泪雨滂沱,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许绣忆给丫鬟们使了个颜色,丫鬟们才上前将她搀扶开。 大夫上前,表情凝重的看了看苏锦业的伤口,再捏了脉搏,微微松了口气:“幸亏没伤及心脏,大爷,我要把这匕首拔出来,你且忍忍,三奶奶,您不然回避下,到时候血会溅您一身。” 许绣忆倒是没什么,苏李氏一听血溅一身,瞬间晕了过去,苏锦业着急忙慌的要起身,却痛呼一声又倒了下去。 许绣忆忙道:“大哥,你别动,大嫂有我,赶紧的,把大奶奶搀外头去,拿清凉油来。” 许绣忆如今是忙的团团转,那边苏雅兰的尸体还躺着无人问津,这边苏锦业身受重伤,如今苏李氏又惊厥了过去。 白日里进宫就一顿劳顿了,回来后被陆羽儿折腾一番,如今又发生这样多的事情,她只觉得心力憔悴,额看看是她知道,她不能倒下。 把苏李氏搀出去,陆羽儿正好进来,看到许绣忆表情有些不自然,看到苏李氏忙是上千惊呼:“大嫂这是怎么了?” 她并非有心关怀,许绣忆心里清楚,她只是来求许绣忆的,求许绣忆明天再苏锦郁面前给她求情。 她的虚与委蛇,对如今的许绣忆来说份外恶心,面子都没给她,道:“你出去,别在这给我添乱。” “你……” 陆羽儿热脸贴冷屁股,气急败坏的。 许绣忆不搭理她,对银玉道:“拿清凉油,给大奶奶太阳穴的,人中抹一些,那扇子给大奶奶扇点凉风。” “是,奶奶。” “你走开,我说了你别在这碍手碍脚。”许绣忆伸手解苏李氏衣襟的扣子,那陆羽儿却站在边上挡着光,她看的着实心烦。 陆羽儿心里又气又恼又恨又委屈,在娘家的时候,她何曾受过这等对待。 正要和许绣忆理论,屋内一声惨叫,昏迷中的苏李氏猛然惊醒:“锦业,锦业……” 喊了两句,又眼睛一番晕了过去。 这惨叫和苏李氏的反应,着实吓到了陆羽儿,怔在了那,直到银玉拿了清凉油来。 “银玉,照顾好大奶奶,我进去看看。” 许绣忆说完,往屋内去,陆羽儿紧随着跟上,许绣忆已经都不愿意理她,她爱如何如何。 屋内,是扑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借着烛火,看得到床板上一滩鲜血。 “大哥,你怎么样了?” 苏锦业满头的汗,脸色惨白,呼吸微弱:“你大嫂,大嫂她……” “你放心,大嫂没事,接下来就交给我,大哥,会疼,但是伤口可以愈合的更快一些,你且忍忍。” 说完,许绣忆回身在桌上拿了见到以及针线。 看着苏锦业血肉翻飞的伤口,陆羽儿都不敢投目光过来,她打邰莲母子的时候,倒是不见她怕了,许绣忆只当她是空气,爱在哪里在哪里。 一针一线,她动作十分熟稔的缝合了苏锦业的伤口,直看的苏锦业目瞪口呆。 “绣忆,这……” “大哥你只管相信我,你别说话,歇会儿,四姐儿……” “诶,奶奶!” “去熬一盅人参汤。” “我去吧。”陆羽儿主动请缨,许绣忆却当没听见,对四姐儿道:“去我房里拿那千年的老山参,记得控制火候,别太旺。” “奶奶,奴婢记下了。” 陆羽儿又冷脸贴了热屁股,心里越发的委屈,看着许绣忆:“你是要我给你跪下认错吗?” “我现在没空和你说话。” 说完,她低头继续专注缝着伤口,陆羽儿一脸恼怒的看着她,终是气急败坏的跺了一下脚,哼了一句转身而去。 苏锦业吃力的开口:“她这样蓄意讨好,大概也是知道错了,你明日打算如何?” “实话实说,我还能如何。” “绣忆,我看这陆羽儿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大哥你别说话,一切有我,她不好惹, 我还不好惹呢。” “呵,呵呵!”苏锦业笑了一声,再看向许绣忆的手,她的动作,无疑是熟稔的,就像是在修补破碎的衣裳似的。 虽然有点疼,但是苏锦业忍受住。 终于,伤口缝好了,许绣忆起身拿了伤药来,均匀的撒在伤口上,那伤药是极疼辣的,苏锦业不禁呻yin了几句,牙关紧咬着,几乎要将嘴唇咬破,看的许绣忆好一分的揪心。 “大哥。” “没……事儿。” 苏锦业强忍着痛楚,许绣忆眼眶微红,之于她来说,在这个苏家,没有人比大房更亲的了,她甚至已经把苏锦业苏李氏当了亲兄嫂。 终于上完药,她亲自给苏锦业包扎了伤口,额间渗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手上也沾了一手的鲜血。 “大哥,你歇会儿,我去看看大嫂。” “恩。” 苏锦业算是从鬼门关捡回来了一条命,应的虚弱无力,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 许绣忆给他盖上被子出去,苏李氏还没醒来,银玉不停的揉着她的太阳穴,给她上着清凉油。 许绣忆从银玉手里接过清凉油,神色是疲倦的,凝重的。 “二姑奶奶没了。” 她一句,银玉吓的手里的扇子差点儿掉了。 “奶奶你说什么?” “哎,你和几个丫鬟婆子去二姑奶奶房里伺候着吧,人没了,总不能叫她走的这么冷冷清清,你们守她一夜,回头让人快马加鞭去道上截三爷和四爷,把这事告诉他们,免得他们每个心理准备,回家吓一跳。” 就算是有心理准备在,真正见着相比也得吓一大跳。 银玉大约是明白了:“是珍珠杀了二姑奶奶吗?” “大爷说药里头加了五灵脂,我也不大明白,这五灵脂应该也不是毒药啊。” “三奶奶,你是说二姑奶奶药方里有一味五灵脂?” 保宁堂二部请来的大夫梁大夫正从屋子里出来,闻言表情甚是震惊。 “是的,怎么了?” “这十八反十九畏,二姑奶奶那药房是大爷给开的,我看过,里头有一味人参,人参和五灵脂正应了十九畏了,吃一次两次无妨,可是若是吃的多了,那就是性命攸关啊。” “大爷没开,那这五灵脂是珍珠自己加进去的吗?”银玉惊道。 许绣忆点点头,颇为疲倦:“你们都去忙吧,已经报官了,京城就这么大,官府肯定会把珍珠抓到的。” “三奶奶,你要不去歇着吧,你已经累了一天了。” “去吧,别管我。” 打发了银玉和梁大夫下去,许绣忆终于体力不支的倒在了椅子上,满面孔的疲倦,眼底布满了血丝。 原本以为苏家大姑奶奶又得宠了,苏家闹鬼的事情也有眉目是认为作祟一切就会好起来,可如今,短短一个月,苏家老太太没被贵吓死,苏家二姑奶奶却被丫鬟毒死了,还差点搭上了苏锦业的命。 再加上四房那破事儿,许绣忆只举得自己再多在这个家里住一天,都会提早衰老而死。 这时候,她倒是想和安承少投降了,想着赶紧的他把该办的事情一办他们就远走高飞。 可是,她如何放得下。 至少对苏锦源,对苏锦业夫妇,她放不下。 疲倦让思念更甚,若是安承少此刻在身边,那该有多好。 只是他如今在遥遥的天边,不知归期何日。 * 关外,玉门城,秦家。 今天是秦家的好日子,秦家大儿子秦飞娶妻,整个秦府锣鼓笙箫,宾朋满座,热闹非凡。 大红的毯子,从十里之外的新娘子家一直铺到了秦府门口,新郎家的财力可见一斑,而新娘子的嫁妆也不输,足足是大马车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一例的用汗血宝马拉着,唢呐阵阵,热热闹闹的往秦府送去。 秦府客房里,人来人往,丫鬟婆子都恨不得有个三头六臂招呼客人。 而秦府后院一处秀雅阁楼,却像是遗世独立一般,在这一片繁华热闹之中,显的十分安静。 这是秦烟的闺房,今天虽然是她亲兄弟娶妻,可她也不见得多高兴,因为安承少没来。 “小姐,你就出去看看嘛,好热闹的。” “看什么看,一群歪瓜裂枣的。” “小姐说的,又不是叫小姐去看未来姑爷的,就是看个热闹吗。” “不去,别烦我。” 丫鬟盈盈最是了解秦烟的心思了,于是笑着打趣道:“小姐,你是不是在气安公子?” “让你多嘴。” 秦烟一眼白过去,盈盈却不怕,从小打闹惯了,她可不怕秦烟。 继续打趣:“安公子没来,小姐才不高兴的是吗?难怪小姐看谁都是歪瓜裂枣,小姐心里头放了安公子做模子,那就是天神下凡,也就是个歪瓜裂枣,谁能和我们安公子比啊不是?” “你还多嘴。”秦烟看似在责备,可是脸上却抹了一层红晕。 盈盈说的对,她把安承少放在心里当模子,天底下但凡是个男子都无法和安承少所比拟。 盈盈说她再生安承少的气,也是对的。原本以为今日趁着她大哥成亲能见着安承少,结果安承少却让吕红了礼来,人未至,她一腔盼望落了空,心情自然不好。 盈盈不再打趣,而是正正经经道:“小姐,你若是真那么喜欢安公子,让老爷帮你说一句吧,老爷对安公子有恩,安公子也说了会报答老爷的……” “闭嘴。” 这次,秦烟的语气有些冷了,盈盈噤声不敢言语,她虽然和秦烟打打闹闹没个主仆样子,但是秦烟她多少还是怕的,她辨得出来,秦烟这回是真的恼了。 “出去。” “是,小姐。” 盈盈吐吐舌头,出去,走到门口却又回来,脸上是欢喜的神色:“小姐,小姐来了。” “你烦不烦啊。” “怎么,这是在生气?”门外,响起的秦烟做梦都想听见的声音。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她就知道他会来的。 第133章 (讨礼物了) 他来了,秦烟的天都蓝了,欢喜的起身,扑上去就撒起娇来:“承少,你终于来了,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身上挂着个秦烟,这动作其实在以前他早就习以为常,可是自从秦烟闹腾了那几番之后,这个动作却让他绝对极为不自然,下意识的避了一步,秦烟脸上的笑容有些委屈了。 “干嘛,我又不是要吃了你,我既然说过当你的妹妹就是当你的妹妹,干嘛躲我,以前我们不都这样的。” 安承少岔开话题:“你怎么不出去?” 秦烟心里难过,可是怕说多了惹了安承少不悦,于是道:“不想出去,烦的很。” “呵,你就不怕人说你。” “说我什么?我有什么好被说的?” “今天可是你哥哥大婚。” “是啊,你也说了是我哥哥的大婚,干我什么事,好了别说他了,你怎么来了,吕红不是说你不得空吗?” “我只是怕自己赶不回来。” “你去哪了?” 秦烟仰着头问道,安承少淡淡道:“去了日可查。” “你去拓跋部落了?” “恩。” 安承少说的轻描淡写,秦烟却知道其中惊险。 “你一个人只身前往的?” “恩。” “受伤了吗,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我看看,他们有没有伤你?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去的?” 安承少握住了秦烟乱摸的手,若是让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我没事,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去,你是要害我担心死吗?你怎么也不为我想想。” 秦烟这话说的自然,就好似她和安承少是个什么关系似的。 安承少知道秦烟是担心自己,也不去纠结她的话妥不妥当,道:“我没事,你可别哭啊,今天是你哥哥大喜的日子,好了,我先下去了。” 他转身要走,秦烟却扑了过来,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承少,我好累,我当你妹妹当的好累。” “秦烟。”安承少身子一僵,伸手去掰秦烟的手。 秦烟却搂的更紧:“就一会儿,就这一会儿,不要对我那么残忍。” “烟儿,你们在做什么的?” 楼下,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安承少忙一把扯开秦烟的手臂,看向楼下,是秦烟的母亲,忙道:“伯母。” “承少,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有没有规矩体统的,你要是要娶我们家烟儿,你们爱怎么怎么的,你既然不愿意娶,你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娘,别说了。” 最委屈那个该是安承少,白白被冤枉了一顿,如今倒是秦烟发了脾气。 安承少早知道就不上来了,无非是因为秦飞说秦烟在屋子里闷着不肯下来让他来劝劝他才来的。 “伯母,我先走了。”他神色有些冷然,没再看秦烟一眼,大步离去。 下楼和秦母擦身而过,他也没有太多的表情,气的秦母咬牙切齿的,在他走远后,跺脚骂了一句:“这个小白眼儿狼。” “娘,我不许你这么说他,谁让你来的,谁让你骂他,谁让你说他的。” 秦母抬头看着二楼窗口气急败坏看着她的秦烟,当真是憋气。 “我说他怎么的,我骂他怎么的,当年要是没有我们秦家,没有你爹爹,有他今天这好日子?看他怎么对你的,看他对我又是个什么态度?” “娘,你再说他一句不是,我就从这跳下去,我要让秦家的婚礼变成葬礼。” 秦烟说这一步跨上窗口,直看的秦母又急又气又害怕,忙忙道:“娘不说,不说了还不成,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你是要做什么啊,你下来。” “是我抱的他,是我喜欢他,娘你发誓以后再也不说他半句坏话。” “你,你到底是谁女儿?”秦母面色发青。 秦烟身子往外仰了仰,秦母慌不跌道:“好好好,娘保证以后再也不说他半句坏话。” “要是说了呢?” “说了,说了那你想的怎么样娘就怎么样,好孩子,赶紧下来吧,别吓唬娘,娘经不起吓啊,好孩子。” 秦烟这才下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看着秦母:“你自己说的,你记住了,哼。” 说完,一把摔上了窗户,直把一楼的秦母,气的要吐血。 她骂安承少是只白眼狼,可她这女儿才是只真真正正的白眼儿郎,养了这么大,却为了一个男人,敢这样对自己的亲娘。 要不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她当真要给气晕过去。 丫鬟急急忙忙来找她说是前面不知道怎么安排了,她愤愤的看了一眼秦烟紧闭的窗口,甩袖而去, 女大不中留,她如今倒是巴不得安承少的赶紧的把秦烟给娶走,免得留在家里气她。 前厅,忙的一团乱,秦母一通安顿下来,总算是稍微有些调理了,人群里,她眼神几分搜寻,终于看到了正在与一个藩王交谈的安承少。 上去,她陪着笑脸:“襄王来了啊,招呼不周,多有怠慢,还忘见谅啊。” 襄王大约看出来了他是来找安承少的,于是很知趣道:“客气客气,本王去那个招呼,安爷,回见。” “回见。” 襄王一走,秦母一双眼睛,几分不悦的看着安承少,这人人都要卖几分面子的安承少,在她心里永远不过是她家里养着的一个穷孩子。 在安承少面前,她从骨子里生了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觉。 说话从来也不怎么客气。 “你跟我来一下。” 说完也不等安承少同意,就顾自己往后院走去。 安承少脸上,看不出半分颜色,脚步跟上,他神情淡漠。 后语也是人来熙往,秦母择选了一个还算安静的地方,停了脚步,回转身看着跟着安承少,冷冷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伯母误会了。”与其说是解释,安承少那态度,不如说是懒得解释。 其实秦母也知道刚才那个姿势,明显的是秦烟从身后抱着安承少,她这个丫头,就是给宠坏了,今天这么多客人,若是万一给人看到了,别人怎么说她,说她秦家的教养。 “我不管今天的事情怎么回事,我听秦烟说,你再京城和一个有夫之妇好上了。” 那语气,无疑是鄙夷的,甚至带着一股浓浓的讽刺和挑衅。 安承少没心一紧,冷了眸子:“伯母到底要说什么?” 他的态度,也并不客气,秦母要发作,觉得安承少没有资格这么对她,不过她终究不是来和安承少吵架的,是为了秦烟来的。 她看得出来秦烟有多喜欢安承少,于是道:“我不管你外面有没有女人你和谁好,秦烟喜欢你,想嫁给你,这门亲事算是你拣了便宜的,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安承少冷笑了一声:“我什么都爱拣,就是不爱拣便宜。” “捡破鞋你就愿意了?” 她话音一落,两道凌冽的目光扫了过来,虽她也是见过世面的,却着实还是被骇道,身子一紧,语气有些磕绊,“你,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说错了吗?一个有夫之妇,还不是破鞋。” “你再说一句试试?” 简短有力冷酷的几个字,秦母愣是被压迫的开不了口。 “你,你凶什么,我今天不和你计较,安承少,永远也别忘记了你欠我们家的。” “恩我会报,但是仇我也不会忘记。” 秦母一颤,眼神有些不自然:“报仇,你上去报啊,你和我说干嘛,我忙的很,我警告你,不要再惹我们家烟儿,你要不娶她,要不离她远远的。” “不用你提醒。” 安承少先甩袖而去,脸色渗人。 秦母在他走后半晌,才缓过来,不知道为何,这孩子近年来身上给人的压迫感更重了,方才才短短一会儿,她的手心就渗了汗。 想那孩子的母亲才来他们家的时候,他还是个腹中胎儿,那孩子出身时候,和猫一样的小,这几年,他是做出了点名堂,翅膀硬了啊。 秦母心头大为不悦,直到有人过来打招呼,她脸上才又浮了笑意,热络的招呼开。 * “我就是来看看我兄弟成亲,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从后院回来,安承少就找到了新郎官秦飞,告辞要走。 秦家的两个女人,让他厌恶,连带着厌恶待在这个地方。 秦飞吃惊:“才来就走啊,不够义气啊。” “有点事儿,回头你带着嫂子进京,来找我。” “要上京了?” “恩。” “和烟儿说了吗?” “没有。” “呵,不说也好,免得她要死要活的要跟去,我这个妹妹啊,这辈子是栽在你手里了,不过你放心,你不愿意,兄弟我是不会逼你的,我爹也早说过了,过了年就给秦烟找婆家了。” “呵呵,那我走了。” 他一刻也不愿意待在这个地方,还因为,他想许绣忆,想到发疯。 对付完了拓跋家,他是一刻也不想耽误的想飞到许绣忆身边,原本是打算参加完秦飞的婚礼再走的,汗血宝马都在门口等着了,可是如今,他立马就想走了。 告辞,出门,上马,他头也不回,用力一拍,那马儿如风一样朝着京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 京城。 苏锦源和苏锦郁是在傍晚到家的,许绣忆让人半道儿去截他们把家里的事情告诉他们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即便如此,苏锦源和苏锦郁回到家,两个依旧是一副奔溃了的模样。 “二姐呢?怎么会出这种事。” 苏雅兰是他们的亲二姐,一个娘胎里出来,打小又是一起长大的,他们走之前苏雅兰还好好的,如今回来了人却没了,他们自然悲恸。 “在屋里呢。” 没有人问起苏锦业的伤势,都是急奔苏雅兰的房间去。 屋内,丫鬟婆子呜呜咽咽的哭成一片,是谁说的,如果走的太冷清,下辈子就会很苦,所以大家真哭假哭的,哭成了一团。 “走开,走开。” 苏锦郁拨开丫鬟,走到床边,看着早已经断了气的苏雅兰,哭喊了一声:“二姐。” 苏锦源也是上前,我住了苏雅兰的手的,眼眶红润:“二姐,二姐你醒醒啊。” 许绣忆听得两人声音颤抖,看的两人眼眶红润,沉沉叹息了一口,人生至痛,无疑是生死离别了。 良久,苏锦郁从床边过来,看着许绣忆道:“我儿子呢,我儿子真的瞎了?” “大哥是这么说的。”虽然讨厌苏锦郁,可是此刻也觉得他可怜,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啊。 “怎么会,我走的时候都好好的,陆羽儿,陆羽儿。” 他一声咆哮,就往外冲,两个丫鬟抱住他:“四爷,四爷您冷静点,四奶奶回娘家了。” 她还知道躲。 “陆羽儿我要杀了你,陆羽儿你不得好死,你个毒妇,我要休了你。” “四弟。” 苏锦源神色悲恸的过来,抱住了激动中的苏锦郁:“你别闹了,先想想怎么告诉娘吧,绣忆,你还没和娘说吧?” “我等着你们回来拿主意。” 苏锦郁终于冷静下来,蹲下身抱着头:“怎么说,娘会受不了的。” “可是娘迟早会知道。”苏锦源一脸痛苦,“这么大的事情,瞒不住的。” “我只怕娘老人家她再也经不住打击了。”苏锦郁道。 屋内,陷入了一片沉默。 “还是先瞒着吧,娘知道了二姐也活不过来了,娘在庵堂里消息闭塞些,晚点知道也好,我们也好想想怎么告诉她,绣忆,二姐的葬礼,从简吧。” 苏雅兰的葬礼,确实不好办。 她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就不是属于苏家的,入不得苏家的祖坟,坟地要择选一处新的,而且的她是被赶出了皇宫的人,葬礼自然不能大办。 许绣忆心里有数,于是道:“你们两人舟车劳顿,先去洗一洗,一切有我呢。” 苏锦源感激的看着她,苏锦郁依旧闷着头蹲在那。 “我想看看辉儿。” “银玉,你领四爷去吧。” “是,奶奶。” 苏锦郁出去,许绣忆和苏锦源也随后出得屋来,苏锦源看着许绣忆,眼眶一片潮红:“我二姐好端端的……珍珠抓到了吗?” “官府那还没来消息。” “我想不明白,她以前就是伺候二姐的,二姐进宫后才去伺候了母亲,可是二姐回来后又被母亲送过来了,照理说她对二姐应该是有深厚感情的,我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谁也想不明白,她非但毒死了二姐,还把揭穿这个事实的大哥给捅伤了。” 苏锦源这才想到了苏锦业。 “大哥如何?” “索性那匕首插偏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在原来他自己的院子里修养,大嫂照顾着。” “绣忆,我感觉是他。” “啥?” “是那个人,那个指使季红杀我的人,我感觉得到是他,真的,真的这种感觉很强烈,是他。” “你说是那个人,要害二姐和大哥?” “不会错的,珍珠没有理由杀二姐和大哥,珍珠是打小在我家长大的,就像是季红没有理由杀我一样,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苏锦源激动起来,脸色几分惨白。 许绣忆忙握住他的手:“你先冷静,你先冷静,一切又官府呢,等到抓到了珍珠……” “不可能,她不可能招供的,就像季红一样,一旦被抓,会把所有的罪都一力承担,我去见过季红,我套过话,她一言不发,也不敢看我,绣忆,有人要害我们家,有人要要杀了我们兄弟姊妹几个。” 不知为何,许绣忆脑子里首先跳出的人是安承少。 虽然她很快觉得自己太过荒唐,但…… 安承少对苏家有莫名浓稠的敌意。 季红房间里搜出和锦娘绣庄来往的书信。 锦娘绣庄是安承少。 这一切,都不得不让许绣忆怀疑安承少。 “锦源,你先别慌,如果真是有人要害我们,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我们表现的越发惊慌失措他就越得意,不能慌,知道吗?” “恩,我不慌张,二姐的葬礼就交给你,我打算再去找一次季红。” “既然她打死不开口,你去了也没用,你听我的话,先照顾好大哥和四弟的孩子,珍珠逃不了的。” “好。”沉沉一个好字,苏锦源也知道自己现在在暗处,根本无力还击。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恐怕也只有照顾好家人了。 * 苏雅兰的葬礼,十分的低调,没有大的操办,甚至要不是苏家的红灯笼换成了白灯笼,都没知道苏家办了一场丧事。 苏雅兰的坟墓,是苏锦源和苏锦郁选的,入不了祖坟,但是苏雅兰的墓地也和苏家祖坟相邻着。 两日过去,官府那关于珍珠没有任何消息,珍珠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倒是传来了袁师师想见一见许绣忆的消息。 袁师师判处的是秋后处斩,如今已经是秋深了,等到了立冬那天,也就是袁师人头落地之日,一道被执刑的,还有之前的季红。 苏锦源虽是没死,但是季红却啥了一个路人当作替死鬼,此罪依旧当诛。 这次袁师师找许绣忆,许绣忆不知是为何,但是她还是去了。 死牢之中,处处都是腐臭的味道,阴沉,潮湿,气味刺鼻,蛇虫鼠蚁满地都是,许绣忆捡着干净的地方走,牢头对她颇为恭敬:“三奶奶,您小心点儿,最里面那间,收押的就是犯妇袁师师了。” “多谢引路,这点银子,请兄弟们去喝酒吧。” 许绣忆送了一个元宝过去,那牢头一口大黄牙,笑的合不拢嘴:“多谢三奶奶。” 说话间,已经到了最后一间,牢头给许绣忆拿了张椅子坐在牢门前面一丈处,大约是怕袁师师隔着牢门伤害到了许绣忆,到时候他们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三奶奶,我们先下去了,您有事就大声喊。” “恩,有劳。” 人都散去,许绣忆冷冷的看着木栅栏里的袁师师,道:“你找我什么事?” 袁师师穿着肮脏的囚衣,披头散发,满脸污秽,已是看不清当日风姿和容貌了。 “你来了啊。” 她笑道,语气诡异,阴森。 许绣忆眉心一紧:“你没事我就走了。” “怎么没事了,我一个将死的人了,你陪我说会儿话不行吗?” 许绣忆眉头又是一紧。 袁师师爬了过来,许绣忆才发现她下半身鲜血淋淋, 大约是被用刑了。 爬到铁栅栏门口,她那肮脏的脸上也是斑斑的血迹,看着许绣忆,嘴角笑意越发的诡异阴森:“我找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说。” “季红你知道吗?” 许绣忆眸子一紧,袁师师笑道:“想知道是谁指使季红杀你相公的吗?” “谁?” 许绣忆无疑是紧张的,紧张到连气息都有些不稳,她只害怕从袁师师口中,听到那最不想听到也是最不想怀疑的三个字。 只听得袁师师压低声音,嘻嘻嘻的笑起来:“我干嘛告诉你?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你……” “你们苏家的人都该死,嘻嘻嘻嘻,你们都会死,许绣忆你也别想逃,我只是先去黄泉路上给你铺个路。”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儿子?” 许绣忆威胁道,袁师师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许绣忆,你不会,哈哈哈。” 笑完,身子懒散的往地上一躺,道:“你走吧,我说完了,黄泉路上见了。” ——题外话—— 又到一年中秋,今年流行拼读者,哈哈,看到别人的嫦娥仙子笑哈哈,我的嫦娥仙子苦哈哈,好歹你们也给她喂上一口吧,难道真要偶开小马甲这么悲催。。。。。 正经点的给大家送一句祝福:中秋节快乐,希望大家的工资就和那月亮一样越来越满,身材就和那嫦娥一样越来越瘦,身体就和那吴刚一样越来越好,啥,还有月兔,你们不知道,吴刚把它煮了吃了,不然嫦娥为毛生气罚他砍桂花树捏……所以,你们非要当玉兔,就祝你们早点被心爱的他或者她,吃干抹尽。别偷我的原创哦,`(*∩_∩*)′ 第134章 给他留点尊严 从天牢回来,许绣忆心底总是不安,袁师师不像是故弄玄虚,可是季红真的能和她说是谁要害苏家? 许绣忆不安,不仅仅是因为如此,还因为她自己心里头那个猜测,安承少,会不会真是安承少,如果真的是他,那她该怎么办? 安承少无疑是恨苏家的,他虽然不肯说原有,但是他眼底里透出来的冷意常常让许绣忆觉得苏家保不齐是他的杀复仇人或者杀母仇人。 许绣忆知道他小时候是被秦家收养的,苏家在京城,秦家在关外,相隔十万八千里,他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苏家到底怎么害的到他。 一路回去,许绣忆的脑子乱糟糟的,及至到了家里,才听说陆羽儿回来了。 陆羽儿回来了,且是户部大人亲自送回来的,陆羽儿大约自个儿是没有这个胆子埋入苏家的门槛了。 许绣忆进去的时候,大厅之中,坐着陆大人,苏锦源,下面是陆羽儿和苏锦郁,陆羽儿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陆大人和苏锦源聊着天,苏锦源脸上的笑,明显是赔着上去的,眼底没有半分笑意。 许绣忆进去,陆大人就站起了身:“三奶奶回来了,早早的听我们羽儿说三奶奶对她颇多照顾。” 许绣忆看了一眼陆羽儿,再看看苏锦郁,陆羽儿是该死,但是折磨苏锦郁,许绣忆尚还没够,于是嘴角扬起了一抹客气的笑容,请道:“陆大人哪里的话,坐吧,陆大人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真是我苏家之幸。” 所有人都没想到许绣忆会对陆大人这么客气,陆羽儿是松了一口气,心里头想着许绣忆果然还是和她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大约是害怕她把骗婚的事情告诉苏锦郁,眼底有些得意起来。 而苏锦郁,眉心却拧着,一副十分不痛快的模样。 至于苏锦源,自然也是觉得许绣忆今日对陆大人的热情有些过了。 便是他们兄弟再怎么不高兴,许绣忆依然和陆户部在那有说有笑,想谈甚欢,如此半个时辰后,陆户部才起身告辞,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提起陆羽儿的暴行和罪孽。 总走了陆户部,许绣忆也回了房,苏锦源跟着回来,一关上房门就颇为不悦道:“这不像是你,我和锦郁都做了准备,无论会不会得罪陆家,陆羽儿都休定了。那个女人,何等凶残,你不是没看到。听说那天明辉也是你救的,你怎么……” 他对许绣忆今日的行为似乎十分失望,许绣忆却慢条斯理道:“你当真以为你们休得了陆羽儿,是,陆羽儿犯了七出之罪,但是今日陆大人亲自送的陆羽儿回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陆羽儿没这个胆子和脸面自己回来。” “是,但是也意味着陆大人对陆羽儿的重视,他一个朝廷重臣,亲自登我家门,虽然口上没上,心里也是奔着道歉来的,我们若是拂他颜面,那后果是什么你可知道?” 苏锦源沉默了,是,自古民不与官斗,如今的苏家不比往昔,苏家唯一可以仰赖的只有许绣忆的娘家,但是那毕竟不是苏家的至亲,陆户部在京城之中权势广大,一旦得罪了他,苏家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锦源,进一步或许是两败俱,退一步不至于海阔天空,却也可以图个风平浪静,你以为你在忍气吞声,其实不然,若是真的休离了陆羽儿,那又能如何?倒不如让她心有惭愧的留在苏家,往后她在苏家做人,恐怕也没那么痛苦了,这对她,才是真正的折磨。” 苏锦源在这一番话中,终于是释怀了。 上前抱住了许绣忆的肩膀:“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对了袁师师让你去,说了什么?” 许绣忆微微一笑,袁师师的话,她自然不会告诉苏锦源的,如今的苏家,早就是人心惶惶,即便告诉了苏锦源,无济于事之外,还徒增了苏锦郁的恐慌和担忧,于是道:“没什么,本无非就是骂我几句,她是罪有应得,不用理会她。我想洗个澡,你先出去吧。” 连日来的奔波,她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其实也早已经疲惫不堪,想上辈子做医生的时候,值班几天几夜也不见得有多累,可是这辈子怎就这么辛苦呢过的。 苏锦源心疼的看着她眉宇之间的疲惫,点了头转身出去,关上门,许绣忆身子几分颓然的倒在了椅子上,一手按着太阳穴,只举得通体的疲倦。 银玉和四姐儿送了水进来,银玉瞧瞧告诉许绣忆三爷和四爷吵起来了,许绣忆不想管那么多,她如今唯一想知道的是,安承少到底有没有参与这一桩桩,一种种。 “银玉,大爷如何了?” 躺在温吞的水中,感受着蔷薇花瓣在热水里散出的芬芳气息,疲倦才算是抚平了一些,想到苏锦业,许绣忆心里头有些担心。 银玉道:“好多了,倒是大奶奶,憔悴的不成人形的,日日夜夜守着大爷也不肯睡。” “大奶奶和大爷的感情可真好。”四姐儿一面往许绣忆的肩膀上淋着水,一面羡慕道。 银玉道:“那可不是,前一阵子大奶奶要给大爷纳妾,大爷还不想要呢,不过那个女的,也真不怎么的,奶奶你说大奶奶也真是大度,二奶奶那会儿因为二爷和紫宸好了,差点闹翻天,大奶奶倒是拼命把女人往大爷怀里推。” 四姐儿以前是在苏锦艺府上伺候过的,对苏蒋氏好妒这事儿,还真是深有体会,道:“二奶奶是容不得一个人的,袁姨娘一开始和二奶奶天天的骂,甚至还动过手,不过袁姨娘是个泼辣角色,特别凶,二奶奶根本不是她对手。” 说起了袁师师,许绣忆好不容易舒展的没心,又拧了起来,脑子里反复的都是袁师师在大牢里和她说的话。 袁师师说季红告诉了她谁要害苏家,袁师师说她要笑看着苏家的人,一个个给她陪葬。 到底季红说了什么? “奶奶,你怎么了?” 看她没心紧拧,银玉小心问道。 许绣忆摇摇头:“没什么,你们出去吧,让我一个人泡一会儿。” “是。” 银玉四姐儿相继出去,许绣忆一人泡在浴桶中,闭着眼睛腾空脑子,不想想的太多,也不敢想的太多,她怕想来想去的,她会将那最终躲在暗处的人,锁定到安承少身上。 他走了有多久了?好像已经许久了,他是真的回去了,还是只是躲在暗处,操控着这苏府里头,大大小小无数个傀儡,残害苏府的人。 * 安府,快马加鞭回来,安承少尚还不及洗却一身风尘,就听吕青说苏家出事了,苏家的二姑奶奶被丫鬟毒死了,而苏家大爷也被那丫鬟劫持为人质,伤的不轻。 这一消息,叫安承少再也坐不住,衣裳都来不及换,便往的苏府去,及至走到苏府门口,他才清醒他没有一个身份,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去。 站在那高门宅院的门口,眼底历历在目的是他弥留之际的母亲,母亲的话,声声在耳畔,叮嘱他莫要报仇,只要回京找到属于他的东西就好。 “大哥!”那一扇府门,遮挡了他的亲情,他的担心。 站了许久,他终还是转身离去,他一万个担心苏锦业,却没有一个理由可以靠近。 许绣忆靠着浴桶睡着了,一阵凉意,她身子猛然一颤,惊醒了过来,水桶里的水,温度还是热的,她不过时打了个小盹而已。 方才那个小盹里,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安承少,只是他戴了一张面具,叫人看不清楚,她问他为什么要戴面具,他只说他不能让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许绣忆就是这样被惊醒的,醒来后躺在浴桶里,她心底的不安越发的浓,终于再也泡不住,她要去找他,无论如何,要听到他亲口说不。 只要他说不,他就信他。 起身,更衣,出门,她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她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从关外回来了。 安府,她正要敲门,门却开了,吕青一脸惊喜的看着她,道:“三奶奶,你怎么来了,我们公子今天才回来,你们可真是心有灵犀了,公子,公子,三奶奶来了。” 他回来了,而且听吕青的意思是今天才回来的。 许绣忆心里一阵惊喜,其实从心底里,她还是愿意相信他的不是吗? 安承少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当一身青色长袍的他出现在许绣忆面前的时候,许绣忆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扑入他的怀中,四年汹涌成灾,只是奈何--边上有个吕青。 好在吕青识相,借口泡茶就走了,吕青才走,不等许绣忆飞扑,安承少已经主动上前,大掌将她纳入怀中,他胸膛里有一股子淡淡的竹香,还有一股子醇厚的男人气息,这香气,叫许绣忆依恋。 “你回来了?” “恩!”安承少没想到她会来,这于他而言,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接的他的满心欢喜。 怀中的她,神色有些疲倦,身材却稍稍丰腴了一些,那隆起的小腹顶着他,幸福感油然而生。 那是他的孩子。 “我很想你。”他道,亲吻她的发心,她刚刚沐浴过,身上一股子蔷薇花香,沁人心脾。 许绣忆回应他的思念的,是一个踮起脚尖的亲吻。 她的唇齿温热,叫人贪恋。 含住那唇瓣,他俯身将她的压在胸膛上,汲取她的甘醇和芬芳,直到将她吻的面色潮红气息不稳,他才心满意足的放开,打横将她抱起,往房内去。 他房间里,一直有一股好闻的梅花香气,这香气很特别,许绣忆问过他,他说是他母亲的香气。 他讲她放在床上,自己蹲在床边,大掌抚上她隆起的肚子:“孩子,想爹爹吗?” 许绣忆噗哧轻笑起来:“你要再不回来,我们娘两都要把你忘记了。--去了这么久,要办的事情办好了吗?” 安承少依旧蹲在床边贴在她的肚子上:“办好了。” 说完,那抚摸肚子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许绣忆,眼底就有几分凝重了:“苏府出事了是吗?” 他才回来,消息倒是灵通,许绣忆心里那一股子猜测,又冒了上来,今日,无论如何她也要问清楚。 只要他说不,她就相信。 她的神色,也严肃起来:“苏雅兰没了,是被身边的丫鬟毒死的。” “我听说了,苏锦业也被伤了,现在伤势如何了?” 他问这句时候,莫名紧张的神色让许绣忆心里隐隐不安,他如此关心这事儿,难不成…… 她不答,只是坐起身来,一字一句道:“承少,你恨苏家是吗?” 安承少点点头:“你早知道的。” “你的恨,有多浓?” 安承少一怔,旋即道:“绣忆,你是怀疑这件事是我做的?” 他是个聪明的人,许绣忆才说他就猜到了许绣忆的意思。 既然话都挑明到了这个份上,许绣忆只想要个答案。 “到底是不是?” “如果我说不是呢?” 他看着她,眼神里有些痛意,因为她的怀疑,而她给他的,却是一个无比坚定的回答:“如果你说不是,我就信。” 他那痛意终于散去,他知道她怀疑也是有道理的,毕竟他曾经三番四次的对付过苏家。 他座到她身边,目光十分真诚的看着她:“不是,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季红,你认识吗?” 他摇头道:“杀苏锦源的那个季红?我不认识。” “只要你说不,我永远信你,我想也不是你做的,只是我不知道到底是谁,袁师师今天找我了,我去死牢里,她笑的十分诡异的告诉我她知道谁是幕后黑手,是谁接二连三的要害苏家的人,可是她不肯说。” “所以,有人要害苏家人?” “恩,显示苏锦源,因为季红的一念私心才他才幸免于难,再是苏雅兰,苏雅兰就没这么幸运了,还有苏锦业,如果那把匕首再稍微偏移一些,苏锦业必定是回天乏术了。” 她说着,感觉到安承少身子猛然一紧,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苏锦业差点死了?” “恩,你怎么了?” 安承少摇摇头:“他救过吕青,对我有恩,这件事你放心,我会调查清楚。” 对于此事,安承少似乎十分上心,许绣忆却道:“你不要掺和,敌在暗我在明,我只怕他伤害。” “那我就能眼睁睁看着他伤害你们?” 许绣忆抱住他,窝进他的胸膛:“我相信他得意不了多久的,这个人的目的是苏家所有人,从下手的对象来看,她挑选的都是几个嫡子嫡女,我大哥是被牵累进来才受伤的,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下一步动手,肯定不是苏锦郁就是苏锦源,也可能,是我和陆羽儿。” “如果他敢伤你分毫,我就让他生不如死。” “你且冷静,我想了想,应该不会冲着我和陆羽儿来,不然那日珍珠也不会挟持大哥不挟持我,我靠的她更近,而且我和大哥的身段力量,我还怀着孕,换做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挑着大哥下手。” “你是说,珍珠有意择选对象了?” “恩,还有,下毒这种事,如果那人真的和苏家有仇,想要杀死苏家人,那大可以让珍珠在厨房或者井水里下毒,毒死苏家所有人,那人却只选择了一个一个来……我想,他或许是和苏家又深仇大恨,要一点点的折磨苏家人。” “苏家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我不清楚,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下一个目标绝对不是我。” “是苏锦郁还是苏锦源?” “不一定,那人时隔半年才动了第二次手,所以估计他会沉寂很久,他享受的是这种乐趣,一点点折磨苏家人的乐趣,让苏家人生活在恐慌,死亡和悲恸的气息之中。” 许绣忆虽然是自己分析,可是她觉得自己分析的十分有道理,真要杀了苏家人,珍珠一个足矣,苏家平素里饮食从来也没有太过留心的,若是那人在井水里下毒了,毒死一苏家人,可是那人没有。 那人甚至没有牵累到苏姓人以为的任何人,显示干脆利落的杀苏锦源,若非季红良心发现苏锦源早已经成了游魂野鬼。 然后是苏雅兰。 接着是苏锦业,苏锦业那次,许绣忆仔细想过珍珠若是有意求生,怎可能劫持苏锦业不劫持她,她一个孕妇一个女人一个弱者,怎的也比苏锦业来的好控制。 所以她想,珍珠可能是得了令,目标明确,不伤及苏姓人以外的任何人。 她的分析,安承少认同,却不可能那么理智:“你先找个借口回家住吧,你住在苏家,我如何也不放心。” “好吧,正好我也想回去住一阵,正好苏雅兰的葬礼也算是忙完了。” 许绣忆想回家住,却并不是害怕遭遇不测,而是因为苏锦源 这几日的苏锦源,让她不忍心拒绝,他很痛苦,失去亲人的痛苦,抓不到凶手的痛苦,还有母亲那边不知道如何交代的痛苦。 就像是方才,他过来抱住她的肩膀,她本能的想躲,可是却如何也不忍心。 她对苏锦源,是残忍的,比起以前的苏锦源对她,有过之无不及。 那样的残忍,是她所不愿意的,可是苏锦源最近逾越的亲近和依赖,更是她不想的。 她在对待苏锦源的感情上,就是一只鸵鸟,只想把头埋在沙子里,知道躲不开苏锦源的爱,但是至少,可以当作看不见。 安承少对她这个回答算是满意,抱着她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想到这些时日受的相思之苦,就不愿意放她离开:“我后悔了,绣儿。” “恩?” “我后悔那一年之约,一年对我来说太漫长了,我只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你锁在怀里,把你拴在腰带上,一步都不和你分离。 许绣忆抬起头来,一双清澈明媚的眸子看着安承少:”既然后悔了,不如我们离开吧。就这样走?“ 这是许绣忆从一开始就想要的结局,安承少却避开了她的眸子。 许绣忆知道,他心里是终究放不下仇恨,对苏家,他究竟有多大的仇恨? ”承少,如果我输了,你会将苏家置于何地?“ 安承少沉默,他曾经的答案,必定是家破人亡,可是如今,苏锦艺两个女儿相继死亡,苏雅兰死了,但是他心里痛快吗? 一点都不痛快,甚至于,他心里迫不及待的想找出那个幕后黑手来。 从很久以前他的恩公就告诉过他,比仇恨还要重要的是什么,他没有答上来,他的恩公告诉他,是亲情,血脉若是相连着的,强行割断只会痛不欲生,你不会得到快乐,反而会更痛苦。 他没有听劝,一意孤行的以为,自己生存的目的,只是为了复仇。 可是,如今苏家真的一点点的走向了家破人亡,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你不会得到快乐,反而会更痛苦。“ 这些,他都不可能告诉许绣忆,他也不想动摇自己的意志。 既然一开始就选择了这条路,他就不会轻言放弃。 ”我会让苏家,付出他们该付出的代价。“ ”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许绣忆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问了,但是她清楚,答案,依旧是没有。 安承少果然不再说话,只是更紧的抱住了她。 许绣忆埋在他的胸口,这样的气氛已经习惯,她只是想求他:”不要杀人,不要变得让我怕你,好吗?“ 他抱紧她,若是唯一可以给她什么承诺和保证,也只有这一个了:”我不会杀人,我是手是要给你未来和幸福的,不会沾上鲜血,你相信我,绣儿。“ ”若真到了那么一天,你可不可以答应我,给苏锦源留点尊严,他是个好人。“ 安承少身子一怔,良久才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题外话—— 我生了病,心情又不好,就断了几天,对不起大家了。 今天不能更 今天没法更了,我明天给你们补上!这几天我总是各种的烦躁,哎,有很多事情说不明白,我赶脚我需要休息,可是我休息的也够多了,反正等等我吧,让我恢复恢复。我自己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反倒写的有些力不从心了。 今天没法更了,我明天给你们补上!这几天我总是各种的烦躁,哎,有很多事情说不明白,我赶脚我需要休息,可是我休息的也够多了,反正等等我吧,让我恢复恢复。我自己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反倒写的有些力不从心了。 今天没法更了,我明天给你们补上!这几天我总是各种的烦躁,哎,有很多事情说不明白,我赶脚我需要休息,可是我休息的也够多了,反正等等我吧,让我恢复恢复。我自己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反倒写的有些力不从心了。 今天没法更了,我明天给你们补上!这几天我总是各种的烦躁,哎,有很多事情说不明白,我赶脚我需要休息,可是我休息的也够多了,反正等等我吧,让我恢复恢复。我自己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反倒写的有些力不从心了。 今天没法更了,我明天给你们补上!这几天我总是各种的烦躁,哎,有很多事情说不明白,我赶脚我需要休息,可是我休息的也够多了,反正等等我吧,让我恢复恢复。我自己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反倒写的有些力不从心了。 今天没法更了,我明天给你们补上!这几天我总是各种的烦躁,哎,有很多事情说不明白,我赶脚我需要休息,可是我休息的也够多了,反正等等我吧,让我恢复恢复。我自己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反倒写的有些力不从心了。 今天没法更了,我明天给你们补上!这几天我总是各种的烦躁,哎,有很多事情说不明白,我赶脚我需要休息,可是我休息的也够多了,反正等等我吧,让我恢复恢复。我自己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反倒写的有些力不从心了。 今天没法更了,我明天给你们补上!这几天我总是各种的烦躁,哎,有很多事情说不明白,我赶脚我需要休息,可是我休息的也够多了,反正等等我吧,让我恢复恢复。我自己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反倒写的有些力不从心了。 今天没法更了,我明天给你们补上!这几天我总是各种的烦躁,哎,有很多事情说不明白,我赶脚我需要休息,可是我休息的也够多了,反正等等我吧,让我恢复恢复。我自己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反倒写的有些力不从心了。 今天没法更了,我明天给你们补上!这几天我总是各种的烦躁,哎,有很多事情说不明白,我赶脚我需要休息,可是我休息的也够多了,反正等等我吧,让我恢复恢复。我自己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反倒写的有些力不从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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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显然的不悦着,许绣忆又能说什么,很多事情,她们起了头,却未必能圆满的结局,许绣忆想给他找个妾侍,不仅仅是因为她没有办法满足他,更因为一年后她终将离开,或许更早,到时候,她想有个人陪在他身边照顾他。 “我让银玉给你送饭进来吧。” 她道。 他却甩袖而去:“我不吃了,你早点歇息吧,我去书房看账本。” 果然是生气了,许绣忆想自己是不是对他真的有些过分的残忍,甚至比当时的他对她,更加的残忍。 但是她和苏锦源,注定彼此残忍,因为她们相逢在错误的时候,彼此动情在错误的时候。 以前的她爱他如生命,他却弃之如敝屣。 如今的她早心有所属,奈何却要被这苏三奶奶的身份所牵累,被苏锦源的妻这个称号所束缚。 此刻,她真愿望着一年赶紧到来,她只觉得无力。 她无力说服安承少放弃对苏家的仇恨。 更是无力就这样放开苏家彻底不管,无论如何,她都想要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那就是她赢了赌局,安承少自愿放过苏家和她远走高飞。 只是,这谈何容易,而且这一年,要怎么熬过来。 对她来说难熬,对苏锦源来说,想必更难熬,所以,她想给他找个妾侍。 不过若是他不愿意,她绝对不会强求的。 * 翌日清晨,官府抓到了珍珠,不过珍珠却早已经葬身山林,死亡原因, 系是被利器砍死,许绣忆没去官服验看尸体,是苏锦源和苏锦郁去的,回来后苏锦郁还吐的脸色惨白,可见珍珠的死相必定十分惨不忍睹。 “官府怎么说?” 许绣忆给苏锦源倒了一杯茶,苏锦源摇摇头:“疑为他杀,可是没有任何线索。” “所以说,二姐的死,珍珠只是受人指使,我看过珍珠的卖身契,她家里没有任何亲人,她到底有什么把柄在那幕后黑手的手里,才会这样言听计从对二姐下手?” “这件事官府也查不出来,不过他们在给珍珠验身的时候,验出了珍珠已经身怀有孕。” “怀孕,她一个未出阁的丫头……” “所以我猜,那个幕后黑手,恐怕不是有她什么把柄,而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所以她才如此心甘情愿的替对方做事,甚至不惜出卖二姐,在这个府上,她最亲的人就是二姐了。” 苏锦源这番分析,许绣忆是相信的,不过这个时代没有什么dna检测技术,所以孩子的父亲是谁,完全无从考究。 珍珠死了,这个案子,就成了一个悬案了。 “我会挨个调查,看珍珠平素里和谁有过来往走动。”许绣忆道。 苏锦源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可是珍珠素来循规蹈矩的,要不是仵作再三验证,我都不敢相信她已经怀孕了,前几日我们也搜查了珍珠的房间,一丝蛛丝马迹也没有查到。” “凶手既然敢利用珍珠对二姐下手,显然的是做了万全之策,怎么可能留下蛛丝马迹给我们查。” “整个凶手,你觉得会不会是上次指使季红杀我的那个?” 苏锦源其实早在怀疑,早前也隐隐和许绣忆提过,不过许绣忆总有些神色恍惚。 如今再问起,许绣忆也没有给个回答,只是道:“无论如何,平素里我们的饮食出行,都小心一点的好。” “恩,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值夜,每个屋里的丫鬟也都盘查过了,但凡有些可疑的都给辞了,而且家里的井水也让几个家丁部分昼夜轮流守着,买了十多条狗,每天的吃食都让狗先试过,再送来我们房了。” 苏锦源算是心思缜密,看向许绣忆,他又道:“你不是要回家,就今天回去吧,苏府现下不安全,我怕那人盯上了你和孩子。” “我下午回去,你自己一切也要小心。” 其实,许绣忆和安承少说过自己的推测,她觉得,凶手不会短时间内再下手,因为那个凶手对苏锦源和苏雅兰是隔了近乎半年的时间先后下手的,可见这个凶手并不急于杀死苏家的人,这凶手或许是变态的享受这种折磨苏家人,让苏家人生活在恐慌中的乐趣。 所以,短期内,恐怕凶手不会再一次下手。 不过她不会和苏锦源说这些,免得引了苏锦源惊慌。 用过午膳后,苏锦源亲自送她回去的。 护国公府大堂上,只有许岚清一人在家,坐在主座之上,多日未见,他清瘦了一些,客气寒暄了一番,他对苏锦源家里的事情表示了哀悼。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听说凶手已经死了。” “恩,今天早上接到的消息,已经被杀了。” “哦,他杀?”许岚清显然有些吃惊,他是何等聪颖的人,凶手被杀,那就说明凶手的背后还有凶手,他不得不担心他妹妹的安危了。 “恩,此时官府还在调查,我们府上也在调查,所以把绣忆送回来住几日,家里现在一团乱,等收拾停当雨过天晴了,再把绣忆接回去。” 这正是合了许岚清心意,其实苏家出了命案他就想着把许绣忆接回来了,奈何他父亲不同意,说是出了嫁的女儿,生是苏家的人,死是苏家的鬼,自当和苏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如今是苏锦源自己把许绣忆送回来,想来他父亲也没的什么说的了。 “也好,正好绣忆她嫂子这几日害喜的厉害,绣忆是过来人,可以陪陪她嫂子。” 许绣忆倒是不知道,许岚清和钟雅琴的感情这么好了。 昨儿去安承少那里,倒是没问五王爷和她哥哥近日如何,不过问了安承少也未必知道,这一阵子安承少都在关外。 苏锦源看着外头天色,灰蒙蒙的似要下雨了,于是起身告辞:“哥,这天就要下雨了,我也该回去了,对了,我这里有一本经书,是我去暮山给我娘祈福的时候自己抄的,若是知道绣忆昨儿回家了,我肯定就让她带来了。” 许岚清一怔,看了许绣忆一眼,许绣忆对他使了个眼色,他才将面上的吃惊给收敛了干净,温润笑道:“多谢了,妹夫。” “那我先回去了,绣忆,你只管多住几日,家里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恩,回去路上小心。” 一路送了苏锦源到门口,待得苏锦源的马车走远了,许岚清目光还落在那马车的背影上,嘴角却勾了一抹笑:“怎么的,骗他了?” “恩。” “昨日去哪里了?”许岚清道。 “有点事出去了。” “听说安承少回来了。”许岚清不动声色的看着许绣忆,眼底却凝着笑意,那眼神,分明已是知道了她和安承少的事情。 “恩。”她脸一红,只怕许岚清问太多尴尬,于是转了话题,“爹和爷爷呢?” “进宫了。” “哦,怎么这个时候进宫?” 许岚清笑道:“马上就要秋猎了,大约是为了那事儿吧。” 时间过的可真是快啊,转眼她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半年的光景了。 “发什么呆呢,去看看你嫂子吧。” 原本许绣忆还怀疑许岚清对钟雅琴的态度或许是假的,为了应付应付苏锦源,不过如今从他温和的笑意看到,他和钟雅琴之间,好像,似乎,有那么一点变化啊。 不,不是一点,是很多。 “你和我嫂子,好了?”许绣忆抬眸问道。 许岚清微微一笑:“算不上好了,我只是想对她好一些,毕竟,她没有任何错,说到底,她才是最委屈的那个。” 许绣忆心里咯噔一下,是啊,就像是她和苏锦源,安承少,苏锦源没有任何错,说到底,苏锦源才是最委屈的一个。 她们兄妹,其实都是矛盾的人,一方面抓着爱情不放,一方面却又抓着愧疚无法放下。 在爱情和愧疚之中徘徊和受折磨,都想要逃,却都逃不掉。 “你和墨儿,如何了?” 在府上,许绣忆就避着喊武墨,免得被人知道许岚清那个外头的女人就是当今的五王爷。 许岚清的笑容,在提到武墨的时候,越发的温柔了:“她被皇上关了禁足你知道吧?”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我们刚从冕阳回来那几天。” “那现在呢?”许绣忆倒是说,怎么好一阵子没听见五王爷的“花花事迹”了,原来竟然是被关起来了,想武墨那个个性,估计得活活闷死。 看许岚清笑容那么浓,总不可能是笑话武墨被关起来吧。 “现在,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先去看看你嫂子,你若是来了,她必定会很高兴的。” 许绣忆原先是讨厌钟雅琴的,只因为钟雅琴祥林嫂式的诉苦和抱怨。 不过许岚清那一句,她又是同情钟雅琴的,对,这段感情里,最委屈的,便是钟雅琴了。 “恩,你我去看看她。” “一会儿来我书斋。” “哪一个?”这府上,到处都是许岚清的书房,他是个勤勉刻苦又十分文雅的人,所以在府上许多地方都建了书房,意欲走到哪里,看到哪里,赏到哪里。 他的书房外面,基本都是十分美丽的竹园。 许岚清伸出了两个手指头:“二。” 许绣忆嘴角抽搐,如果告诉许岚清无数年后的有个叫做现代的时空,在那里这个手势是骂人,恐怕温文尔雅的许岚清打死也不会做这个手势了。 许绣忆轻笑起来:“知道了,我一会人去。” 说完,对许岚清也比了一下这个手势,她算是还回去了,呵呵。 * 钟雅琴的房间,许绣忆都不知道钟雅琴搬了地方,原先她和许岚清的婚房,也算是地处苏家中心地段,如今钟雅琴一人住在后院一处僻静的院落。 不过院落修葺过,外头花园里,也是收拾的十分干净,几盆品种珍贵的菊花,显见的这一出虽然僻静,但是并不是一处“冷宫”,就是不知道是谁让她住到这里来的。 许绣忆进的屋子,钟雅琴面色平静安详的坐在窗口,外头有雨丝落了下来,她手伸在外头接雨,那侧面,宁静美好,连许绣忆都有些微微动心。 那样一个女子,其实若是不是嫁给了她哥哥,或许也不至于落的如此孤独寂寞。 “奶奶,姑奶奶来了。” 丫鬟通报一声,钟雅琴转过身来,见到许绣忆,欢喜的站了起来:“绣忆,你怎么来了?” 她的热情,倒是让许绣忆有些尴尬,毕竟之前她是那样疾言厉色的说过讨厌她。 又想到那日从冕阳回来,她父亲不许钟雅琴出来迎接她们,钟雅琴一人躲屋外的,偷偷哭泣的悲伤面孔,许绣忆对她,终归还是同情多过厌恶的。 “我回家来住几日,看看爷爷和爹,嫂子,听我哥哥说你害喜的厉害。” 她一笑,笑容很安静:“是有点害喜,所以搬到这里来了,不然我总是吐,晚上也睡不好,吵的你哥哥,你哥哥明年开春就要考状元了,我不想打扰她。” 她的语气无疑是贤惠的,眼底也没有半分哀怨之色,许绣忆不知道她是真的为许岚清着想呢,还是只是觉得没有办法面对一个完全不爱自己的丈夫。 无论如何,钟雅琴变化很多,不争不夺不怒不怨,这样子,倒是让人心生了怜惜,大约许岚清便是因为如此,所以对钟雅琴的态度才会好很多。 “等哥哥拔得头筹做了状元,嫂子你就是状元夫人了,我那阵子害喜,保宁堂的伙计给我捏了一些山楂丸子,算算的倒是很止吐,我今日没带,明日我让银玉去保宁堂取一些来。” “那就多谢了,我给我孩子绣了一些小鞋儿,每个颜色都绣了两双一模一样的,是替你孩子绣的,你看看可喜欢。” 她倒是有心了,只见她起身,回来的时候,手里一大箩筐的鞋子衣裳,倒是叫许绣忆怀疑,这莫不是要开孩童成衣店了。 “怎么这么多?” “我闲来也无事可做,再说做点儿事,害喜也可缓一些。” 许绣忆一件件将那些小衣服小鞋拿出来,才发现钟雅琴可真够闲的,这小孩子衣裳鞋子,大大小小的做了无数,最大的那几年,都够七八岁时候穿了。 “嫂子,你这也做的太多了吧,把我小侄儿七岁之前的衣裳都做了。” “这是夏衣。”她笑道,“冬衣我还没做,今年的新棉还没上来。” “呵呵,嫂子手可真巧,瞧着小衣裳小鞋子,好可爱。”钟雅琴的手艺着实不赖,那衣裳鞋子上的花样子,阵脚细密, 图案活灵活现,尤其是意料的颜色选的也好,基本都是黄色,蓝色,男女适宜。 “这是给你孩子的,你看看喜欢吗?” 她拿了一些出来,十分讨巧的小虎头鞋子,许绣忆都有些爱不释手。 “真好看。” “呵呵,你喜欢就拿走吧,回头我再弄些肚兜儿,明年夏天就能穿上了。” 许绣忆自己还没孩子做任何准备,倒是钟雅琴有心了。 一件件的将那些小鞋子小衣服看了遍,外头的雨也大了起来,淅淅沥沥落下,廊檐听得叮咚叮咚的滴水声,原本还有些燥热的初秋空气,随着这秋雨的洗刷,透了凉意。 门外,有人敲门。 “姑奶奶,清爷在等你过去呢。” 湄晨的声音,许绣忆才发觉在钟雅琴这叨扰了不少时间了,和钟雅琴聊着孩子的事情,倒是有些忘记了时辰。 “你去吧,你回来岚清大约很高兴,外头落雨,把我的斗篷披上,别着凉了,仔细脚下,莫要滑倒。” 钟雅琴体贴道。 许绣忆只觉得钟雅琴好像变了一个人,从原先的闺阁怨妇,变成了如今宁静安好的让人隐隐心疼,她这变化,还真是来的大。 出了门,湄晨拿的是大伞,把许绣忆整个罩在其中,许绣忆回头对钟雅琴道别,转头看向湄晨:“你们奶奶这是怎么了?变了个人似的。” 湄晨道:“咱们回来后,奶奶就请了住到后院,她现在都很少来前院走动,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也感觉奶奶变了个人,但是变了好啊,至少爷现在愿意睁眼瞧她一眼,前几天还给她送了一双玉镯子。” “呵呵。” 许绣忆笑着没接话,回头看着依旧依在门口目送她的钟雅琴,雨雾太大,看不真切她的容颜,她似乎是在笑,似乎又好像是在流泪。 流泪,大约是她看错了吧。 狐疑的转过身,身后,是房门轻轻关上的吱呀声,为何这一声吱呀,在这淅沥的雨声中,听来那么的悲伤。 “湄晨,你家奶奶是自愿搬到这来的?” “是啊,她害喜的厉害,晚上也睡不好,就请了老爷搬到这里来住——姑奶奶,仔细脚下,有个水坑。” “哦,没事,我看着的,走吧,别让哥哥久等了。” “恩。” ——题外话—— 昨天的先补上,今天的晚上再发,谢谢大家。 第136章 苏老太太知道了 许岚清大约是真的等了她很久,许绣忆尚未到门口,许岚清就已在窗口看到她,迎了出来。 “怎去了这许久,同你嫂子就有这么多话说?” 许绣忆抬了抬手:“嫂子给了我一些小孩儿的衣裳。” 许岚清微微一笑:“她今日是很爱做这些东西,快些进来,冷吗?不然让湄晨拿个炭盆进来,这一阵秋雨一阵凉的,下雨了还真有些冷。” 许绣忆将斗篷脱下,鞋子有些湿了,于是道:“生个炭炉子也好,我把鞋烤一烤,哥哥什么事情找我找的这么急?” 许岚清神秘一笑,拍了拍手。 每一个书房,都是设了一处许岚清歇息的屋子,他一拍手,那小屋的门从里头被推开,出来的,赫然是一身女红妆的武墨。 说实话,许绣忆也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武墨着女装,甚至,也只是在温泉池的雾蒙蒙中看到过武墨依稀朦胧的女儿身影。 武墨绝对是美,但见她身穿葱绿底子缠枝花的刻丝衫子,外头罩着一件青绿底撒花罗裙,乌亮的青丝,绾了个风流别致堕马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碧玉瓒凤铀,这一身行头打扮上来,她俨然是个倾国倾城的俏佳人。 她身着男装的时候,有几分的阴柔的俊美,如今一袭女红妆,再也遮不住她那绝世美丽的容颜。 吃惊于武墨的女红妆,许绣忆更吃惊的,却是武墨怎么会在这里。 “五王爷……” “嘘!” 武墨比了一个的噤声的动作,小心翼翼的顾盼了左右一番,才嬉笑着扑到许绣忆怀中:“绣忆,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很想你,一直想着让岚清把你接回来住几日。” “这是?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许岚清起身,眼底是掩不住的温柔,似水柔波。 “墨儿,仔细不要伤到了绣忆,看你这大手大脚的,坐下吧,绣忆,把鞋子换下来。” “墨,哥哥不是说你被皇上禁足在王府了吗?” 武墨调皮一对我眨巴了一下眼睛:“皇兄是软禁了我啊,可是我是谁,嘻嘻,而且我皇兄也就是那么一说,其实对这事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在府上弄了个替身,皇兄最近忙着秋猎的事情,不会管我的。” “额!那你这几日,一直住在我家吗?” 武墨甜甜的依偎在许岚清怀中:“恩,住到秋猎我就回去了,反正皇兄不可能真的把我软禁到那时候。” 这武墨和许岚清,未免也忒大胆了,保不齐要是皇帝哪日兴起了大驾光临五王爷府,那岂不是要露馅儿了。 不过武墨说的对,皇帝最近应该在忙着秋猎的事情。 而且皇上出宫素来是排场气势宏大,恐怕武墨胆敢如此大胆,也是安插了无数的眼线,一旦得到皇帝出宫的消息,她就会立马回去。 许绣忆不替他们瞎操心了,一双美眸,再度打量上武墨的一袭红妆,由衷称赞:“墨,你穿上女装,当真美丽不可方物,难怪我哥哥会叫你迷的神魂颠倒的。” 许绣忆的打趣,红了许岚清的脸,武墨却笑的越发欢。 湄晨送了炭炉进来,许岚清吩咐:“去外头守着。” “是,清爷。” 看湄晨这样子,应该也是知道了武墨就是五王爷。 湄晨虽是忠仆,但是想到珍珠的事情,再想到金玉,许绣忆终归是有些不放心。 “如今都是湄晨替哥哥把风吗?” “恩!”许岚清道。 许绣忆没有说话,不过那几不可见蹙眉的动作,却被许岚清细心的看在了眼里:“你只管放心,湄晨不会出卖我的。” 许绣忆微微一笑,或许是她身边太多这种出卖主子的例子,弄的她对这些身边人都带上了有色眼镜来审度,湄晨自幼跟着许岚清,决计是不可能出卖许岚清和武墨的,想来是她多心了。 “绣忆,听岚清说,你昨日去找承少了?” 武墨坐在许绣忆对面,手里拿着许绣忆的鞋子替她烤鞋,这许绣忆可担不起,如何的她也是五王爷,于是拿了过来,放在火上熨烤。 那明晃晃的火焰跳动的映照的她面色一片温暖红润。 “恩,他昨日刚回来。” “算着也该回来了,他要办的事情也并不是那么棘手。” 有时候许绣忆想她对安承少的了解,倒是未必有武墨多。 譬如这次,她并不知道安承少是去关外做了什么,但是她想武墨肯定知道。 她不想问,问了会绝的委屈,委屈自己不是最了解他的那个人。 她笑道:“是吗?我倒是不知道他昨天会回来,只是有些事情找他,误打误撞的撞上了。” “你找他,是为了你府上出人命的事是吗?” 武墨居然一下就猜到了。 许岚清对个中事情好像并不太了解,问道:“苏府出了人命,和安兄有什么关系吗?” 武墨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倒是许绣忆忙道:“也不是,只是他人脉甚广,想要托找找凶手。” “绣忆,我看你还是回家住吧,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你看你们苏府,诸多的不太平,我真是担心你。” “恩,我这一阵子会在家里。” 话音刚落,门外有人敲门,武墨明显的像是个受惊的小兔子,举步就往里屋匆匆跑去,而许岚清,神色也有些慌张:“谁?” “清爷是我,湄晨,老爷回来了,知道姑奶奶回家了,让你们过去一趟。” “呼……”就见许岚清大松了一口气,而里屋的武墨,也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对许岚清点了点头。 其实,谁不苦? 这段感情里,最委屈的是钟雅琴,最可怜的是武墨,最为难的是许岚清。 看她们,分明相爱至深,却只能这样偷偷摸摸的。 就像是她和安承少,或许是下雨了,心境总有些凉,也或许是怀孕后,就有些莫名的情绪化了。 “绣忆,走吧。” 许岚清伸手拉了许绣忆,外头的雨依旧淅沥着,秋雨如同春雨一般缠缠绵绵,看这景象,大约是要下到天黑了。 湄晨打伞要送两人过去,却被许岚清挡住,从他手里接过雨伞:“继续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知道吗?” “是,清爷。” * 许唐宇房间,许唐宇面色如春,神色欢喜,看样子是有什么欢喜的事儿,见到许绣忆,一双慈眸里,更是透着柔和喜悦的光。 “正好绣忆回来了,顺道也给你们苏家道个喜。” “爹这是怎的,这么高兴。” “呵呵,爹爹自然高兴,爹爹升官了。” “恭喜爹爹,贺喜爹爹。” 许岚清和许绣忆,双双喜笑颜开,这可真的是大喜事。 “这还是要托了皇贵妃娘娘的福。” “皇贵妃?”若是许绣忆没有记错,当朝皇贵妃之位是虚悬着的啊。 但听得许唐宇道:“过几日圣旨就会下来,绣忆,你家的那位大姑奶奶,当真是有福之人,人生当真如潮汐,涨落有时,变幻无常,想当日你家二姑奶奶出事牵累了大姑奶奶,差点被打入冷宫,如今,却是母凭子贵,一跃成了皇贵妃。” “你是说锦源的大姐?” 许绣忆其实前几日进宫时候就知道苏雅彩要被封妃了,只是没想到,一跃从一个贵人变成了皇贵妃,这在史上是从未有过的。 不过可见,皇上对她们家这位大姐的厚爱了。 就是许绣忆不知道,为何许唐宇说他升官都是托了苏雅彩的福气,于是道:“爹爹升官,难道是皇贵妃娘娘举荐的?” 许唐宇说:“倒不是,不过是机缘巧合,说来话长,来来,你们两人先坐下,听爹爹一一说与你们听。” 许唐宇兴致颇浓,许岚清和许绣忆也与他一道欢喜,毕竟她们爹爹的才能,若不是为人太过刻板,要升官是老早的事情。 听许唐宇把升官儿的事情一说,才知道这不仅仅是升官了,还是连升三级,从翰林院学士,一跃成为了文渊阁大学士,而至于许唐宇说的托了苏雅彩的福,原来是因为同许唐宇一起竞选文渊阁大学士的几个人,有一个染了重病卧床不起,有两个的女儿在后宫为妃,在苏雅彩落魄的那段时光,对苏雅彩多半为难,轻贱。 难怪许唐宇说是机缘巧合,这两个妃子狗眼看人低,如今连累了家里,而许唐宇官拜了文渊阁大学士的位置,一部分也是因为许绣忆和苏雅彩的那份关系。 许唐宇眉飞色舞,这一次升任对他来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因为原先他也没有想到会花落他身上,毕竟这其余几个,都是原先文渊阁大学士这个位置众望所归的人选。 所以如今当选,他既是兴奋,又免不得担心。 “爹爹如今只盼着你哥哥明年中个文状元,我和皇上请示跳过翰林院直接倒文渊阁来辅助为父,以你哥哥的才学能力,不日必成大器,到时候我们父子联手,将文渊阁打理的妥妥帖帖的,或许皇上一高兴,拔擢你哥哥做个少年丞相,哈哈哈哈,哈哈哈,为父想远了,想远了。” 他想的是有些远了,许岚清如今根本志不在仕途,若是说唯一让他有做官念头的,也便是为了武墨能够的还原女儿身。 许唐宇想让他做个文官,他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 和武墨,只有两条出路,一条是不顾一切,抛却所有远走高飞,可是,这势必要搭上两家人的声誉,甚至性命,他做不到,他爱武墨,即便爱到盲目,却还不至于爱到失去理智。 而第二条路,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路,手握兵权重政,有朝一日连帝王都畏惧他三分,到时候,就可以将武墨的身份公之于众。 这是一个梦,一个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实现的梦,但是至少,他愿意为之努力。 “爹,儿臣想考武状元。” 他一句话,无疑是将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冷冻了几分。 “你说什么胡话,你是一个文人,怎能做那一介武夫,你读那么多年的书做什么了,那些武夫,连个市井卖肉的都可以做,你是要和那些人比?” 许唐宇的语气,无疑是严厉的,许绣忆只怕两人争闹起来,她爹爹的脾气素来不是太好,而许岚清若是倔强起来,也是十头牛都拉不住的。 “爹爹,春试还在明年呢,你给哥哥一些时间考虑吧,其实文状元武状元都一样,大将军当年就是武状元。” “你个丫头你懂什么?大将军虽然是武状元,可你看过大将军身上的伤吗?” 原来,许唐宇不是觉得和屠夫争夺一个武状元之位丢脸,只是舍不得许岚清受伤。 许岚清好歹也是知道是对他好的,如今他也不想和许唐宇讨论这个问题,于是道:“爹爹,文武我会考虑的,爷爷呢?没和爹爹一起回来吗?” 他是在岔开话题,许唐宇眉目紧锁的看了他一眼,终于也没在说什么,道:“你爷爷身子不舒服,回去歇着了。” “爷爷怎么了?” “这几日天气不好,年轻时候落的病了,你们不要去叨扰他,他见到你们两个,就是再难受也会从床上爬起来。绣忆,回头让锦源来给爷爷看看,宫里头的那些御医,倒还不如我女婿。” 许绣忆点点头:“好,我明日正好要给嫂子去药房取一些山楂丸子来,就让银玉同锦源说一下。” “恩,对了,你回来住几日,锦源同意吗?” “他亲自送我来的,爹爹你说是同意不?” 许唐宇一笑,表情总算柔和了几分:“回来住一阵也好,我看你那个家乌烟瘴气的,一年内死了多少人,罢了我不说了,你家二姑奶奶的事情皇上也知道了,皇上还问起我来,我只说凶手被杀了,皇上没说什么,不过看得出来对你家二姑奶奶还是有情的。” “皇贵妃,还好吗?” “这爹爹如何知道,后宫哪里是我们进得去的,不过免不得伤悲吧。” 一母同胞所出,虽然因苏雅兰颇受牵累,不过苏雅彩这个人,看上去就是十分重感情的人。 “对了,你婆婆知道这件事了吗?” 许唐宇叹息了一口抬头看向许绣忆。 许绣忆摇摇头:“还没叫她知道,她恐怕尚未从闹鬼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听说是你家大爷的娘回来了是吗?” “女儿其实觉得是有人装神弄鬼。” 许唐宇摇摇头:“很多事情也是说不明白的,若是真是鬼神,或许是有莫大的冤屈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要寻上门来,当年苏家那件事,也算是闹的沸沸扬扬的。” “如今她在庵堂里静养,我同锦源还有小叔商量了,暂且还是不要叫她知道,只怕她受不了。” “纸包不住火的,那庵堂又不是与世隔绝的,总归有一日她会晓得的,不过这种事情,能瞒一日就是一日。” 其实,确实是瞒不住的,那个庵堂就在城里,常年来香火都十分旺盛的,就算苏家老太太闭门不出潜心修佛,也不可能完全与世隔绝,只要接触到了庵堂之外的人,恐怕这事儿就必要曝光了。 苏雅兰去世也已经好几日了,其实的,也该找个时候告诉苏家老太太了,至少的送不了苏雅兰最后一面,苏雅兰的头七回魂夜,这里的人是很重视,苏家老太太总要回来看看。 * 城内,影梅庵。 苏家老太太一身素衫,跪在蒲团上闭目念经,忽然手里的佛珠链子断了,那檀木佛珠跳跃着滚了一地。 她心头一惊,对着门口喊道:“来人啊。” 两个小姑子是苏锦源顾着来照顾她的,闻言匆匆进去,但见苏家老太太惊慌的看着一地乱蹦跶的珠子,面色惨白道:“她又来了吗?她又来了?” 两个小姑子知道她是给闹鬼闹怕了,如今弄的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其实佛珠断裂这种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何况苏老太太的那串佛珠还是非问她们师太要的,说是师太的佛珠沾染佛气浓,好防鬼怪,那佛珠都用了多少年了,每一颗珠子都已经被摩挲的油光闪亮了。 “苏施主莫慌,只是佛珠断了。” “呼……”苏家老太太闭上眼睛喘息了几口,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看着两个小姑子匍匐在地上帮她捡佛珠,她心口忽然一疼,疼的差点窒息。 “啊!” “苏施主,你怎么了?” “疼,我心好疼。” “这可怎么办,妙真,你赶快去请大夫来。” 一个小姑子忙起身,疾行往外奔去,苏老太太的心口,抽疼的一阵阵,她大口喘息着,额上满是冷汗,一手拽着小尼姑的衣裳,颤抖着道:“我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那种心疼,曾经也有过一次,那时候她还年少,她最敬爱的兄长外出却被一群山贼截了道,取了性命,那次她就是这样的疼。 那小尼姑扭开头不答,她更是怀疑,捂着胸口拼命的坐起来:“我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施主,你就别问了,师太交代了不许我们说的。” 她这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是不是我儿子?锦源,锦郁,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挣扎着起来,痛苦的捂着胸口往外去,走了两步就听见妙真匆匆回来的脚步声,边走,还边和大夫叮嘱:“大夫,一会儿苏家二姑奶奶死了的事情,可不敢告诉苏老太太,苏家三爷交代过的。” “是是是,绝口不提,绝口不提。” 绝口不提,可是苏老太太已经听见了。 雅兰没了,她的二女儿死了,苏雅兰死了。 “我的儿……” “苏施主,苏施主,苏施主你醒醒,这可怎么是好,苏施主,师太,师太……” “妙真,妙真你快点来啊,师太,师太,苏施主晕倒了。” 许绣忆才在娘家安生了不到两天,苏家就派了人来,说是苏家老太太在的庵堂里晕了过去,这会儿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在庵堂不是一直都好端端的吗没,怎会晕过去,难不成? 许绣忆不敢耽搁,匆匆往保安堂去,下人说苏家老太太被送到的保安堂。 许绣忆到的时候,正好在门口遇见苏锦郁和陆羽儿,苏锦郁心急火燎直接顾自己跳下马车,不顾身后的陆羽儿一脸委屈加气急败坏的看着他。 许绣忆也没有理会陆羽儿,是店里的伙计赶紧拿了凳子给陆羽儿当台阶下来。 进到屋内,屋内燃着檀香,檀香凝神,苏锦源正在凝眉给苏家老太太施针,若不是心口还有起伏,苏家老太太看上去就和死了一般。 身着一袭苏府,未梳妆施粉,昏厥中的苏家老太太,看上去就像是个八旬老妪一般的苍老憔悴。 苏锦源在人中施了最后一阵,大大的吐了一口气,转身才发现许绣忆和苏锦郁。 “哥,娘怎么样了。” 苏锦郁平素里看着纨绔,不过却也是个二十四孝子。 苏锦源眉头拢着:“娘知道了二姐死了的事情,晕了过去,我已经封住她的心神,应该没事了,终归还是让她知道了,早也知道是瞒不住的。” “是哪个告诉娘的,看我不弄死他,塞了那么多香油钱,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告诉娘,这些人,把我们的话都当作耳边风了吗?” 苏锦郁说这,怒气冲冲要往外去,却被迎面而来的陆羽儿挡住了去路。 他没好气冷声道:“让开。” 陆羽儿委屈的红了眼眶:“你要去哪里?” “我让你让开!” ——题外话—— 断的不是地方,明天继续!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第137章 和苏锦郁正面冲突 苏锦郁说这,怒气冲冲要往外去,却被迎面而来的陆羽儿挡住了去路。 他没好气冷声道:“让开。” 陆羽儿委屈的红了眼眶:“你要去哪里?” “我让你让开!” “你这对我是什么态度。” 陆羽儿眼眶越发是通红,银牙紧咬,那眼泪珠子就在眼眶里打转,她三十多近四十了,而苏锦郁看上去却还像是个毛头小伙儿,如今倒是想儿子惹恼了娘。 “我对你什么态度你看不到,让开给我。” 苏锦郁怒吼一句,因为辉哥的事情,他一心想要趁机休离了陆羽儿,摆脱这个让他恶心的女人,没想到他三哥却不许。 那个女人,她还能留在他身边,就已经该感恩戴德烧高香了,偏是不知餍足,终日缠着他。 他对陆羽儿,已是忍无可忍,今日这样的脾气,早早就想发出来了,如今,看着陆羽儿那张脸他都想吐,只巴不得她赶紧的滚蛋,滚的越远越好。 眼看着这架势两人是互不相让要吵起来,还是苏锦源吼了一句:“都吵什么吵,给我消停些,还嫌家里不够乱啊,晦气,锦郁你不用去了,迟早要让母亲知道的事情,还有你,陆羽儿,你抹了多少脂粉,别在这屋子里待着,空气太熏了,对娘不好。” 陆羽儿咬着嘴唇的牙齿又紧了紧,眼泪终于落了下去,抹着眼泪甩袖而去:“哼,走就走,谁稀罕来了,涟漪,我要回娘家。” “你有种不要回来。”苏锦郁追着她的背影骂道,铺面上都被惊道,纷纷侧目看他,苏锦源起身,一把将他拉回来摔上门。 铁青着脸色。 “有什么回去说,这是在保宁堂,你真是嫌家里不够乱吗?” “哥,明明是她无理取闹,我真是受够了那个女人,如果让我找到八姑婆,我非要把她抽筋扒皮不可。” 许绣忆冷冷的听着,这是苏锦郁该受的,他合该尝尝这样痛苦的滋味,这当时她替那个可怜死去的许绣忆报仇了。 “好了好了,你还没完了,以后别在娘面前说这件事,为了你的婚事,娘已经愧疚了很久了,你是想让她更不好过吗?” “哼,我就是恶心那陆羽儿。” “别说了,和你嫂子在这里陪着娘,我亲自去给娘熬药,看着娘,但凡有什么状况,就来找我。” “我陪你去吧。”许绣忆可不愿意和苏锦郁单独相处,苏锦源回身,疲倦对她一笑:“煎药房里前几日刚刚制过麝香丸子,你不好进去,在这里照顾娘亲吧。” 麝香? 许绣忆点点头:“我知道了。” 苏锦源出去,她就感觉到屋子里有两道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苏锦郁看她的眼神,在人前是压抑的,在人后,却不知收敛。 她冷冷看向窗外,只当屋子里没有苏锦郁这个人。 “你和我哥是不是不好?” “要你管?” “我哥哥前几日找我喝酒,痛苦的喝了许多,喝醉和我说了很多,他回来到现在,你没有和他同过房是吗?” 许绣忆转过身,冷看着苏锦郁:“我们的事情轮不到你管,你最好把自己的事情管好,你应该知道陆羽儿可不是寻妙,不会助纣为虐,要是我把你怎么对我的事情告诉她,你以为如何?” “你这是在威胁我,到时候我大可以说是你勾引我的。” 许绣忆冷笑一声:“我想你大概忘记了,寻妙还在大牢里,而她的孩子还在我手里。” “你……呵,呵呵呵,呵呵呵,三嫂你可真是越发的让人欲罢不能,原先以为你就是虚有其表,没想到还有脑子,有胆识,你只管放心,我不会再我三哥眼皮子底下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有朝一日,我会让你求我,心甘情愿的匍匐在我的脚下。” “这一日,等到下辈子你也未必等得到,倒是你,最好给我识相点,不然我会让你更加的痛苦。” 这个更加,让苏锦郁没心微紧。 “你对我做了什么?” 许绣忆冷笑,斜睨他一眼:“我没对你做什么,只是若是你再对我不敬,我就保不准会对你做什么了。” “威胁我,三嫂我好怕,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锦郁放肆的大笑起来,门忽然被推开,进来的是苏李氏,苏锦郁和许绣忆皆是微微一惊,而门口的苏李氏,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这,这是乐呵什么呢,四弟,母亲都这样了,你怎么还笑的出声?” “让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谁让你来的,我娘不需要你献殷勤,如果不是你们这些乌烟瘴气的人,我娘也不会病成这样。” 苏李氏垂下脑袋,许绣忆看到有眼泪从她眼眶落下。 苏锦郁对大房素来不客气,前阵子苏家闹鬼的又是苏锦业的娘亲,所以对大房越发的刻薄。 许绣忆看不下去,上前拉了苏李氏的手:“大嫂过来了,进来吧。” “我娘不需要她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这么喜欢耗子你自己去抓去,你当狗当猫去。”许绣忆忽然一句,在苏李氏面前全没有给他留面子,直说的苏锦郁面色铁青。 许绣忆又是一声冷嘲:“这个家,从来最乌烟瘴气的人就是你。” 苏李氏大惊,没想到许绣忆会为了自己这样数落亲小叔,只有些不知所措:“绣忆……” “大嫂,你是长着,他算个什么东西,从来没有赚过一分钱,纨绔子弟,不思进取,胸无大志,既然这个家是我在当,今日我就把话给你说清楚,苏锦郁,从今天起,你的例银缩减一半,不干活的人还敢对辛苦赚钱的人指手画脚,颐指气使的,你有什么资格,你就是一条米虫,吃喝拉撒之外你还会什么?” 一番数落,苏锦郁直给说的面红耳赤,眼睛血红。 许绣忆说的句句都叫苏李氏感动,可是却也生怕许绣忆为了自己得罪了苏锦郁,忙劝:“绣忆,别生气了,小叔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来看看娘,看完我就走了,你大哥还等着我呢。” “大嫂,一起走吧,和这乌烟瘴气的人在一起,我都觉得自己染了一身晦气,正好大哥的伤口,也该拆线了。” 许绣忆说完,拉着苏李氏的手往外,苏锦郁一个箭步遮挡了两人去路,眼神喷火一般的看着许绣忆。 许绣忆嘴角一抹冷笑,不以为意。 苏李氏被那眼神骇到,不敢抬头。 “你再说一遍。” “十遍我也说给你听,你就是个败家子,米虫,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胸无大志。” “你……” 苏锦郁抡起了手,苏李氏惊呼一声抱住了苏锦郁的手臂:“小叔,使不得,绣忆是你嫂子啊。” “你给我让开,我们家里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低贱的奴婢来说话了。” 苏锦郁说话,不留半分客气,似乎是要对许绣忆的恨,都转嫁到苏李氏身上。 苏李氏哪里敢放开他的手,只怕他伤了许绣忆,更是用力的抱住,苏锦郁叫他抓的极恼,猛然一把用力,他如何的也是个七尺男儿,而苏李氏不过是个弱质女流,这一把甩,苏李氏不设防的给摔了出去,只听到砰一声,苏李氏的额头,不偏不倚的磕在了桌子脚,顿然,血流如注。 “大嫂。” 许绣忆惊呼一声飞奔过去,苏锦郁也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很快又露出了那傲慢的神色,不顾门口有几个伙计在探头探脑的围观,冷声道:“活该。” 许绣忆面上凝了黑气,猛然抬手,抡起一把椅子就朝着苏锦郁砸过去,苏锦郁不设防,如何也没想到许绣忆居然会对他动手,躲闪不及,生生叫椅子砸到膝盖,疼的他抱着膝盖满面惨白的跪在了地上。 “绣忆,我没事,我没事,就是流点血而已。” 这还是流点血而已吗? 许绣忆掏出手帕,压住了苏李氏的伤口,搀扶着苏李氏起来,一步步往外去,路过疼的跪在地上的苏锦郁身边,只听得她冷声道:“苏锦郁,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诚心诚意的跪在大哥大嫂面前请求原谅没,大嫂,先出去,我帮你巴扎一下。” 没有再留在保宁堂,许绣忆叫了马车去了保宁堂二部,她亲自给苏李氏包扎的,索性苏李氏当时本能的撑住了桌脚,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仔细小心的巴扎了伤口,晴姑娘在门口探头探脑,苏李氏忙把头偏向了一边。 “你来干嘛,不是在家里学古筝吗?就这点儿耐心劲儿,又惦记着玩了?快回去。” “娘,你受伤了?” 晴姑娘的声音有几分哽咽。 苏李氏咬着唇,没让眼泪落下来,许绣忆却能感同身受她的委屈和难过。 “回去吧,孩子,好好学,以后做个有出息的人,像你三叔母一样。” 苏晴英却跑了进来,看到苏李氏的伤口,粉嫩的脸颊上,扑簌簌落下心疼的眼泪:“娘,晴儿会快快长大,会保护娘,再也不会让娘受欺负,受伤了。” “你这孩子,娘自己摔的。” “娘,不要骗我了,我听说祖母病了去看了祖母,保宁堂的伙计都和我说了,娘,我会给你报仇的。” “跪下。” 苏李氏猛然一声严厉,连许绣忆都给吓到了,苏晴英却倔强的不肯屈膝。 “我不跪,娘总要我忍,让我念恩,让我记好,可是他们对我有过什么恩,他们对我有过什么好?四叔从来都把我当个丫鬟把娘也当个奴婢,我为什么要念着他的好,我不要,我不要,我要替娘报仇,等我长大了,我也让他撞桌子流血。” “你,你,看我不收拾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仇恨之心,以后像你爹……”苏李氏说到这戛然而止,只是泪眼婆娑的看着苏晴英,“孩子,不要有恨,恨只会让人痛苦,娘想我的晴儿幸福安康一辈子。” 苏晴英泪如雨下,终是认错的垂下了脑袋:“晴儿记下了。” “回去吧,别在这了,回去和你爹爹说,三叔母一会儿要去给他拆线,叫府上的丫鬟准备你三叔母喜欢吃的水晶糕。” “恩,娘,娘你疼吗?” 苏李氏笑笑,伸手抹干了苏晴英脸上的泪珠:“不疼了,回吧。” “恩,娘,那我回去了,三叔母,谢谢你,我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的。” 苏晴英说着跪了下来,不等许绣忆阻拦,已经给许绣忆行了一个大礼。 许绣忆轻笑一声:“这孩子,起来吧,三叔母不要你报恩,和你娘一样,只愿你此生安康幸福,回去吧。” “恩!”苏晴英的努力扯了个笑,吸了吸鼻子,抹了抹眼泪转身出去。 苏李氏的眼泪却是断线珍珠一般的落下:“这孩子,哎,跟着我和你大哥,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 “大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如今苏家银行在你我两人的名号下,和苏府无关,以后会渐渐壮大起来的,这一切的财富,都会是大哥大嫂的。” “绣忆,真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是你把我和你大哥,从绝望的边缘救回来的,是你给了我们希望,让我们有活下去的勇气。” 许绣忆握住了苏李氏的手:“大嫂快别哭了,也没叮嘱晴姑娘别告诉大哥你的伤,不然大哥肯定要心疼和难过了,对伤势恢复不好,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苏李氏忙是起身:“是啊你不说我都没想到,我家这丫头,应该不至于这么不懂事告诉她爹吧, 走吧走吧,赶紧回去,可不敢叫那丫头胡言乱语,回头你大哥那性子,哎,不说了不说,先回去!” * 到了苏锦业府上,在门口就听见了晴姑娘的古筝声音,苏锦业夫妇简谱,苏家银行如今算是名声在外,很多人都奔着那高额的利息而来,所以如今苏家银行的银钱,可不仅仅是可以开一个保宁堂二部那么简单了。 许绣忆曾提议让苏锦业拿点钱把房子修缮一下,苏锦业只是请人翻新了一下瓦片,又给苏晴英重新请了一位古筝师傅,其余的一切照旧。 如今进去,这个院落虽然破旧,但是却给人一种莫名温馨的感觉,比起苏家大宅的冰冷和空洞,气氛更是叫人觉得舒心自在。 苏李氏和许绣忆进了房间,苏锦业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来,道:“这么快就来了,晴儿说……夫人,你的头怎么了?” 呼,看来苏晴英果然是懂事的,没有多说。 苏李氏笑道:“走路跌了,还好遇见绣忆,给我巴扎了一下。” “丫,你怎这么不小心,来来来,我看看。” “你别动,你这是信不过绣忆的手艺,她可是师出名门。”苏李氏笑道。 苏锦业也笑:“你也不害臊,生怕别人不知道绣忆的医术是我教的,赶紧的还是让我看看吧。” 苏李氏为难的不肯上前,许绣忆及时出来解围:“大哥你也不看还有我在,就这样秀恩爱,馋煞个人,大哥放心了,也不是很深,我包扎的很好,大哥你看,连血都没渗出来不是?” “呵呵,呵呵,绣忆,坐吧,来人,水晶糕蒸好没。” 门外进来一个丫鬟,长的十分乖巧可爱:“大爷,刚上过锅呢,新新鲜鲜揉起来的,三奶奶来的快,这才做了胚子。” “呵呵,不劳动哪里敢享用美食,来吧,大哥,我帮你把线拆了。” 苏锦业脸上微红:“又要劳烦你了。” 许绣忆温柔一笑:“一家人,哪里来的劳烦不劳烦。” 苏李氏上前,替苏锦业宽衣解带,露出那一处伤口,伤口果然是结痂的差不多了,许绣忆目光专注在伤口上,一点点的将线抽出,伤口愈合的不错,苏锦业的起色也不错,休息几日大约就能好完全。 拆完线,苏锦业的额头上布了细细密密一层汗珠,对许绣忆这一门本事,可谓是赞不绝口:“绣忆,这是谁教你的?” “呵呵,自学的。” 许绣忆搪塞过去,看着苏锦业的伤口,道:“大哥这几日还是别下来走动,等伤口稍微再好一些,就要下来走动走动。” “恩,我知道。” 许绣忆给苏锦业伤口上了药,苏李氏上前替苏锦业扎好衣裳带子,外头丫鬟道:“大爷,水晶糕好了,热腾腾的呢,奴婢给端上来吗?” 许绣忆笑道:“这时辰可当真卡的紧,刚刚劳动完就有犒赏了。” 苏李氏忙对外头道:“送进来吧,再泡点酥油茶来。” 酥油茶! “京城还能买到酥油茶?” 苏李氏笑道:“说出来你还不信,咱们以前那个死对头安承少,是他送给我们的。” “他送的?” 许绣忆当真吃惊,还不知道安承少那样难以亲近为人冷漠的人,还会和苏锦业有交情。 苏李氏在许绣忆面前,是个不瞒着话的人,于是从那天晚上开始说起,把这一路来和安承少的交情悉数和盘的告诉了许绣忆,直听的许绣忆是一惊一乍的。 这安承少虽然阔绰,可是也不至于阔绰成这样吧。 居然因为吕青送了苏锦业一个鸡血宝石,听苏李氏的意思是她娘家的爹爹鉴定过了,这一块鸡血宝石,就可以抵了苏家所有的财产,所以换句话说,其实苏李氏和苏锦业,现在就已经比苏家富有了。 不但如此,这次安承少出关,还给苏锦业送了关外的酥油茶,还有好多特产,他心里还当真是把苏锦业当作了好兄弟了,不,就算是亲兄弟,也未必如此亲昵。 安承少,呵呵,没看出来平素里冷冰冰一个人,倒是如此念恩的一个人。 不过看他对武墨就知道了,他人虽冷,但是心却是很热的。 因为提到了安承少,许绣忆脸上的笑容格外柔和,在苏李氏那吃了晚膳她才回去,回的自然不可能是娘家,而是苏家。 只是回去才知道,苏家老太太又给送去了庵堂,两个儿子在庵堂守着呢,她算是回来了个空。 这苏家老太太,何至于如此怕死,怕到连自己女儿死了都不回来看一眼,就是痛苦了一番,又顾着她自己的性命,住到庵堂里去了。 许绣忆倒是不愿意去抓那装神弄鬼的小偷了,算是对苏家老太太的惩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这个母亲,当真是残忍的,至少回来看看,或者是到苏雅兰坟上去看看。 “银玉,回国公府吧,我给三爷留个信。” 这个苏府,和苏锦业的那个苏府,真是天差地别。 说这里乌烟瘴气都是说好听了的,这个地方,完全就是地狱,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儿人气,人人都有自己的算盘,人人都有自己的诡计,死过不知道多少人,这多少人中不知道有多少冤魂。 她起身要走,外头传来敲门声:“绣忆,睡了吗?” 是苏蒋氏,自从被许绣忆从街上带回来后,就一直住在家里。 不过看苏锦郁今天对苏李氏的态度,可见苏蒋氏如今的身份住在苏家也不会好过。 “二嫂,进来吧,我还没睡呢。” 门被推开,苏蒋氏再见不到往昔的骄傲和精干,她形容憔悴的就像是老了十多岁,衣裳也再不华丽花哨,素雅的一身藕色长衫,退却了满身环佩,洗却了一脸红妆,如今的她,若是扔到人堆里,都认不出来是当日的雷厉风行八面玲珑的苏家二奶奶了。 明儿补,谢谢大家的金牌 我今天不更文了,没有原因,纯粹心烦,惯例弄个公众废章在这里,明儿给大家补上6000,谢谢大家的金牌,群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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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欠一章,活生生累shi的节奏 嫡女商妻,再欠一章,活生生累shi的节奏 我在改新文,没想到改起来这么麻烦,原本以为稍微改动一下就可以,结果几乎全部重写,我今天新文重写了近3万字,然后还查1万字,呼,要熬夜了,头疼我手都抽筋了。爱夹答列 再欠一章吧,新文改好了,重新上了轨道,这个文就可以好好更了,谢谢大家,新文我也拖太久没更了,么么哒。 我在改新文,没想到改起来这么麻烦,原本以为稍微改动一下就可以,结果几乎全部重写,我今天新文重写了近3万字,然后还查1万字,呼,要熬夜了,头疼我手都抽筋了。 再欠一章吧,新文改好了,重新上了轨道,这个文就可以好好更了,谢谢大家,新文我也拖太久没更了,么么哒。 我在改新文,没想到改起来这么麻烦,原本以为稍微改动一下就可以,结果几乎全部重写,我今天新文重写了近3万字,然后还查1万字,呼,要熬夜了,头疼我手都抽筋了。1 再欠一章吧,新文改好了,重新上了轨道,这个文就可以好好更了,谢谢大家,新文我也拖太久没更了,么么哒。 我在改新文,没想到改起来这么麻烦,原本以为稍微改动一下就可以,结果几乎全部重写,我今天新文重写了近3万字,然后还查1万字,呼,要熬夜了,头疼我手都抽筋了。 再欠一章吧,新文改好了,重新上了轨道,这个文就可以好好更了,谢谢大家,新文我也拖太久没更了,么么哒。 我在改新文,没想到改起来这么麻烦,原本以为稍微改动一下就可以,结果几乎全部重写,我今天新文重写了近3万字,然后还查1万字,呼,要熬夜了,头疼我手都抽筋了。 再欠一章吧,新文改好了,重新上了轨道,这个文就可以好好更了,谢谢大家,新文我也拖太久没更了,么么哒。 我在改新文,没想到改起来这么麻烦,原本以为稍微改动一下就可以,结果几乎全部重写,我今天新文重写了近3万字,然后还查1万字,呼,要熬夜了,头疼我手都抽筋了。 再欠一章吧,新文改好了,重新上了轨道,这个文就可以好好更了,谢谢大家,新文我也拖太久没更了,么么哒。 我在改新文,没想到改起来这么麻烦,原本以为稍微改动一下就可以,结果几乎全部重写,我今天新文重写了近3万字,然后还查1万字,呼,要熬夜了,头疼我手都抽筋了。 再欠一章吧,新文改好了,重新上了轨道,这个文就可以好好更了,谢谢大家,新文我也拖太久没更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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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绣忆笑道:“二嫂若是肯帮衬,求之不得。” “一直不知如何报答你对我们母女的恩情,此生做牛做马,上刀山下油锅,也就绣忆你一句话的事情,你若是用得上我,我自然鼎力相助。” “那就这样说定了,二嫂明儿一早就同我一起去苏家银行。” 苏蒋氏颇为兴奋,不跌点头:“好,好,那我回去准备准备,绣忆,谢谢你。” “呵呵,我还要谢谢二嫂肯来帮衬,二嫂早点歇息吧,明儿一早我们就去银行。” “恩,那我去准备,你也早点休息。” 苏蒋氏起身,许绣忆送到了门口,看着苏蒋氏离开才回来。 原本是打算回家的,如今想想算了也这么晚了,就在这睡吧。 银玉给她铺好了被子,语气里颇为敬佩:“奶奶你真是大慈大悲菩萨心肠,想以前二奶奶是怎么对你的,你不但不计前嫌,还以德报怨,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个奶奶这样的人了。” “这样的话,就别出去说了,回头二奶奶听见心里不舒服。我并没你说的那么好,只是将心比心,二奶奶却是可怜,而且她以前也没有对我做过罪大恶极的事情,不过是妯娌之间不合而已。” 银玉一笑:“越发的觉得奶奶不一样了,奶奶刚刚嫁进来的时候和现在比,若不是我一直陪着***,都以为奶奶给人掉包了。” 掉包,其实也真是掉包。 许绣忆一笑:“你也去睡吧,对了三姑娘房间那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银玉身子一颤:“奶奶你好端端提那做什么,怪慎人的。”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去睡吧。” “恩,奴婢出去了。” 银玉出去把门带上,许绣忆一心好奇为何那窃贼还么有来拿赃物,不过想来或许是那窃贼醒来之后想到自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了安承少,早已经逃之夭夭不敢再来了吧。 总而言之闹鬼的事情,肯定是告一段落了。 躺在床上,一时也睡不着,想着安承少,她嘴角是甜美的笑意,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有人推门,没推开,随后传来苏锦源疲惫的声音:“绣忆,是你回来了吗?” 以为苏锦源今夜不回来的呢。 许绣忆起床,掌灯,开门,苏锦源一脸倦色,身上沾的都是香烛的气味,显然刚从庵堂回来。 “好累,绣忆,你给我倒杯水吧。” 许绣忆忙走去倒水,苏锦源一双黑眸子忽然扫向窗口,一把将许绣忆护在身后:“窗外有人。” “有人?” “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千万别过来,若是有事你就跑,知道吗?” 看着苏锦源一步步朝着窗口靠近,许绣忆心下满是担忧,上前一把拉住了苏锦源的手:“你别过去,我去叫人。” 苏锦源停了脚步,目光再扫向窗口,终于听了许绣忆的话,却是道:“你别出去,银玉,银玉,四姐儿。” 苏锦源对着门口大喊起来,银玉才睡下呢,汲着一双鞋提提踏踏的跑了过来:“三爷,你怎么回来了?” “去叫人,有人闯进家里了。” 银玉一惊,苏锦源催道:“还不快去。” 银玉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等会儿随后而知的四姐儿去找人。 屋子里,苏锦源始终把许绣忆护在身后,一双眼睛冷峻的又有些慌张的一动不动盯着窗口,少卿,几个家丁至,苏锦源指着窗口方向。 第139章 纳妾 “和我去那看看,你们几个,保护三奶奶。” 苏锦源出去,半盏茶的功夫回来,摇摇头:“可能是小偷,地上落了几个脚印,四处搜查了,或许是跑了。” 许绣忆方松了口气,看向苏锦源:“闹鬼之事,加上二姐的事情,府上许多人陆续都走了,戒备松懈,那些贼人才敢趁机入室。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多招些人吧。” 苏锦源屏退了众人,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拿了水杯喝了一口水,道:“你去办吧,我恐怕又要离开京城几日。” “怎么了?” “护送母亲回资溪。” “母亲娘家?” 资溪,远在京城之外一千里地,是苏家老太太娘家所在地,苏家老太太娘家在资溪当地也算是名门望族,资溪盛产蜂蜜,苏老爷当年就是在资溪收购蜂巢的时候遇见苏锦源的娘,最后成就了了一段姻缘。 自然的,仔细也是苏老太太陪嫁丫鬟白芳的老家。 “娘要回去住?” “不清楚,只是吵着要回去,我和锦郁会护送她回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都要劳烦你了。” “哦,这个你放心,你们要去多久?” “少则个把日,多则半月,我尽量快去快回,这几月如此折腾,我当真是心力憔悴,绣忆,我好累,真的好累。” 苏锦源抱住了许绣忆的腰,许绣忆看着怀中那个无助疲惫的苏锦源,不忍心推开他,手安抚的放在他的后背上,轻轻的顺着:“等到从资溪回来,就好好歇一阵吧,家里有我。” “给我纳妾吧。”苏锦源忽然道。 许绣忆倒是有些吃惊,前一阵子说要给他纳妾的时候,他那表情和眼神,都叫许绣忆有些无所适从,可是今日这是…… “我不想你和我一样累,你还怀着孩子呢,纳一个能干的女人帮你。” 如今整一个苏家,也确实是靠着许绣忆支撑着,说实话许绣忆很多时候也会力不从心,苏锦源的这个提议,无疑是合乎她的心意的。 给苏锦源纳妾,一则正是她的愿望,她一心想以后离开后,至少有个人陪在苏锦源的身边,安慰他,照顾他,守护他。 二则这偌大的家业她要是一走,苏锦源一人支撑不住势必会交给苏锦郁夫妇,而交给苏锦郁夫妇的后果她想都想得到。 如今,她亲手培养起来一个人,一个能够照顾苏锦源爱苏锦源,一个能够支撑起苏家偌大家业,一个聪明能干又心底善良的人,正合乎她的心意。 她知道苏锦源要求纳妾,是不想她太辛苦而并非出自本意。 她也知道利用苏锦源对她的疼惜给苏锦源纳妾是有些自私,不过人便是人,她不是神,所以,她也会自私。 “既你愿意,那我会看着找一个的,你什么时候出发去资溪。” “明日一早。” “那赶紧睡吧,被窝还是热乎的,今天你睡床,我睡软榻吧。” 苏锦源起身,看着许绣忆,目光里有淡淡的忧伤:“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吗?” “什么?” “给我纳妾?” 许绣忆未答,苏锦源自嘲一笑:“我总以为能感动你,总以为你多少对我有一分爱,绣忆,你不然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我真的很累,我揣摩不透你的心思,我感觉你离我很远,虽然你就在我眼前。” “锦源。”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男人了?” 许绣忆一怔,苏锦源眉心一紧:“难道是真的?” “你别多想。” “那你为什么不能爱我?”苏锦源心底痛苦,语气不免有些冲。 许绣忆抬眸看着他因为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中对他,满怀愧疚:“锦源,我不是不能爱你,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错过了相爱最美好的季节。” 苏锦源愣在了原地:“相爱最美好的季节,所以呢,四季还会更替,春去春还会来,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再有一个相爱的季节,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恨我,恨我当时这样对你?” “是。” 这一句,是替那死去了的许绣忆回答的。 苏锦源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没想到许绣忆会回答的如此干脆。 “所以,你恨我到现在也没法原谅我是吗?” “不是。” 这一句,是替她自己回答的,她没有资格恨苏锦源,苏锦源在她的生命里的出现,其实,每一次都很温暖。 就像是方才窗外有人,他本能一般的将她护在身后,她知道他爱她,这爱不管是为了弥补还是真的迷恋于她,但是正如她说的,他们错过了相爱最美好的季节。 她的这个季节是有四季更替,只是四季更替给了安承少,留给苏锦源的,只能是一个千年不化的冰霜季。 “呼……”苏锦源大大的吐了一口气,自嘲一笑,“呵,我明白了,你已经不会再爱我了,因为你连对我的恨都了没,你只是纯粹当我是你生命里一个存在而已,这个存在,却并非是必须的,是我自己做的孽,给我纳妾吧,想来你想给我纳妾,也是为了让我不要让你自己陷入不爱我却不能逃离我的困境之中,等纳了妾,你就再也不需勉强和我同住一室,也不用为了逃避和我在一起而回娘家了,你不爱我,但是至少我想天天看到你。”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许绣忆甚至感觉到他在落泪,这种感觉,让她对苏锦源愧疚更深。 是的,苏锦源欠着以前那个死掉了的许绣忆的,但是对她,终归没有半分亏欠。 辗转一夜,许绣忆都没有睡好,直到破晓时分才模糊入睡,再醒来,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床上,而苏锦源,早已经不在屋内了。 第140章 他该死 “绣忆,你可睡醒了,我一直在这守着你呢。” 入耳的第一个声音,是苏蒋氏的,许绣忆起身,才发现苏蒋氏一身光鲜打扮,坐在她房间里。 苏蒋氏的衣裳搬家的时候就全部搬走了,之后回来也是一身狼狈,许绣忆给她添置了一些衣裳,这一身就是许绣忆给她置办的。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虽然因为瘦削和憔悴苏蒋氏不及以前那样风华茂盛,但是打扮一番,倒也是回来以前七八分以前的风采。 许绣忆想到昨儿答应了苏蒋氏带她去苏家银行的事情,忙起身。 “让二嫂久等了。” 苏蒋氏热络的上来给她穿衣服,许绣忆觉得有些尴尬,她这人素来是不愿意接受别人过分的殷勤的,不过她心里也明白,苏蒋氏也不单纯是殷勤,而是真诚的把她当作自己人。 “二嫂我自己来吧,昨儿睡的有点晚。” 苏蒋氏意味深长的看着许绣忆:“二嫂明白,锦源今日就要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显然的苏蒋氏误会了,不过许绣忆也没解释的必要。 “二嫂,我洗把脸我们就出发吧。” 她只怕苏蒋氏等着急。 苏蒋氏却道:“我不急,你好歹吃口饭,我亲手做的粥,你尝尝。” 苏蒋氏的手艺是顶顶好的,苏蒋氏的娘家就是开酒楼的,苏蒋氏这一手的本事苏家老太太都赞不绝口,只是她除了讨好苏家老太太鲜少下厨,许绣忆今日算是又福的。 早膳是一些清粥小菜,虽不过是清粥小菜,可是粥绵甜,小菜爽口,苏蒋氏显然也是用了心思准备的。 “好吃吧?”苏蒋氏给许绣忆夹了一筷子的萝卜条,问道。 “恩,有劳二嫂了。” 苏蒋氏一笑:“也没能为你做什么,就算是为你做再多也报答不了你对我们母女的恩情,绣忆等你的孩子出世了,二嫂就帮你带孩子,别的不好说,二嫂带孩子可也算是一把好手,我的三个娃娃,基本我都是自己带大的。” 许绣忆笑道:“那就先谢谢二嫂了,不过二嫂以后怕也有的忙,先过去看看,若是二嫂你想要留下,那就留在苏家银行做事,银钱上我绝对不会亏待二嫂。” “哪里的话,如今我这身份留在苏家,白吃白喝白住,我自己也觉得惭愧,何况我们雪英用的那些药材你和大哥都是紧着最好的用,我如何也是还不起,怎还敢要银钱。” “雪英是我苏家的孩子,给她治病用最好的药也是应该的,而且二嫂你怎就是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了,这里是你的家。” 苏蒋氏眼眶一红,握住了许绣忆的手:“绣忆,如果没有你,我恐怕没法活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二嫂你若是再客气,我这顿饭都没法好好吃了。” 苏蒋氏忙松开了许绣忆的手,抹了把眼泪:“看我,你还吃着饭呢,仔细被噎着,你吃吧。” 许绣忆莞尔一笑,继续用早膳。 一顿饭吃好,外头淅淅沥沥下了雨,秋雨朦胧,落一场冷一分,许绣忆同苏蒋氏出了门,苏蒋氏从袖笼里掏出一个小铜球,送到许绣忆手里:“炭珠,还热着,天好像有点冷了。” “是有点冷,回来让人在车里弄个炭炉,这几日总是下雨。” “三弟他们今日出发,路上不知道如何了,对了,昨日四弟是不是和你吵架了?还打了大嫂?” 也不知道苏蒋氏听谁说的,不过大抵是银玉了,一早上的苏蒋氏等了这么久,总也不可能是干等着,银玉必定陪着说了会儿话。 “恩,四弟昨日当真有些过分了。” 苏蒋氏低下了头,语气很轻,也有些哀怨:“他素来看不起我们大二房。” “二嫂你只管放心,他也就是嘴上贱,不敢如何。” 苏蒋氏道:“我不怕他,我就是怕你为了我们和他伤了和气,毕竟他是锦源的亲弟弟。” “二嫂放心吧,这要真是和气,也未必能伤了。” “绣忆,你这样一说,想到我以前对你的,我真觉得惭愧。”苏蒋氏握住许绣忆的手,许绣忆微微一笑,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就听见车夫咒骂一句。 “找死啊你,大白天喝的醉醺醺的你不要命了啊。” 马车里的许绣忆还好被苏蒋氏扶住,不然指不定出什么事儿。 苏蒋氏见许绣忆被惊的差点摔倒,也有些恼怒,撩开车帘子朝着外头看,只见一个人躺在地上,手里拿着酒壶,垂着头笑。 “呵呵呵,呵呵呵,就是找死,呵呵呵,呵呵呵。” “大白天的喝这么多久,真是的,绣忆,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算了,继续走吧。”对着马车外面的车夫吩咐一声,车夫应了一声“诶”,马车缓缓前行。 苏蒋氏放下车帘,却猛然一把又揭开了链子,有那么一瞬,许绣忆在她的眼眸里,看到了深海一般的恨意。 顺着车帘往外看去,却见那个醉汉已经起身,摇摇晃晃的喝着酒继续走着,那张脸,赫然不正是苏锦艺。 他竟然落魄到了如此境地,一身粗布麻衣,浑身上下都散着穷酸和窝囊。 许绣忆看苏蒋氏,苏蒋氏已经放下了车帘,一言不发。 苏蒋氏对苏锦艺的恨又多深许绣忆可以想见,苏锦艺的女人,非但夺走了苏蒋氏的尊严和骄傲,还夺走了苏蒋氏的两个孩子,甚至若不是许绣忆帮衬,苏雪英恐怕也早就魂归了天。 苏锦艺给苏蒋氏的痛苦,从苏蒋氏此刻紧捏的拳头就可以看出一二。 “他怎么还没死,他该死。”苏蒋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 仇恨,冲刷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冷静。 “二嫂。” “他为什么不死,他为什么不去死,官府该判他死刑的,他才是真正的杀人犯,他指使紫宸杀了柔英,指使袁师师杀了丽英,他该死,他该死,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题外话— 我这几天更的很少,我也知道很抱歉。力不从心了只能说,明儿继续,让男主出来溜达一阵。 第141 再度整顿保宁堂 显见的,苏蒋氏的情绪,已经不可能去苏家银行了。 “二嫂,你冷静点。”许绣忆握住了苏蒋氏的手,明显的感觉到苏蒋氏的手一片冰冷,不住的颤抖着。 “他该死,绣忆,他该死,他该死。” 苏蒋氏的情绪,全面失控。 许绣忆只怕她做出什么过继的事情,一把抱住她:“二嫂,我们先回家,二嫂。” 苏蒋氏大口的喘息着,怒目圆睁,脑中不断浮现的是她两个孩子的尸体,是紫宸是袁师师的面孔,她一双眼睛,前一刻还是满含感激和温柔,此刻,布满血丝。 一路回了府邸,苏蒋氏的情绪总算平静下来,许绣忆给她端了水,苏蒋氏一脸歉疚的看着许绣忆:“对不起,绣忆,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二嫂现在可感觉好些了?”许绣忆问道。 苏蒋氏点点头:“好多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苏蒋氏眼底里的恨意,依旧是那般的清晰,许绣忆明白,苏锦艺确实对苏蒋氏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 若不是苏锦艺行为不检点,既搞丫鬟又养外室,苏蒋氏的两个女儿都不至于逢水光之灾惨死。 若是换做许绣忆,她也不一定能够保持得了冷静,苏蒋氏的心情,恐怕是短期内难以平复了,许绣忆吩咐了丫鬟伺候好她,从苏蒋氏房内出来。 银玉伺候在外面:“奶奶,二奶奶如何了?” “没事了,回吧,吩咐下去,府上的人往后在二奶奶面前,切记不要提起二爷。” “是,奴婢知道了。” 银玉应了声,给许绣忆打了伞:“奶奶仔细脚下滑。” “随我去一趟保宁堂吧,三爷四爷不在,有些事情我要下去吩咐一下。” “是,奶奶。” 保宁堂如今的生意,远远不及保宁堂二部,这倒也并非是苏锦源管理不善,委实是保宁堂二部所在的街巷是老街,入秋后官府就发了通文说要拆迁。 所以往昔的闹市区,如今渐渐冷情,而且保宁堂对面还有个保安堂。 保安堂辞退了苏锦源,另聘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坐堂,安承少虽不再和保宁堂争锋相对,可是这短短几个月保宁堂早就做出了名声来,生意也不差。 一条渐渐清冷的街道上,两家医馆抢生意,生意自然不可能太好。 反观保宁堂二部,苏锦郁为人谦和有礼,医术精湛,苏李氏虽然不及苏蒋氏精明,但是为人也是十分诚恳。 加上苏锦郁自己奋进,研发了几味养身的丸子,所以保宁堂二部的生意,一直还算不错。 百年基业,其实到如今已经比不上许绣忆的银行赚钱,甚至,连绣庄一半的盈利都没有。 苏雅兰死之前说过,若是她有个万一,牡丹绣庄就交给许绣忆了,而事实上外头所有人迄今为止都以为牡丹绣庄就是许绣忆的,甚至是苏家的人,也都只以为牡丹绣庄是许绣忆的。 苏雅兰当日是打了算盘的,怕自己在外头名声已经破败了经营绣庄没人敢登门同她做生意,另一方面她唯独那点继续,她知道苏家老太太的精明,怕苏家老太太把她的绣庄给吞在了苏家的产业里,所以全权委托了许绣忆出面,苏家老太太一心以为这份家业是许绣忆的便是苏家的,不会想到这份家业背后还有个正主儿。 只是如今,这正主儿也没了,许绣忆分身无暇,如今也只能不辜负苏家老爷临终嘱托,把那百年基业支撑着。 只要绣庄那,她已经许久没去看看了。 车马到了保宁堂门口,银玉搀了许绣忆下车,保宁堂的伙计见是许绣忆,忙是恭恭顺顺的出来迎接。 这些伙计,多半都是以前最困难的时候听信苏锦艺挑唆,背弃许绣忆的,后来苏锦源死而复生回来,这些人纷纷抱着一颗委屈的心重新回来,看到苏锦源就像是看到了靠山,甚至曾经一度欺负许绣忆培养出来的那批人。 许绣忆是破为不待见这些仗着在保宁堂做了许久就觉得自己是功臣的人。 保宁堂二部一开设,许绣忆就把自己的人全部调派了过去,和保宁堂再无任何瓜葛。 如今,这些人之所以对她如此恭敬,看不是敬重她是苏家三奶奶,从很早以前她就是苏家三奶奶,这些人还伙同苏锦艺背弃苏家的,背弃她,没给她好脸色瞧过。 他们之所以会如此,只因为如今的保宁堂,远远及不上保宁堂二部了,许绣忆掌管这个家靠的是什么,他们看的清楚明白,许绣忆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只是这些人再怎么对她恭敬,当时背弃的痛,鼓励的无助,许绣忆全部都记在心里。 “把账本拿来我看看。” 一进去,她也没什么太多的表情,语气淡漠。 管账房的龙叔赶紧的把账本给她奉上:“三奶奶,给您。” 径自进了账房,许绣忆把账本看了一遍,她知道保宁堂如今生意不好,却不知道不好到了这种程度,难怪那些人看到她的时候,头都不敢抬起来。 这些倚老卖老的老伙计,把保宁堂弄到了亏欠的地步。 保宁堂完全是吃老本养着。 “龙叔。” “是,三奶奶。” “这账是你做的?” “恩,怎么了三奶奶?” “你做了多少年账了?” 龙叔忙道:“二十多年了,老爷在的时候我就在账房了。” “账目做的极为不工整,支出收入十分散,若非我懂得看账本,根本就看不明白你做的什么。” 龙叔一怔,脸上有些愤然,却是敢怒不敢言,许绣忆正好今天也带着保宁堂二部的账本过来,推到了桌上,语气不严厉,面容却是不怒而自危。 “你看看二部的做账,就知道我为何这么说你了。” 龙叔自认做了二十多年账了,还比不过二部一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于是过来看了两眼,大为惊叹:“这……” 复式记账法,许绣忆教的王允,王允培养了三个徒弟,王允去了苏家银行后,其中一个徒弟就接手了二部账房的职位。 许绣忆知道这种记账法在古代尚未有,古代管用的就是龙叔这种记账法,繁琐,凌乱,条目不清,要核对许久才能看明白收入支出盈利亏损。 她这显然是有意的,而她的有意,无非就是要给趁着苏锦源不在,挫挫着保宁堂里头这些自认为是老伙计的锐气。 龙叔的锐气,显然被挫到了:“真记账法,账目清晰,条条款款明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记账法。” 许绣忆道:“把所有人都叫进来。” “是,三奶奶。” 龙叔出去叫人,银玉小声问许绣忆:“奶奶,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不做什么,只是教他们一点生意经,点上茶。” 银玉给许绣忆看了一盏茶,保宁堂的伙计十六人,包括药童都站在了许绣忆面前。 上一次这样见面,这些人看着她的眼神,无疑是轻瞧的,是看不起的,是叛逆的,甚至是嘲讽的。 这些人都是自认为有骨气的人,可是若是真有骨气,现在就没这个脸回来。 自然,许绣忆不是记这这个仇,既然回来了,保宁堂确实也是用人之际,她叫他们进来不是来翻旧账的,而是要争对现在的境况,给他们上一堂课。 保宁堂,就算街巷渐冷,可是医馆不是成衣店,越是热闹的街道上能看到更多琳琅满目的商品,医馆就是医馆,现代的医院,也没有一家是设立在闹市区的正中的。 人总有个灾病痛楚,对医馆的需求是不可少的,而且从人的本能上来说,对医馆的择选上,自然是名声越老越大越好。 “我刚看了上个月的账本,居然亏损了的五百两银子,这个月的账本虽然只过了半月,但是账面上也早已经是入不敷出了。” 她的声音很沉,语气不严厉,也没有过分的责备,空气中却赫然多了一股子压迫,叫人大气也不敢出。 “三奶奶,我们也尽力了,只是这条街明年开春了就要拆了,店铺都搬的七七八八,生意不好做,三爷也在找新的铺面了,等搬过去就会好的。” “哼,你们真以为搬过去就能好。” 她冷扫了大家一眼,这些人虽然不敢出声,可是眼底里却有些不满的情绪,似乎以为许绣忆是在刻意羞辱他们,公报私仇。 “生意不好,根本原因不是这条街,也不是对面的保安堂,而是你们的态度,你们的态度就有问题。” 她一语出,更多人眼里有了敢怒不敢言的情绪,许绣忆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她冷笑一声:“你们以为我在刁难你们,以为当日你们背弃保宁堂而去我依旧怀恨在心,对,我就是怀恨在心。” 她的承认,其中几个伙计抬起了头:“三奶奶要是想赶我们走,就直说。” “闭嘴,我没说完话,轮得到你插嘴。”一个眼刀扫过去,那开口的人咬着牙关,显见的不痛快。 不痛快,许绣忆还不痛快呢,她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保宁堂,结果又要给这群倚老卖老的人给弄垮了。 “我对你们,是怀恨在心,我恨的不是你们当日背弃我,背弃保宁堂,而是你们的态度。我一进来,柜面上的闲散的看着话本, 别以为我没瞧见,那封面上一个女子轻摇罗扇,难道还要说谎那是医术吗?” 一双黑眸,凌冽的扫向柜面上的两个伙计,那两个伙计红着脸垂下了脑袋。 许绣忆再看向库房:“秋日连绵下雨,库房的药材许多发霉这是不可避免,但是为什么五十斤甘草和三十斤首乌还有那五斤胎菊会全部发霉?” 库房支支吾吾:“雨,雨下太多。” “甘草,首乌,胎菊靠窗而放, 真要我说的太明白吗?” 库房脸色惨白。 许绣忆继续看向药童。 “上个月砸烂了五个药罐子,烧坏了一口药炉,虽这些不过值几十铜板,难道你患了软骨症,连个药罐都抱不住?” 再看向聘请的大夫:“一月之内,告假十日,但凡天气下雨就不出诊,我聘你来何用?” “还有大厅的地板,如此下雨天气,门口至少也要设防两块地毯,你们自己去看看大厅里脏成什么样?” “这个月,光是药材发霉就亏损了二百多,生意寥寥几笔,赚的还不够养你们的,店面日常开支一除,我开这个保宁堂,闹到是吃饱撑着了,钱多没处花想送出去?” 屋内噤若寒蝉,只因为许绣忆说的句句属实,许绣忆起身,一把将保宁堂二部的账本丢到众人面前:“看看二部,上个月才刚刚开业,却已经进账三百,这月才过半, 已经进账五百,你们难道要靠二部养着吗?” 屋内越发的静,许绣忆猛一拍桌子起来:“这个月你们已经亏损了一百三十一两五钱了,还有余下半月,三爷不在没有人会袒护你们,不要仗着自己是老伙计了就敢给我懈玩怠职,我给你们半月的时间,若是这账本上亏损的数目超过一百三十一两五千,你你们统统都给我走人。” 没有人敢出声应一个是,因为他们心里明白如今的状况要盈利绝对是不可能的,甚至要保持不亏损都是不可能的。 “听见没。” 许绣忆给了他们一个十足的下马威,她明白这些人心里想什么呢,她也知道这一声他们绝对应不下来,她就是要让这些倚老卖老自以为了不起,以为保宁堂离了他们就没法活了的老伙计意识到,他们对保宁堂,根本无所献益,他们的存在,甚至在拆保宁堂的名号。 只有让他们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和卑微,他们才能真正的明白十年二十年的经验,不是他们赖以炫耀的资本。 果然没有人敢应。 许绣忆嘴角微勾:“现在我再问你们最后一次,如果觉得在余下半月能够尽好本职的,出列。” 这下倒是几乎所有人都有动作,往前走了一步。 许绣忆也并非要真正将他们打压到脚底,只是要将他们拉扯回他们该站的位置。 “看样子大家还是想好好做的,从这个月开始,一个月一天也不休息的,我额外发五百个铜板的奖励。只休息了一天的,发四百铜板的奖励,休息两天的,发三百铜板的奖励。” 奖惩制度,在管理上是十分常用的手段。 有奖,自然有惩罚。 “每月四天假期你们应该都知道,如果不经我允许休假超过四天,多一天扣除一百铜板,多二天扣除二百铜板,以此类推,若是多十天,直接去账房领钱走人。” “另外,余下半月,亏损十两,就从你们的工钱里扣除十个铜板,一百两就扣除一百个铜板,以此类推,相反,若是盈利,每个人都可以加相应的钱。” “煎药房,砸破一个锅,谁砸破谁陪,柜面上,再看闲书直接走人,不要以为我看不到,只要我想,随时我都能知道你们的动态。” “还有库房以后再失职不管窗户,所有的损失你一律赔偿。” “是,是,三奶奶,我下次再也不会忘记了。” “这下大家都听见了没?” 这群人,有的听见奖金就亮了眼睛,一日也不休息就可以拿五百个铜板,他们的工钱也才二两银子,五百个铜板就是半两银子,这真是天上掉了馅饼儿,除了大夫,他们其余人其实一个月也真的不怎么休息,熬一熬就有半两银子拿,谁也愿意。 “听见了。 ” 这次齐刷刷的,声音倒是宏亮。 许绣忆起身:“都打起精神来,明天我会让阿福过来,从明日起,你们要休息都要在阿福那登记入册,每月送我审查的,派发奖励。还有早晚若是迟到早退,三次以上,也要扣钱,具体如何,我明日会让阿福送店规过来。” “是,三奶奶。” 许绣忆满意一笑,语气缓了缓:“你们都是老伙计了,保宁堂若是持续亏钱肯定不可能再营生下去,我们苏家不做亏本的买卖,再说还有二部在,所以保住保宁堂,也是保住你们自己的差事,我希望大家明白。” “自然的三奶奶。” “好了,我先回去了,龙叔,明日我会让阿福带个人过来,教你二部的记账法,你老人家年大也大了,我方才多有得罪,还望你原谅。” 这是给个巴掌给颗糖,龙叔如今对许绣忆,已是心悦诚服,她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以及众目共睹的能力,龙叔不得不佩服。 “三奶奶哪里话,确实是我等腐朽了。” “好好做,苏家不会亏待你们的,银玉,走吧。” 银玉跟上,出了门, 上了马车,银玉依旧是一脸的吃惊:“三奶奶,你真是太厉害了,一番话把那些人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是欠教训,锦源以礼相待,他们就怠慢了,怎么,丫头,看你这模样,倒是很兴奋,有兴趣帮我一起管理保宁堂?” 银玉嘻嘻一笑:“我就是想也不能啊,我要伺候奶奶的。” “呵,学着吧,或许哪一日用得上,走吧,去一趟牡丹绣坊。” “奶奶不累啊?” “累也总要过去看看,看一眼也放心。” “奶奶你真是厉害,女中豪杰。” 许绣忆疲惫一笑,其实她也累,是真的累。 到了牡丹绣坊,看了一番,再回苏家天已经暗透了。 一起疲惫,用了晚膳她就睡了,外头的雨淅淅沥沥没有要停的意思,屋内生了炭盆,许绣忆疲倦的很,着了床就闭上了眼睛,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的时候天刚刚擦亮。 秋天日子短,这天光擦了亮,也该有辰时了。 起床,就觉得屋内憋闷的慌,昨儿去外头奔波了一日,银玉和四姐儿怕她受凉,就给她屋子里添了两个炭炉,委实也还没到点炭炉的季节,这样热烘烘的睡了一晚上,起来她身上都冒了汗。 也不敢就去开窗,怕风吹了汗真的给冻了风寒,她先穿好了衣裳,这才把门开了一个缝,凉风透进来,沁脾舒畅。 保宁堂整顿了,苏家银行和保宁堂二部有苏锦业和苏李氏,牡丹绣庄也一切如常,这一日她什么也不想做,就想静静的发呆一天。 “奶奶你起了啊,奴婢正给您做早膳呢,昨儿夜里和四姐儿聊天说的有些晚,起晚了。” “说什么,说这么久?” 四姐儿端着脸盆过来:“说奶奶的威风事,银玉说的手舞足蹈的,呵呵,满心满眼对奶奶的敬佩,奴婢也是听的热血澎湃,奶奶你真厉害。” “两个丫头,呵,给我弄一桶水来,我想擦个身。” “是,奶奶,对了奶奶, 今日出去看戏吗?四姐儿说今日菜市口有戏文看。” “今天?什么戏文?”许绣忆倒是没听说呢。 四姐儿道:“奴婢也是昨天无意间听两个姐姐说的,说是今天菜市口有热闹看,不知道是不是唱戏,奴婢猜的唱戏。” “不去了,你们去吧,我想在家里歇一天。” “那我们也不去,想想也没什么好看的,那菜市口阴森森的,摆戏文怎么会摆那,那里可是行刑了论斩的地方。” 行刑论斩,如今已经秋深,再过半月就入了冬,许绣忆倒是在想,该不是这两人提前论斩了吧。 不过国之律法岂能轻易改动,四姐儿说的对,那个地方是个阴测测的地方,不知道今天有个什么热闹可看。 ——题外话—— 呼,更完了,每天都卡点儿更,哈哈,好赖的今天弄了6000字,祝大家十一快乐,似乎祝早了,哈哈! 还有谢谢大家的金牌,灰常感谢。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9月的最后一天断过去 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明天补,下个月开始尽量不断更,十一了,大家节日快乐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第142章 又遇秦烟 许绣忆不知道,菜市口的热闹真的叫她猜对了,季红提前处斩了。 这个消息许绣忆是到傍晚才知道的。 早上起来银玉和四姐儿说菜市口有热闹看,怂恿着她一道儿去,委实她不想动弹就让两个丫头自己随意,想去就去。 结果两人先头说了不去,趁着她午睡的时候偷偷跑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两人的脸色都是惨白的。 “奶奶你不去是对的,什么热闹,都是诓人的,就是杀人砍头,血淋淋的慎得慌。” “杀的是那个季红,奶奶太可怕了。” 许绣忆柳眉微蹙:“季红,不是判了秋后处斩的吗?” “原是如此,可是那季红不知好歹,居然越狱,越狱未遂还打伤了两个衙役,被判处了斩立决。 ” “越狱?” 季红越狱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她一个弱质女流居然能够打伤两个衙役。 “奶奶,今天三王爷还去了呢,远远的在人群里看着,奴婢瞧见他眸子里,有些心疼的颜色,奶奶你说三王爷对着季红,是不是真的动了感情,当日还为了季红差点和我们爷打起来。” “嗯哼!”一声咳嗽,四姐儿这是在提醒银玉不要口不择言。 银玉吐吐舌头:“奴婢胡说,三奶奶莫生气,那样的人,哪里配的上我们三爷,我们三奶奶和三爷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四姐儿也忙符合:“谁说不是呢。” 许绣忆没理会两人,谁都以为她从苏锦源勾上窑姐对她弃之不顾的事情耿耿于怀,其实那个许绣忆早已经香消玉殒,如今的她对这些并不在意。 她只是反复的回想起了袁师师的话:“季红已经告诉了我是谁指使她做的这件事,哈哈哈,哈哈哈。” 季红到底和袁师师说了什么? “给我准备马车,我要去衙门走一趟。” 原本是要休息一日,可心里却沉沉的压着东西,袁师师是在故弄玄虚闹她个人心惶惶,还是真的知道什么? 无论如何,她还要再走一趟,有个法子,她不敢肯定可不可以让袁师师开口,但是至少她想试试。 马车备好,因为银玉和四姐儿出去看砍头受了惊,身子还打着哆嗦,所以许绣忆没让两人相随,径自去了衙门,到了府衙门口下了车,迎面却撞见了一个人,一个她并不是十分愿意看到的人。 或者说,她十分不愿意看到的人。 “秦小姐。”秦烟又来了,所以,现在她又要进入全面戒备状态防备这个女人对安承少的明争暗夺了是吗? 她已经够烦了,如今看到秦烟,无疑是更烦,至少面上她未表现出半分,看到秦烟,她神色如常,一声招呼也打的落落大方。 秦烟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许绣忆,她手里还拽着一个孩子,头发凌乱,额头上满是汗水,衣角沾满泥土。看上去有些狼狈。 她最最最最不愿意的,就是在许绣忆面前丢脸,当作不认识,她一把拽过那孩子:“给我进去,居然敢偷我的东西,还咬我,看我不收拾你。” 许绣忆看一眼那孩子,那孩子也看到了许绣忆,一双眼睛毒辣辣的,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娃子的眼神,秦烟似乎也留神到了那孩子恶毒的眼神,停下了脚步。 “你认识她?” 问的是那个孩子--袁师师和苏锦艺的儿子苏阳明。 许绣忆不是把他送回外祖家了,他怎么又会回到京城,还成了小偷。 “她是坏人,大坏人,就是她害死了我娘,我要替我娘报仇。” 苏阳明张牙舞爪的朝着许绣忆扑过来,秦烟故意松了手,任由苏阳明如同一只小疯狗一样朝着许绣忆扑来,一脸好整以暇的看热闹。 “原来是仇家,苏三奶奶,看来你这人做的可真是狠毒啊,害死了人家的娘亲,害的这样小的孩子步入歪道,坑蒙拐骗偷抢咬,承少到底看上了你什么,你就是一个毒妇。” 苏阳明毕竟是个孩子,许绣忆一手就将他制住,车夫也怕她受伤赶紧过来将孩子反剪双手,压在一旁石狮子上。 苏阳明一双眼睛,毒辣的看着许绣忆,许绣忆视若无睹,目光淡然的挪到秦烟身上:“他娘犯了死罪,判了死刑的是府衙大人,你这一句话毒妇,一会儿我会替你转告给府衙大人。” “你……许绣忆,你以为我怕你,区区一个府衙,我秦烟会放在眼里。” “你怕谁不怕谁,把谁放眼里不放眼里与我无关,我只知道安承少的眼睛里,只有我许绣忆一人。” 原本还想客客气气打个招呼,和和气气擦肩而过,不过秦烟蓄意挑衅,许绣忆也不是吃素的。 一句话,生生揭起了秦烟心口最深的那个伤疤。 是,就算她赢了全天下,却依旧输给了许绣忆。 “许绣忆,你给我听清楚了,承少是我的,我和承少早就有过山盟海誓。这十多年,我们每日都在一起,花前月下,大漠之中并驾齐驱,他根本就是图新鲜才会看上你这只破鞋。” “破鞋你说谁?” “说你呢?” 看来电视剧适当也是要看一看,学了的桥段,在这样的场合用起来,得心应手啊。 可怜那秦烟,在许绣忆开始抿嘴嘲笑的时候,才猛然反应过来这句话里头的蹊跷,顿然一张粉面气的铁青。 “许绣忆,你最好不要招我,你要再敢惹我,我定然会让你后悔。” “威胁?姐不是吓大的,十里八街你最好去打听打听我许绣忆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凡得罪我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比气势,她又怎么会输。 “我顷刻就让你苏家化作灰。” “那我还要多谢你,正好我们苏家闹鬼,你把屋子烧了或许那只鬼也能给烧死,那只鬼旺家安宅,没了落脚之处我请她去秦小姐家住。” 第143章 小东西别惹火(十一快乐) “那我还要多谢你,正好我们苏家闹鬼,你把屋子烧了或许那只鬼也能给烧死,那只鬼旺家安宅,没了落脚之处我请她去秦小姐家住。” 秦烟脸色一白,这些古人,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虽然不知秦烟来京城多久了,但是以秦烟对她的敌意,恐怕少不得打听一番近来她的近况,想来也听说过苏家闹鬼的事情。 苏家这只鬼,可是闹的轰轰动动,连奴仆都被吓跑了一般,苏家老太太还住了庵堂,想来秦烟对于苏家之鬼,是深信不疑。 烧房子,她没这个胆子,不过是放点狠话的本事。 比狠话,许绣忆更不输她。 处处被堵,秦烟只觉得气郁心头,眼眸忽然看到被压在石狮子上挣扎不休的小娃,一个箭步上前,拨开了马车夫,一手拎小鸡一样拎过苏阳明。 “你恨这个人吗?” “恨!” “好孩子,你记住了,这个人杀了你的娘,我愿意助你报仇,你想和我走吗?” 苏阳明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许绣忆眉心一紧。 秦烟根本就是个心理变态,居然会想到培养孩子来作为报复武器。 她根本就是第二个袁师师,许绣忆只觉得看着她都让人恶心。 掉头上了马车,她看着秦烟,冷声道:“我有本事弄死她娘,我就有本事弄死你,秦烟,不要仗着你家在关外家大业大连几个藩王都要敬让几分你就敢为所欲为,不要忘记了,这是在京城。” 秦烟只以为许绣忆怕了,得意笑道:“怎么,你要说虎落平阳被犬欺了,难道你只犬?” “就算我是那只犬,你也只有被我欺的份。” “你……” “走,回府。” 马车朝着苏府方向去,许绣忆的算盘也算打不下去了。 原本她是打算诓骗袁师师有法子让她从死刑改判坐牢十年,十年之中她会抚养苏阳明直到她出狱把孩子还给她。 不过秦烟既然知道了苏阳明和她的关系,肯定会戳穿她的谎言,袁师师何等精明的人,许绣忆本来就没有十分的把握,如今半道儿杀出一个的秦烟,她就更是没把握了。 * 天牢之中,秦烟一手拽着脏兮兮的苏阳明,往天牢深处去。 死囚房内,一股脏污恶心的臭气,衙役知道秦烟同五王爷的关系后,一路都是小心伺候。 “秦小姐,仔细路滑,这里一年只打扫一次,有些味道还望秦小姐见谅啊。” 秦烟勉强一笑,在被人面前,她永远是美好的模样。 “有劳。” “就这了,袁师师,有人来看你。” 衙役一句话,那死牢里一头蓬乱头发的女子抬起头,一双眼睛无神,形容枯槁,白色囚衣如今已经辨不清是什么颜色,四处都是腐臭的味道,袁师师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娃子,却猛然扑了上去,小孩儿身子小,直接钻过了木栅栏。 “你这孩子,快出来。”衙役疾言厉色骂道。 秦烟一把抓住衙役的手,放了一个大元宝:“是孩子的母亲,大哥你就行行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个元宝请你喝茶。” 那可是个金元宝,狱卒眼睛的都红了,为难的看了看牢房,再看了看秦烟:“秦小姐,这样坏规矩啊,如果被上头知道的话……”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哥你还怕谁知道,大哥出去守着吧,这里出不了事儿。” “那好吧。” 一个大元宝啊,谁能拒绝这种诱惑。 那衙役一走,秦烟挪着步子十分不情愿的靠近了那扇牢房。 若不是这个孩子死活不肯跟着她走,非要她带他来看一眼他娘亲,她打死也不会来这种晦气脏污的地方。 “喂,这是你儿子啊,你怎么没反应啊。” 苏阳明从钻进去那刻开始就不住叫着娘亲,可是那个女囚却半分反应都没有,眼神空洞无神,只知道傻笑,看这模样,分明是疯了。 “小孩儿,你出来,她疯了,她会伤到你。” 若是苏阳明在这出了事,秦烟可是难逃干系的。 “ 娘,娘,我是阳明啊,娘。” “带他走,带他走。” 那个女囚忽然发疯一样抱起苏阳明,不顾会弄伤娃子,硬塞了出来,那一刻,如果不是秦烟看到了她满目的泪光,或许真以为她疯了。 “求求你,带他走。” 她没疯,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好好,我带他走,你被这么用力,孩子的手卡住了,要折断了。” 那推搡的动作,一怔,苏阳明趁机又扑到了她怀中。 “娘,你不要我了吗?娘,你不要我了吗?” 袁师师终于再也忍不住,抱着苏阳明,泪如雨下。 秦烟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此情此景,其实见者伤心,听苏阳明说了袁师师是被苏绣忆送进来的,苏阳明年纪还小,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秦烟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弱女子能犯什么死罪。 于是开口:“你到底为何会被判处了死刑。” 袁师师满目泪光的抬起头,看着秦烟,复又低下头不言语,只是抱着孩子哭。 “是不是那许绣忆冤枉你的,那个女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好心眼儿,你有什么冤屈告诉我,我替你申冤。” 袁师师复又抬起头:“你认识许绣忆?” “岂止认识,她化作灰我都辨得出来。” 那语气,咬牙切齿,冷冽入骨,显见的恨意甚浓。 袁师师忽然扑过来:“我此生是无法再对付那个女人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可以让苏家天翻地覆的大秘密,你要帮我对付她,对付她,我求你,求你了。” 秦烟眸子一亮:“什么秘密?” 袁师师看着秦烟,眼底忽然起了几分狐疑:“我怎么相信你不是许绣忆派来套我话的?” “你儿子就可以作证。” 袁师师蹲下身,看向苏阳明:“阳儿,你是怎么认识这个人的?” “我偷了她的东西,她要抓我见官,在门口遇见了坏女人,坏女人要打我,她救了我,她和坏女人还吵架了,吵的很凶,她说要帮我报仇。” 苏阳明或许会对别人说谎,但是从来不会对她说谎。 她相信。 “好,我相信你,你过来。” 秦烟心里记着知道什么秘密可以弄垮苏家,如今也顾不得牢房脏,凑了耳朵过去。 袁师师在她耳边一番话,秦烟听的面色大变。 “你说什么?” “你都听明白了不是?我好累,带我儿子走,求你,照顾我儿子一辈子。” 她说着抱着苏阳明跪下。 秦烟哪里还听得见她说什么话,如今她的脸上,有一种异样的光彩在闪耀,她那被安承少伤的千疮百孔的心,因为方才袁师师的那番话,渐渐开始复苏。 “承少,这次,你再也不能拒绝我。” 袁师师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再度磕头,拜托她照顾苏阳明。 只听得秦烟道:“你放心,我会让你儿子给你报仇的。” 袁师师一怔:“姑娘……” “呵,呵呵呵,你儿子,我会好好培养,有朝一日,会让他手刃仇人。” “不……”袁师师紧紧的把苏阳明抱在了怀中,身子微微颤抖。 秦烟冷道:“再不给我,我走了。” “姑娘,求你,让我儿子好好的活着,阳明,听娘的话,不好和那个人斗,娘是死有余辜,娘害死了你姐姐,娘有罪,你不要和那个人斗,知道吗?” 苏阳明却倔强的昂起头颅:“她要杀娘,我就要杀她,娘,我会替你报仇的。” 袁师师跌坐在了地上,秦烟对苏阳明招招手:“过来,我带你去报仇。” 苏阳明几步跑过去,不等袁师师抓住他的衣袂,他已经钻出了牢房,隔着木栅栏,斩钉截铁道:“孩儿一定会给娘亲报仇雪恨。” “阳明!不要……” 最后的声音,淹没在了苏阳明和秦烟渐行渐远的背影上,袁师师后悔了,她不该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的,到死也该守住的,若是守住了,看着那个人继续残害苏家的人,看着苏家人受尽折磨,这才是最痛快的。 可是如今,那个人到底会拿着这个秘密去做什么? 那个人对许绣忆的恨似乎比她还深,她到底要对她的阳明做什么? * 静坐在屋内,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许绣忆闭目不言,一边伺候的银玉小心翼翼问:“奶奶你去衙门做什么了?” “嘘,不见奶奶心烦着,银玉你就别问了。” 四姐儿是个十分聪明机灵的人,虽然年岁比银玉笑,可是却比银玉玲珑许多。 许绣忆确实在心烦,心烦的却不是季红越狱的事情,也不是套不到袁师师的话的关系,她心烦的是秦烟。 到底什么时候来的,是跟着安承少一起来的吗?为什么安承少只字未提? 还是秦烟只是刚到的而已。 秦烟不足为惧,她知道安承少心里只她一个。 只是秦烟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只臭苍蝇一样让人心烦。 她什么时候走?该不会又去纠缠安承少了吧? 许绣忆想到这,如何也坐不住了,睁了眼睛:“我要出去。” “奶奶你又要出去啊,都天黑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不要管那么多,别跟着我。” 银玉起了急:“这,这天都黑了。” “不许跟着我,听见没?” 许绣忆严厉起来,银玉和四姐儿也不敢有半分的调皮,只得到:“那给奶奶备上马车吧?” “不用,我一个人出去走走。” “那奶奶换身衣裳吧,天黑了外头冷。” “把我的大氅找出来。”许绣忆吩咐一句,四姐儿忙去翻找箱子,找出一件芙蓉花纹的貂皮大氅给许绣忆披上。 许绣忆带上了帽子,径自出了屋。 银玉在后面跟了两步,却被四姐儿拉住:“奶奶想必心烦着,我们还是别跟着了。” “哎,少见奶奶这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去了一趟衙门回来就变成这样了,谁知道呢。” “四姐儿,不然我们去问李叔吧,今日不是他给奶奶驾了马车。” “问啥,他说不了听不了,奶奶发生了什么他还能知道。” “也是,奶奶似乎特别关照李叔,每次出去都要坐李叔的车子,李叔不能言语不能听,我每次都担心把奶奶给撞车了。” “哎,进去吧,对了银玉,你说三王爷今天这么会去那里,他还真是个长情的人啊。” “谁知道呢,不爱管这些,走,咱们绣花等着奶奶回来。” “恩。” * 许绣忆独自出来,目的是十分明了的,安府。 只是到了安府门口,举手敲门的手却又落了下来,她不免一声自嘲:“我这是做什么?弄的好似害怕承少就经不住秦烟的软磨硬攻似的,还要来叮嘱几句啊,呵呵。” 正笑着,门开了,出来的是秦续,看到许绣忆在门口,颇为欣喜。 “绣忆姐,你怎么来了?” “秦续?”当真是许久未见,秦续在给七王爷做伴读,如今身上果然多了几分书卷气息,一袭得体的小书生装,一个干净利落的发髻,他原本就生的好看,如今更是又几分美少年的气质。 “承少哥哥,绣忆姐姐来了。” 秦续对着门内欢快的喊,拉着许绣忆的手进去:“我正要走了,你就来了,我都不舍得走了?” “你就再留会儿。”许绣忆笑道。 屋内出来一个男子,一袭写意山水画长衫,长发随意的在披散在肩头,看到许绣忆,眼底是掩不住的温柔,那温柔扫向秦续的时候,几分嫌弃。 “不是说七王爷只放了你一个时辰,还不回去。” 秦续对着安承少扮了一个鬼脸:“就不走,气死你。” “呵呵!”看着这两人闹着,原本烦躁的心情,如今一扫而空,其实在看到安承少的那刻她就知道,就算是秦烟再度以死相逼,安承少也绝对不会变心。 他眼底的温柔情谊,比水更柔,比天还高,你是一种此生惟愿于卿长相守的眼神。 “那好,那你别走了。”安承少倒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上前握住了许绣忆的手,满目柔波,“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恩。” 原本想说一句煽情的,奈何秦续在此,实在不好开口。 秦续有些自讨没趣,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道:“算了我今天忙,你留我也没功夫,我走了,绣忆姐姐,我过一阵要随着七王爷和皇上去秋猎,我活捉一只小兔子给你要不要?” “好啊,那我先谢谢了。” “恩,我走了哦,你们啊,好好聊。” 这孩子,古灵精怪的,那意味深长的眼眸,让许绣忆忍俊不禁。 秦续甫一走,许绣忆就被安承少纳入了怀中,方才他忍的那么不动声色,其实早早的巴不得一脚踹飞秦续了。 靠在他怀中,莫名的踏实。 “秦烟来了你知道吗?” “恩,昨儿傍晚到的。” 原来并不是和他一起来的,许绣忆又不免自嘲,她果然想多了,若是真的是一起来的,安承少何以不告诉她。 “她来做什么?” “秦家在京城有一个红木家具铺,原本是她哥哥经营着的,他哥哥新婚燕尔,她爹爹又走不开,就让她上来看顾一下,怎么,你遇见了她。” “算是偶遇。” 安承少细心:“是不是她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这个时候来找我。” 她的情绪掩藏的很好,方才也几乎是在欢快的气氛中烟消云散了,却还是叫他猜出了一些端倪。 许绣忆并不隐瞒:“今日在衙门门口遇见她了,言语上冲突了几句。” 安承少眉头微紧,他知道秦烟对许绣忆抱着敌意,秦烟所谓的重新做回兄妹,从上次秦天婚礼上那个背后的拥抱他就知道秦烟对他不可能死心,而且是绝对不可能。 所谓做回兄妹不过是想要继续留在他身边的借口。 他对秦烟,可谓是能躲则躲,包括秦烟这次上京,他明明知道,也未曾登门。 秦烟昨儿夜里来找他,他也让吕青推说他和五王爷出去了,避而不见。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秦烟会和许绣忆撞上。 “她惹你不高兴了?” “不至于,我是那种会吃亏的人吗?她和我斗嘴皮子,最后被我气的七窍生烟。” 安承少始才松了眉头,哈哈大笑道:“也是,我的绣儿是谁,谁能是我绣儿的对手。” “少贫,我近日也是焦头烂额,分身乏术,疲累的很。” “怎么了?” “还不是为了赢你。”许绣忆嗔了一句,“如何我也不会输给你的。” 安承少的表情稍稍有些凝重:“要我帮你吗?” “不要,免得到时候你说我胜之不武。” “我儿子还好吗?” 他的大掌,探入大氅里,抚上许绣忆的肚子。 已经五个来月了,许绣忆的肚子虽然不显,摸上去却也高高耸起,安承少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 “还好吧,不哭不闹的,算乖。” 许绣忆逗他玩,他将她纳入怀中:“别动,我和我儿子说会儿话。” “什么啊,你的手就能和你儿子说话啊?” “嘘。”他故作深沉,大掌轻轻的在许绣忆肚子上打着圈儿,许绣忆叫他摸的痒痒,身子却被他紧紧抱着不得动弹。 半晌他才松手。 许绣忆打趣:“怎么,交流完了?” “恩。” “呵,说什么了?” “我儿子说,他的美人娘不需要帮助,但是他需要,他累死了。” “那他有没有说,爹你不如举白旗投降吧,带着我娘归隐山林。” 安承少眼底的那意思犹豫,许绣忆就知道自己破坏气氛了,让他心甘情愿放弃对付苏家,这个话题在两人之间,从来都是个禁忌。 他不会答应,她无力说服。 空气有些静谧,一时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吕青抱着茶壶出来,看到许绣忆吃了一惊:“丫,三……不,许小姐,你怎么来了,额,我好像打扰了你们,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闭着眼睛往里走,猛然他整个撞在了柱子上,模样好不搞笑,惹的许绣忆忍俊不禁,和苏锦源之间怪异的气氛,始才缓和。 “让我帮你吧,我怕你太累。” “这么帮,给我钱吗?拿来吧。” 摊开手心,她的模样几分可爱,他低头啄吻她的唇:“世上岂有不劳而获的道理。” “难道……”她踮起脚尖,在他耳畔吐气如兰,“要拿什么换?” “小东西,别惹火。” 他低笑一声,咬住她的耳垂。 许绣忆咯吱笑道:“思想太邪恶,我说了要用什么换了?” 他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许绣忆是鲜少见他笑的这样肆无忌惮的,事实上许绣忆是鲜少见到,吕青则是第一次见到。 躲在门口,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个仰面大笑的男人,真是他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子? 揉揉眼睛,没错啊。 再揉揉,哎呦怎么亲上了,他忙是背过身去,面红心跳,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院子里,哪里还有那两个人的身影。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第144章 我求你了 安承少说要帮许绣忆,不过许绣忆没想到安承少所谓的帮,居然是帮个这样大的忙。 翌日一早牡丹绣庄那的伙计就兴冲冲的来府上,说是牡丹绣庄来了贵客。 这贵客,正是尉锦娘。 许绣忆叫伙计看了茶,也有些吃惊尉锦娘的到来。 尉锦娘年长于她,对她却是十分的恭顺,怕是因为安承少的关系。 “三奶奶,以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三奶奶海亮。” 许绣忆知道尉锦娘说的是锦娘绣庄起火的事情,想来尉锦娘从安承少那知道了许绣忆已经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许绣忆笑道:“前尘往事随风去。 ” 尉锦娘起身看了一眼窗外的绣坊:“三奶奶果然是个生意好手,这些人,都是以前我们锦娘绣庄的。” 许绣忆倒也不觉得尴尬,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处处都存在挖角和跳槽,何况她不是挖角,说实在话她还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这些女人若是回了家乡,不定能比现在好。 许绣忆管她们衣食无忧,而且许绣忆对牡丹绣庄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关于福利制度,她打算一视同仁,既然保宁堂和保宁堂二部都有奖惩制度,那牡丹绣庄也要出行一个奖惩制度。 以前是苏雅兰在,她对牡丹绣庄并不是太上心,说实在话也有拘束,毕竟苏雅兰才是牡丹绣庄的老板,她不可以指手画脚。 可是既然苏雅兰把牡丹绣庄交给了她,她自然是想好好的将绣庄经营下去,也算是对苏雅兰的一个交代吧。 随着尉锦娘一起看着绣房的绣娘,她道:“恩,与其大浪淘沙,不然就近取材,这些人在锦娘姑姑的调教下,都是顶顶的好手,如今牡丹绣庄,也全靠她们支撑着。” “三奶奶谦虚了,若不是你,光是她们几个能成什么气候,三奶奶,我既来了,那也就开门见山,其实是安爷让我来帮你的。” “承少?” 尉锦娘笑道:“原本以为我终于得空出去走走,没想到才歇息了不到三个月,如今又有的忙了,不过从踏进牡丹绣庄的那刻起,闻着熟悉的丝帛的芬芳,看着似锦繁花的绣样,再看着这一太太的绣架,呵呵,我的心莫名的宁静,我一直在寻找一片净土,为此这三个月我辗转奔波了许多地方,终才发现,天下真正的净土,不是眼睛看得到的,而是心感受得到的,在这里,我很平静,心静如止水。” 尉锦娘一生未嫁,许绣忆本就觉得她是个超凡脱俗的人,如今听她一番言语,对尉锦娘,心里头越发多了几分的佩服。 史上能有几个人,能将工作当作乐趣,甚至更超脱到一个境界,当作心灵的净土。 “若是锦娘姑姑能来帮我,我自然是感激不尽,于你而言这是一方净土,于我而言这是一场博弈,我徘徊在输赢之间,虽然结局都是同一个,可是过程却是喜悲大不相同。” “我知道你和安爷的赌局,你说的对,结局本是同一个,但是过程却喜悲大不相同,若是让我押宝下注,我会下安爷赢。可如果这是一场赌上性命的博弈,我赌你赢,人生在世已有太多的苦悲,太过执着于仇恨,只会让心灵陷入桎梏,走不出去,看似风光的人生,其实脚底下也可能踩着尖刀在行走。” 尉锦娘的话说的很深的,她显然是修行过佛法的,许绣忆其实很想问她,她要如何化解安承少身上仇恨的桎梏,只是她知道,安承少本人都不会说,尉锦娘必也不可能告诉她。 “我想赢。”许绣忆目光很平静,语气也很平静,可是平静之中透着一股子坚毅的决心。 尉锦娘笑看着她:“我也想你赢,我会帮你。” “我没有办法给他一个风光的人生,但是至少我不想他走在刀尖上行走。” “呵呵,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那个唯一能救他的人。绣忆,他心里有很深一道伤疤,可是戴了太厚重的枷锁,解开了枷锁,才能看到那道伤疤,我希望你是那个解锁的人,更希望你是陪在他身边,在时光里慢慢愈合伤疤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离开她,这不是我对你的要求,而是请求。” 许绣忆微微一笑:“海枯石烂。” 便是海枯石烂,她也不会离开安承少的,尉锦娘说起到安承少时候那宁静中略带悲伤的眼神,似感染了许绣忆的心,触动的整一颗心柔软又伤感,她不知道安承少到底发生过什么,没有人愿意告诉她。 安承少自己不肯,武墨不肯,尉锦娘也不肯,连秦烟都不肯。 她找不到打开安承少心灵桎梏的那把钥匙,但是,她不会放弃的,以前想赢,是想保护苏家,如今想赢,是为了守护安承少。 * 尉锦娘成了牡丹绣庄的掌柜的,名人效应几乎是在一日之内,牡丹绣庄的身价就提了几个价位,尉锦娘看上去十分宁静娴雅的一个人,没想到做起生意来是雷厉风行。 自从入驻牡丹绣庄,第一天她利用她的名人效应办了一场宴会,广邀了她以前认识的丝绸,绣房,染坊,布坊以及官府的人。 第二天她请示了许绣忆,将牡丹绣庄所有的东西价钱番了三番。 这无疑是个冒险的举动,因为那些价钱,便是以前锦娘绣庄都未曾高到这么离谱,不过许绣忆相信她。 而且,牡丹绣庄原本争对的就不是贫民百姓,以前苏雅兰在的时候,一心想将绣庄做到宫里去,和宫里也做成了一笔买卖,平素里光顾绣庄的,也多数是几个富贵人家夫人小姐。 这种人,从来不缺钱,缺的是面子。 穷人过日子,富人过面子,自古就是如此。 在现代生活了几十年的许绣忆对这个道理早就明白清楚。 所以当尉锦娘把定价单给她看的时候,银玉脱口一句:“这是来帮奶奶的还是来整垮我们店的,一块手帕就要五两银子,谁要啊,就算是金丝线绣的也不值这个钱。” 许绣忆只是一笑,就在那定价表上写了一个“同意”。 这下,银玉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了出来,这不,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念叨着这件事。 “奶奶,这尉锦娘明摆着就是要整垮我们牡丹绣庄啊。” “是冒险,但是只要方法得当,明日一早,我要到绣庄上去一趟。” 不知为何,如今是干劲十足,银玉大约觉得许绣忆是疯了。 “奶奶,这怎么可能卖得出去。” 许绣忆心情好,同她玩笑一句:“若是卖出去了呢。” 银玉大声道:“要是卖出去了,我就沿着咱们屋子爬三圈儿,这太贵了,一块手帕,平素里在小摊位上买,就算是上好的丝绸帕子,绣了漂亮的花样,最多也就三五十个铜板,到上的层次一些的店里,要个一两银子的那都是用金丝线绣的,要个二两银子的,那都是要捂着心脏了,那是打劫啊。” “我们要做的,就是比大街还狠。” “明抢?” “打劫和明抢不是一样的意思,我们要做的,是让人乖乖奉上银钱,非但如此,送钱我还不要,我要让她们趋之若鹜的送钱来,还要分个先来后到,先到的我才收,后到的我不收。” “奶奶,你不然先打奴婢一个巴掌,奴婢要说一句对不住你的话。” 银玉素来口不遮拦,许绣忆也没没有什么主仆观念,养着养着银玉胆儿就更大了。 许绣忆摸了一把她的脸,道:“打过了,说吧。” “奶奶你这在做梦。” 四姐儿都替银玉捉急,只怕许绣忆生气,没想到许绣忆不恼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那你没听过一个词,叫做梦想成真。” “奴婢还是那句话,但凡卖得出去一块手帕,当然奶奶你不能找托儿,但凡有个人真的掏钱买了一块手帕,奴婢就沿着咱们这屋子爬三圈儿,还学狗狗叫。” “这可是你说的?”许绣忆满面笑意,因为她笃定,银玉输定了。 她这看似在做梦的想法,若是融合现代奢侈品理念,再加上天下第一绣娘的名人效应,银玉这三圈儿,是爬定了。 * 许绣忆一早就到了绣庄,尉锦娘正在看账,尉家嫂子也在。 见到许绣忆,尉锦娘笑道:“这么一早来,该不是来反悔的?” “反悔什么?” 尉锦娘把那定价单扬了扬,上面许绣忆的同意两字,鲜红显眼。 “锦娘姑姑,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定这么高的价钱,打算怎么卖?” 尉锦娘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茶,道:“我说了要帮你,我认识很多朋友,很多人都愿意为我赴汤蹈火过在所不辞。” 许绣忆顿时明白了,原来尉锦娘的定高价的自信,是人脉。 显然的,尉锦娘要窝里销。 她原本还以为尉锦娘是有超前的想法,想把牡丹绣庄做成奢侈品,如今听来,虽是感动,但是她知道,如此一来,她当真是胜之不武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真是来反悔的。” 尉锦娘微微吃惊:“这样不好吗,不然你根本没有胜算赢安爷,安爷财富可比天高,比海深。” “你来帮我,我已经算是开挂了!” “开挂?” 不知居然说了个新鲜词儿,想来古代人也听不懂,她忙解释:“就是已经有些胜之不武了,我想靠自己的能力赢。” 她的眼神格外坚定,尉锦娘一愣,随后爽笑起来:“好吧,是我太急功近利了,那我把价钱改了,咱们就脚踏实地好好的和安爷比一场。” 说完起身拿了纸笔,对许绣忆道:“我重新写一张价目单。” 许绣忆却起身拿来了那张她写了同意的价目单:“我既然会同意,自然是因为我胸有成竹,这个价钱,绝对卖的起来。” “哦?怎么卖?”尉家嫂子以前是锦娘绣庄的掌柜,对于财进财出这些事情,自然是颇为感兴趣。 许绣忆道:“我们要做奢侈品。” “奢侈品?” 奢侈知道,奢侈品这个概念当真是第一次听说。 尉家嫂子自认也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了,从未听说过奢侈品这个词儿。 尉锦娘也颇为好奇。 许绣忆便将现代理念里的奢侈品,用她们听得明白的意思说了一遍,直听的尉锦娘和尉家嫂子目瞪口呆。 “生意,居然还可以这么做,三奶奶,你当真是个天才。” 尉锦娘也笑道:“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在你我身上,这句话全用不上,该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说的对,限了数量,绝了花色,那些富家小姐和太太,五两银子对她们来说不过是打打牙祭不足为道,可是五两银子买一块独一无二的手帕,炫耀之余还可以作为收藏,呵呵,妙哉,妙哉。” “如此便要求我们标新立异,既是要做成独一无二,自然不可能只是在丝帕上绣一些牡丹海棠桃花鸳鸯,如此我们也不好意思说我们是限量绝版独一无二,所以,我们牡丹绣庄,要有自己独特的花样。” “什么花样?” 绣花无非是那几种,花草树木人,飞禽走兽山水,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的? 许绣忆从袖口掏出一叠纸,摊在尉锦娘面前,甫一打开,尉锦娘和尉家嫂子再度吃惊了。 “这是?” “我画的,传统刺绣,无非是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我们既要做独一无二,自然要有自己的特色。” “这是猫?”圆嘟嘟的脸蛋,两个眼睛一个不知道是鼻子还是嘴巴的,还戴着一个大蝴蝶结,若非脸上左右有几条胡须,都看不出是什么动物。 “恩,是猫。”盗版了的kitty猫的形象,不过是稍做了修改,不过这里也不会有人告她侵权,所以她根据现代的一些卡通形象,自己手绘了无数稿子。 流氓兔,泰迪熊,马里奥,totoro,无一幸免,她没有深厚的绘画底子,这些卡通稿子若非是根深蒂固在脑子里的形象,加上彻夜未眠反复修改,也没有这样可爱的形象。 “这是什么?”一条肥胖的蓝色的鱼。 “这是海豚。” “海豚,我只听说过河豚。” “也有河豚的。”许绣忆翻了几页,一个全身刺球的小萌物,看的尉家嫂子年纪一把了,却不由兴奋的叫起来:“这小家伙太可爱了,这哪里是有剧毒的河豚啊,若是有这么一个小家伙,我金子银子的养着。 ” “锦娘姑姑,尉奶奶,你们觉得如何?” “绣忆。”尉锦娘看着许绣忆,她鲜少赞人,如今却也不得对许绣忆刮目相看,“你当真是个奇才,你不做生意都亏了你的才华,以前一直听说你是个恬静优雅的官家小姐,如今看来,那传文当真是与现实大相径庭。” “苏家三奶奶,若是女人可以考官,你都能当个女宰相了。” 尉家嫂子也夸道。 许绣忆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呵呵,两位过奖了,如此,等我找专门的画师给这些画稿子上了颜色,我们就开始绣些样子出来吧。” 尉锦娘点头:“我已经嗅到了钱的味道了。” 尉家嫂子推了额她一把,笑着对许绣忆道:“我们家这位小姑子,从来不把钱放在心上,如今为了三奶奶你,眼睛里冒着光看到的都是钱呢。”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 屋内,欢声笑语,屋外,站着一个一场落魄的男子,一身衣裳脏污一片,眼睛局促的看着边上,垂着头生怕别人认出他似的。 其实他大可以不用担心,如果不是他自己上门说是苏锦业,店里的伙计绝对没有认出眼前的落魄男子,居然就是苏家曾经风光满面的二爷。 “你等着,我去通报一声。”或许是看他落魄,伙计对他的声音都是冷淡的,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伙计进去的时候,许绣忆正统尉锦娘尉家嫂子笑的开心,陡听见伙计道:“三奶奶,外头有个人找你,说是苏家二爷,我看长的是有点儿像,让他在外头等着了。” 苏锦艺。 “不见。”许绣忆拒绝的干脆利落。 伙计出去,对着苏锦艺道:“我家三奶奶说不见你。” 苏锦艺脸色一阵白,一阵青,身侧的拳头捏的紧实,语气几分哀求:“劳烦你再通报一声吧,麻烦了。” 曾经也算是风光无限苏家二爷,如今却要对一个小厮点头哈腰,他的骨气,他的自尊,他的骄傲,如今全部被打压的一干二净,有的,只有被生活打压到无法呼吸的一副残躯,以及溃崩瓦解的自信。 伙计再度进去了,苏锦艺依旧低着头,眼底几分局促,伙计再出来,身后跟着一身华服的许绣忆。 如此狼狈破落的他站在许绣忆的面前,就好像是一只丧家犬。 他唯独只剩下一分自尊,不允许他看到许绣忆点头哈腰如同一条的狗。 “苏三奶奶。” 他喊她苏三奶奶,许绣忆冷笑一声:“你来做什么?” “我是来求苏三奶奶,让我看一眼我的雪英。” “你还知道看她,她快要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看她?” 苏锦艺暗咬牙关,他知道无论他现在说什么,天下人都不会相信他爱他的女儿,两个女儿过世他有多后悔,多痛彻心扉,多生不如死。 “我求你。”他用力道,看得出他这一声恳求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说的出来。 许绣忆凝眉:“这事我做不了主,雪英也未必想见你。” 苏锦艺虽然可恶,可是他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他仅仅是想见苏雪英一面。 只是许绣忆不可能背着苏蒋氏答应这件事,毕竟这是他们家的事情。 “我求求你,我只想见她一面,远远一面都可以,我去过保宁堂二部,但是他们知道我在门外,就把她藏了起来,我只想看她最后一面。” 这最后一面几个字,有待斟酌。 看着苏锦艺,这所谓的最后一面,是打算离开京城,还是离开人世? 他如今无疑是落魄,一身骄傲和风光洗净,他狼狈的不如路边一个乞丐,瘦骨嶙峋,形容枯槁,以苏锦艺的个性,如此活着,或许他真的想着不如去死。 可就算他不想活了,也是他自己的人生,许绣忆没有办法答应让她见苏雪英。 “你做不了主,你走吧。” 打发苏锦艺走,她一转身,身后的苏锦艺却猛然跪了下来:“三奶奶……我求你。” 许绣忆的一怔,转过头眉心紧锁:“你这是做什么你起来,我说了我做不了主。” “明天中午,我在保宁堂二部门口,你带她到大堂,我只远远看她,我不会靠近,我知道如今的我,也没有资格靠近她,只是让我最后看她一眼,我求你。” 一个响头,磕的结结实实,再没说什么,苏锦艺起身就走,伙计在身后道:“三奶奶,都磕破了,流血了。” 许绣忆一眼看向地板,果见一处血迹。 看着苏锦艺隐没在人群的背影,她沉了沉眸子,这件事她就算能做主,也不想做主。 “擦干净,以后不要随便放他进来。” 以后,其实许绣忆心里隐隐有些感觉,以后,恐怕再也没有以后了,一个父亲想见自己的女儿最后一面,还是远远的看一眼,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她或许还会鼻酸。 可是苏锦艺这是自作孽。 若是他好好过,日子何至于给他过成这番模样,如今他痛苦,苏蒋氏,苏雪英何尝不痛苦。 他若是真的要去寻死…… 如果真的…… 其实,无论如何,人之将死,这恐怕是他最后一个心愿了。 许绣忆,终究是心软。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第145章 千万不能伤害三奶奶 苏锦艺说了中午在保宁堂门口,他只会远远看一眼苏雪英,许绣忆一夜反复辗转,终归翌日中午还是出现在了保宁堂二部。 她从苏蒋氏身边带着苏雪英来,几乎不用任何理由,苏蒋氏对她的信任,已经到了一种根深蒂固的地步,她只是说了要带雪英出去走走,苏蒋氏全无怀疑,并且叮嘱了苏雪英一路上要听许绣忆的话。 若是许绣忆有预见未来的超能力,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带着苏雪英出来了,其实事后想想,她便是对全天下心软,如何能对苏锦艺心软。 许绣忆带苏雪英出了苏府不到半个时辰,许绣忆就再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和苏蒋氏交代,因为--孩子丢了。 半道儿的时候,马车要路过一处较为僻静的小巷,忽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三个男子拦了马车去路。 那三人皆是凶神恶煞人高马大,许绣忆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苏雪英被抢走,身上还挨了一脚踹,正中肚子,当时就血流不止,晕厥过去。 许绣忆再醒来之时,宛若做了一场噩梦。 “雪英!” 床边,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三奶奶,你醒了?” “阿福,雪英呢?” 许绣忆顾不上查看自己的身子,脑子里不断回忆起的,是晕厥之前,一个壮汉抱着苏雪英,惊慌失措看着她的模样。 “三奶奶你不要激动,身子要紧,我们已经报官了,官府封锁了所有出城的路口,那个劫雪姑娘,伤了三奶奶的人插翅也难飞,三奶奶,身子要紧,那些千杀的,差点害了小少爷,好在大爷过来了,保住了小少爷。” 许绣忆始才想到自己的肚子。 “孩子,嘶……” 小腹处的疼痛,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阿福忙搀扶她躺下:“三奶奶,你先躺会儿,大爷叮嘱了你千万不能乱动弹,也不能动气。” “去报官,一定要抓到苏锦艺。” “是二爷?车夫只说是三个壮汉,居然是二爷,三奶奶你好生躺着,我这就去报官。” 是苏锦艺,肯定是苏锦艺不会错的,这一切都是苏锦艺的套儿,先用苦肉计引她心软,然后埋伏在她毕竟之徒抢走苏雪英。 许绣忆回忆起那一幕,却有一个疑惑不已的地方。 那便是其中一个大汉来争抢苏雪英却一脚踹上她的肚子,眼底流露出明显的惊恐和害怕。 这样的人胆大包天,敢堂而皇之的大白天劫人,却会惊惧于伤害到了她? 依稀朦胧似乎记得其中一个说了这样一句话:“怎么办,要不要给她叫大夫?” “别管了走吧。” “可是那位说过千万不能伤害到三奶奶。” 千万不能伤害…… “千万”这两个字,便是许绣忆最为纠结的地方。 如果是苏锦艺,就算叮嘱过人不能伤害许绣忆,也绝对会用“千万”两字,最多叮嘱一句“不可伤人”。 这两个字的程度,深刻的地步只有对方是十分重要或者重视的人才会加。 这是许绣忆不明白的地方,只是如今,她心头更加纠结的事情,是怎么和苏蒋氏交代。 苏雪英是从她手里丢的,如果只是普通的被劫持,她已经难辞其咎,而要是让苏蒋氏知道了她今天带苏雪英出来的原有,恐怕…… 她闭上眼睛,心烦意乱。 * 一个时辰后。 “绣忆,雪英,我的雪英呢?” 要来的,始终躲不过,只是来的比许绣忆想想的要快太多,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承受苏蒋氏的愤怒和怨恨。 “二嫂。” “雪英,你把雪英弄哪里去了?”苏蒋氏气急败坏的问道,显然已失了分寸和理智,许绣忆完全能理解,毕竟苏雪英是她的全部。 “二嫂我对不起你。” “你实话告诉我,你今天到底为什么要带雪英出来,是不是你早就预谋好的?是不是我的雪英是你故意让人绑架的,你装这副模样,是不是做给我看,你早上什么都没说就说要带雪英出来,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带她出来,平素里你同她也并非十分亲近,你说,许绣忆你说,你说是不是你,你说?” 苏蒋氏的情绪激动起来。 许绣忆咬咬牙:“二嫂你听我解释。” “我不要听,我只要你把雪英还给我,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把孩子还给我,你把孩子还给我。” 苏蒋氏拼命拽着许绣忆的领子摇晃,许绣忆只觉得小腹随着她的拉扯摇晃,阵阵疼到撕裂。 她额上布满了汗水,苏蒋氏却依旧不依不饶:“你把孩子还给我,你把孩子还给我。” 她几乎是使了蛮力,将许绣忆拖到了床下,那一跌,痛的许绣忆撕心裂肺:“二嫂……” 她脸色惨白如纸,苏蒋氏却没有丝毫怜惜,依旧死命拽着许绣忆,若非外头人听到动静冲进来,许绣忆怕是要生生死在苏蒋氏的手里。 两个伙计,惊呼一声上来拽开苏蒋氏,关大虎家的随后也赶到,一面用被子包着许绣忆心疼的抱到床上,一面回过头对着的俨然失去了理智是苏蒋氏气急败坏的怒吼一句:“是我们奶奶愿意的啊,二奶奶你这个人不要恩将仇报了,你最困难的时候是谁帮的你,如果没有我们三奶奶你家雪丫头早死了。” 关大虎家的十个直性子,对许绣忆又是十分的感恩,看到许绣忆被折磨成这般模样,自然是出言不逊。 苏蒋氏被两个伙计拉着,却还拼命红着眼睛往许绣忆床边扑:“她救我们家雪英就是为了给我希望又让我绝望,她恨我她讨厌我她就是要变着法儿折磨我,她就是故意的,就是她只是的人绑架了雪英,许绣忆,你这个蛇蝎女人,没想到你装的这么好,你阴狠歹毒,你连孩子都没放过,你有本事冲我来,你用雪英折磨我算怎么回事?” “你胡说什么,姓蒋的你真是太不讲道理了,你还怪得到我们三奶奶头上,你自己外头有多少的仇家谁知道。” “关大嫂,别说了,今天是我错,我不该上苏锦艺的当。” 许绣忆不想隐瞒事实,即便隐瞒,迟早苏蒋氏也会知道她今天为何要带苏雪英出来的。 不如现在说了,以苏蒋氏对苏锦郁的了解,或许会知道苏锦艺把还在带去了什么地方。 只是,苏蒋氏闻言,分明的一双眼,几乎是淬毒了一样看着许绣忆。 “苏锦艺,许绣忆原来你今天带着雪英出去,就是为了见苏锦艺,许绣忆,你好狠毒,你真的好狠毒,你明明知道苏锦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居然敢送着我的孩子羊入虎口,许绣忆你何其狠心,不,不,你和苏锦艺串通好的,终究我是个外人,许绣忆,我杀了你,我今天杀了你,没了雪英,反正我也活不了了。” “你说话再这么难听,我管你是神仙奶奶我也大嘴巴子抽死你,你家那雪姑娘能比得上我家奶奶肚子里那疙瘩吗?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稀奇的,你要死出去死,我们奶奶差点还陪上了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不是我们大爷,你陪我们奶奶一个孩子?滚出去,把她给我拖出去。” 关大虎家的果然是个厉害角色,许绣忆自认真是她亏钱了苏蒋氏的,她知道,连失二女之后,如今苏雪英对苏蒋氏来说,已经不仅仅是精神支柱这么简单,苏雪英是苏蒋氏的命根子,甚至不夸张的说,是苏蒋氏的性命。 如今,许绣忆弄丢了她的全部,弄丢了她赖以生存的信念,是她的错。 “关大嫂,别说了,嘶。” 如今,便是呼吸之间都是剧痛,关大嫂忙转身看到:“三奶奶。” “你就装吧,许绣忆你就装吧,许绣忆你会不得好死的。” 关大虎家的看着许绣忆裙子上,盛开了多多红莲,惊叫起来:“三奶奶又流血了,怎么办的,来人呢,来人呢,赶紧来人呢。” 苏蒋氏看着那大片渗透的血迹,也傻了眼。 她以为许绣忆是装,可是作为一个母亲,谁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 两个匆匆跑进来的伙计,将她撞到了一边,她眼睁睁看着大家手忙脚乱慌了阵脚,又看着苏锦业满头大汗手捂胸口脸色惨白的进来给许绣忆把脉,再听着苏锦业几乎是一句怒吼道:“到底是谁把三奶奶弄成这样的,孩子好不容易保住了的,熏艾保胎,我是没办法了,赶紧的派人去国公府,只有请宫里的太医出来,快去,快去……” 苏锦业咆哮完,体力不支差点到底,他是负伤过来的,方才一番折腾伤口扯开,加上这几日他有些发热,已是体力不支,在内堂一直休息,忽然听到这里大吵大闹又听得有人大喊来人,他勉力支撑着身子过来,可是便是苏锦业医术高明,如今却也素手无策,苏蒋氏彻底傻眼了。 门外,阿福欣喜若狂的抱着一个女娃娃进来。 苏蒋氏看到那女娃,脑子里什么都没了,猛一把扑上去,将那女娃抱了个结实:“雪英,雪英娘的宝贝,你到底去了哪里,雪英啊。” 苏雪英倒是坚强,反倒安慰她娘:“我没事,是爹爹救了我。” “爹?你爹?” “娘,三叔母呢,那几个坏人抓我,三叔母为了救我被人踹了一脚,流了好多血,三叔母呢?” 苏蒋氏彻底傻眼了,她显然,误会许绣忆了。 如今,她只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所有目光几乎都怨毒的看着她,她抱着苏雪英,不知道该怎么给许绣忆赔罪,关大虎家的不是省油的灯,过来吼了她一句:“你出去,滚出去,不然小心我真打你。” 如今,苏蒋氏倒是希望关大虎家的打她一顿来的痛快。 天呢,她方才到底对许绣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看着那顺着被子留下的血,她脸色惨白,眼泪扑簌落下,如果许绣忆和孩子出了什么事,她便是死也陪不了这份罪了。 被人轰了出来,在门口她遇见了匆匆而来的苏李氏。 妯娌见面,原本以前关系也不睦,如今看着苏蒋氏的苏李氏也只是颔首了一下,进去片刻后再出来,看着苏蒋氏的眼神,和所有人一样,满是怨毒,苏蒋氏甚至不敢和她对视,连平素里向来懦弱的苏李氏,居然也会对人露出这样的目光,苏蒋氏知道,自己罪不可恕。 “大嫂,你打我吧?” 她抱着苏雪英跪了下来。 苏李氏对边上一个伙道:“把雪姑娘抱走,我同二奶奶有话说。” 苏雪英是苏蒋氏失而复得的宝贝,苏蒋氏如何舍得,不愿意松手,但听得苏李氏冷冷道:“有些事,难道还要我当着孩子的面说吗?” 苏蒋氏浑身一颤,终于松了手。 “你起来,我们去那边说话。” 苏蒋氏起身,跟着苏李氏走到一处诊室,苏李氏眼底越发冷:“让我打你,我还怕脏了自己的手,我当真没看到过你这样的人,若是绣忆真要害你孩子,当时就不会劳师动众的去救她,你以为我们保宁堂二部的人,都是闲着没事做的?才会轰轰动动三马车闯到你家搜人?” “大嫂,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心慌了,我已经失去了两个女儿了,我再也不能失去雪英了,如果雪英没了,我也没法活了。” “那绣忆呢,为了你的孩子,就该赔上她孩子的性命,方才我都听阿福说了,你女儿是给三个和青楼做买卖的人给绑架的,苏锦艺半道儿看到了雪英被劫持,拼了命把孩子救回来,半道儿遇见阿福让阿福把孩子带回来。你居然怀疑是绣忆设套绑架了你的孩子,你还那样对绣忆,你不知大她的孩子……” 苏李氏抹了一把眼泪。 苏蒋氏跪倒在地,泪如雨下:“我愿意一命偿一命,是我对不起绣忆。” “你的贱命值多少钱,老二家的,你怎么就这么狠毒呢,你就算失去理智了难道你看不出来绣忆的脸色惨白吗?她这也能装吗?绣忆是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绣忆的,你自己说说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如果这个孩子真的保不住了,你最好找个地方了结了,这个是锦源的命,是绣忆的命,绣忆好心放过你,锦源也不会放过你的。绣忆带孩子出来见见自己的父亲最后一面怎么了,苏锦艺再怎么混,他也是孩子的父亲,你居然怀疑他们联手,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会这么可怕,这么阴暗。” “大嫂你别说了,大嫂,大嫂我求求你了。” 一句句,说的苏蒋氏惭愧不已,眼泪不住落下,声声哀求苏李氏。 苏李氏闭上眼沉沉呼吸一口:“你起来,你不要跪我,你最好祈祷绣忆和孩子都没事,宫里头千金一科王太医是个圣手,绣忆啊,可怜的绣忆啊,老天,我愿意折寿十年,请护佑我三弟妹和她的孩子母子平安。” 苏李氏对着窗口跪下,虔诚叩拜,苏蒋氏也跪行过去:“老天爷,就算是拿走我余生的性命,也求你保佑绣忆,保佑绣忆的孩子,该死的人是我,该死的人是我啊!” * 许绣忆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就知道醒来的时候床边黑压压的都是人,几个穿着朝服的男子见她睁眼,大大松了一口气:“三奶奶,你可算醒来了。” “咳咳,咳咳。” 嗓子干痒,许绣忆吃力的转头,她似乎还在保宁堂二部中,边上站着的都是她的伙计。 这些穿朝服的,有几个她认识,是宫里头的御医。 居然请了御医来,大约是动用了护国公府的关系。 她猜的不错,却也不全对。 “三奶奶你醒来就好,我们也好和五王爷交差了,五王爷为了你的事情,都给我们下了死命令,若是救不住三奶奶和三奶奶腹中的胎儿,我们一行人等都要丢了乌纱帽,拖三奶奶福,三奶奶母子无恙,只是你身子受了大创,少不得要修养个一两个月。” 仔细瞧瞧,这屋子里黑压压的十多个御医,若是不知道的,都以为这是太后娘娘生病了,这不是护国公府动用得了的关系,原来是武墨。 武墨若是知道了,那安承少呢? 他该有多着急,多心焦,又多么痛苦和无可奈何。 “三奶奶,三奶奶。” 她想着安承少,恍了神,太医喊了她两边她才反应过来,道:“恩,王太医。” “三奶奶,这是五王爷托我们转角给三奶奶的,这是他给三奶奶求来的平安符。” 平安符,许绣忆结果王太医送过来的荷包,却感觉里头不仅仅是平安符那么简单,鼓鼓囊囊的似乎塞了什么。 是安承少?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要拆开,可是…… 她也有太多的无奈。 疲惫一笑,她道:“有劳五王爷为我如此费心,也有劳各位太医。” “哪里的话,三奶奶的身子,太后娘娘可也牵挂着,昨儿还问起了,今日总算和太后娘娘又个交代,那三奶奶你精心养着,我等先告辞了。” “阿福,送送各位太医。” 几个太医一出去,屋内一行伙计七嘴八舌了开:“三奶奶,你还难受吗?” “疼不疼?” “饿不饿?” “渴不渴?” 一句句争先恐后朴质的关怀,很是窝心。 许绣忆摇摇头,看着外头天色,将将擦黑,问道:“我这是睡了多久?” “足足三日,王太医果然是回春圣手,生生将三奶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孩子也抱住了,三奶奶福大命大,小少爷福大命大。” “三奶奶福大命大。” 许绣忆醒来,一扫几日来阴霾沉重的气氛,大家欢腾起来,许绣忆微微一笑,这些最平凡的人,却给了她最大的感动。 只是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眉目紧锁:“雪姑娘可有下落?” 关大虎家忙道:“亏得三奶奶对她还这么上心,那个杀千刀的姓蒋的,如果不是她识相自己滚蛋了,我真非抽她几个大嘴巴子不可。” “什么?” 苏蒋氏走了? 关大虎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娘子,示意别说了,关大虎家的嘴不把门儿,而且有些事儿不说不痛快,白了关大虎一眼,道:“推我干嘛,我有说错吗?找我说奶奶当日就不该劳师动众吃力不讨好的去救她们,管她们死活做什么有些人不值当,大约是自己没脸皮待在苏家了,走了。” 苏蒋氏其实没有错,任何一个母亲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会失去理智,许绣忆完全理解,而且说实在话那件事她又不可推卸的责任,若非她心软中了苏锦艺的全套,也就不会出事了。 “二奶奶去哪里了?” “没说,悄悄儿走的。”关大虎怕他家那口子再乱说,抢了先回道。 可是还是没能堵住他家那口子的嘴:“是啊她哪里还有这个脸,先是说我们三奶奶设计让人绑架了雪姑娘,后来弄明白了是三个专门抢夺拐卖孩子的人把孩子给绑走了。她又血口喷人说是我们三奶奶传统了二爷做的,结果呢,如果没二爷,雪姑妈不知道被卖到哪个窑子里了。” “你少说几句,三奶奶才刚刚醒。”关大虎终于忍不住训了一句。 关大虎家的看许绣忆的脸色似乎不大好,也觉得自己多嘴了,噤声不敢言语。 许绣忆面色不好,一面是因为苏蒋氏离开的事情,另一面却是因为关大虎家那口子的话。 如此说来,这件事并非苏锦艺所为。 那那一句“主子吩咐了千万不能伤害三奶奶”,更是如何解释? ——题外话—— 今天,带大家预习一首耳熟能详的经典老歌,预备,唱: 世上只有放假好,有假的孩子是块宝,投入假期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世上只有放假好,没假的孩子是根草,离开假期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第146章 幸福如此简单 苏蒋氏就这样消失了,许绣忆派了人去找,却是遍寻无果,而苏锦艺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这一家人,好似从未在许绣忆的生命里出现过一样。 许绣忆的身子因为需要休养,所以又被送到苏府在城外的庄园,那无疑是一处修生养性的圣地,如今这个季节,无前屋后桂子飘香,那芬芳沁人心脾,若是开一日的窗,晚上睡觉的时候,便是被子里也熏染了浓浓的桂香。 许绣忆未曾有过的宁静,如今许绣忆甚是享受,更何况,在这一出净地,她还能同安承少见上面。 安承少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和许岚清一道儿来的,以许岚清朋友的身份,没有人会起怀疑。 安承少第二次来的时候,是同武墨一起来的,身份是武墨的那个啥,至于啥啥啥的,几乎整个京城的人其实都想歪了,武墨和安承少,互相为掩护,安承少淹没了武墨的女儿家身份,武墨掩护了安承少和许绣忆的这段情,更没有人起疑。 安承少第三次来,是自己来的,来的身份,是生意伙伴,安承少是来洽谈把保安堂卖给保宁堂,自然也没有人怀疑。 之后的,这个理由成了他过来最堂而皇之的借口。 第四次,价钱没谈好,他觉得不合适想重新谈。 第五次,有些东西他要交代一下,他保宁堂的伙计要如何安置他要和许绣忆商量商量。 第六次…… 第七次…… 第八次…… 第九次!许绣忆都要哭笑不得了。 “我这 茶就这么香,你每日来我这腿不酸?” 她搬过来住不过十五天,这已经是安承少第九次“拜访”了,若非人人都“知道”安承少是五王爷的男宠,这庄园里头的人都要开始怀疑安承少不是对许绣忆心怀不轨,就是喜欢上了这个庄园里某个人或者看上了这庄园里的什么。 安承少好整以暇的呷了一口茶:“茶比香,人香,腿不酸,心酸。” “谁给你气受了,你还心酸?”许绣忆笑道,躺在床上的她受了一次大罪,清减了一些,不过气色却十分的好。 安承少故作委屈:“还能有谁。” “难不成是我?” 安承少起身,走到她床边,指尖挑逗的抚过她的下巴,许绣忆却生怕银玉突然进来,偏头躲过,道:“规矩点儿,安老板,去那里坐着,银玉一会儿就回来了。” 安承少叹气一口:“看,岂不是你叫我心酸的,看得见吃不到连摸摸都不行,我能不心酸。” “哼,德行,过去坐着,回头真叫银玉看到了。” “绣忆,你总是让我忍不住想要举白旗投降,我想带着你离开,现在,立刻,马上,那种想念成疾,担心成病的感觉,太煎熬了。” 许绣忆心头一动:“真的?” 安承少是考虑很久的,没有人明白那天许绣忆在里头生死未卜,他徘徊在门口那痛苦,煎熬,生不如死的感觉。 尉锦娘问过他一个问题:“报仇,真的有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你愿意为此放弃本可以拥有的所有快乐?” 报仇?曾经很重要,只是当他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叫做许绣忆的女人后,仇恨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一种无边的幸福所拥抱,融化,替代。 仇恨让他痛苦,那无数个清冷的日日夜夜里,那无数个没有许绣忆的日子里,那滋生在四肢百骸的恨就像是毒虫一样腐蚀着他的身体,他的生命,夺取着他的呼吸,遏制着他的心跳。 他在仇恨的深渊中,冰冷的如同一个行尸走肉一样日复一日的将自己的人生涂抹的一片灰暗,可是许绣忆的出现,将那黑暗渐渐抹开,她如同春风,送来了我阳光雨露,也送来了温暖的青草香。 只是他在黑暗里待着太久了,她的温暖让他贪恋,可是他一时却没有办法走出那个黑暗的深渊中,他无法释怀。 这次许绣忆出事,他终于知道,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唯独不能失去许绣忆和孩子。 他想带她走,这个念头或许是冲动的,但是他是用理智在冲动。 他想放弃了,他只想要她和孩子。 “恩,我们走吧,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就走吧,天涯海角,从此永不分离。” 这一刻,有眼泪在眼眶大圈儿,心里头满溢的都是感动,她等着这一句话,等了太久了。 “承少……” 扑到了安承少怀中,彼此的拥抱,是那样的温暖。 他给了她的不是山盟海誓,可是许绣忆什么都不想要,甜言蜜语可以不要,山盟海誓可以不要,她唯独想要的,只是同安承少一生一世一双人,安宁平静的过完下辈子。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真的愿意放弃所有,放弃仇恨,和我一起浪迹天涯?” “你就是我的所有,我拥有你就够了,所有赶紧让自己好起来,等到你身体好了,我们就离开吧。” 这是许绣忆这几天听到的,最动听的承诺了。 她却不知道,有时候,承诺紧紧是一个承诺,或许永远都没有兑现的那一天。 * 武墨府上。 武墨慵懒的逗着一只画眉,头也不抬问道:“真的决定放弃了,你娘的仇你不报了?” 安承少点点头,虽然眉心还是有些纠结。 “我只想和她在一起,其余对我来说,我已全不在意了。” 武墨一笑,抬起头,一双美眸深邃的落在安承少身上,起身,拍了拍安承少的肩膀:“那就走吧,带着我的梦想走吧,我多羡慕你们的潇洒,你们做了我做梦都想做的事情,承少你不是说过你娘说了,让你千万不要报仇,仇恨只会让人痛苦,这世上,唯有爱,可以冲破所有的苦楚。” 武墨是鲜少说这样深邃的话的,安承少知道对武墨来说,私奔都是奢侈的。 “我如今只还有一件事情放不下。” “你大哥?” “恩。” “他过的很好,你何必放不下,你难道要去告诉他你的身份?” “不了,免得成了他心里的牵挂,既然要消失,就想消失的干脆一些,我大哥那里,若是你能照拂,就多关照一些,还有秦续。” 武墨点头:“我知道。”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这几日就不要再偷偷去国公府了,过两日就是秋猎,你们终归是能见上的。” “那不一样,你别管我,我现在和我家岚清如胶似漆着呢。” “呵!小心点儿的好,许大人为人还是十分精明的。” “你这是在说你老丈人的坏话吗?”武墨打趣道,安承少无奈摇头,他的生命里出现过的女人不过,许绣忆是最特别的一个,而武墨却是他最心疼的一个。 “我回去了。” “仔细路上,拿把伞吧,看着要下雨了,对了,秦烟什么时候走?” “不清楚,少说也得三五月。” “你可要提防着点那个小妮子,我看那小妮子对你是余情未了。” “我若是不给她机会,她又能如何?” “啧啧,真是绝情,不过绝情的好,我喜欢,哈哈,走吧走吧,不然真要下雨了。” 武墨提醒安承少,只因为这几日和几个王公子弟聚会的时候听她们说起了秦烟,秦烟在这些王公子弟里,也算是一个热门,只因秦烟生的美丽而且性子又是大漠儿女豪放的性子,这些公子哥看惯了京城的小家碧玉,对秦烟这种大漠没人可都是虎视眈眈着。 这些人中当属和沙王的儿子平阳世子对秦烟最为痴狂,这次秦烟上京他是车前马后,各种讨好,奈何美人心有所属对他嗤之以鼻,不过他这几日死皮赖脸讨好秦烟,却是发现了秦烟身边多了一个小孩,平阳世子以为是秦烟的弟弟打趣了一番,却吃惊的发现这孩子的母亲是个死囚,不过还要多问,秦烟已经赶走了他。 死囚,武墨依稀记得,许绣忆家二伯的姨娘,就是个死囚,而恰好的,那个孩子姓苏。 武墨不是个愿意在这些事情上费脑子的事情,只因为是许绣忆的事情,所以提醒的安承少留个心眼儿。 安承少从五王爷府上回来,才进去就听吕青说秦烟来了,在等他。 他眉头微微一紧:“不是说了我不在,就让她先回去。” “是我要硬闯的,你别怪吕青,承少,我有话要和你说。” 出现在眼前的秦烟,一袭宝蓝色长衫,简单一个流云髻,薄施粉黛,算得上是个倾城绝世的美人儿,安承少知道京城里的公子哥都对她趋之若鹜,只是她却只对他死缠烂打,这次秦烟上京其实登门过好几次,他就算是在家也避而不见并且和吕青吩咐了他不在切不可让秦烟进来。 他在刻意拉开和秦烟之间的距离,让秦烟知难而退,没想到她却像是越挫越勇一般,今日又来不晓得又是来做什么? 罢了,反正他也打算走了,就当是对秦烟最后的仁慈。 “你来了,可有什么事?” 秦烟声音有些哀凉:“难道我没有事就不可以来找你吗?承少,你不是答应了我回到以前吗?为什么对我避而不见,你这几日,都去她那了吧?” 这个质问的语气,让安承少不不悦,但听得秦烟继续道,声音愤然:“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喜欢我一点点,哪怕是喜欢许绣忆漏下来的那一点点也行,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讨厌的连见都不想见我吗?安承少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如何都不可能爱我,是不是到死都不会娶我,就算只是一个妾你也不愿意许我?” 她又要发疯了吗? 安承少原本是有很喜欢她的,她天真烂漫可爱,他把她亲妹妹一样疼惜爱护。 可是当她两度割脉威胁后,安承少心里对她生了厌恶,原本他也想着让一切重来,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毕竟秦家对他有恩,可是此刻的秦烟,无疑是让他压抑着的厌恶之感,又腾升而起。 “吕青,你先下去。” “是,爷。” 待得吕青一走,安承少眸光近乎冰冷的看着秦烟:“你又要做最什么?” “我要做什么?”那样的眼神,让秦烟心寒,“我只是想奢求你的爱,哪怕是一分,不,哪怕是半分,为什么你不能给我,安承少,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我那么爱你,你却小气的连一个温柔的眼神都不肯给我?” “秦烟,我最后再告诉你一遍,你若是要当我妹妹,我们之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以前是如何待你的,以后依旧会如何待你,可若是你非要这样,那就别怪我将你当作陌路。” 秦烟娇小的身子一顿,随后,苦涩笑道:“所以,你是回答了我的问了了吗?你不会爱我,哪怕是半分,安承少,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我从懂事开始就把自己当作了你的人,我一直为你活着,为你呼吸,为你心跳,为什么你就不能爱我,你爱我会死吗?” “秦烟你别再发疯了,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秦烟的眼泪在眼眶中凝聚,她嘴角的笑容却越发的浓,看上去几分诡异。 “哈哈哈,哈哈哈,安承少,算你狠,是你逼我的,安承少,都是你逼我的,如果我把这些交给官府,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她掏出一叠纸猛然洒向院子里的安承少。 安承少抓了一张,一看之下,脸色骤变。 不敢置信的蹲下身,将地上的纸都捡起来,一张张飞速的翻看着,脸色越发的可怕。 “秦烟!”他近乎咬牙切齿,秦烟负气抹干眼泪,嘴角一抹冷艳的笑意。 “要不娶我,要不杀了我灭口,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 “我只个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逾期不候,安承少,你不是一直把我当作妹妹吗?那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我得不到的,别人从来都休想得到。我非但要你娶我,我还要你亲口告诉许绣忆你不爱她,你从始至终都只是和她玩玩,你多么狠的伤害过我,我就要多门狠的加诸在许绣忆身上,安承少,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秦烟说完,大步往门口去,安承少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捏住了她的手臂,看得见她脸色因为疼痛瞬间苍白,可是她嘴角那个冷艳的笑意,却越发的浓了:“怎么,你想选择杀我灭口?也好,得不到你,死在你手里也不错,你还可以给我陪葬,生不能做夫妻,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你……”那大掌,几乎要将秦烟的胳膊扭断,秦烟额上渗了汗水,她的笑容因为疼痛而有几分扭曲。 “安承少,是你逼我的,我从来要的只是你生命里一个卑微的位置,甚至是丫鬟我都愿意,可是现在,是你把我逼的如此贪心,逼的如此不折手段,我要你完完全全只属于我秦烟一个人,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得到你的人。” “我不会娶你。” 这一句,他说的咬牙切齿,便是死,他也不会娶她。 却听得她笑靥如花:“别说的太早,我说了我给你一个月时间考虑。” “秦烟。” 他喊她的名字,喊的咬牙切齿,眼睛里冒着血丝。 她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这次苏雪英被绑架了的事情,我还没有查,但是我想你应该知道,只要我愿意查,真相很快会浮出水面,一个月,对你来说已经足够长了,你那样果决武断的人,做出判断永远都是那么利索果断和明智,这次,不要让我失望。” 秦烟说完便走,只留下安承少一人站在院里。 淅淅沥沥有雨珠落下,打湿了安承少手里的那叠纸,墨迹散开来,染黑了安承少的手,那雨石势渐渐大,安承少却似浑然不觉,直到吕青打着伞冲出来,连声喊着爷,他才缓过神来,一双眼睛,透着嗜血的冷冽,生生骇的吕青不敢言语,只能打着伞,同他一道站在大雨中,眼睛试图看清楚他手里的那堆纸上写了什么,奈何那些墨迹晕染的厉害,他只一袭朦胧看到两个字--珍珠。 * “又下雨了,三奶奶,我去生个炭火盆子吧,你冷不冷?” 四姐儿起身关上窗户,回床边拉了拉许绣忆身上的被子,许绣忆正看着书,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微微一笑:“不冷,天气真好啊。” “这都下雨了天气还好啊。” 四姐儿都不知道许绣忆最近是怎么了,下雨也说天气好,晴天也说天气好,阴天也会所天气好,这脸上一日都挂着笑容,便是睡觉的时候,嘴角都是噙着笑容的,好像是捡到了大元宝似的,又有些傻呵呵的。 “呵呵,还是生个炭炉子吧,回头绣花把手冻伤了,等以后我若是走了,你们都要照顾好自己。” “奶奶你到底要去哪里,这几日都说了好几次这话了。” 银玉刚进来,就听见许绣忆这句话,她手里拿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四姐儿赶紧利索的把小桌子搬上床,银玉放了粥上去,道:“奶奶你最近怎么了?你是不是要去什么地方啊?不能带我和四姐儿吗?” 连着也有个十来日了,她们家奶奶跟着了封魔症似的,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许绣忆道:“呵呵,没,我就是闲着无聊逗你们玩呢,四姐儿,你绣了什么,拿来我看看。” 转了话题,许绣忆大约是自己也发现自己这样表现的有些反常厉害了。 四姐儿忙去拿了绣花过来,许绣忆看着上头活灵活现的一双鸳鸯,道:“真是漂亮,送给我吧,我好留作念想。” 银玉蹙眉:“奶奶,你实话告诉了我们,你是不是不要奴婢们了?” “呵呵,你想多了,这是什么粥?” “肉糜粥,奶奶你仔细烫,奶奶要小菜吗?奴婢给奶奶去弄一些来。” 银玉语气小心翼翼的,好像是生怕惹了许绣忆不痛快,实在是许绣忆这几日太怪了,总给人一种要分离的感觉,她仔细想想,许绣忆也去不了哪里,那就是她们要去哪里,再想想她们还能去哪里,她们都是苏府的奴婢。 思来想去,只想到一样,那就是许绣忆不要她和四姐儿了,要把她们赶走。 这个想法叫她恐慌,她不想走,她永远都记得金玉走的时候那场面,她不想离开苏家,不想离开续修。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所以以前大大咧咧的她,这几日是极尽小心。 四姐儿也是如此。 许绣忆其实也感觉到了银玉和四姐儿的小心翼翼,也怪她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总说些让两人觉得莫名其妙的话,委实是安承少那一句带她在她心里影响太深了。 如今,她做梦,看书,醒着睡着,用膳洗漱,总之是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安承少的话。 她的身子最多还有一个月就可以修养好了,到时候…… 想到从此天涯海角,自在逍遥,再无那甲乙丙丁烦扰复杂的人,只剩下她同安承少两人,她就掩不住心底的喜悦和憧憬。 呵呵,看来她把幸福表现的太过了,以后得克制克制,免得吓到两个小丫头。 她如今只需静静等着一个月后,那一日的到来。 不需要太多东西,所有的牵挂她都愿意为安承少放下。 两个人,两匹马,一生一世一双人 ——题外话—— 哎呦吗今天差点赶不及更新了,就最后3分钟了,赶紧点,对了对了,求鲜花啊,最后三分钟惊险求鲜花,群么么。 第147章 苏锦源纳妾 苏锦源苏锦郁和苏老太太一行回来的时候,已是秋尽了。 天空洋洋洒洒的下了一场雪,整个世界便是一片的银装素裹,若真是要离开,离开之前许绣忆最想为苏锦源做的事情,就是给他纳个妾,至少她离开后还有一个人陪伴在苏锦源身边,而且苏家那偌大的生意也还有人打理。 苏锦源回来的第二天就来了别院看他,身边带着一个女子,巧笑倩兮,温柔可人。 苏锦源介绍说,这是他的表妹,是她姨母的女儿,叫唐梦。 唐梦生的算不得十分美丽,可是气质却极好,尤其是和许绣忆虽是头一糟见面她却一点也不生分,言谈举止都是大方得体,一个上午陪着许绣忆解闷,同许绣忆说了许多她家乡的趣事儿,只是小半日的光景,不光是的许绣忆,连银玉和四姐儿也喜欢上了整个活泼开朗,落落大方的表小姐。 下午的时候,天又下了雪,眼看着雪势渐大,唐梦和苏锦源显然回不去了,便打算在别院过一夜。 这一夜,苏锦源依旧是躺在软榻上,听着外头落雪的声音,屋子里静谧的只能听见两人的声音。 “绣忆,我走了这许多日,让你受累了。” “哪里的话。” “我知道这个家如今都是靠你支撑着,你一人委身也太累了,你不是说要给我纳妾吗?若是真的要在我身边放一个女人,我不希望是别人。” 许绣忆微微一怔。 “你想要唐梦?” “至少打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 苏锦源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是平静,平静到甚至有些无所谓,在寻常人看来也算得上件事情的纳妾,在他却好似十分随意似的。 显见的,他并不喜欢唐梦。 “若是你不愿意,你可以忽略我的提议,我只是想有个人好好照顾你。” “我也想有个人能帮你,我们彼此都有愿望,唐梦便是那个实现我们彼此愿望的人,睡吧,天色不早了。” 一时间,有什么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咽不下去,其实她多想和苏锦源坦白,至少在最后的一刻她不想都是带着对他的欺骗离开,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听得外头落雪压弯了树枝的声音,就可知道这场雪下的有多大,已经入冬了,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气势汹汹,方过了冬至就是一场鹅毛大雪,都说瑞雪兆丰年,许绣忆但愿以后,大家都能过的好。 闭上眼睛,带着这样美好的愿望入睡,她不知,在她沉睡之后,苏锦源却是站起身走到了她的床边,看着她熟睡中的恬静容颜,眉目之间隐隐都是伤痛。 “真的一点都不爱我,所以才说得出给我纳妾这样的话是吗?绣忆,为什么不能爱我?” 他始终不明白为为什么,他们连孩子都有了,许绣忆又不像是还恨着他的样子,甚至很多时候她做的许多事情都叫他感动,可是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许绣忆不能爱他。 站了良久,直站浑身冰冷,双腿发麻,他才回到了软榻上,苦笑:“一切都如你所愿,你想将我推的远远的,我就走的远远的。” 眼皮盖上,隐了眼底点点疼痛。 这一觉,许绣忆睡的不是很踏实,苏锦源在房内,她一晚上醒醒睡睡好几回,总觉得难受的紧,天光稍亮的时候她就睁了眼睛,苏锦源还在熟睡,有轻微的鼾声,看他被子大半落在了地上,她小心翼翼的过去,替他拉了拉被子,他的睡眼很沉静,眉头却拢着,似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许绣忆微微叹息一口:“如果我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我自己,如果想要恨我,那只管恨吧。” 转身穿了衣裳,走到门口推门而出,屋外是一片雪白,这是许绣忆到世界后的第一场雪,前世她的家在广东,她从未看到过雪,只毕业后又一年元旦医院组织到哈尔滨去旅游,那是她人生第一次看到雪,不过当时的心情和现在却是全然不同的。 那时候的她,刚刚大学毕业进医院,一颗心都是浪漫,看到下雪像是个雀儿一样在宾馆前的停车场里欢快的奔跑,旋转,看到人家车子后面堆积厚厚的雪花用手指划开一个个字,还被人车主莫名其妙看了半天。 如今的她,站在房门口,伸手接住了洋洋洒洒还在下个不停的雪花,容颜沉静,就像是历经了世事一般,再没有了少年时候欢喜的心情。 远处有人踩雪而来,是唐梦,她倒是起的早,看到许绣忆站在房门口,她颇为吃惊,小跑着过来,一路猜下一串字脚印。 “表嫂你怎起的这么早?” “你不也是?” “我习惯早起,在家里几睡不住,我娘总说我比那公鸡起的还早。” “呵呵,你这是去哪里了,看脸蛋冻的红扑扑的。” 唐梦婉儿一笑:“难得看到这样大的雪景,所以一早上起来堆了几个雪人玩儿,表嫂的院子里要堆一个吗?” 许绣忆这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拿着一些红黄蓝绿的绸缎,大概是装点雪人用的。 唐梦年岁同许绣忆相仿,不过人显然比许绣忆要活泼多了,也怪不得许绣忆,她这十七八的身子里住了一个二十七八的魂魄,在她看来,唐梦就是个最贪玩年纪的孩子。 “你愿意就堆一个吧,我帮你。”这是苏锦源想要纳为妾侍的女人,许绣忆因为对苏锦源的亏欠,本能的想对唐梦好。 唐梦却道:“表嫂你就别出来了,你身子还没好全呢,你就在这里看我吧。” 说着,把手里一堆丝带送到了许绣忆手里:“表嫂顺道儿帮我编两个彩色的发辫,我给你做一双金童玉女。” 说完,她欢快的钻进了大雪里,利索的捏了个小雪团,然后推着小雪团在雪地上滚了一个大雪球,不时抬眼看向许绣忆,笑的眼睛弯弯很是讨喜。 “表嫂,我表哥还没起吗?” 边堆雪人,唐梦边问,说到苏锦源的时候,眼睛更弯。 许绣忆道:“恩,他还睡着,你冷不冷?” “一点都不冷,好了,身子做好了。我再滚个脑袋。” 她说着又如法炮制的开始滚雪球,许绣忆一面看着她,一面手里没停歇着,编织着两条假发辫,等到唐梦堆叠好了一个雪人,脸蛋已是红扑扑,双手也给冻的通红:“表嫂,发辫好了吗?女娃娃我做好了。” “给你。” 许绣忆将发辫送到了唐梦手里,唐梦看着她身后,那红扑扑的脸更红了几分:“表哥,你起来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苏锦源温润一笑:“在做什么呢?” “堆雪人呢。”她在许绣忆面前,是欢快活泼的,在苏锦源面前,却稍显有些拘谨,也或者可以说,是有些羞赧,这孩子对苏锦源有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知纳妾之事,苏锦源可有对她提起过。 “不冷吗?”苏锦源问道。 唐梦摇摇头:“不冷。” “别堆了,正好有件事要同你说,绣忆,你也进来吧。” 许绣忆心里隐隐觉得苏锦源要说什么事,果不其然,一进去,苏锦源就拿了一个暖手炉给唐梦:“别冻着了。” 唐梦受宠若惊一般接过,脸蛋更红。 许绣忆关上门,神色颇为平静,平静到苏锦源眼底深处的绝望更浓,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表现出来的都是对他的无所谓和不在乎,就算是她明明猜得到他要和唐梦说什么,她却依旧可以这样平静无波。 终于,他堕入了绝望的深渊,许绣忆用行动和脸色告诉了他,她真的一点都不爱他,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不爱。 “唐梦。”所以,其实怎样都无所谓,她要他纳妾,那便纳妾吧,他对她再无奢求了,唯一的奢求就是她不讨厌他,所以她要他如何就如何吧。 他让她觉得有压力了,她想要努力往他把外面推,他如她所愿。 “什么事,表哥?” “嫁给我吧。” 简简单单四个字,苏锦源是说的没有太多的感情,甚至脸上的笑容在说这个几个字的时候都显得他过分平静。 而唐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表哥。” “我和你表嫂商量过的,你若是愿意,我明天派人去同姨妈姨夫说,你若是不愿意,你只当我没说。” 怎会不愿意,唐梦自小到大只有一个梦想,那便是嫁给苏锦源,而她从小打大只爱过一个人,那便是苏锦源,她相信天下没有人比她更傻了,傻到原本已经订了亲,结果听说苏锦源要陪着她姨母回娘家还任性的把婚事退了。 她想嫁给苏锦源的心,从小打大从来没有变过,她只是没有想到,她原本以为死皮赖脸的跟着上京,或许一辈子只能以表妹的身份陪在苏锦源身边,而如今,苏锦源却如此直接的说出了她一辈子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莫不是她还没睡醒?她暗地里捏了自己一把,顿然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疼,表哥,你方才说什么,可以再说一次吗?” 为了苏锦源,她连女儿家的矜持都可以不要了。 苏锦源依旧是笑着,道:“我说若是你愿意嫁给我,我明天就派人同姨母姨夫提亲。” “真的吗?”唐梦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她从来都不知道,幸福可以来的这么简单和突然。 “真的。” 苏锦源道。 许绣忆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她没有说话的立场,说实话若是苏锦源不愿意她也不会逼他,可是事已至此了,许绣忆知道,便是此刻喊停,也再停不下来了。 唐梦满目都是惊喜的泪光,完全抛却了女子该有的矜持,起身道:“我愿意。” 苏锦源再没有过多言语,只是起身:“那我去安排,赶在年前我们就成亲吧,这段时间,你好好和你表嫂学着管家之道,以后好替你表嫂分忧解难。” 唐梦点头如捣蒜:“恩,恩,我一定用心学,表哥,你真的不是在骗我吗?。” “呵呵,等我三媒六聘到你家,你就知道了。” 这场婚事,只要苏锦源同意,不会有人反对的,即便只是为妾,但是唐梦家的落魄,原先是要将她嫁给一个六十多的乡绅做填房,唐梦固执逃婚,她父母气急败坏,大堆的彩礼钱只能退还回去,那样只贪钱不为女儿幸福着想的姨母姨夫,苏锦源只要开口说要纳唐梦为妾,他们只怕要跪在地上谢天谢地了。 至于苏家,苏老太太本就很喜欢唐梦,若非唐梦家境卑微配不上苏家的儿子,苏家老太太当时也曾有意想让唐梦做过儿媳妇。 前几日老太太回娘家,也都是唐梦近身伺候着,老太太对唐梦更是喜欢,若是知道许绣忆同意安承少纳唐梦为妾,怕不定有多么欢喜呢。 所有人都同意,包括--许绣忆。 他娶唐梦,无关爱情,只因为许绣忆想要他纳这个妾。 苏锦源出去后,唐梦屈膝就给许绣忆跪了下来:“表嫂,谢谢你。” 许绣忆一时无言以对,其实她也无非是自私,她对苏锦源是有愧疚的,这愧疚太深,深到她不知如何弥补,或许她的办法是错误的,或许她当真是自私到了过分,但是如今事已经定,早已经不是她想挽回就能挽回的地步了。 “起来吧,从明儿起,我教你看账,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会学的很快。” 唐梦忙点头:“我会努力的,我念过书,认识一些字。” “那最好了。” 无论纳妾这个决定是对是错,至少等她走后,有一个人可以陪着苏锦源,她唯一还能为苏锦源做什么的话,也就是将自己的所有本事尽可能的教给唐梦,她离开之后,唐梦还能帮苏锦源撑住这个家。 * 唐梦果是聪明的,一点就通,一学就会,许绣忆将复式记账法,还有苏家银行往后的经营之道,还有牡丹绣庄未来的经营方向,甚至于每一家店铺的大客户,竞争对手等等悉数都告诉了唐梦。 唐梦学的也努力,几日下来非但能够将许绣忆教的都了然于心,还学会了融会贯通。 “表嫂,何以不在保宁堂也做个奢侈品,限量推出什么补药之类的。” “呵呵,你可以试试,若是做的好了,赚的银钱当表嫂我奖赏给你的,随你买什么。” “真的?那我肯定先要给表给买一件狐皮大氅,再给我的好表嫂买一条最好看的珍珠项链。” 唐梦在某些时候,无疑也是单纯的。 许绣忆笑笑:“这几日我们都不过是在纸上谈兵而已,明儿开始你就去苏家银行,我说过苏家银行看似亏钱,但是等到我们开通了贷款项目,我们就能赚钱了,你先放手去做这个,我给你十日的功夫,你若是能借出去一笔钱,以八分的利息,那算是我对你的第一次考验通过。”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她要将手里能够托付的事情都托付给唐梦。 唐梦壮志绸缪:“嫂子你放心,你教的我都记下,十日的功夫,我一定会做出成绩给你看的。” 唐梦有十足的干劲,许绣忆颇为欣慰。 两人正说这话,四姐儿进来通报:“奶奶,有客到。” “什么客人?” “她说她叫秦烟,说奶奶认识的。” 秦烟,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唐梦看她触眉,小心问道:“表嫂,整个秦烟是谁啊?” “一个认识的人,你先回房吧!” 唐梦这几年一直因为家境贫困一家都仰赖着外祖家生存,所有看惯了人的脸色,也很懂得察言观色,她瞧着许绣忆这模样,好似来者并不是很受欢迎。 “那我先走了。” 唐梦出得房间,就听见许绣忆对四姐儿道:“请进来。” 离上次在府衙门口见面,已经过去月余,许绣忆同秦烟每次相见都颇为不愉快,其实她今日大没有必要见她,只是隐隐感觉秦烟不是那种上门自讨没趣的类型,想来必定是有事才来。 秦烟进来,身上是一件月白金缎风毛锦缎长袍,外头披着一件大氅,进得屋子,四姐儿主动上前替她摘下大氅,她对四姐儿微微一笑,倒很是有大家闺秀的涵养。 “你怎么来了?”许绣忆对她没有半分的好感,语气里满是敌意。 秦烟道:“我听说你身子不爽,特地来看看你,看样子是不欢迎啊。” “哼!”许绣忆冷哼一声。 秦烟自然慵懒妖娆的拨了一下长发,径自走到桌子边,不轻自坐:“我来,除了来看看你之外,还有一个喜讯要告诉你。” 说完,眼波一挑,看向许绣忆,见许绣忆眉心紧拧,她娇笑一声:“瞧你那表情,倒像是要生吞活剥了我,不过我是真的来同你说喜讯的,袁师师已在昨日下午处斩了,你不一心想要她死,也是你亲自送她去的死牢,这下你如愿了。” 许绣忆可不认为秦烟来只是为了说这事儿。 但见秦烟柳眉一挑,道:“顺道也给你提个醒,昨儿我没看住那孩子,他也不知道是听谁说了他母亲要在菜市口处斩,自己跑去看了,我是拦都没有拦住,哎,那样血腥的场面看了对孩子不好我也知道,而且--呵呵,你说他该有多恨你?” “秦烟,那还是个孩子。” 以前就知道秦烟远不像是外表上看上去的那么单纯可爱,她腹黑甚至有些狠毒,却是没想到她居然狠毒到如此地步,居然带着苏阳明去看袁师师刑斩,许绣忆无所谓那个孩子有多恨自己,反正她马上就要离开了,她只是担心这孩子以后该怎么生活,带着那样阴影长大,保不齐会成为下一个袁师师。 “你别吼我啊,又不是我杀的他娘--是你啊许绣忆,是你至她娘于死地的,不过她娘也是罪有应得,杀人就该偿命,你说是不是,苏三奶奶。” 她最后这一句,分明是话中有话。 “如果你只是来告诉我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秦烟起身,妖娆的看了许绣忆一眼,眼底几分同情之色:“哎,听说你丈夫要纳妾了。” 许绣忆不言语。 秦烟沉沉叹息一口:“怎么办呢?你可能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许绣忆柳眉一紧:“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一脚踏两船,终有要翻船的那天,家里的家花你都看不住,外面的野花你也就只能闻着香了,过几天我会再来看你,祝你早日康复,好来参加我的婚礼。” “婚礼?” “哦,或许我言之尚早,不过你还是做好准备吧,苏三奶奶,到时候我一定会和我的新郎官,敬你一大杯酒。” 说完再不等许绣忆说什么,她已经娇笑着离开了。 许绣忆眼皮突跳了一笑,为何会有不详的感觉,难道秦烟口中的那个新郎是安承少? 不可能的,且不说安承少已经许诺放弃一切和她离开,便说安承少对她的心她也敢肯定秦烟没戏。 只是为何心底会如此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秦烟那一句看似无意听着却意味深长的“杀人是要偿命的,你说是不是苏三奶奶”,在她心头盘旋不散,弄的她莫名心慌意乱。 —题外话— sorry,本作者无良不靠谱,坑了你们一把,哈哈,断更断多了会上瘾,哎,今天通宵码字吧,努力存点稿子,存稿了就不会再断更了。 第148章 苏锦源成亲 秦烟带来的阴影,几日都挥散不去,许绣忆总隐隐觉得有什么是要发生,不过一切看来却依旧是十分的平静,唯独就是安承少已经多日没来看她了。 她知道苏锦源回来了安承少不便前来,倒也没有多想,况且这几日要教唐梦如何经营苏家的生意,她也颇忙,但凡有那么一些经历,都用在了唐梦身上。 苏锦源派去唐梦家提亲的人回来了,带来的消息毋庸置疑,唐家二老求之不得。 眼看着苏锦源别院苏府两地跑甚累,许绣忆身子其实也好的七七八八,也便提出回府住,顺便开始着手准备唐梦和苏锦源的婚事。 苏锦源让人挑了一个良辰吉日,不早不晚,下月初三,许绣忆不知道自己敢不敢得上婚礼,她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算是为了弥补苏锦源。 回府的第二天,苏李氏带着苏晴英来看她,几日不见苏晴英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她的木一样是十足继承了苏锦业和苏蒋氏身上的有点,琼鼻檀口,柳眉大眼,瓜子脸蛋,晶莹剔透的肌肤,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媒婆必是要踏破门槛的。 只是许绣忆大约是看不到她出嫁的那天了,她要走了,因为要走了,对苏蒋氏母女心里生的不舍,让她比平素里看上去越发的温柔。 “晴丫头最近古筝学的如何了?” 她问。 苏晴英忙乖巧答道:“师傅说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苏李氏笑道:“一点都不知道谦虚,你师傅是收了爹娘的银钱,所以捡着好话给你听。”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苏李氏眼底是掩不住的慈爱。 许绣忆道:“若是旁人这样说,我必觉得是在自吹自擂,可是如果是我们家晴丫头,我就相信,你学什么都学的认真,做什么都做的好。” 苏晴英被夸的红了脸,看着许绣忆的肚子:“三叔母若是生个小妹妹,我就把我所有会的都教给小妹妹。” 苏李氏嗔道:“小丫头片子,你三叔母是要生个大胖小子的。” “儿女都无所谓,其实我更喜欢女儿。” 俗话说女儿是娘亲的贴身小棉袄,许绣忆对生儿生女并没有太大的所谓,她没有这里的封建思想。 苏李氏附和一句:“倒也是,儿子有时候还不定有女儿中用,看看你,再看看四弟,若是这个家没有你撑着,早就垮了,绣忆啊,生个孩子大嫂给你带吧,总也没有机会报答你对我们一家的恩情,我只想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旁的不说,晴丫头是我自己一手带大的,带孩子上我也算是有些经验。” 许绣忆忽然红了眼眶,几日后一别,怕是此生此世都未必有缘再见,对苏李氏,对苏晴英,还有那丫鬟婆子,她生了不舍,毕竟也有多半年的感情了,她从春寒料峭的三月来,如今天气再度转寒,她便要走了,那个最温暖的季节,都是这些人陪着她。 见她红了眼眶,苏李氏倒是微微一惊,忙道:“怎么了?” 许绣忆吸吸鼻子:“感动的,呵呵,大嫂你等等。” 她起身,进了内室,少卿出来,抱着一个匣子,这里头是她的一些首饰物件,往后想必也用不着了,就都送了苏李氏吧。 “这是什么?” “当时给晴姑娘的嫁妆吧。” 苏晴英脸一红,苏李氏忙推脱:“孩子还小呢,再说哪里能要你的东西,你都给了我们太多了。” “大嫂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许绣忆那般诚恳的态度,让苏李氏无从拒绝,满怀感恩的收下,心里头对许绣忆,更是念了一份恩。 苏李氏再坐了会儿就走了,许绣忆一人信步走在偌大的苏家,其实对这座宅邸并非全无感情,至少有些地方,留着她许多美好的记忆。 比如那三姑娘的那个房间,对别人来说那里是鬼气森森阴沉沉,但是对她来说,这里却是她和安承少的故事开始的地方。 循着那片竹林,走到那个房间,站在门口良久,她轻轻一笑,转身回屋。 苏锦源不知何时回来的,如今正在房内写信,听见推门而入的声音,抬头看向许绣忆:“银玉说你出去散步了,你身子还没好全,好注意歇息。” 这几日,他对她虽是关切,却总是淡淡的,相反的对唐梦则开始慢慢亲近,这一切算是好的征兆,许绣忆正希望他将对她的感情,移到唐梦身上。 见他写信,许绣忆上前问道:“写什么呢?” “写给我外祖家,有些东西落在外祖家了,唐梦爹娘下月要来家里,让他们顺道捎带来。” “哦,那我让人先准备准备。” “恩,对了唐梦呢?” “我叫她到银行去了。” “你教她挺多,那天听银玉说,你似乎要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由唐梦去管治,你是不是不想管这个家了?” 苏锦源放下笔抬起头,一双眼眸瞧不出是什么颜色,落在许绣忆的身上,许绣忆心里的愧疚越发的浓。 她想告诉他锦源我就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可终究时机不对,于是道:“只是我再有几月就要分娩了,我身子也不大好,所以想要她多分担一些,她是个聪敏个孩子,也愿意学,对你更是一片痴心,必是能好好辅佐你。” “你替我想的很圆满,谢谢了。” 一句谢谢,许绣忆一怔,再看向苏锦源,他已经再度低头开始写信,脸色淡漠,他近日似乎越发的如此,对许绣忆越来越客套,疏离,甚至有些凉薄。 也好,他在学着不再爱她,她为此感到欣慰。 她真心祝愿他和唐梦百年好合,相伴到老。 她也希望苏锦源不要恨她,有很多事情,她没有猜中开头,所以过程也不是她所能左右的,只能说她和他,有缘无分了。 * 十二月初二,苏府内已是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天气虽冷,这一派景象却是给人一种热热火火的感觉。 许绣忆坐在唐梦房内,看着因为小紧张而坐立不安的唐梦,她安慰道:“早些睡吧,明儿你就要出嫁了,总不能盯着两个黑眼圈儿。” 唐梦握住了她的手:“表嫂,我好紧张。” 朦胧中,想到了她和苏锦源成亲前夕的景象,在那个不属于她的记忆里。 似乎那时候的许绣忆,也是这样的紧张,坐立不安,一夜无眠,第二日在花轿一直担心的问金玉自己早上落妆的时候脸色是不是很差,眼圈是不是很黑,丑不丑,难不难看。 到底所有人第一次出嫁都会如此紧张,她开始想象她和安承少成亲景象,会是在哪里? 想的出神,待得缓过神来,银玉进来禀报:“三奶奶,那个秦烟姑娘又来找您了。”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唐梦那日就感觉到了许绣忆同秦烟之间关系不睦,所以言辞间不觉有些不客气。 许绣忆起身,对她道:“好好休息,明儿三更就要起的。” 唐梦点点头,许绣忆出了屋,温柔的笑意敛去,目光冷沉的看向大厅的方向。 苏家大厅,秦烟依旧是只身而来,一袭鹅黄色锦缎袄子,正品着茶闲坐等着。 见到许绣忆,她起身招呼:“苏三奶奶,我说了还会来看你的,你瞧我没有食言吧,瞧着苏三奶奶的气色不错,想来身子是好的差不多了。” “你们都下去吧。”屏退了屋内伺候的人,许绣忆冷眼看着秦烟。 “你又来做什么?” “我听说明儿三爷要纳妾了,我明儿有个约会,大抵是没有功夫来,所以提前把贺礼送来了。” 她指了指桌子上,是一尊玉石雕,雕的是一条戏水鲤鱼,栩栩如生。 许绣忆却并不以为她当真是有心要送礼来。 懒得和她周旋,她淡漠应了一句:“我们非亲非故也没有任何交情,这礼你还是带回去吧,来人,送客!” “苏三奶奶至于这么急着赶我走吗,我还有许多话要同你说呢,罢了罢了,想来你也不愿意同我说话,那我先走了,明儿我尽量抽空来,至于这条鱼,三奶奶不必客气收下吧,这是承少送给我的,我不大喜欢这个颜色,想来三奶奶或许喜欢。” 许绣忆眉头一紧。 秦烟已是姿态妖娆的转身,行至门口转过身来看着许绣忆:“苏三奶奶,明儿我尽量来,你不是说我们非亲非故也没有什么交情,那你就错了,我们之间的交情从来都不浅,只是苏三奶奶你不肯承认罢了,共事一夫这样的交情,还浅吗?” 许绣忆面色陡然一白,待得要问清楚这是什么意思,秦烟已消失在了视线里,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条雕琢的戏水鲤鱼,脑子里不断回想的是秦烟的话。 “这是承少送给我的,我不大喜欢这个颜色,想来三奶奶或许喜欢。” “我们之间的交情从来都不浅,只是苏三奶奶你不肯承认罢了,共事一夫这样的交情,还浅吗?” 在原地僵立了片刻,直到银玉喊她,她才稍稍缓过神来,看向银玉:“什么事?” “姨奶奶睡不着,到院子里去散步结果崴了脚,肿的厉害,奶奶你说怎么办啊,这明天就是好日子了。” 这个唐梦,叮嘱了她好好歇息的。 “去看看。”拂去了所有负面的情绪,她还不了解秦烟,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秦烟作戏让她误会安承少她早该习以为常了,想来这次也无非如此,她决计不相信安承少会背叛她。 放宽了心,只因为对安承少的信任。 倒是唐梦委实叫她操心,可怜她担着七个月的身孕,还要为唐梦操心。 随着丫鬟到了唐梦房内,唐梦的母亲一面数落着唐梦这么不小心,一面用热帕子敷着唐门的脚踝,见到许绣忆进去,忙时起:“外甥媳妇儿,你来了。” 唐母对许绣忆是敬畏的,她知道这个家是许绣忆在当,也知道许绣忆的厉害能干。 许绣忆看着唐梦腹中的脚踝,叹了一口气:“叫你早早睡的,疼吗?” 唐梦眼里都是泪,便可知疼不疼了。 “你这丫头怎么就不听你表嫂的话呢,真是个事精,折腾人,她嫂子,你这怀着身孕早些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呢,我给她揉揉,到明儿就会好的。” “那好,唐梦,早点歇息,明儿还要做新娘子呢。” “恩,表嫂,我知道了。” 目送了许绣忆出去,唐梦再也忍不住因为疼痛而蓄满眼眶的泪珠,倒抽冷气嗷嗷叫着:“娘你轻点儿,好疼,好疼啊。” “你还知道疼,真是不得歇,明儿就出嫁了,晚上就要洞房的人,把自己弄成这样,明儿夜里难道你要让锦源给揉一晚上脚啊。” 唐梦脸一红,因为心里暖滋滋的,那疼痛也舒缓了几分。 唐母看着门外远去的许绣忆,感慨一句:“原先你来信说你表嫂成全的你,对你又颇好我还不信,自从上京之后日日相处才知道你所言非虚,你说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大度的女人,对你就和对亲妹妹一样,以后成亲了,你可要惜福念恩,对你表嫂好好的,别和那些贱人一样,一但得势了就忘记了旧情,折腾的你大姨母差点疯掉。” “知道了娘,你不说我也知道,表嫂对我当真十分好的。只是娘,这次大姨母回娘家到底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做法事呗,那个恶鬼白芳不也是我们村的人,就招魂呗。” “娘,你被说了,慎的我,你说那白芳已经已经回去了吧?” “你又没招她惹她,你怕什么,谁知道回去没回去,反正你大姨母还是不敢回家来住,昨儿我去庵堂看她了,日日吃斋念佛的,倒像是要出家当尼姑了,若不是我闻不惯香油味,也和她在那住几日,她一人看着也甚是清冷,对了,明儿她回来你敬茶的时候,乖巧些,你大姨母本就很喜欢你,保不齐因为你她搬回家住了。” “知道了娘,爹爹已经叮咛过了,娘你快给我揉揉,我可不想明天瘸着腿成亲。” “成什么亲,只有三媒六聘,没有拜堂成亲,你就是个姨娘,哎,你表嫂人是好,可是如果你不是个妾是个妻该多好啊。” “我不奢求,能陪在表哥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还表哥呢,明儿就改口知道吗?免得叫人笑话。” 唐梦脸一红,羞赧的点了点头,此生她便只有这样一个奢侈的愿望,如今都实现了,她的人生算是圆满了。 * 许绣忆房内,苏锦源不知去了何处,屋内只静静的躺着他的大红喜服,许绣忆的指尖轻轻的抚过那喜服金丝的边缘,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如果我走了,就把我忘记吧。” “你要去哪里?” 门口是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她转身看去,苏锦源大抵是喝酒去了,浑身的酒气,手里还拿着一个酒坛子,许绣忆柳眉一紧,上前搀他:“怎么喝酒了?” “你方才说你走了,就要我忘记你,你要去哪里?” 许绣忆无法回答,却不想再撒谎,所有保持了沉默。 苏锦源猛然一把将她压在怀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痛苦压迫。 “你要离开我吗?” “锦源。” “就算我不再给你压力,就算我那么痛苦的说服自己如你所愿远离你,给你空间,给你自由,就算这样,你还是不满意吗?到底要我怎么做,要我怎么做?” “锦源你放开我,你压到我肚子了。” “肚子,就算我们有孩子了,就算我是孩子的爹,就散我做再多,你还是不够吗?” 他的语气越来越苦,眼底一片通红。 “对不起。”这好像是许绣忆唯一能和他说的了。 对苏锦源,除了对不起,再也找不出其他语言。 “不要离开我,如果还有什么不满意,我都可以做到,只要不要离开我,我求求你,我不能没有你和孩子。” “对不起。” 依旧只有对不起。 苏锦源猛然一把推开她,眼底是压抑的戾气:“说到底要我怎么做,你要我纳妾我纳妾了,你不喜欢我同你亲你我想办法保持距离,我就是个木偶人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说还要我怎么做。” 许绣忆叫他推的往后一个趔趄,好在后面就是墙,靠在墙上,她说不出话来,唯独能说的似乎还是只有对不起。 苏锦源死死的痛苦万分的看着缄默不语的她,赫然冷笑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把你休了,好还你自由之身,好,你想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许绣忆你永远都不知道我他妈的有多爱你,我写,我写。” “锦源。”他当真是喝的极醉,许绣忆上去抱他手臂,他却一把将许绣忆推开,许绣忆跌坐在地上,疼的起不来身。 他已走到书桌边上,提起笔,龙飞凤舞几笔,然后拿出他的盖印,盖下了印章,还盖了手印,拿着那张休书走到许绣忆面前,他满目苦涩,身子踉跄不稳:“给你,休书,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只要你不离开我。” 手里休书飘飘然落下,随后倒地的还有他高大的身影,他醉死了过去。 许绣忆看着那封休书,百感交集,用力撑着身子起来,尾椎骨疼的厉害,她却依旧还是吃力的将苏锦源扛到了床上,回神捡起那张休书,白纸黑字,赫然写着休妻字样,那字迹都在颤抖,明显的是醉的连笔都握不稳。 许绣忆走到烛火前,原本想将休书烧掉,苏锦源喝醉了,他大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有那么一瞬,她却收回了手,看向床榻上的苏锦源,沉默良久,终将那张纸对折叠好,打开妆镜,塞到了最下面的暗层里。 “与其让你做被背叛的人受千人所指万人嘲讽,不如让我做那个被抛弃的人。谢谢你的这封休书,至少我离开的时候,也可以不这么满怀快愧疚,我会让天下都知道,不是我不爱你了,而是你不要我了。” 沉睡中的苏锦源,翻了个身没什么反应,许绣忆给他盖上被子,将那被他压在身下的喜服扯出,挂在衣架上,径自走到窗口,看着外头一轮清冷明月,她的神色,始终都是无法释怀的愧疚和沉重。 * 翌日一早,苏锦源醒来,果真是忘记了昨儿夜里发生的事情,许绣忆早早起来了,不应该说她一夜未睡,三更天的时候新娘子起床梳妆,她也过去帮忙,唐梦果然没睡好,眼睛浮肿的厉害,索性脚消肿了,走路的时候不至于一瘸一拐。 新娘子是从苏家嫁进苏家,但是很多规矩上的事情却依旧是要做的,纳妾不及娶妻繁琐,唢呐吹起来,锣鼓敲起来,唐梦从后满抬了花轿出去,风风光光的饶了京城小半圈儿,从苏家正门进去,因着是纳妾,没有拜堂的说法,便只是给苏家老太太敬了茶,然后直接送进了洞房。 苏家老太太是许久没有在人前路面了,气色不错,唯独就是看上去清瘦了许多,因为吃斋所有这一日苏家老太太的饭菜是另吩咐了做的,她坐在人堆里,喝着茶听着众人的恭喜,笑容灿烂,明眼人都笑得出来苏家老太太大约是十分喜欢这个三姨奶奶的。 7号已更,8号占着 同苏李氏大嫂一旁清净之处小座,苏李氏手里拿着厨房备在酒席上用的水晶糕,塞了一块到许绣忆手里。 “忙了一天,你也饿坏了吧没,赶紧吃点儿东西填补填补。” “谢谢大嫂。” 接过糕点,苏李氏感慨道:“让你大哥纳妾结果没有纳成,倒是锦源,我听说是你撮合的,为什么?” 苏李氏可没忘记当日她要给苏锦业纳妾时候许绣忆的态度。 许绣忆只是淡淡一笑:“唐梦甚是喜欢锦源,锦源也先想有个人和我分担家里的事。” “哎,你身子重,家里的事情确实也够你累的,对了安承少是不是要将保安堂卖给我们苏家?” 之前安承少每次到别院来看她,用的都是这个理由,许绣忆于是道:“恩,他有这个意思。” “价钱上谈的如何了,他多少肯卖?” “还没商量好。” “想来他生意做的那般大,一个小小的药铺确实是不会放在眼里,而且我听说他好是将近了,大约也是要回关外成亲,所以京城的一部分生意只能放手。” 许绣忆手里的糕点落了地,在那道儿上翻滚了几圈的,滚出了几米开外,苏李氏忙道:“怎么了,怎么掉了。” 许绣忆只呆呆的看着那糕点,脑子里盘旋都是苏李氏那句话--“而且我听说他好是将近了,大约也是要回关外成亲,所以京城的一部分生意只能放手。” “大嫂,你说什么?” 有些失神的看着苏李氏,她已经顾不得自己如今的表情神态有多么叫人莫名其妙。 苏李氏道:“怎么了?我说安爷要成亲了啊,有什么问题吗?” 蹭的站起身,许绣忆面色一片惨白, 大步往外。 苏李氏忙追上:“绣忆这是怎么了?” “大嫂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帮我看着这里。” “你去哪里,诶,绣忆你披个斗篷,外头冷,绣忆。” 苏李氏追在后面喊,许绣忆却是置若罔闻,满脑子都是的安承少要成亲了这个想法。 待得走到门口,迎面两顶轿子在苏家门口落定,其中一乘里走出一袭红装的秦烟,看着站在门口的许绣忆,眼底里好不得意,满是挑衅:“三奶奶可真是大肚,还亲自在门口迎客,我既说了会抽空来,自然不能叫三奶奶失望了,对了,顺道给三奶奶介绍个人,你认得,不过大约不知道他是我未来的夫婿。” 许绣忆的眼睛,死死的看着另外一乘轿子,秦烟走到轿门口,柔声笑道:“到了,怎不出来?” 那轿帘终于慢慢打开,显示迈出一只脚,许绣忆的呼吸都屏在喉咙口,循着那只脚往上看去,只一眼,她只觉得一股血气涌上头,只冲的她头晕目眩。 安承少,秦烟口中的未婚夫婿,是安承少。 他也看着她,眼底满是痛苦,歉疚,无奈。 许绣忆的眼眶瞬时湿润了,此刻,她几乎无法顾及到场合,更是无法冷静,身子不住的颤抖着,有一股子绝望从心底升起,安承少和秦烟好上了,那个一个月前还告诉她要和她抛弃一切远走高飞的安承少,多半月未出现,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另一个女人身边了。 “三奶奶这是怎么了,这是叫沙迷了眼睛吧,怎么哭了,安承少,不用我介绍了吧,三奶奶认识。” 秦烟的手那么自然的挽上安承少的手臂,安承少眉头一紧脸色十分难看,可是没有动手拂开她的手,显见的,这一次再也不是秦烟故意玩花样,她和安承少,是真的在一起。 心如刀绞的滋味,此刻的许绣忆最是能够体会,她几乎是狼狈的,她的骄傲和自尊没有办法支撑住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给秦烟一个冷冷的反击,这一次,秦烟无疑是完胜,许绣忆转身,落荒而逃。 苏府门口,秦烟的笑容那般得意,道:“心疼了?恨我吧?不过即便是恨我,我也不会放过你,你是我的。” 安承少冷冷看着秦烟,那眼底几乎是嗜血的愤怒,秦烟笑靥如花,踮起脚尖攀住他的脖子,无畏他的冷酷,道:“别这么看着我,你对我的残忍,远远大于我对你的残忍,这都是你欠我的,安承少,从一开始你就不该如此对我,在我低声下气求你的时候,你就不该那么绝情和冷酷。” “是,我不该对你绝情和冷酷。”安承少道,秦烟一怔,但听得他语气冰冷如霜道,“从一开始我就该让你去死。” 秦烟面色一颤,旋即笑的更为冷艳:“是,一开始你就该让我去死,如今也不至于这样生不如死,很痛苦吧,心撕裂一样的疼痛吧,你放心,只要你什么都依我,你的痛苦最深也只是到这个程度,我最多让你失去一个许绣忆,不会再让你失去别的。” “你满意了,让我和你来的苏家,你满意了?”安承少的眼里渗着血,奔涌愤怒的血,他只恨不得亲手掐死秦烟,想到许绣忆方才垂泪转身跑开的背影,他只觉得像是万箭穿心一般,疼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秦烟笑的花枝乱颤:“哈哈哈,哈哈哈,当然满意,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话过,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今日就到此为止,下一次再见到许绣忆,我要你亲口告诉他,你不爱她,你不过是和她玩玩而已。” 安承少身侧的的铁拳紧握,指关节一片青白,秦烟已经松开了他的手,回了轿子里,轿子落下的那一刻,秦烟卸下了脸上所有的妖娆和得意,身子疲惫吃力的往后倒去。 “便是恨,我也要留你在我身边,别怪我无情,在我对你痴情甚至甘心为妾的时候,你对我的无情胜此百倍。” * 苏府,许绣忆痴痴的坐在房内,回想着方才在府门口遇见的一幕,若然不是眼睛哭的酸涩胀痛,若然不是呼吸起伏不定,若凡不是血气充脑头身子发烫,她几乎以为方才那一幕是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而已。 “为什么?”她轻轻启口,声音嘶哑,怨恨。 早几日还海誓山盟,承诺带她远走高飞,为何只是几日的功夫,他身边就有了另一个人女人。 他后悔了,亦或者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记得的他的表情,分明是满含痛苦和无奈,他眼睛里有许多话要告诉她,到底短短这半个月发生了什么。 许绣忆是如何都不相信安承少在这半月之间就变了心,变心的对象还是秦烟,若是安承少要同秦烟在一起那何必等到现在。 想到秦烟几番得意的脸色,稍稍平静下来的许绣忆,只觉得事有蹊跷。 起身,她疾步往外,她要亲口问清楚,要安承少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走到门口,秦烟和安承少的轿子已经不见了,问了家丁才知道两人打道回府了。 许绣忆静默在门口,身后四姐儿急冲冲跑来:“奶奶,爷喝多了,闹的不可开交,怎么办?” 一边是苏锦源,一边是安承少,许绣忆踌躇再三,转身进了府。 苏锦源喝多了,若然只是喝多了也没什么,只是他喝多了闹将起来,摔桌子砸凳子,弄的好好一个酒席一片狼藉,几个胆小女客都给吓哭了。 许绣忆进去的时候,苏家老太太正让家丁死死抱住苏锦源,苏锦源在那使劲挣扎:“放开我,都放开我,我很好,放开我。” 几个家丁死死制住苏锦源,苏家老太太面子上十分抹不开,忙是对大家陪着笑脸:“喝多了,喝多了,各位见谅,还不赶紧把三爷送进去,赶紧的。” 几个家丁七手八脚的把安承少往屋内送,屋子里的宴席已经被砸碎了好几桌,许绣忆忙善后,重新摆桌子,道歉,上菜,一通忙碌下来,她已是精疲力竭,在银玉的搀扶下,疲累的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就起不来。 银玉打了热水给她洗脚去乏,心疼道:“奶奶很累吧,歇会儿,三爷已经被送去姨奶奶的房间了。” 双脚泡在水盆里,许绣忆的目光却有些没有焦距,失神的看着前方。 银玉给她洗好了脚,总觉得她的脸色不大对,门口恰好进来苏李氏,银玉忙请安:“大奶奶。” “你家奶奶可好?” 银玉端着脚盆往外,道:“大抵是太累了,一言不发,人也有些恍惚,大奶奶你陪陪我家奶奶吧,我给奶奶熬个粥。” “去吧。” 自许绣忆忽然匆匆离开之后,苏李氏一直觉得有些怪异,心里耿耿于怀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走到床边许绣忆宛若着了封魔症似的,目光无神的看着前方。 苏李氏轻喊了一句:“绣忆。” 许绣忆未有任何反应,苏李氏复又将手指放到许绣忆眼前晃了晃,许绣忆方缓过神来,道:“大嫂。” “想什么呢,怪吓人的,以为你要晕过去了。” “没什么。” 疲倦的应了一句,许绣忆往床上靠去,苏李氏赶紧给她垫好枕头,试探问道:“你方才去哪里了?走的那样匆匆,我追着要给你送件斗篷都没追上。” “没去哪里。”许绣忆如今只觉得说一句话都吃力,她的力气从安承少和秦烟挽手出现的那刻就被抽空了,恰好苏锦源那么一阵闹腾,她当真是精疲力竭了。 苏李氏道:“门口说安爷来过,但是没进来就走了,你遇见了吗?” 她的语气里,明显有些试探。 许绣忆点点头,又很是疲惫的道:“大嫂我想歇会儿,前头你帮我照应一下吧。” 苏李氏点点头:“那你好好睡,看把你累的,真让人心疼,睡吧,我出去了,外头你不用担心,有的是人呢。” “恩!” 有气无力应了一句,许绣忆沉沉闭上了眼睛。 苏李氏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心疼的摇了摇头,转身出去。 直忙到夜深,苏李氏同苏锦业才带着苏晴英回去,如今他们也算是苏家的中流砥柱了,苏家老太太对她们一家的态度尚算客气,甚至还有意思想让他们搬回来住。 回去的路上,苏晴英就颇为欢喜道:“祖母问我想不想家,想不想以前的房子了,好像是要让我们搬回来,爹爹我们还回去吗?” 苏锦业慈爱的抚了抚苏晴英头:“暂不回去,爹爹想要自立门户,以后让我们晴儿以嫡长女的身份出嫁。” 也是如果在苏家,苏晴英充其量不过是个庶长女,以后要嫁的好人家就全要靠造化了。 苏李氏也道:“我也不想回去,如今过的好好的,回去了倒是受罪,四弟那一房的嘴脸,想想就觉得受够了。” 苏锦郁无疑是霸道又傲慢的,是苏家最没用的一个儿子却仗着嫡出身份对他们百般欺凌,想到苏锦郁,苏李氏下意识的扶住了额头,那早已经愈合的伤口似乎在隐隐作痛。 “你怎么了?”苏锦业关切的问道。 苏李氏摇摇头:“没事,可能是累着了。” 苏锦郁打了她的事情,她一直瞒着苏锦业,只怕苏锦业一冲动做出什么事来。 苏锦业将她轻轻纳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家还有一程呢,睡会儿吧。” 苏晴英也嬉闹着窜过来,霸住了苏锦业另一只胳膊:“我也要睡会儿。 ” “好,好,睡吧。” 马车晃晃悠悠,苏晴英果然睡着了,睡的香甜,苏李氏想着许绣忆,却全无睡意,轻声叹息一口:“三弟妹似乎不大好。” “怎么说?”苏锦业忙道,对许绣忆的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苏李氏起身,看着苏锦业:“今日原本还好好的,我偶尔提到了安爷要成亲了,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匆匆往外去不知去哪里,不过后来又折回来了,有丫头看到她眼睛通红的,好像在哭,我后来到门口去接李大人,就听见门口王伯说保安堂的安爷来过,同三奶奶照了面没进来走了,还带着他的未婚妻。” 苏锦业表情一凝:“有这样的事情?” “如今也没有旁人,我就同你说说,你说绣忆怎么了?何以听见安爷要成亲了反应那般大,她为什么哭,是不是在门口遇见了安爷?” “不知道。”苏锦业道,眼底深处却闪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夜色太深,苏李氏也没有感觉到,车马摇摇晃晃的回了家,苏锦业抱着孩子下车,苏李氏提着灯笼跟着,把苏晴英放回了房间,苏李氏给孩子换衣擦洗,苏锦业先回了房。 进了房,丫鬟进来掌了灯光,伺候了苏锦业退下外衣后出去,苏锦业拧了一块帕子,解开中衣和里衣,露出结实的胸膛,拿着湿帕子走到铜镜前,镜子里他胸口下方三寸处赫然是一条蜈蚣疤,那是被珍珠刺伤的,许绣忆用他行医多年未曾见过的办法帮他治愈的。 同样的疤痕,他还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那就是安承少。 苏李氏推门而入,见他对镜自照,开着窗光着膀子,忙嗔道:“就不怕生了病,夜深了,随便擦擦就睡觉吧。” “恩!”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神,看到梳妆台上有一个匣子,他问道:“昨儿回来就看到了这盒子了,你买东西了?” “呵,绣忆给的,说是给咱们晴丫头做嫁妆,她对我们家可真好,里头都是首饰,大约是她攒下来的,皆是十分名贵的,不过奇怪还有一个镯子,我家里是做玉石的我也懂得一些,那镯子便是放在地摊上也未必有人瞧得上眼,我在想是不是银玉的东西放错地方了,可是我也不好意思去问她,免得她以为是我嫌弃那镯子不值钱。” “别去问,银玉的东西怎么可能放到绣忆的盒子了,大约是有什么特别意义的镯子吧,都收起来,平素里要教育晴丫头,以后对谁不好都可以,唯独不能对她三叔母不孝顺。” “还用你说,晴丫头自己对绣忆那个亲,平素里都听不得旁人说绣忆的不是,听见了张牙舞爪的,呵呵,那孩子随你,念恩。” “不要和我一样记仇就行了。”苏锦业冷不丁一句,苏李氏满目愁容。 “锦业,忘不了吗?” 苏锦业不答,只是道:“去把这盒子收起来,睡觉吧。” 苏李氏点点头,面色却是十分的沉重。 抱着盒子看着苏锦业的侧脸,她脸上愁云密布,呢喃一句:“老天爷,就让我们一家平平安安的吧。” * 安府,许绣忆终于还是来了,踏着晨雾,拖着昨日疲惫的身子。 叩响门环,开门的是吕青,见到她眼神和他的主子一样莫名无奈和凝重,再也不似往昔那般活泼热情。 “吕青,你家公子在不在?” “公子昨夜没有回来。” 吕青道。 “他去哪里了?” 吕青眼底闪烁,许绣忆待要再问,身后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承少昨夜和我在一起。” 循着声音望过去,但见晨雾之中,站着一双身影,却正是安承少和秦烟。 许绣忆一怔,心口剧痛,脸色瞬间惨白。 昨夜,他们在一起? 目光看向安承少,她似在求证,不,她就是在求证。 安承少却只是痛苦万状的看着她,那沉默即已经给了她答案。 到底发生了什么?秦烟到底对安承少做了什么? 许绣忆迫使自己冷静,淡淡对秦烟道:“我想和承少单独说会儿话。” 秦烟倒是大方:“好啊,正好承少也有话对你说,承少是吗?” 安承少死死的看着她,秦烟附在了他耳边,低声呢喃了几句,还伴随着咯咯的娇笑,那股子亲昵,只激的许绣忆气血再度上涌,呼吸都有几分困难。 安承少脸色大为难看,却是一言不发听完了秦烟的话,而后一双黑眸,透着无边的绝望看着许绣忆。 秦烟自动的闪了身进门,将吕青喊走,那清晨的小巷之中,只剩下安承少和许绣忆咫尺而立,彼此之间安静的,能够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问。 安承少的眸子,再不敢同她对视,还是低头闷声道:“我和你不过是玩玩而已,我只是图一时新鲜,现在我玩腻了。” 是她听错了,还是他喝醉了? 可是他的神态分明那样的清醒,他的语气也没有任何一丝醉意,那就是她耳朵出了问题。 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第一遍已是剜心之痛,如何还说的出口第二遍。 巨大的沉默,笼罩在两人之间,良久,许绣忆才缓缓勾起嘴角:“我明白了。” 缓缓往外走,同他擦身而过的距离,却成为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他的手动了动,多想拉住她将她纳入怀中告诉她一切,可是秦烟的警告犹如魔音一样在耳畔盘旋:“如果你将一切都告诉了许绣忆,那么我只能让你失望了。” 心里叫嚣着不要走,不要离开,绣忆我爱你,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远去,背影渐渐消失在清晨的雾霾之中,那一刻,是安承少活着这么多年里,最为灰暗和绝望的一刻,那种无力感折磨的他几近死亡,喉头一阵翻涌,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他高大的身子,靠着墙壁颓然倒下,此刻他倒愿这样死去算了,没有许绣忆的日子,生亦何欢。 ——题外话—— 后妈来袭,各位自备“久字号”小人,每日扎以十针并附以咒语“去死”以解恨,oVeR! 第149章 心如刀绞 同苏李氏大嫂一旁清净之处小座,苏李氏手里拿着厨房备在酒席上用的水晶糕,塞了一块到许绣忆手里。 “忙了一天,你也饿坏了吧没,赶紧吃点儿东西填补填补。” “谢谢大嫂。” 接过糕点,苏李氏感慨道:“让你大哥纳妾结果没有纳成,倒是锦源,我听说是你撮合的,为什么?” 苏李氏可没忘记当日她要给苏锦业纳妾时候许绣忆的态度。 许绣忆只是淡淡一笑:“唐梦甚是喜欢锦源,锦源也先想有个人和我分担家里的事。” “哎,你身子重,家里的事情确实也够你累的,对了安承少是不是要将保安堂卖给我们苏家?” 之前安承少每次到别院来看她,用的都是这个理由,许绣忆于是道:“恩,他有这个意思。” “价钱上谈的如何了,他多少肯卖?” “还没商量好。” “想来他生意做的那般大,一个小小的药铺确实是不会放在眼里,而且我听说他好是将近了,大约也是要回关外成亲,所以京城的一部分生意只能放手。” 许绣忆手里的糕点落了地,在那道儿上翻滚了几圈的,滚出了几米开外,苏李氏忙道:“怎么了,怎么掉了。” 许绣忆只呆呆的看着那糕点,脑子里盘旋都是苏李氏那句话--“而且我听说他好是将近了,大约也是要回关外成亲,所以京城的一部分生意只能放手。” “大嫂,你说什么?” 有些失神的看着苏李氏,她已经顾不得自己如今的表情神态有多么叫人莫名其妙。 苏李氏道:“怎么了?我说安爷要成亲了啊,有什么问题吗?” 蹭的站起身,许绣忆面色一片惨白, 大步往外。 苏李氏忙追上:“绣忆这是怎么了?” “大嫂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帮我看着这里。” “你去哪里,诶,绣忆你披个斗篷,外头冷,绣忆。” 苏李氏追在后面喊,许绣忆却是置若罔闻,满脑子都是的安承少要成亲了这个想法。 待得走到门口,迎面两顶轿子在苏家门口落定,其中一乘里走出一袭红装的秦烟,看着站在门口的许绣忆,眼底里好不得意,满是挑衅:“三奶奶可真是大肚,还亲自在门口迎客,我既说了会抽空来,自然不能叫三奶奶失望了,对了,顺道给三奶奶介绍个人,你认得,不过大约不知道他是我未来的夫婿。” 许绣忆的眼睛,死死的看着另外一乘轿子,秦烟走到轿门口,柔声笑道:“到了,怎不出来?” 那轿帘终于慢慢打开,显示迈出一只脚,许绣忆的呼吸都屏在喉咙口,循着那只脚往上看去,只一眼,她只觉得一股血气涌上头,只冲的她头晕目眩。 安承少,秦烟口中的未婚夫婿,是安承少。 他也看着她,眼底满是痛苦,歉疚,无奈。 许绣忆的眼眶瞬时湿润了,此刻,她几乎无法顾及到场合,更是无法冷静,身子不住的颤抖着,有一股子绝望从心底升起,安承少和秦烟好上了,那个一个月前还告诉她要和她抛弃一切远走高飞的安承少,多半月未出现,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另一个女人身边了。 “三奶奶这是怎么了,这是叫沙迷了眼睛吧,怎么哭了,安承少,不用我介绍了吧,三奶奶认识。” 秦烟的手那么自然的挽上安承少的手臂,安承少眉头一紧脸色十分难看,可是没有动手拂开她的手,显见的,这一次再也不是秦烟故意玩花样,她和安承少,是真的在一起。 心如刀绞的滋味,此刻的许绣忆最是能够体会,她几乎是狼狈的,她的骄傲和自尊没有办法支撑住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给秦烟一个冷冷的反击,这一次,秦烟无疑是完胜,许绣忆转身,落荒而逃。 苏府门口,秦烟的笑容那般得意,道:“心疼了?恨我吧?不过即便是恨我,我也不会放过你,你是我的。” 安承少冷冷看着秦烟,那眼底几乎是嗜血的愤怒,秦烟笑靥如花,踮起脚尖攀住他的脖子,无畏他的冷酷,道:“别这么看着我,你对我的残忍,远远大于我对你的残忍,这都是你欠我的,安承少,从一开始你就不该如此对我,在我低声下气求你的时候,你就不该那么绝情和冷酷。” “是,我不该对你绝情和冷酷。”安承少道,秦烟一怔,但听得他语气冰冷如霜道,“从一开始我就该让你去死。” 秦烟面色一颤,旋即笑的更为冷艳:“是,一开始你就该让我去死,如今也不至于这样生不如死,很痛苦吧,心撕裂一样的疼痛吧,你放心,只要你什么都依我,你的痛苦最深也只是到这个程度,我最多让你失去一个许绣忆,不会再让你失去别的。” “你满意了,让我和你来的苏家,你满意了?”安承少的眼里渗着血,奔涌愤怒的血,他只恨不得亲手掐死秦烟,想到许绣忆方才垂泪转身跑开的背影,他只觉得像是万箭穿心一般,疼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秦烟笑的花枝乱颤:“哈哈哈,哈哈哈,当然满意,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话过,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今日就到此为止,下一次再见到许绣忆,我要你亲口告诉他,你不爱她,你不过是和她玩玩而已。” 安承少身侧的的铁拳紧握,指关节一片青白,秦烟已经松开了他的手,回了轿子里,轿子落下的那一刻,秦烟卸下了脸上所有的妖娆和得意,身子疲惫吃力的往后倒去。 “便是恨,我也要留你在我身边,别怪我无情,在我对你痴情甚至甘心为妾的时候,你对我的无情胜此百倍。” * 苏府,许绣忆痴痴的坐在房内,回想着方才在府门口遇见的一幕,若然不是眼睛哭的酸涩胀痛,若然不是呼吸起伏不定,若凡不是血气充脑头身子发烫,她几乎以为方才那一幕是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而已。 “为什么?”她轻轻启口,声音嘶哑,怨恨。 早几日还海誓山盟,承诺带她远走高飞,为何只是几日的功夫,他身边就有了另一个人女人。 他后悔了,亦或者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记得的他的表情,分明是满含痛苦和无奈,他眼睛里有许多话要告诉她,到底短短这半个月发生了什么。 许绣忆是如何都不相信安承少在这半月之间就变了心,变心的对象还是秦烟,若是安承少要同秦烟在一起那何必等到现在。 想到秦烟几番得意的脸色,稍稍平静下来的许绣忆,只觉得事有蹊跷。 起身,她疾步往外,她要亲口问清楚,要安承少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走到门口,秦烟和安承少的轿子已经不见了,问了家丁才知道两人打道回府了。 许绣忆静默在门口,身后四姐儿急冲冲跑来:“奶奶,爷喝多了,闹的不可开交,怎么办?” 一边是苏锦源,一边是安承少,许绣忆踌躇再三,转身进了府。 苏锦源喝多了,若然只是喝多了也没什么,只是他喝多了闹将起来,摔桌子砸凳子,弄的好好一个酒席一片狼藉,几个胆小女客都给吓哭了。 许绣忆进去的时候,苏家老太太正让家丁死死抱住苏锦源,苏锦源在那使劲挣扎:“放开我,都放开我,我很好,放开我。” 几个家丁死死制住苏锦源,苏家老太太面子上十分抹不开,忙是对大家陪着笑脸:“喝多了,喝多了,各位见谅,还不赶紧把三爷送进去,赶紧的。” 几个家丁七手八脚的把安承少往屋内送,屋子里的宴席已经被砸碎了好几桌,许绣忆忙善后,重新摆桌子,道歉,上菜,一通忙碌下来,她已是精疲力竭,在银玉的搀扶下,疲累的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就起不来。 银玉打了热水给她洗脚去乏,心疼道:“奶奶很累吧,歇会儿,三爷已经被送去姨奶奶的房间了。” 双脚泡在水盆里,许绣忆的目光却有些没有焦距,失神的看着前方。 银玉给她洗好了脚,总觉得她的脸色不大对,门口恰好进来苏李氏,银玉忙请安:“大奶奶。” “你家奶奶可好?” 银玉端着脚盆往外,道:“大抵是太累了,一言不发,人也有些恍惚,大奶奶你陪陪我家奶奶吧,我给奶奶熬个粥。” “去吧。” 自许绣忆忽然匆匆离开之后,苏李氏一直觉得有些怪异,心里耿耿于怀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走到床边许绣忆宛若着了封魔症似的,目光无神的看着前方。 苏李氏轻喊了一句:“绣忆。” 许绣忆未有任何反应,苏李氏复又将手指放到许绣忆眼前晃了晃,许绣忆方缓过神来,道:“大嫂。” “想什么呢,怪吓人的,以为你要晕过去了。” “没什么。” 疲倦的应了一句,许绣忆往床上靠去,苏李氏赶紧给她垫好枕头,试探问道:“你方才去哪里了?走的那样匆匆,我追着要给你送件斗篷都没追上。” “没去哪里。”许绣忆如今只觉得说一句话都吃力,她的力气从安承少和秦烟挽手出现的那刻就被抽空了,恰好苏锦源那么一阵闹腾,她当真是精疲力竭了。 苏李氏道:“门口说安爷来过,但是没进来就走了,你遇见了吗?” 她的语气里,明显有些试探。 许绣忆点点头,又很是疲惫的道:“大嫂我想歇会儿,前头你帮我照应一下吧。” 苏李氏点点头:“那你好好睡,看把你累的,真让人心疼,睡吧,我出去了,外头你不用担心,有的是人呢。” “恩!” 有气无力应了一句,许绣忆沉沉闭上了眼睛。 苏李氏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心疼的摇了摇头,转身出去。 直忙到夜深,苏李氏同苏锦业才带着苏晴英回去,如今他们也算是苏家的中流砥柱了,苏家老太太对她们一家的态度尚算客气,甚至还有意思想让他们搬回来住。 回去的路上,苏晴英就颇为欢喜道:“祖母问我想不想家,想不想以前的房子了,好像是要让我们搬回来,爹爹我们还回去吗?” 苏锦业慈爱的抚了抚苏晴英头:“暂不回去,爹爹想要自立门户,以后让我们晴儿以嫡长女的身份出嫁。” 也是如果在苏家,苏晴英充其量不过是个庶长女,以后要嫁的好人家就全要靠造化了。 苏李氏也道:“我也不想回去,如今过的好好的,回去了倒是受罪,四弟那一房的嘴脸,想想就觉得受够了。” 苏锦郁无疑是霸道又傲慢的,是苏家最没用的一个儿子却仗着嫡出身份对他们百般欺凌,想到苏锦郁,苏李氏下意识的扶住了额头,那早已经愈合的伤口似乎在隐隐作痛。 “你怎么了?”苏锦业关切的问道。 苏李氏摇摇头:“没事,可能是累着了。” 苏锦郁打了她的事情,她一直瞒着苏锦业,只怕苏锦业一冲动做出什么事来。 苏锦业将她轻轻纳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家还有一程呢,睡会儿吧。” 苏晴英也嬉闹着窜过来,霸住了苏锦业另一只胳膊:“我也要睡会儿。 ” “好,好,睡吧。” 马车晃晃悠悠,苏晴英果然睡着了,睡的香甜,苏李氏想着许绣忆,却全无睡意,轻声叹息一口:“三弟妹似乎不大好。” “怎么说?”苏锦业忙道,对许绣忆的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苏李氏起身,看着苏锦业:“今日原本还好好的,我偶尔提到了安爷要成亲了,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匆匆往外去不知去哪里,不过后来又折回来了,有丫头看到她眼睛通红的,好像在哭,我后来到门口去接李大人,就听见门口王伯说保安堂的安爷来过,同三奶奶照了面没进来走了,还带着他的未婚妻。” 苏锦业表情一凝:“有这样的事情?” “如今也没有旁人,我就同你说说,你说绣忆怎么了?何以听见安爷要成亲了反应那般大,她为什么哭,是不是在门口遇见了安爷?” “不知道。”苏锦业道,眼底深处却闪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夜色太深,苏李氏也没有感觉到,车马摇摇晃晃的回了家,苏锦业抱着孩子下车,苏李氏提着灯笼跟着,把苏晴英放回了房间,苏李氏给孩子换衣擦洗,苏锦业先回了房。 进了房,丫鬟进来掌了灯光,伺候了苏锦业退下外衣后出去,苏锦业拧了一块帕子,解开中衣和里衣,露出结实的胸膛,拿着湿帕子走到铜镜前,镜子里他胸口下方三寸处赫然是一条蜈蚣疤,那是被珍珠刺伤的,许绣忆用他行医多年未曾见过的办法帮他治愈的。 同样的疤痕,他还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那就是安承少。 苏李氏推门而入,见他对镜自照,开着窗光着膀子,忙嗔道:“就不怕生了病,夜深了,随便擦擦就睡觉吧。” “恩!”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神,看到梳妆台上有一个匣子,他问道:“昨儿回来就看到了这盒子了,你买东西了?” “呵,绣忆给的,说是给咱们晴丫头做嫁妆,她对我们家可真好,里头都是首饰,大约是她攒下来的,皆是十分名贵的,不过奇怪还有一个镯子,我家里是做玉石的我也懂得一些,那镯子便是放在地摊上也未必有人瞧得上眼,我在想是不是银玉的东西放错地方了,可是我也不好意思去问她,免得她以为是我嫌弃那镯子不值钱。” “别去问,银玉的东西怎么可能放到绣忆的盒子了,大约是有什么特别意义的镯子吧,都收起来,平素里要教育晴丫头,以后对谁不好都可以,唯独不能对她三叔母不孝顺。” “还用你说,晴丫头自己对绣忆那个亲,平素里都听不得旁人说绣忆的不是,听见了张牙舞爪的,呵呵,那孩子随你,念恩。” “不要和我一样记仇就行了。”苏锦业冷不丁一句,苏李氏满目愁容。 “锦业,忘不了吗?” 苏锦业不答,只是道:“去把这盒子收起来,睡觉吧。” 苏李氏点点头,面色却是十分的沉重。 抱着盒子看着苏锦业的侧脸,她脸上愁云密布,呢喃一句:“老天爷,就让我们一家平平安安的吧。” * 安府,许绣忆终于还是来了,踏着晨雾,拖着昨日疲惫的身子。 叩响门环,开门的是吕青,见到她眼神和他的主子一样莫名无奈和凝重,再也不似往昔那般活泼热情。 “吕青,你家公子在不在?” “公子昨夜没有回来。” 吕青道。 “他去哪里了?” 吕青眼底闪烁,许绣忆待要再问,身后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承少昨夜和我在一起。” 循着声音望过去,但见晨雾之中,站着一双身影,却正是安承少和秦烟。 许绣忆一怔,心口剧痛,脸色瞬间惨白。 昨夜,他们在一起? 目光看向安承少,她似在求证,不,她就是在求证。 安承少却只是痛苦万状的看着她,那沉默即已经给了她答案。 到底发生了什么?秦烟到底对安承少做了什么? 许绣忆迫使自己冷静,淡淡对秦烟道:“我想和承少单独说会儿话。” 秦烟倒是大方:“好啊,正好承少也有话对你说,承少是吗?” 安承少死死的看着她,秦烟附在了他耳边,低声呢喃了几句,还伴随着咯咯的娇笑,那股子亲昵,只激的许绣忆气血再度上涌,呼吸都有几分困难。 安承少脸色大为难看,却是一言不发听完了秦烟的话,而后一双黑眸,透着无边的绝望看着许绣忆。 秦烟自动的闪了身进门,将吕青喊走,那清晨的小巷之中,只剩下安承少和许绣忆咫尺而立,彼此之间安静的,能够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问。 安承少的眸子,再不敢同她对视,还是低头闷声道:“我和你不过是玩玩而已,我只是图一时新鲜,现在我玩腻了。” 是她听错了,还是他喝醉了? 可是他的神态分明那样的清醒,他的语气也没有任何一丝醉意,那就是她耳朵出了问题。 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第一遍已是剜心之痛,如何还说的出口第二遍。 巨大的沉默,笼罩在两人之间,良久,许绣忆才缓缓勾起嘴角:“我明白了。” 缓缓往外走,同他擦身而过的距离,却成为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他的手动了动,多想拉住她将她纳入怀中告诉她一切,可是秦烟的警告犹如魔音一样在耳畔盘旋:“如果你将一切都告诉了许绣忆,那么我只能让你失望了。” 心里叫嚣着不要走,不要离开,绣忆我爱你,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远去,背影渐渐消失在清晨的雾霾之中,那一刻,是安承少活着这么多年里,最为灰暗和绝望的一刻,那种无力感折磨的他几近死亡,喉头一阵翻涌,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他高大的身子,靠着墙壁颓然倒下,此刻他倒愿这样死去算了,没有许绣忆的日子,生亦何欢。 ——题外话—— 后妈来袭,各位自备“久字号”小人,每日扎以十针并附以咒语“去死”以解恨,oVeR! 第150章 选择性失忆 “公子。”吕青听到动静从屋内出来,秦烟随在其后的,待得见到安承少鲜血染红衣襟倒在墙角,吕青惊呼一句,秦烟的脸色也霎时惨白,两颗晶莹的泪珠,翻滚而下。 “就这么爱她,你就这么爱她?” 安承少冷笑一声,看向秦烟:“对,我爱她如生命。” 秦烟一顿,旋即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哈哈哈,那又如何,那又如何,那又如何,有什么好稀奇的,我爱你也如生命,你没有办法放弃你的生命,我也不可能放弃我的生命,安承少,你永远都是我的。” 那一声比哭喊惨烈的呼喊,许绣忆是听不到了,撑着最后一份力气从那巷子里出来的那刻,她就晕厥在了清晨的薄雾之中,娇小的身子,了无生气的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副悲凉的画作。 许绣忆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馆的诊室内,鼻翼间是熟悉的药香,缓缓睁开眼睛苏李氏就守在身边:“绣忆,你醒了。” 许绣忆扶着额头,疼的厉害:“大嫂,我怎么会在这里?” “有人发现你晕倒在城东一家茶水铺的门口,他们把你送来的,你一大早怎么去了那里?” 苏李氏的眼神里,明显又几分追探,如果她接的没错,安承少的府邸就在城东,而且就在那家茶水铺子里头的巷子。 不过许绣忆不说,她自然不会点破。 许绣忆扶着额头满目痛苦,她怎么会去那里?她记不得了,脑子里空空洞洞的,似乎有一部分很重要的东西抽离而去,她努力去记忆,只朦胧看到一个身影,却辨不清是谁。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去那里。” “你记不得了?”苏李氏大为吃惊。 许绣忆抱着头:“记不起来。” “你是不是去找安爷商议保安堂的价钱了?”苏李氏寻了一个比较委婉的方式试探。 许绣忆却颇为好奇的抬起头:“安爷?哪个安爷?” “绣忆!”苏李氏震惊的看着许绣忆,忽然大声的对外头喊道,“锦业,锦业你快来,锦业。” 苏锦业以为发生了什么,匆匆进来却是许绣忆醒了,只是他夫人的脸色,似乎不大对劲。 “怎么了?是不是绣忆哪里不舒服?” 苏李氏看了一眼抱着头的许绣忆,对苏锦业压着嗓子小声道:“绣忆好像不记得安爷了。” 苏锦业一怔,看向许绣忆:“绣忆,我是谁?” “大哥啊。” “阿福,把人都叫进来。” 苏锦业忽然对外面喊道,少卿伙计们全都进来,许绣忆全部都能认住,就连新来的药童她也叫得出名字来,苏锦业打发了大家出去,对许绣忆道:“你真记不得你早上去城东做什么了?” “好像有点事,可是记不起来是什么事了。” “那安承少这个人,你还记不记得?” “安承少?”许绣忆脸上是一抹陌生的神色,似乎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摇了摇头,“记不得了。” 苏锦业面色凝重,许绣忆抬起头:“那个人是谁?” 苏锦业道:“没有,就是一个我们家的生意对手,没事绣忆,你好好歇息吧。” 苏锦业对苏李氏道:“把安神香给绣忆点上,你去帮绣忆煎药。” “恩。” 苏李氏跟着苏锦业出来,伸手关上房门,终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惊奇,道:“什么人都记得,唯独不记得安爷了,你说她这是怎么了?” 苏锦业不答,只是叮嘱:“不要说这件事知道吗?” “我自然知道,锦业,你说绣忆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以前爹爹不是有那么一个病人,因为受了刺激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吗?” 苏锦业眉心紧蹙:“或许吧。” “她从昨天起就怪怪的,该不会她和那个安承少……” “闭嘴。”苏锦业厉声一句,苏李氏忙住口,也知道自己失言语,不敢言语。 “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你这么大个人难道不知道,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在外头都不好轻易说,去给绣忆煎药吧!” “恩,那如果锦源他们追问起来绣忆为何去城东,怎么办?” “去找银玉来,我有事要叮嘱。” “恩,我先吩咐人把药煎上。” * 许绣忆晕厥在城东一个茶水铺子前,好在被人发现的及时,醒来之后吃了药就无恙了,银玉派了车子来接她,回去的路上银玉握着她的手道:“都给奶奶说了不要去不要去,奶奶非要去。” 听银玉的语气,似乎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什么。 “我一大早去城东做什么了?” “奶奶你不记得了,你说天冷了,要去城东难民窟看看那里的难民过不过得了冬,奴婢要随你同去但是你一早上无声无息就顾自己出去了。” 许绣忆信以为真,她确实是相信的,因为她出门鲜少爱带着奴婢。 她没有怀疑,想到了苏锦源和唐梦,道:“三爷起了吗?” 她对苏锦源是有愧的,只是如今却空洞的不明白为何对苏锦源有愧疚,她只知道因为愧疚才想要给苏锦源纳妾,让一个女人好好的来爱苏锦源,在她离开后还可以照顾苏锦源。 离开,她又为什么要离开?和谁一起离开? 脑子里空了一个洞,很多东西都没有办法贯连起来,他们说起一个人,安承少,许绣忆却并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她显然在出神,银玉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奶奶,你想什么呢?” “啊?” “奴婢说三爷还没有起来,昨儿大约是喝的太醉了,伺候姨奶奶的丫鬟说昨儿一夜可能连房都没动,早上去要落红帕子那帕子还是干净的,三爷合衣睡着,姨奶奶坐在床边眼眶肿着。” 许绣忆沉默了,想打扫许岚清成亲那天也是喝的这样酩酊大醉,只是因为不喜欢她嫂子。 想来,会不会她的决定是错误的,她就不该让苏锦源纳妾,苏锦源分明是为了她才纳的妾。 不过日久生情,苏锦源又是个多情的男子,唐梦美丽,听话,乖巧,总有一天苏锦源会喜欢上唐梦的。 “老太太呢,回庵堂了?” “昨儿夜里就回去了,不敢在家里过夜。” “或许在庵堂住一辈子也算是一种赎罪。”许绣忆道,脑子里想着的是苏锦业对她说的关于当年的那些事儿。 苏家老太太无疑是罪孽深重的。 回了家,四姐儿正从房里出来,看着许绣忆道:“奶奶,你回来了,一早上就不见你,你这是去哪里了。” 银玉忙道:“奶奶去赈济难民,结果晕倒在了路上,还好被人发现送到了二部,我刚接了奶奶回来。” “晕倒了。” 四姐儿惊慌上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许绣忆:“奶奶怎么会晕倒?” “我没事,可能是昨儿太累了,今儿起的又早的缘故,不要惊扰了旁人,知道吗?” 四姐儿忙道:“奴婢知道的,奶奶你赶紧进来吧,昨儿那么累,一早上怎就去赈济难民了,奶奶你这样的菩萨心肠,天底下还找得到几个,奴婢给您弄点热粥来。” “不用,在保宁堂二部吃过了,你们出去吧,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去看看三爷起了没?” “那奴婢给奶奶弄点热糖水来。”四姐儿依旧是担心的很。 许绣忆微微一笑,点点头:“好吧,银玉,你去看看姨奶奶那。” “是,奶奶。”银玉和四姐儿一出去,许绣忆走到了床边躺下,有些失神的看着帐顶,总觉得心里有些空洞洞的,像是少了什么,伸手摸着肚子,脑子里却丝毫没有和苏锦源欢好过的迹象。 她的生命里似乎丢了一部分记忆,她犹然记得苏李氏问她记不记得安承少这个人她说不记得的时候苏李氏苏锦业的表情是多么的吃惊,她该认识这个人吗? 说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可是那么多竞争对手,为什么偏生要捡着安承少问。 她丢了一些记忆,显然的好像和这个安承少有关,而显然的苏李氏夫妇对她有所隐瞒。 这个人,到底是谁,在她人生里有很特别的意义吗? 和这个人,或许是生意上有很特别的往来,大抵是有些累的缘故所以才想不起来,大约过几日总会想起来的,现代医学上有个名次,叫做短暂性失忆,或许她只是短暂性失忆了。 但是还有一个名词,明显的更贴切她现在的状态--选择性失忆。 她似乎选择性的忘记了这个人。 选择性失忆,念大学时候背诵过的名词解释:选择性失忆是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碰撞后,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或人或物。 她在医院也有这样的临床案例,如果有什么事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反复折磨着自己脆弱的神经,不停的游走在崩溃的边缘,耻辱、愤怒、委屈等等被欺骗的复杂情绪纠葛在一起,忘记,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 那么,她现在是选择性的忘记了安承少这个人吗? 是因为他刺激了她的神经,让她游走在了奔溃的边缘,所以她才忘记了这个人。 从苏李氏和苏锦业吃惊又遮遮掩掩的态度里,她其实就有些感觉到了这个人在她生命里有着特别的地位。 正想着,银玉推门而入,道:“三奶奶,三爷还睡着。” “姨奶奶呢?” “姨奶奶在梳妆,一会儿就过来给奶奶敬茶了。” “恩。” 正说着,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从窗口看去,不正是唐梦,许绣忆起床,这里的规矩还是要守着的,姨奶奶进门的第一天要给正房敬茶,喊一句姐姐。 许绣忆面色温和的端坐在主座之上,因为不许银玉和四姐儿声张,所以唐梦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如银玉说的,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看到许绣忆的时候,也好像是极力忍着委屈,努力扯了一抹温顺的笑意,给许绣忆敬茶:“姐姐请喝茶。” “乖。”早早的让银玉准备大红包送上,她亲自搀扶了唐梦起来,手背上忽然一滴温热,唐梦终是忍不住哭了。 许绣忆对银玉和唐梦的丫鬟使了个颜色,两人告退出去,许绣忆拉着唐梦的手坐下,唐梦其实早就将许绣忆当作了姐姐看待,如今便是掩不住心里头的委屈,眼泪珠子吧啦吧啦吧啦的落了下来:“姐姐,昨儿夜里我和相公没有洞房。” 不用说也看得出来。 唐梦是该委屈的,毕竟是成亲第一晚,结果新郎官喝的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不过,却并不止许绣忆说的这么过分,但听得唐梦哭哭啼啼道:“相公昨儿夜里醒过来了,结果又喝了很多,一个人闷着喝到了天亮光景才睡下,姐姐,你说相公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他宁可喝酒也不要我?” 未曾想到会是如此,许绣忆只好道:“他可能是高兴的吧。” “是吗?”唐梦其实也不想胡思乱想,毕竟她才新婚燕尔。 许绣忆安慰道:“他大概以为还在陪客人喝酒呢,你们迟早能圆房的,放心吧,给锦源生个大胖小子。” 唐梦俏脸一红,看着许绣忆道:“姐姐,谢谢你。” 唐梦感激许绣忆的,不仅仅是许绣忆的成全,还有许绣忆身上永远散发出来的那种温暖。 许绣忆微微一笑:“吃早膳了吗?” “还没有。” “我让厨房准备,用了早膳就去庵堂里看看母亲吧。” “恩,姐姐。” “我有些累,想补个眠,今日就不陪着你去了,对了你娘上次说喜欢翠祥阁那串珍珠链子,这些你拿去,回来的路上买了回来,当是我送你娘的,你娘她们来我也没送过什么给她们。” 唐梦满心感激:“我替我娘谢谢姐姐了。” “呵呵!” 轻笑一声,看着唐梦出去,许绣忆复又回到了床上,四姐儿送了糖水进来,她和了一口,困意来袭,便沉沉睡去。 醒来之时,有人坐在床头,她睁开眼睛一看,是苏锦源。 “锦源。” “昨儿累坏了吗?” 苏锦源给她垫了一个枕头在身后,身上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酒气。 想到唐梦早上说的话,许绣忆越发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了,因为她不喜欢苏锦源所以就迫不及待的想将苏锦源推进比人的怀抱,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想在离开后又个人照顾苏锦源。 离开,怎么又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了。 “恩,是有点累,你醒了?唐梦呢,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房间里。” “怎么不去陪她?” 许绣忆问道,其实她问也是多余的,她明明知道苏锦源不爱唐梦爱的人是她。 苏锦源起身:“你要我做的我都会做,只是不要将我推的太远,至少让我站在看得见你的地方。” 许绣忆一怔,无言以对。 苏锦源起身倒了一杯水给她,道:“天快黑了,在你这吃了晚膳我再回去,我让银玉准备了。” “唐梦那……” “绣忆,我给你空间,你也给我一些时间。” 许绣忆再度沉默了,她陡然觉得自己自私到可以,她没有办法面对苏锦源那痛苦的脸。 终于不再言语,一顿晚饭吃的甚闷,晚饭过后苏锦源就去了唐梦房里,许绣忆呆坐在房间里,痴痴的看着窗外的景象,素手放置在肚子上,她不爱苏锦源,她对苏锦源满怀愧疚。 只是为何不爱,却要和苏锦源生孩子,分明的脑海中没有这部分的记忆,难道也选择性的忘记了。 夜色阑珊,寂静似水。 “绣儿……”脑中猛然一阵刺痛,似乎在这个窗口,有谁送给她一只镯子,一只十分朴素到不起眼的镯子,那个人喊她绣儿。 “镯子。”转身,回房,她一番翻找,却始终不见那只一瞬间刺痛记忆里的镯子,对着门外,她喊道:“银玉。” “诶,奶奶,怎么了?” “你有没有见过我的一只镯子,质地十分粗糙,象牙白,里头有些青绿色的杂色。” 银玉想了想:“没啊,奴婢不记得奶奶有这样一只镯子啊。” “四姐儿呢?” “回去睡了,哦奶奶你说的镯子,是不是拿一块黄色的缎子包着,看上去十分粗劣,地摊上四处可见的那种玉镯?” “对,质地粗劣,玉色很杂。” “奴婢记起来,奴婢给您放在首饰盒子里了。” 收拾盒子?许绣忆猛然记起来她的首饰盒子给了苏李氏。 “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奶奶,怎么了?” “派人去大奶奶家说一下,就说我有一只镯子落在了那个首饰盒子里,是个粗质玉镯子,让大奶奶找一找带回来。” “奶奶那是个什么镯子啊?” 许绣忆也不知道,只是站在那窗口的时候脑中电光石火的闪过那么一个镯子,于是道:“你去就行了。” “是,奶奶。” * 苏锦业家,已是戌时三刻,苏李氏安顿了苏晴英落睡后回了房间,边摘珠钗边对油灯下看医术的苏锦业道:“如何,爹爹留下的医术里,可有记载如何至于失忆症?” “我正在看。” “你说绣忆为何偏偏就忘记了安承少,不然你去找那安承少试探试探他同绣忆的关系。” 苏锦业沉默未答,其实心里头确实也有这样的想法,虽然他猜测许绣忆赫尔安承少之间必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关系,可是陡然去问也未免太过唐突。 “哎,你说绣忆当真是多灾多难,怀个孕比我当年受的罪过还要多,我最多就是因为你家里人怄了点儿气,结果晴儿出来的时候瘦巴巴的干瘪瘪的一个,她这几次母子游走在生死边缘了,照我看不如我们先搬回去,我好照顾她,等到她分娩了我们再搬出来。” “搬回去就再搬不出来了,你只管放心,绣忆是个有福的命相,她那孩子更是,我们不要瞎操心了,再说不是有锦源吗?” “还不定以后会不会变了心。” “奶奶,爷,府上三奶奶派了人来了。”外头丫鬟杜鹃道。 苏李氏好奇的看了苏锦业一眼:“这个时辰了,有什么事。” “走,赶紧去看看。” 苏锦业夫妇对许绣忆的事情素来上心,起身出去,大厅里听到了苏绣忆派人来的来意后两人才松了一口气,苏锦业对苏李氏道:“去把那镯子找出来吧。” “恩!” 少卿,苏李氏拿了一个小黄布包出来,边笑着边打开:“看看,你们奶奶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苏锦业目光本能的扫向镯子,只一眼,他却惊呆的了,几乎有些失态的冲上去:“这镯子,这镯子……” “怎,怎么了,锦业?” 苏李氏被他吓了一跳,但见他眼神激动的无法自持,拿着镯子看向许绣忆派来的丫鬟:“这镯子哪里来的?” “奴婢,奴婢不知道啊。” 夫妻多年,鲜少见到苏锦业这般表情,苏李氏直觉这镯子有问题,于是转身对丫鬟道:“镯子贵重,你带回去我怕路上又闪失,明儿我亲自到府上给三奶奶,你先回去告诉三奶奶,就说大奶奶明儿亲自给她送去。” “是,大奶奶。”丫鬟离去,苏锦业抱着镯子跌坐在了椅子上,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喃喃道:“这是我娘的镯子,这是我娘的镯子不会错的,绣忆到底从哪里来。” 苏李氏也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这是我娘的镯子。”苏锦业失神的看着那镯子,眼眶一片通红,指尖细细的抚摸着镯子每一条纹路,似还能闻见他母亲温柔的体香,“娘,娘你真的回来了吗?娘。” ——题外话—— 短暂失忆而已,不过是为了牵引出这个镯子,很快就会恢复记忆。 后妈开虐,请随意制作小布偶扎针施法,明儿继续。 第151章 亲兄弟 派去拿镯子的人却空手而归,只说了一句大奶奶说了明儿一早会亲自送回来。 许绣忆想了一番,倒也没做多想,毕竟关于她的事情大房素来十分上心,她如今只是回忆不起来这个镯子到底是哪里来的,为何她心里会如此牵挂。 好容易等到天亮,许绣忆没有想到来的不仅仅是苏李氏,还有苏锦业,苏锦业的手里握着那只镯子,那姿态,就好似握着什么宝贝似的。 “大哥大嫂,何必这样劳师动众的让你们送过来呢,早知道我就自己去拿了了。” 苏李氏看了看屋内的银玉,道:“银玉,你先出去。” 银玉诺诺点头称是,许绣忆好奇的看着苏李氏:“大嫂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苏李氏看一眼苏锦业,但听得苏锦业几乎是激动的开口:“绣忆,这个镯子你哪里来的?” 哪里来的,许绣忆正是想知道这个镯子是哪里来的才想着要回来。 她摇摇头,眉心紧拧:“我记不得了。” 苏锦业一怔:“记不得了?那你为何忽然想要要回去?” 许绣忆实话实说:“我总觉着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昨儿夜里站在窗口的时候脑中忽然出现了这个镯子,我也不记得是哪里来的,好像是有人给我的,在那个窗口。” “有人给你的?” 苏锦业喃喃自语,猛然起身转身往外,苏李氏忙跟上:“夫君,你去哪里?” 许绣忆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锦业,看着苏锦业抱着她的镯子出去,她也紧跟上,迎面却撞上了唐梦。 “姐姐你去哪里?” “我……”抬头看,苏锦业和苏李氏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秀美微紧,看向唐梦的时候,勉强一笑,“不去哪里,怎么了这一早上过来,锦源呢?” 唐梦脸色微微一红:“还睡着呢。” 看这绯红的面色,许绣忆就知道大约昨儿夜里,两人成了好事了,果然见唐梦对丫鬟使了个颜色,丫鬟把一块白帕子送到许绣忆面前,你白帕子中间,落了一片转为暗色红艳。 但听得唐梦娇羞道:“庵堂是不能带这种物件进去的,这落红帕总要给大人看看,母亲不在,姐姐就是这个家里最大。” 许绣忆微微一笑,心里头说不上什么滋味,总归还是欣慰的,苏锦源愿意碰唐梦便说明苏锦源对唐梦并非全无感情。 许绣忆清楚的记得苏锦源当时娶自己的时候,可是宁可日日流连风月场所,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愿意沾她。 于是道:“收好吧,我知道了,这几日我会吩咐厨房多炖一些补汤,你自己也算着日子,赶紧的给锦源添个孩子。” 唐梦面色更红,对许绣忆更是满怀感激,忽的跪了下来,许绣忆忙弯腰搀扶奈何肚子太大,等到好不容易弯下唐梦已经给她磕了个头:“姐姐,我原本此生就要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糟老头郁郁而终了,是姐姐把幸福分给了我一般,以后我会把姐姐当作亲姐姐一样对待,姐姐你就是我菩萨,是我的再生父母。” “起来吧,一家人,言何谢,你若是先报答我,就好好的在铺面上跟着他们学着,以后这个家,你要帮我挑起来,好好辅佐锦源,知道吗?” 唐梦忙道:“我便是拼尽全力,也一定会替姐姐,替夫君分担重任。” 许绣忆颔首微微一笑,心却不在唐梦身上,看向苏李氏苏锦业离去的方向,她心里那空落落的感觉更深了。 到底那镯子有什么样的故事,是谁送给她的,为何能让素来平静的苏锦业有那样激动的反应。 只是被唐梦拦住没有追上苏锦业,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去了何处。 * 城东,安承少家门口,苏锦业一手握着镯子,一手抓着门环,那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叫他没法落下手去。 苏李氏就站在他身后:“锦业。” “是他的吗?”苏锦业像是在问苏李氏,更像是自言自语。 苏李氏道:“绣忆记得所有的事情唯独忘记的是安爷,这镯子绣忆也记不得了,多半是安爷的,我来给你敲门吧,有些事情我也疑惑的很,其实他无缘无故送我们家晴儿鸡血宝石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 苏李氏上前要叩门,却被苏锦业拦住,低头看着怀中的镯子,眼眶微红:“他房间里,有我娘身上的梅花香,一模一样的。” 苏李氏一惊:“你同我说起过的那种香气?” “恩。”苏锦业吸吸鼻子,抬起头看着那扇门,“他肯定认识我娘,他肯定知道我娘现在在哪里。” 眼底放了希望的光芒,这些年他也一直在找,可是派人去打听了得到的答案却是当年有一批发配边疆犯人半道儿染了疟疾就被丢弃在了路上,多半是死了,而这些得疟疾的人中,就有他母亲的名字。 他在绝望之中过了这么多年,如今安承少和这个镯子,无疑给了他期望。 终于叩响了门扉,少卿有人来开门,是吕青,见到他,吃惊之余却非常的客气,甚至是恭敬:“苏大爷,你来了。” “你家主子可在?” 要多大的力气,苏锦业才能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吕青道:“在屋内呢,苏大爷苏大奶奶赶紧进来吧,我去通报一声。” 吕青进去没多会儿,安承少出来,神色却极为憔悴,面色惨白到近乎病态,苏锦业一惊,来意也忘了一半,心里不自觉的被安承少这般模样吓到,甚至是有些隐隐心疼。 “安老弟,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 吕青忙道:“苏大爷赶紧给看看吧,我家主子吐了血,一日也没有吃饭喝……” “去泡茶。”吕青话音未落就被安承少打断。 不过吕青那一溜子吐豆子一般话,苏锦业还是都听明白了,他面色一紧:“怎么会吐血?我看看。” 说这伸手攀住了安承少的手臂。 安承少本想抽走,可稍微动了动看着苏锦业脸上凝重担忧的表情,终究没有抽走。 把了脉,他抬头问向吕青:“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儿早上。”吕青脱口而出,苏李氏和苏锦业既是一怔,旋即却立刻把脸上的异样收敛了干净,苏锦业看着苏李氏道,“是肝气横逆犯胃,气郁化火,热灼血络所致,孩子她娘,你现在回药房抓一些当归、白术(炒)、白芍、茯苓、生姜、薄荷、甘草来,给阿福说熬粥用,阿福知道分量。” 安承少忙道:“怎好麻烦大嫂。” 一句大嫂叫的那般自然,那一刻苏李氏都怀疑安承少和苏锦业是不是同胞兄弟,从侧脸上看,还真有几分相似。 不过这会儿这想法她自己也知道不贴实际,安承少这么有钱,怎可能又那样一个罪犯的母亲。 “好,我现在就去。” 苏李氏出门,吕青听话去了后厨泡茶,大堂之中只剩下安承少和苏锦业两人。 苏锦业看着安承少脸色,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开口问道:“承少,昨儿我们家绣忆在你们这条巷子口晕倒了。” 安承少猛然站起身。 这表情这动作,若是说值钱可能还有稍稍的怀疑,此刻,皆已明了。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等明白的地步,苏锦业索性也不想故作试探,开门见山道:“你同我们家绣忆,是不是关系非一般?” “她怎么样?”此刻,心如刀绞,他伤她必是至深。 苏锦业忙道:“无恙,只是……” “只是什么?” 苏锦业看着安承少,手几乎是哆嗦着掏出了那只镯子,推送到了安承少面前:“这是你送给她的吗?” 安承少一怔,那表情,已再度回答了苏锦业的问题。 这回换做苏锦业激动的站起来,声线几乎哽咽道:“这是我娘的,你是哪里来的?” 安承少眉目之间满是纠结之色,良久他只是道:“大哥,你随我来。” 他走在前头,苏锦业紧随上,进了他的房间,安承少不知道动了一下哪里,屋内一处墙壁移开,里头赫然是一尊雕像和一幅画,苏锦业几乎只看了一眼就落下了泪来,步子颤抖着上前,伸手触上那雕像温柔的脸。 “娘!” 抱着那雕像,他泪如雨下,安承少的眼眶也是一片湿润。 “大哥,我是娘的孩子。” 苏锦业猛然转身:“你说什么?” “你是我亲大哥。” 有些事情,他怕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苏锦业震惊的几乎不敢置信:“怎,怎么会,他们说能将染了疟疾,被抛弃在了半路,难道,难道有人救了娘。” “是,我和娘的恩公便是秦公。” “秦公,关外的雕刻大师秦学艺?难道他是你的父亲?” “大哥,娘当年离开的时候,其实已经身怀六甲了,当日娘身染疟疾不假,被抛弃在半道儿也不假,后来被从京城回关外的秦公相救,治好了娘的病,我是二十四年前的冬十一月出生的。” “冬十一月,那娘离开的时候,早已经有了你,为什么娘没告诉爹,或许……” “娘并不知道,也是秦公救了娘大夫说娘身怀六甲娘才怀着莫大的感恩和求生意志活了过来。” 苏锦业能想见他母亲当日绝望中抓住那一缕希望是个什么样的光景,想到他母亲和他的亲弟弟受过的这些苦楚,他更是涕泪直落。 “承少,为什么不早点来找大哥,娘呢,娘现在在哪里?” 安承少眼眶红了一片:“去年冬天娘已经走了。” “娘!”苏锦业跌坐在了地上,旋即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捣面大哭起来,“娘,为什么不来找孩儿,娘,孩儿好想你,娘孩儿还没有对您尽孝呢!” 那眼泪,闻着心伤,见着落泪,更何况是安承少,上前蹲下身将苏锦业抱在怀中,苏锦业也紧紧的搂住了他,兄弟二人相认的情景,让门口的吕青唏嘘不已,泪水珠子巴拉巴拉巴掉个不停,忽听见院子里有动静,看一眼他眼底有了冷意,上前一步拦住那来者,道:“秦小姐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秦烟蹙眉看着这从小一起玩的吕青,他现在喊她秦小姐,而且每次脸色都是极差的,秦烟心底里有太多的委屈,她真的那么比不上许绣忆吗?若是说安承少给许绣忆鬼迷了心窍,难道一起长大安顿吕青也被许绣忆迷晕了吗? 她鼻子一酸,脸上的表情却骄傲的不许她露出半分的柔弱,她势必要得到安承少,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恨她讨厌她。 “承少呢?” 吕青拦着她没有要让路的意思,他可不想让秦烟打扰了屋内那感人的气氛,而且或许他主子也不想叫任何人知道他们兄弟相认了,于是道:“你走吧,你还嫌气主子的不够,想要活生生气死主子吗?” 秦烟语窒,沉眉间道:“这些药帮我交给他,我给他时间修养,等修养好了,我会来接他回去。” 吕青接下了药,是想赶紧打发秦烟走。 秦烟转身走到门口,忽又转回来,站在院子里,对着屋内大声喊道:“我最多给你十天,你最好赶紧好起来。” 屋内,兄弟两正抱头痛哭,陡然听见外头的声音,苏锦业明显的感觉到了安承少的身子一紧,身上莫名透出一股子寒气。 “好像是秦烟。” 虽然痛秦烟没有打过交道,但是秦烟前几日来过许多次保宁堂二部,每次都是来抓药,还经常要同他寒暄几句才肯离开,由此也就不陌生了。 “不用理她,大哥起来,地上凉。” 安承少搀扶了苏锦业起来,苏锦业又泪眼迷蒙的走到雕像边上,伸手轻轻抚摸,沉沉叹息一口:“你啊,为何不来找孩儿?” 说着眼泪又要下来,安承少上前:“当年一病落下了病根,这几年娘的身子一直不好出不得远门,而我早年一直寄人篱下,没有能力上京寻找大哥,大后来几年,娘病的越发重,我问过她要不要找大哥,她摇了头。” “她不想见我?”苏锦业吃惊,转身满面是泪的看着安承少。 安承少道:“不是,她只是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她不想多年后第一次见面,却成了永别。她一直告诉我,等她没了让我上京来找你,大哥,原谅我到现在才和你相认。” 苏锦业闻声泪落,看着安承少,上前将安承少抱在怀中,用力的嗅了嗅着空气里弥漫着的属于他们娘亲的气息,道:“你已是上天给我的礼物了,我再不奢求更多。” 是的,他自小到大卑微孤独的人生里,还有比忽然多了一个血脉至亲的亲兄弟还让他更来的感恩的。 兄弟两人,温情的回忆起了彼此记忆里的娘亲,每个人记忆中母亲都是温暖的。 回忆是母亲院落前一颗迎寒盛放的腊梅,回忆是母亲在梅花树下拾取落梅的背影。 回忆是母亲亲手做的银耳莲子羹,回忆是母亲时常念叨的兄长。 回忆是母亲离开的那个阴云密布的早上,回忆是和母亲最后看到的日落。 那些回忆堆叠在一起,有温暖,有忧伤,兄弟两人促膝长谈,只但愿时光慢一些慢一些再慢一些,那样他们可以在一起回忆的更多一些多一些多一些。 * 站在窗口,许绣忆想着会不会多一些关于那个桌子的记忆,可惜一个下午脑子里都是空荡荡的,那个镯子就好似凭空多出来一般。 倒是出去院子里散步的时候,不知不觉走到了三姑娘的房门口,看着那黄符尘封“鬼屋”的时候,脑子里又有些奇怪的东西,这个屋子她似乎进去过。 她甚至闭着眼睛可以描绘出这个房间里所有的家具摆设,甚至床挪开后有一个窟窿,窟窿里头有一堆苏家老太太失窃的金银珠宝。 可是和谁进去过,就算是不信鬼神之说她平白无故也不会去这个房间。 信步要往院落深处走,背后一阵急切的喊声:“三奶奶你干嘛呢。” 转头过去的,是涟漪,陆羽儿丫鬟。 许绣忆道:“没什么,散步而已。” “呼,吓死奴婢了,以为是三姑娘勾了三奶奶的魂魄,三奶奶快别过去了,这里阴气森森的。” “你怎么来这了?” “我们奶奶养着的小白狗不见了,我前头都找遍了,就差这了,三奶奶既然在这,正好给奴婢壮壮胆,奴婢一人来这里还真有些怕呢,奴婢去那转上一个圈就过来,三奶奶你可不可以在这里等等我?” 涟漪指的是前面一片灌木,并不远。 许绣忆点点头:“恩。” 目光却再度落在了那间鬼屋上,到底和谁来过,为什么她的记忆断片儿成这样。 “啊呦小祖宗怎么在这里啊。”涟漪抱了小狗出来,对许绣忆道,“谢谢你了三奶奶,这小祖宗好躲不躲的,到这里来,三奶奶咱们回去吧。” “恩!” 带着那断片儿的记忆,满腹疑虑的回去,迎面的陆羽儿见到涟漪和许绣忆一起出现,颇有些好奇:“你们怎么在一起?” 自从邰莲的事情后,她对许绣忆已是怀恨在心,权衡利弊她才没有捅穿是许绣忆联合八姑婆撮合的她和苏锦郁,不过对许绣忆再没有以前的亲近了。 涟漪忙道:“找小白的路上遇见的三奶奶,奶奶,小白找到了。” 陆羽儿斜睨了许绣忆一眼,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正好许绣忆也不愿意同她说话,自顾自往前走,就听见背后陆羽儿教训涟漪道:“这狐狸一样的人,我说过多少次少同她来往少同她来往,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 涟漪颇为委屈:“小白跑去了闹鬼的那个房子,三奶奶正好在那,奴婢一人害怕就让三奶奶帮我看着,这才把小白找回来的,奴婢只是拿她壮胆了而已。” “她没事去那做什么,难不成是被勾着去的,这个该不是又要……涟漪,收拾东西,我要回娘家住一阵,苏锦郁那个王八蛋宁可睡书房也不进我房门,蹬鼻子上脸的,叫他知道姐也是有脾气的。” “奶奶。” “聋了,听不见啊,还不去准备。” “好吧,奶奶。” 涟漪应一声下午,陆羽儿看着许绣忆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有鬼也第一个把你吓死,那副态度摆给谁看,谁稀罕看,按着年岁我都能做你娘了,你给我摆什么谱儿。” 许绣忆都听见了,因为陆羽儿说的不算小声,不过又有什么所谓,陆羽儿只能气到她自己,完全气不到她。 回了房,苏锦源在衣柜里拿东西,床上放了几件他的衣裳,但听得他道:“那屋内没有准备换洗的衣裳。” 他的语气平平静静的听不出什么波澜。 许绣忆上前从他手里接过衣裳,帮他整理,他打开了那个放着两人共同财产的匣子,里头一道闪过,赫然是一朵金玉满堂。 金玉满堂,为何会先入为主的把这朵宝石花蕊金色花瓣牡丹花叫做金玉满堂。 “我姨夫姨母过几日就要回去了,给他们一些银钱在老家做些小生意。” “哦!”缓过神来,许绣忆压下心头那意思疑惑,继续给他收拾衣裳,几套衣裳收拾了收拾,苏锦源拿着就出去,没多说什么,他对她的态度,看上去冷了许多,许绣忆莫名的觉得欣慰,好像她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疏离,甚至她自私的希望苏锦源讨厌她。 讨厌她? 然后呢,休了她? 其实他早就亲自写了休书,其实她随时可以离开。 伸手握住了那朵金玉满堂,不知为何,此刻离开的愿望如此的强烈。 直将那朵金玉满堂捏的滚烫,断片儿的记忆里,只有关于这朵花名字的记忆,其余的,全是一片空白。 第152章 休书离开苏家 陆羽儿回了娘家,带着她的小白,许绣忆这几日依旧无法找回那部分空白的记忆,她去照顾苏锦业和苏李氏,但是两人却是三缄其口,她倒是觉得里头更有蹊跷。 她似乎忘记了些什么,回想苏李氏和苏锦业那日问起他的人事物,好似他们说起一个叫做安承少的人,可是她却记不得这个人是谁。 难道她忘却的记忆,同这个人有关。 她向人打听了安承少的住所,只是打听到了,却莫名的不想去,从心底里排距靠近,如此拖延了三日,她再是鼓起勇气想去的时候,苏家发生了一件大事,或者准确点来说,是关于她的一件大事--八姑婆被找到了。 八姑婆,当日联合许绣忆同陆羽儿,说的天花乱坠,水月镜花朦朦胧胧的让苏家老太太以为陆家的姑娘是陆大人外室女儿,满心欢喜的答应了这么婚事。 而之后许绣忆给了八姑婆一大笔钱,八姑婆带着一家老小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本以为一辈子她也不会再回来京城,毕竟许绣忆给她的银钱足够她几世无忧,而且她本身同许绣忆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没的这个胆子回来。 可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八姑婆是同儿子媳妇远走他乡,盖房买地过了富足日子,也算是成了一方乡绅富豪,偏生人有钱了就作怪,他那儿子仗着有些银钱强娶了人家的闺女,新婚之夜女方反抗,居然被她儿子活活掐死。 犯了命案,一二三四的调查起来,自然官府的人要到原住地来取些证据什么顺便到官府查看有无前科,如此便把八姑婆等暴露了,苏锦源和苏锦艺风风火火,几乎是五花大绑的把那八姑婆弄回了京城,丢在了苏家的大堂上。 黑压压一片的人,正好陆羽儿也回去娘家了,此事就可以大操办一番,免得陆羽儿传了去陆大人耳朵里,那就不好办。 苏锦郁受够了陆羽儿,对八姑婆只叫个恨的牙痒痒,若然不是王法在上,他只巴不得将那八姑婆抽筋扒皮才叫做痛快。 “说,那陆家到底是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你要这么坑害本爷。” 八姑婆虽是见过世面的,可是如今儿子犯了死罪,她本已经心慌的很,如今还被抓来了苏家,众目睽睽之下,她更是神色不宁,不想出卖许绣忆,却又想找个求助的人,一双眼睛试探试探的看着许绣忆,几次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许绣忆身上。 许绣忆面色很沉,眼神微微有些紧,瞧不太清楚她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这八姑婆一直看许绣忆,这里头似乎有什么蹊跷。 “是不是陆羽儿指使你这样做的?”苏锦郁气急败坏追问。 八姑婆垂着脑袋不敢言语,甚至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张老脸惨白一片。 “还不说是吗?这仇我公了不得,今日非要和你私聊了了,别以为我看着你年岁大就会手下留情,我苏家有的是银钱,打你个半死不活你又想去哪里伸冤?” 苏锦郁的话,叫许绣忆听着十分恶心,这仗势欺人姿态,直让许绣忆想上去扇他两个耳光。 总归是忍住了,不过赶在苏锦郁动手之前,她站了出来,神态冷漠,嘴角甚至勾着一个冷笑。 “是我串通了八姑婆这样做的,如何?” 顿然听得屋内一阵惊叹,好半晌都无人言语半句,苏锦源更是目瞪口呆,苏锦郁也是惊在了远处,半晌说不出话来。 “把人放了,何苦为难一个老人家,是我让她这样做。” 老年丧子已是一痛,八姑婆贪财不错,不过却也不过是做了她吩咐的事情而已,搀扶了八姑婆起来,她道:“走吧,你儿子是保不住了,带着你孙子媳妇走吧,好好教育你孙子。” “三奶奶。”八姑婆明显是感激,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转身要走却被苏锦郁一声喝住:“不许走,那一张巧舌如簧,骗了我娘和我,就想如此了了,来人,把她舌头给我留下,叫她吃个教训。” 两个小厮要上前,却猛然听得一声冷喝:“谁敢动手。” 许绣忆的气势无疑是威严的,苏家老太太住庵堂之后,这个家里就当真是许绣忆当家了,所以许绣忆的话,可比苏锦郁的管用。 眼看着两个小厮停住,八姑婆慌不迭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苏锦郁急声道:“还不给我拖回来,这事情怎能如此便宜了她。” “谁敢追。” 简短三个字,却已是叫人静若寒蝉,无人听苏锦郁的话,苏锦郁直气跺脚,看向许绣忆的时候,目光里终于不再仅仅是贪婪和痴迷,而是多了恨。 而苏锦源,则是一脸痛心的看着许绣忆:“这是你做的?” 唐梦要替许绣忆说什么,开了口却被许绣忆一个眼神示意打住,但见许绣忆目光冷冽又嘲讽的看着苏锦郁,苏锦郁直被看的面红耳赤不自然,旁人即便不知道许绣忆为何要这样作弄他,弄个老女人来折磨他,他自己心里是何等的清楚,他只怕许绣忆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那几次龌龊事儿给捅穿了。 许绣忆一步步的靠近,看着苏锦郁,在她薄唇轻启的那一刻,苏锦郁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甚至不敢看许绣忆的眼睛。 却只听见许绣忆道:“我怕四弟争家产,所以才故意八姑婆给四弟说了这样一门亲事,让四弟连门内之事都疲于应付,他岂还有能力争夺家产。” 众人再惊,苏锦源脸上痛心之色更浓。 “绣忆,你到底在说什么?” 许绣忆看他一眼,冷冷道:“我在说什么你不都听见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苏锦源痛声道,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许绣忆是贪财之人。 许绣忆面色十分冷漠,戏谑道:“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我进你苏家门的第一天起无非就是你们苏家一个摆设而已,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从洞房花烛夜起就你把我丢在家里,夜夜笙歌日日欢,却从未想过我独守空房等候的感受,所以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你娘是怎么对我的你想知道吗?我当家第一天开始她就处心积虑想要除掉我,如果不是我坚决不交出当家的权利恐怕现在早就被赶出了你家门,所以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保宁堂的伙计,一个个都排挤我挤兑我叛逆我,在我最难的时候离我而去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苏锦源从没想过,她心里积压了如此多的恨,他几乎是跌坐在了椅子上,不敢置信的看着许绣忆,他从来以为她是美好的,可是她的心里却如此的阴霾,充满了这么多戾气。 这样的许绣忆,让他陌生,甚至害怕。 许绣忆微微一笑,笑意却是冷的:“我讨厌你们苏家的每一个人,你苏锦郁不学无术,你苏锦源想要我的时候死皮赖脸不想要我的时候弃之如敝屣,还有你们,以前对我阴奉阳违帮着老太太暗地里给我使了多少绊儿,苏家最潦倒的时候是我供着你们吃供着你们穿,今儿我就可以实话告诉你们,要不是看你们都有些利用价值,我也不白白丢这个银钱。” 满堂皆惊,全然不敢相信许绣忆的嘴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 其实许绣忆自己也不相信,一切都不是计划过的,她只是忽然之间好像离开。 不,离开的念头,其实早早的就有了,只是不知道是早到什么时候,似乎她同一个人约定过要离开,只那个人是谁,记不起来了,而且心里也觉得有些无关紧要了。 或许是她本身就不属于这个地方,她原本就像是被关在金丝笼子里的鸟,一直想要展翅却因为对苏家老太爷的许诺,因为对苏锦源的愧疚,因为对苏李氏苏锦业苏晴英的放不下所以一直没办法离开,而现在,无疑是时候了。 今日这番话,全没有计划,只是她忽然间找到了一个离开的理由,或者是说毫无牵挂离开的理由。 苏锦源从此会恨她再也不会想念会珍惜眼前人好好和唐梦过日子。 苏锦郁其实早也就互不亏欠了,一个陆羽儿毁了苏锦郁太多,也算是他罪有应得。 至于苏李氏和苏锦业,他们再也不会贫穷,再也不会被人看不起,现在他们是苏家银行和保宁堂二部的老板,苏家如今大半个都靠苏锦业和苏李氏撑着。 所以,她该走了。 她早就想走了,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法,今天,终于找到了。 看着苏锦源痛心的眼神和大家怨愤的表情,许绣忆知道她可以无牵无挂的离开。 “说句实话,在这个家里每一刻钟我都觉得恶心,锦源你想知道我让你纳妾的真正理由吗?” 苏锦源抬起头,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许绣忆微微一笑:“就是为了这个……” 一纸休书,被抖在众人面前,唐梦惊呼一声:“休书。” 苏锦源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这是……” “你喝醉之后我狂骗你写。” “许绣忆!”苏锦源那几个字,咬的几乎牙根碎裂。 许绣忆嫣然一笑:“休妻再纳妾,那是顺利成章,俗话说的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但是纳妾再休妻,我要你名声尽毁,为了新人抛弃旧人,这是你当日把我一个人丢在洞房,半年不闻不问代价。” 苏锦源从没有想过,许绣忆可这样的有心机,他让她纳妾,居然只是为了毁了他的名声,让天下人皆知他是忘恩负义,喜新厌旧的混蛋。 许绣忆的心在痛,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更浓。 潇洒的转身,她对银玉吩咐:“收拾东西,回娘家,以后我同苏家,再无半点瓜葛,至于八姑婆的事情,你们要告就去告,除非你们不怕陆大人。” 这种事,如果可以去告,也不用把八姑婆抓来泄愤了,当日白纸黑纸是他们亲口答应的婚事,三媒六聘是他们主动送上门的,八抬大轿也是欢欢喜喜的抬进的苏家,不说对方是堂堂户部,就算只是寻常人家,自己亲口答应的婚事如何还能怪得别人,说出去都会被人指着脊梁骨笑话。 所以,一切到此结束了,关于对苏锦郁的仇,关于对苏锦源的亏欠,还有关于对这个家唯一的那么一丝牵挂和眷恋,到这里,都结束了。 没人知道在踏出那个房子的那刻,晶莹的泪珠,顺着许绣忆的脸庞滑落,银玉一惊,许绣忆凄然对她一笑:“我走后,要照顾好自己,你是和苏家签了卖身契的,不能和我一起离开,不要告诉三爷任何事情,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主子。” “奶奶!” “一会儿只收拾我的几件衣裳,别的若是三爷不愿意瞧见就拿去当了换银钱,你和四姐儿分了,我的首饰都给了大奶奶了,也没留下几样,回头我看看还有什么给你和四姐儿留下,讨巧些,姨娘是个好人,想着法子去她那里当差,不会委屈了你和四姐儿的。” 银玉都要被说的哭了,她跟着许绣忆,旁人就算都误会了许绣忆她也知道许绣忆对每一个人的好都是真心的,所以方才许绣忆那样说的时候她已经觉得蹊跷,待得如今看着许绣忆背着人满面泪水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三奶奶不是存心那样的。 “奶奶为什么要走?” 许绣忆低声靠在了她耳朵边上,耳语了一句,银玉惊呆了,半晌缓过神来,只见许绣忆对她微微一笑:“别问我孩子是谁的,我也记不得了,我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 “奶奶,其实我有事情瞒着你。” “什么事儿?” “其实奶奶晕倒的那天,奴婢撒谎了,奴婢告诉奶奶奶奶是要去赈灾城东难民,其实是大奶奶和大爷叮嘱了奴婢这样讲,奴婢听说您是晕倒在了安爷府外的。” “安爷?安承少吗?” “恩,奴婢私下里去过安爷府上,可是秦姑娘在,奴婢不好进去。” “秦姑娘?” “秦烟姑娘,前几日还来找过奶奶几次的,奶奶似乎不大喜欢那个人,是关外雕刻匠秦家的小姐。” 以为自己只是忘记了一个叫做安承少的人,看来似乎还多一个,这个秦姑娘她好像也不记得有听说过,但银玉说来找过她,那必然是认识的人。 她头有些微疼,终于还是不愿意现在去想那些记不起来的事情,道:“先去给我收拾东西吧,我同你说的话,别告诉任何人,这是我对三爷的亏欠,我不想让别人戳着他后背笑话他。” “奶奶只管放心,奴婢嘴巴虽然快,但是这个会替奶奶守的死死的。” “呵呵,走吧。” 终于要离开这个家了,本来并不是今日,只是偏巧有那么一个时机。 或许也打算了是今日,不然不会在听说八姑婆被抓回来后,揣着那封休书前往。 看着银玉收拾东西的背影,此刻的许绣忆,心如止水,起身看着梳妆台,没什么首饰了,唯独好似柜子里还有一朵金玉满堂,拿了出来,放到银玉手里:“这个你和四姐儿吧,当了银钱分了。” “这怎么可以,奶奶这是大奶奶送给你的啊。” “大嫂?”知道苏李氏家里经营玉石铺子,却不知道有这样精致的物件,若然如此,当真是不好送的,如何也留个念想。 于是她道:“那我还是留着,还有几件首饰,我也不想带走了,还是那句话,若然三爷不愿意看见,你们就去当了分钱,若然想留个念想,就藏的好好的。” “奶奶!”银玉要哭了架势,四姐儿跌跌撞撞的进来,道,“奶奶,三爷来了,气冲冲的。” 许绣忆起身,本以为恨的不愿意再见,看来还要再见最后一面。 苏锦源一进来,银玉和四姐儿担忧的看着许绣忆,直到苏锦源怒吼一句“滚出去”,两人才不放心的出去,却不敢走远,守在门口,听里头说话。 “为什么这么对我,你早早计划好了是吗?你休书是什么时候写的?” “你喝醉的时候。” “许绣忆,你真狠,我一直在努力的让你感动,你居然就这么恨我,你装的可真像啊,你计划好了的是吗?让我无法自拔的爱上你,然后故意疏远我不肯同我亲昵让我对你满怀愧疚甚至愧疚的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等到看我被耍的团团转,你就用这样的手段让我胜败名裂是吗?” “是!”干脆利索的回答,银玉直在外头落泪,唇语不住的喊着“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三爷”。 可是她的话,屋子里的苏锦源不会听见。 “砰!”是茶盏碎裂的声音,银玉和四姐儿心跳一跳,脸色惨白推门而入,苏锦源死死的看着许绣忆,眼角扫向银玉和四姐儿,冷喝一句:“滚出去。” “你才滚出去!”许绣忆的声音不比他弱。 苏锦源回眸死死的扫向许绣忆:“这是我家,要滚也是你滚。” 许绣忆冷笑一声,满不在乎:“放心我现在就走,我也从来没拿这里当过我家。” 说完拿了包袱便要离开,有那么一刻苏锦源多想追上去死死抱住她,哪怕她恨他,哪怕她从头至尾都在和他耍心机,哪怕或许他也会恨这样的她,可是总好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痛到碎裂。 踏出那个家门的一刻,许绣忆回头,嘴角的笑意是轻松的却也是苦涩的。 她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在今天全盘被她自己否定了,与其在别人的感恩戴德和牵挂中离开,不如彻彻底底的斩断那些思念和牵挂,从此和这个家,了无关系。 上了马车,银玉和四姐儿追到门口,噗通跪下,泪眼滂沱。 “奶奶。” “从此我再不是你们的奶奶,起来吧,回去吧,外头风寒。” “奶奶。” 一声声啼哭,一声声不舍,马车缓缓启程,压过那青石小巷,午后的阳光渐渐隐没在乌云之中,漫天飞雪落下,许绣忆坐在马车里蜷缩成一团,泪水渗透了衣衫。 “锦源,对不起,今生我终归要负你,与其残忍的离开你,不如当个被你抛弃的弃妇,你只管放心,毁了我自己,我也不会毁了你。” “奶奶,去哪里?国公府吗?” 马车夫小声问道,许绣忆深深呼吸一口,直起身子道:“暂不回去,到保宁堂二部去。” 如何的,也要同苏锦业和苏李氏道一声别。 马车缓缓往前,马车夫忽然道:“奶奶,前头有辆车堵了路了。” “哦!”许绣忆下车,看着前面一辆马车,马车本不大,可是马车上捆绑了太多的行李箱子,一下就把并不宽敞的路给堵了。 听得车夫抱怨:“谁啊把车子停在这里,奶奶现在怎么办?” 许绣忆道:“停下吧,我走过去。” “还有一段路呢,天冷,不然我们等等吧。” “不用,走过去吧,把我行李先送去我娘家,一会儿我自己坐车回去,若然我娘家人问起,就说我一会儿回家细说。” “是,奶奶。” 下了车,飞雪肆虐,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如今地上却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一脚踩下去,只听得细微的咔擦声,清脆的就像是心碎了的声音。 ——题外话—— 对于长期坐姿不正,起来不重坐的我来说,长骨刺已经是预料到的事情了。哎呦吗那个疼啊,哈哈,不过我打算秉持破罐子破摔的精神,坚决不长期站立,哈哈,医生的话,有时候可以当耳边风的有木有,哈哈,昨儿断更,去医院检查我的尾椎骨了,疼了快小半年了,骨刺啊伤不起,今儿通宵,一会儿还有6000字,老欠着你们也过意不去。 第153章 她不认识他,再见陌路 绕过那马车,马车夫是个年轻的后生,看到许绣忆的一瞬颇为吃惊,许绣忆只当或许是认识她的人,消息传的快知道了她同苏锦源分手的人,也没在意。 那后生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她,她只顾着自己静静的走着,那后生忽然喊了一句:“许小姐。” 许小姐,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她是苏家三奶奶,会这样喊她的,那不成是以前认识的,并不知她嫁了人的人。 看他们那一车行李,不是出城的,就是刚回城的。 许绣忆停下了脚步,脑子里对于眼前的人却是空荡荡的全无记忆。 她似乎忘记的不止一个两个人。 吕青看着许绣忆迷茫陌生看着自己的眼神,再想到许绣忆从他身边经过却好似不认识的表情,一下跳下马车,走到许绣忆身边:“许小姐我是吕青啊,该不是我穿的厚实脸冻红了你记不得我了吧。” 大约真是认识,许绣忆有些尴尬,总也不能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多伤对方自尊,于是干干笑:“哦,是你啊,你这是搬家啊?” 吕青一怔,这是什么表情,还有这是什么问题? “不是我搬家,是我们爷要回关外了。”说完又忙闭嘴,好似说错了什么话似的。 那表情看着滑稽,许绣忆又是微微一笑:“哦,你们家主子要回家了啊,天下雪了,路上要小心哦。” 吕青几乎要晕倒,这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情况? “许,许小姐,你是许绣忆小姐吗?” 会不会是一模一样两个人啊。 许绣忆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回答似乎让他很吃惊,但是她却并不觉得自己回答的有什么不对,客气,礼貌,又体贴关怀的,找不出破绽啊,于是道:“对啊。”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显然吕青聪明的性子,已经感觉到了异样。 这下许绣忆尴尬了,叫她一开始装认识,如今连对方面子都记不得,她笑容几分窘,笑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吕青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她的嘴唇,忽见一条巷子里出来一个男子,他一怔,忙迎上去:“爷!” 四目相对的那刻,一双眼眸里是震惊和痛楚,另一双眼眸却平静如水笑意莞尔。 这个人,不认识,还是?认识?为什么那样看着她,弄的她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特别尴尬。 “绣儿。” 绣儿! 哄,脑子里一阵刺痛,那日站在窗口猛然想到一只朴素的玉镯子,耳畔回忆的声音,便是这两个字--绣儿。 显然是很亲的人,可是她生命里亲近的男人,除了许家的那几个还能有谁。 抱着头,倒抽一口冷气,紧闭双眸却忽然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肩膀:“绣儿,你怎么了?” 睁开眼,不知为何要泪朦胧,眼前的人影在泪光中有些迷糊:“你是……” “你们在干嘛?”一声娇喝,打断了许绣忆的话,少卿但见一抹乳黄色长皮裘裙的女子从那箱子里出来,一双眼眸看向许绣忆的时候,有冷冽,有妒忌,有憎恨,还有满满的敌意。 这眼神如果从一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显见的必定是妒忌。 两人从同一个屋子出来,显见的两人的关系不是情人也是夫妻,许绣忆忙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为何想要离开,一刻都不像逗留,因为头很痛,心也莫名痛,比离开苏家的那刻更痛。 “你们忙,我还有事,别过。” 走了两步,好在没人追上来,身后只听见那女子的声音戏谑的响起:“她早已对你无情,你看不见她的眼神吗?她的眼神里,对你再无情愫。” 那高大的身子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明显的一怔,吕青忙上前。 “爷!--你就不能少说几句,你不说话会死吗?什么都如你所愿了你还想怎么样?” 吕青如此没有规矩,也可见他是有多讨厌秦烟。 秦烟看着安承少面色惨白,终也不再说话。 “你或许恨我,或许恨我一辈子,我不在意,只要我爱你就行,上车吧。” 她过来拉安承少,却见安承少的身子缓缓向下,跌坐在了地上,嘴角有淤黑色的鲜血溢出,秦烟大怔,吕青亦然。 “承少!” “爷!” 安承少却是勾起了唇角,看向秦烟:“你无非是要得到我,所以我打算毁了我自己。” “你……安承少你疯了吗?吕青,赶紧把他扶上马车,去医馆。” 许绣忆听得背后一阵声响,不过她走的已经极远,也没有回头看背后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有一双黑眸紧紧的看着她,看的她心里的疼痛更甚,无力的再也走不动,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撑在边上店铺的墙壁,大口喘息起来。 “这,这不是苏家三奶奶吗?您怎么在这里啊,您哪里不舒服?” 店铺里头的小伙计出来,急声问候道。 许绣忆摆摆手:“没事,没事儿。” 撑起身子,看着还不知道要走几条街的保宁堂二部,终还是打消了今日去告别的念头,拦了一两马车,往护国公府去。 怎么会这么难受,这颗心? * 国公府,许绣忆的东西被放在客厅,许家三个男人看着那一包不算大却也不算小的行礼,愁云满面。 “是不是闹了别扭了,以往回来也不会收拾这么多东西呀。” “是啊,家里头她以前用的东西都在,以往若是不带蓝丫头来,是不会带这样多的东西的。” “难不成真的吵架了,可是既是吵架了,也该先回家,哪里有先让马车夫把东西送回来,自己去店里头的道理,绣忆她爹,我看你要不要去苏家问问?” “爷爷,这种事情怎么好去问,若然真是吵架了,我们也要给绣忆存一份颜面,若然主动上门,倒是显的我们迫不及待的要将绣忆送上门去了。” “你这孩子,若然真是吵架了回娘家来住那就是给绣忆存颜面了,不行,爹,我先出去看看,岚清,同为父一道儿去。” 许唐宇一声招呼,许岚清应了声,两人正要出去,迎面就看到进来的许绣忆,面色惨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 “绣忆。” “绣忆。” “乖孙。” 几个人迎了上去,许绣忆颇为疲惫又抱歉的抬眼看着三人,若然说对苏家已经了无牵挂了,那堆许家的这三个男人,她的亏钱也是颇多,她占用了人家女儿妹妹和孙女的身体,擅自做主的被休离了,若然告诉古板守旧的许唐宇,还不知道许唐宇会不会给她气的当场晕倒过去。 “爷爷,爹爹,哥哥。” “你这是怎么了,同锦源吵架了?”许岚清脱口而出。 许绣忆摇摇头,许唐宇细心,发现许绣忆此次回家居然没有丫鬟跟随:“银玉呢,怎没有人跟着你,难道你是被赶出来了?” 许绣忆又是摇头,许家那三个男人都要急疯了,许家老护国公心急脱口而出:“总不会是给休了吧。” 许绣忆这下没再摇头,许家三个男人的表情,渐渐开始放大, 吃惊,乃至震惊。 “难道……真的?” 许唐宇不敢置信。 许岚清也追问道:“绣忆,你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那苏锦源有了新欢就不要你了?” 许绣忆终于开了口:“是我犯了七出之罪,锦源才休了我。” “七出之罪,你,怎么可能?”许岚清大声喝道,“休书拿来,我看。” 许绣忆没有拿出休书,只是道:“哥哥,父亲,爷爷,我很累,我可以歇会儿吗?如果你们觉得我让你们难堪了,那我只歇一会儿,歇一会儿我就走。” 原本以为许唐宇那样重家规和教导,性子又古板,在知道她死了丈夫却怀了孕要被烧死的时候不肯挺身相助的人必定会毫不留情的赶走犯了七出之罪被休离的她,却不想许岚清还要说什么,许唐宇却伸手拦住了许岚清:“别说了,让你妹妹好好歇会儿。” 再看向许绣忆:“孩子,这里是你家里,全天下不要你,爹爹也再不会放弃你。” 那一刻,鼻子一酸,许绣忆扑入了许唐宇的怀中,泪落如雨。 许岚清上前,拍了怕她的后背的,安慰:“还有哥哥也不会离开你。” “还有爷爷,爷爷有生之年,都只想看到我乖孙的笑脸,不要哭了,去歇会儿吧。” “恩!”哽咽着,这样一个冰冷的日子,许家三个男人却给了她最温暖的感动。 许唐宇让婆子拨了两个灵巧的丫鬟伺候许绣忆,并且叮嘱了家里上下在许绣忆面前只字不能提起苏锦源和苏家人,一家人对这件事统一保持缄默,只因为他们怕勾了许绣忆伤心难过。 回到了熟悉的房间,这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虽然记忆并非属于她,但是那些记忆里的温暖她却可以感同身受。 她终于离开了苏家,好像是心里一直促使着她做这样一件事,似有谁一直在告诉她我们离开,离开吧。 那每日牵引着她的力量将她带离了苏家,回到了这个生养她的地方,那个心底深处的声音却依旧没有消,一遍遍不停的在催促她,快离开啊,我们离开吧,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我们…… 她其实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带她走。 她的记忆空了一段,那一段,和一个叫做安承少的人有关。 躺在床上,她实在累极,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透了,丫鬟在床边伺候着打盹。 这个叫做姚仙的丫鬟,长的十分可爱讨喜,年岁虽然不大可是人却很是聪颖,许绣忆没有吵醒她,看着她的脸孔忽然想起了金玉。 想当年她还年幼,金玉也是这样守着她午睡,等到她醒来的时候金玉会温柔的看着她,宛若姐姐。 可是金玉被她赶走了,而她竟是记不得为什么赶走了金玉,似金玉犯了很大的错误惹了她生气,她觉得金玉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所以赶走了金玉。 如今想来,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让她如此无情的赶走自小为伴的亲如姐妹的金玉。 正想着那小丫鬟自己差点从床栏上掉下来惊醒了,看到许绣忆醒来忙局促道:“姑奶……小姐你醒了?对不起,奴婢睡着了。” 小姐,她又重新变成了小姐,其实她们也不该叫她小姐的,毕竟她是出过嫁的人,但是她又是被休离的人,委实什么称呼之于她都是有些尴尬的。 她知道在这个时代被休的女人,若然娘家不收留就要去一处专门的地方,叫做静慧堂,相当于现代的收容所。 静慧堂名字虽是好听,但是却是一处苦去处,里头的女子也要缴纳吃住费用,这些费用还不低,若然娘家里稍微好些的就救济一些,娘家不想管的基本最后的下场就是被活活饿死。 许绣忆原本还不明白为何这些人要被活活饿死,难道不能去找活儿,作为大家闺秀衣食无忧的她从来都不会去打听这些东西,所以脑子里没有关于这些原因的记忆。 后来问了苏李氏才知道,但凡被休离的女子都是晦气之身,不吉祥,所以鲜少有店铺愿意给她们活做。 当时听见多少有些震惊,后来苏雅兰要以她的名义开牡丹绣庄之后她就明白了,即便是娘家收留的被休离的女子,也依旧是晦气之身,外头人是不愿意过多来往的。 如今的许绣忆,也便是外人看来的晦气不吉祥的人,所以丫鬟看着她的眼神,有那么几分的同情,也有些怯懦。 许绣忆倒是不在意,对丫鬟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了戌时了,给小姐热了饭菜,小姐饿吗?现在要吃吗?” 过了戌时,也便是到了亥时,原来都快半夜了,许绣忆摇摇头:“我想先沐浴。” “那奴婢给您准备水,再给小姐拿些炭火炉子进来。” “恩,去吧。” 点点头,看着丫鬟出去,推门的瞬间,雪花肆意飞舞而入,许绣忆披了一件大氅走到窗口,推开窗户一阵寒意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才发现,雪还在下,外头的世界是银白色的一片,连那路灯里头都灌满了雪,灯油着了水没点着,世界却并不黑,银装素裹一片白茫茫。 “怎么开了窗?”窗外一个声音,倒是吓了许绣忆一跳,一看,是许岚清,一袭绛红色狐裘斗篷,带了一顶雪帽,大约是盯着风雪来的,帽沿子上沾满了细细碎碎的雪花。 许绣忆忙请他进来,许岚清一进来,就哈了一口气,跺着脚:“天可真冷。” 边说着去关窗,对许绣忆道:“莫着凉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他从斗篷里掏出来,热乎乎的冒着热气,一股香甜的气息顿然叫人有些饥肠辘辘。 “红薯。” “我出去买的,大晚上当真有些难找。” “哥哥!”许绣忆鼻子一酸,那份属于以前的许绣忆的记忆中,有一年冬天她摔坏了腿,痛的夜夜睡不着,无意间说了想吃烤地瓜,许岚清大晚上的愣是满大街去给她找了一个来,其实家里的厨房也可烤,只因为她那时候说街上的烤地瓜好香,感觉吃了就可以忘记痛苦的样子。 她没想到,许岚清还记得。 是,街上的烤地瓜好香,吃的真的可以忘记了痛苦。 她盈着眼泪掰了一点,送到口中,抬起头,虽满目泪水,但是笑的却十分的甜:“好好吃。” “哈哈,还有这个,我不知道这个糖还会化,爹爹不许我们吃,我也是第一次买,和地瓜揣一起,结果半道儿就变成这样了。” 是一串化了糖丑巴巴的糖葫芦,送到了许绣忆面前,在许绣忆刚要伸手接的时候许岚清又拿了回去,掏出帕子包住了糖葫芦下面沾了糖的棍子:“这样拿,手就不粘糊了。” 许绣忆心里暖的很,往许岚清怀里蹭了蹭,一如童年时候的亲昵:“哥哥真好。” “呵呵,呵呵,我就你一个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赶紧吃吧,我给你倒水别噎着。” “恩。” 地瓜真的很香,许绣忆吃的津津有味,只是许岚清一句话,瞬间让她脸上的笑意凝滞了。 “锦源休了你,是因为知道了你和承少的事情吗?” 许岚清背着身倒水,自然没有发现许绣忆此刻的表情。 许岚清说她和安承少的事情,她和那个被她忘记了的安承少,有什么事情? “哥哥!” “恩?” “安承少,到底是谁?” 许岚清倒水的手一颤,水都洒了出来,转回头,看着一脸迷茫的许绣忆,他眉心紧蹙:“绣忆,你在问我什么?” “我说安承少到底是谁,我应该认识他吗?还有你说我和他的事情,我和他有什么事情?” 这下,许岚清彻底的惊呆了。 “你……怎么了?绣忆?” “我,我没什么,只是我有一次晕倒了,他们说我是晕倒在安承少家门口,后来又骗我说我是去城东赈灾晕倒在了一个茶摊边上,我晕倒后醒来大嫂问了我很多,还重复问了我几次我真不认识安承少,哥哥,这个人和我是什么关系?” 她是那样聪明的人儿,自然感觉到了这个安承少同她关系非比寻常,可是她却完全没有这个人的记忆,她想知道非比寻常是到了什么地步,总该不会是男女之间的关系,若然真是男女之间的关系,也不可能让苏李氏和苏锦业知道吧。 许岚清上前一把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晕倒了,怎么好好的会晕倒,现在好些吗?头会疼吗?” “偶尔有些……别告诉爹爹,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把安承少给忘记了,还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许岚清看着许绣忆满目担忧,他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身世,事实上安承少许久未曾来找他了,而皇上自从发现了武墨居然用了替身出去玩后非但秋猎没让武墨去,秋猎回来后更是将武墨召进了宫,不得令不得出,等同软禁,他如今连见武墨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完全不知道安承少和许绣忆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显见的,不会是小事,不然许绣忆不至于把安承少给忘记了。 看他若有所思,许绣忆追问:“哥哥,到底我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许岚清思忖片刻,道:“天太晚了,一言难尽,哥哥明儿给你说好吗?” 正巧姚仙带着几个丫鬟提水进来,许绣忆总觉得许岚清是可以拖延,不过她脑中却也似乎抗拒着听到关于安承少这个人的事情,于是笑道:“好吧,哥哥去歇息吧,我沐浴完了就吃饭,不过先把哥哥的地瓜吃了。” “呵呵!”许岚清温柔一笑,心里却满是疙瘩,他不知道到底许绣忆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总感觉无论是忘记了安承少还是被苏锦源休了这几件事,都有古怪和蹊跷。 安承少同他妹妹如此相爱,若然不是安承少做了极度对不起他妹妹的事情,他妹妹那样坚强的女子怎会记得全世界却唯独忘记了安承少。 而苏锦源更是古怪,他瞧得出来苏锦源已经改邪归正并且对许绣忆痴恋颇深,怎可能用个七出之罪就把许绣忆给休了,就算是苏锦源知道了许绣忆和安承少的事情,可是以整个休了许绣忆许绣忆不会还要懵懂的问他她和安承少是什么关系。 显见的,许绣忆被休不是这个原因,那其余,许岚清真的找不到许绣忆被休的理由了,偏生许绣忆还不肯给他们看休书,这里头就更古怪了。 无论如何,他打算冒雪再出去一趟。 只是,安府,他扑了空,没有人,宅邸外头贴了一张纸,上书:主家有喜,已回关外。 看着那个喜字,他满目疑惑:“什么喜,墨儿不是说了承少家就承少一人吗?难道……” 他的面色大为震惊,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承少要成亲了,同别的女人,怎么,怎么可能,墨儿不是说承少此生除了我们家绣忆,再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呵呵,这次是难得的没有食言的一次,来,鼓掌吧!当然今天还有几天的例行更新,晚上11点50左右老时间,么么哒! 第154章 谣言四起 许岚清何等聪颖之人,回家后他前后推断一番,几乎差不多可以出来一个自己觉得解释得通的答案,那就是安承少那臭小子背叛了绣忆,而绣忆显然的忘记了安承少也或许是假装忘记,至于苏锦源和绣忆是怎么回事,他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苏锦源有了新欢忘记了旧爱。 只是…… 两日后的清晨,街头巷尾几乎传遍了许绣忆被休的事情,而许绣忆被休的原因是--善妒,因不满丈夫娶妻,所以几番虐待新姨娘,非但如此,还顶撞婆婆,苏家老太太会住庵堂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许绣忆夺了当家的权利又多半压迫所以气的住了庵堂图个清静。 这些简直是放屁,是空穴来风,信口雌黄,许家人是如何都不相信许绣忆会做出外界传闻这等事情,所以,他们打算当面问许绣忆个清楚,好给许绣忆讨回公道。 只是许绣忆给的回答,简简单单几个字。 “就是和外面说的那样。” 许唐宇当场跌坐在了椅子上,颤声道:“绣,绣忆,怎么可能,你那样乖巧孝顺的孩子。” 许绣忆不想过多解释,外头的那些谣言其实都是她花钱雇人传出去的,当时她就想过后果,或许她在京城再没有颜面呆下去,或者娘家人会赶走她,但是这些都是她对苏锦源的亏钱。 这是她必须为苏锦源做的。 所以,她的回答,不得不伤许家人的心。 “爹爹,女儿给您丢脸了。” “你……你……” 许唐宇捂着胸口,女儿被休已是天大的掉脸的事情,如今这被休离的原因竟是如此,他当真是连上朝都不敢去上了,只怕人家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教女无方。 眼看着他气晕过去,许岚清忙上前一把搀住他,急声道:“爹爹,喝点水,喝点水。” “我还喝什么水,我直接去喝药算了,绣忆啊绣忆,你真是让爹爹是失望了,你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到底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大着肚子被人给休了,还是因为你自己作孽被人休了,气死我了,呼,岚清,扶我回房休息,我是管不了这丫头了,她翅膀硬了,她厉害了,她连婆婆都敢对付了,我这个爹……” “爹爹你就少说几句吧。” 许岚清绝对不认为是这样的,以他对许绣忆的了解,许绣忆断然不会做出那等事情来。 听见许唐宇如此说许绣忆,他听的颇为难受,打断了许唐宇的话。 许唐宇也真正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在许岚清的搀扶下,一步步出去,一眼都没有回头看许绣忆。 许绣忆知道,她必定让许唐宇失望极了。 许唐宇走后,她一直跪在地上,直到钟雅琴进来,一把搀起了她。 “绣忆,地上凉的很,你怎么就这样跪着。” 钟雅琴的肚子又见长了,人家怀孕长胖,她倒是瘦了一大圈儿,大约是吐的厉害吧。 许绣忆跪的双膝有些酸麻,在钟雅琴的搀扶下坐回了椅子上,钟雅琴忙给她倒了杯水,一握水杯是冷的,又对屋外吩咐:“来人,去倒些热水来。” “不用了,嫂子。” 许绣忆伸手阻挡,钟雅琴握住了她的手,惊道:“丫,怎么这么冷,绣忆,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可不可以告诉嫂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外头传的那样。” “哎,罢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你,你这身子凉的,一会儿若是着了风寒孩子大人都受罪,来,先回房去,躺会儿,不管外头怎么说,爹爹生气归生气,也还是派人来找我过来看看你,他心里终归是放不下你的,气过了就好了。” 许绣忆鼻子一酸,她原本以为会被赶出去,至少,至少许家还愿意收留她。 她心里有着无限的悲怆,这些悲怆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似乎心底里露了一个洞,那些悲怆都是从那个洞口里冒出来的,可是她却看不清那个洞中到底有什么东西。 那些悲怆里,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这感觉不是苏锦源给她的,事实上还是她主动离开的苏锦源。 这感觉也不是许家给她的,她不知道这种被抛弃的感觉是谁给她的。 头猛然有些疼,有些破碎的影像在脑海中闪过,朦胧中听见有个声音说:许绣忆,我不过是和你玩玩。 “啊!”那一阵痛楚来的那般剧烈,吓的钟雅琴慌道:“绣忆,你怎么了,绣忆?” “头好痛,好痛。” “怎会头痛,来人呢,快去请大夫,快去,绣忆,绣忆你别吓我,绣忆。” 许岚清正推门而入,见得许绣忆抱头痛哭的倒在钟雅琴怀中,他疾步上前,一把抱住了许绣忆的肩膀:“绣忆,怎么了绣忆?” “绣忆她说头好疼。” “怎会这样,绣忆来,先回房,雅琴,让人去请大夫。” “去了去了,赶紧的把她抱回去,把这个披上。” 钟雅琴解下自己的披风,许岚清看她一眼,启口,客气的吐了两个字:“谢谢。” 钟雅琴一怔,只是回了一个牵强的笑容,忙将门全部打开,容许岚清通过:“赶紧送绣忆回房,我去门口等着大夫。” “有丫鬟就行,天这么冷。” “啊呀你别管我了,赶紧去,客厅这里太冷了。” 钟雅琴说完,疾步往门口去,许岚清看着她瘦弱的背影,眼底一片复杂。 * 保宁堂,苏锦源正在捣药,许绣忆离开了两日了,这两日他睁开眼,闭上眼,呼气,吸气都是许绣忆的身影,即便她那般可恶陷害了苏锦郁,还说出那一番绝情到让人发指的话,可是苏锦源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 “三爷,三爷……”有伙计在耳畔喊他,也不知道是喊了多久,他才恍然缓过神来。 “什么事?” “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您听说了吗?” 是柜面上一个老伙计,在苏锦源面前说话算是比较大胆的。 苏锦源道:“传的什么?” “说是三奶奶被休是因为她善妒,屡次对新姨奶奶下毒手,您看不下去了所以休了她。” “什么?”手里的捣药杵差点掉落。 老伙计看着苏锦源吃惊的表情,颇有些好奇:“难道不是吗?外头还不止这样说呢。” “还说什么?” “还说三奶奶被休离,不仅仅是因为犯了七出之罪中的妒忌,还有犯了七出之罪中的不事姑舅,说是三奶奶不孝顺老太踢啊,还把老太太气的去住了庵堂,可是三爷老太太不是因为家里头闹鬼自个儿搬去庵堂的吗?” “这些都是谁传出来的?” “整个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街上都这样在说呢,人人都说三爷你这妻休得对,三爷你都没听说吗?” 苏锦源丢下了捣药杵往外,迎面碰见一个老客人,见到苏锦源就连声说了三句恭喜。 “恭喜恭喜恭喜,如此恶妻,不要也罢,三爷你真是英明啊。” 苏锦源面色一青,那人似意识到自己说错什么了,忙闭嘴。 苏锦源站在街上,有几个人朝着他这个方向看来,虽是窃窃私语却并不知道收敛点儿声调,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苏家三爷怎么会娶那样一个妻子,新婚夜就没碰她,你们说是不是别人穿过的破鞋,三爷发现了所以恼羞成怒,不然有什么理由新婚夜丢下妻子去找窑姐,听说那三奶奶还是个大美人儿呢。” “这三奶奶一看就知道是个泼辣角色,你看苏家二爷叫她整的,她先是把苏家二爷和大爷赶出去,然后还想着办法要除掉苏家四爷,她大概是想独吞苏家的财产。” “我在苏家银行还存了一点儿钱,我得赶紧去拿出来,或许当时她只是想开那个骗钱,这会儿她被休了,这些钱还不知道有没有着落了。” “……” “……” 一句句,一声声,刺痛了苏锦源的耳朵。 “不是,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他大喝一声,周遭一片寂静,他几乎是怒吼着,大声道:“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的,绣忆她……” “相公。” 一顶软轿停在苏锦源面前,从轿子里下来一个温婉柔和的女子,只是左边眼角有个明显的淤青,边上人又开始指指点点。 “可怜啊才进门几天,被打成这样,这苏家三奶奶,活该被休。” 唐梦闻言蹙眉,转身看向那些乱说话的人,道:“这是我自己撞的,你们胡说什么。” “脸都打,不知道别处伤成什么样儿了,看她一瘸一拐的,是给打瘸了吗?” “你们,你们胡说,这是成亲前一夜我自己扭伤,今早上又不小心拐了一下,旧伤复发,你们胡说什么?我家姐姐不是这样的人,相公,你看她们都在胡说什么。” 对于她的辩解,那些人只当她是善良想替许绣忆掩饰罪行,一个人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唐梦是受过许绣忆恩的,外头的传闻丫鬟都来汇报给她了,所以她才会来保宁堂,没想到街面上都把许绣忆说成这样了,她心里替许绣忆觉得不公,气急败坏的想要说明,可是这些人根本不听她的。 先入为主的概念,让他们已经认定了许绣忆被休是因为犯了七出之罪。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苏锦源脸色冷然一片,反身进屋,喝道:“不做生意了,给我关门。” “是,三爷。” 几个伙计七手八脚的把门板上好,苏锦源面色铁青的进了内室,唐梦紧随而入,黄昏下房间,日光的余晖落在地上,斑将窗花的影子拉的修长,还有那负手站在窗口的苏锦源的影子。 “相公,他们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说,真是气死人了。” “是不是你?” 苏锦源冷声问道,唐梦一惊,旋即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怎么会是我,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苏锦源其实也知道,不会是唐梦,唐梦受恩于许绣忆,她完全没有理由放出这样的谣言。 如果不是唐梦,那最后可能的人即使苏锦郁,可是苏锦郁自从知道了他和陆羽儿的婚事是被陷害的,一直郁结心头不得舒缓,许绣忆离开的第二天早上他就出城散心了,应该也不可能。 到底是谁放出这样的谣言的,如此一来,算是彻彻底底的将许绣忆推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毁了许绣忆的一切。 “相公,真的不是我。” 见苏锦源不说话了,唐梦忍着满腔委屈小心翼翼道。 苏锦源颇为烦躁:“你别说话,出去。” “相公!真的不是我,我敢发誓,用生命发誓,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陷害姐姐,姐姐虽然可能是在利用我,可是她曾经对我那么好。” 曾经对我那么好。 苏锦源一怔,脑子里不断盘旋的是许绣忆对他的好,在他疲惫无力的时候都是她陪伴在他身边,在他痛苦无依的时候是她给了他温暖的怀抱,曾经的许绣忆对他那么好,甚至在每次拒绝他的靠近后眼底里总是有那么多的愧疚之色,就好像是在难过伤害了他一样。 “会不会是……”苏锦源转向门口,“……我要去找她。” “相公,你要去哪里?” “许家。” 苏锦源不会忘记许绣忆离开的那天就说过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她苏锦源忘恩负义有了新欢忘记旧爱,要毁了他,毁了他的名声,就算她是慢了一步还来不及放出这些话去外头对她不利的谣言就四起了,那许家呢? 被如此冤枉了她怎么可能不去找她父兄哭诉,许家的人为什么迄今为止没有上门来找他麻烦拷问是不是他在乱放谣言。 简单推算一番,一切就是再明朗不过。 许绣忆要毁了的,竟是她自己。 如果不是她自己放出的谣言她不会到现在满城都传的沸沸扬扬,却不采取任何行动。 以护国公府邸的威严以及和官府的关系,要抓出那个传播谣言的人还许绣忆一个清白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归根结底,许绣忆不追究,甚至连整个许家都没有追究那只可能是一个愿意,一切的谣言都是许绣忆自己放出来的,并且对许家人承认了她就是谣言里传的那样。 她怎可以如此,她到底要怎么样? 苏锦源疾呼往外,唐梦在后面紧追,终究被他甩下,气喘吁吁的站在街道中央,听着周边人指着她满目同情的对许绣忆责骂讨伐,再看着苏锦源远去的背影,她不知道头脑怎么的一热,居然忽然拐倒了身子,跌坐在了地上。 “丫,苏家姨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脚好疼。” “这是被打的有多疼啊,哎,来来,我搀你回保宁堂。” 这一次,唐梦没有再选择气急败坏的解释。 其实从许绣忆离开的那刻起,她就开始贪心了。 可是许绣忆的离开却好似带走了苏锦源的魂魄,自那日后,他日日留恋徘徊在和许绣忆曾经的房间,白日里在保宁堂,晚上回去之后一个人静静的待在那个房间,她无意间进去不小心打翻了许绣忆的一盒胭脂还挨了一个耳光,脸上的那个淤青,其实就是这么来的。 其实许绣忆被传承那样也是罪有应得的不是吗,她那样对待苏家人,可是苏锦源却怀疑是她。 方才他说去许家,她跛着脚追的那么辛苦,偏生他却连一个回头都不愿意给她。 她太过心酸,以至于理智被妒忌所蒙蔽,及至回到了保宁堂,她内心却强烈的自责起来。 “我这是做什么,唐梦,什么时候你变成了那么卑鄙无耻的人,唐梦,不要让你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 那厢苏锦源去许家却是吃了闭门羹,许家闭门不见,甚至拿了扫把驱赶他,他固执的在许家门口等到天黑,一辆马车徐徐停在了他的面前,从车上下来的,是苏老太太。 “唐梦说你在这里,说她请不动你回去,锦源,你是让为娘这把老骨头下去和你一起在风寒中等,还是上来和为娘回家。” “娘!” “娘如今说句话都累,不想再重复第二次,既你不上来,那娘下去吧。” 苏锦源无奈只得上车,车上还有唐梦,他冷冷看着唐梦,唐梦原本欣慰的眼神叫他看的一颤,委屈的咬着红唇低下了头。 苏家老太太蹙眉看着苏锦源:“你难道是为那个女人活着的吗?你这是要做什么,你的是想要求她回来?你不小了锦源,我知道外头对她的那些传闻是空穴来风了些,可是你休她总要有个理由吧,难道真想等着她先去放谣言说是你喜新厌旧?” “娘不是,绣忆她……” “好了好了娘没力气了,回去吧,娘余下没几多年了,经不住你们这一个个的折腾了,我的明辉乖孙已经成了个半瞎子了,许绣忆那孩子我也是不指望了,你和唐梦还是赶紧给娘生个胖小子,娘有生之年还能抱上一抱。” 唐梦脸色一红,却依旧不敢看苏锦源,苏锦源一言不发,马车掉头,他那目光,却是始终紧紧的锁着护国公府的方向,眉目深锁。 * 护国公内,许绣忆已经转醒,许岚清守在床边,见她醒来,忙关切问道:“绣忆,可好些,还有哪里不舒服?” “哥,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刚刚过了晚膳时间而已,爹爹过来看过你,吩咐了厨房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饭菜,你饿吗?我让人端过来。” “不饿,爹爹还生气吗?” “不生气了,傻丫头,比起你来,还有什么是更重要的,你不饿也先吃饭吧,养点精神,大夫说你最近气血不畅,郁结心头,你有什么不高心的事情可以说给哥哥听,不要把自己憋闷坏了。” 不高兴,其实应该是没有的,她似乎没有什么可以不高兴的事情,离开苏锦源并不是不高兴的事情,甚至可以说还还了自己一身轻松。 只是大夫可定是说的对的,她是气窒心头不畅,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气。 “哥哥,我想出去一趟。” “现在,太晚了。” 看看外头,是有些晚了,不想叫大人担心,她点点头:“那好吧,那明日吧。” “你要去哪里?” “安承少府上。” 许岚清一怔,许绣忆抬眸看他:“哥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整个安承少到底是谁?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里头有个人说他是安承少,问我是不是忘记了他,哥哥,为什么很多人都和我说我忘记了这个人,他到底是谁?” 有些事情,终究是瞒不住的,显见的许绣忆或许是叫安承少困扰的气窒心头难疏,虽然她现在忘记了,却保不齐哪一日会记起来,许岚清于是叹了一口气道。 “等你稍微好些了,我告诉你。” 就算不告诉她她和安承少的那些过去,也知道告诉安承少这个人,到底在她生命里有什么姿态存在过,许岚清不想瞒着许绣忆,因为他知道就算是他不说,许绣忆自己也会去调查清楚。 “好!”许绣忆面点点头,许岚清一笑:“先吃点东西吧,别想太多。” “恩!” 别想太多,事实上她现在也没什么可想的,因为对安承少这个人,完全是一片空白记忆。 ——题外话—— 哎呀吗不自量力开3个文,弄的手忙脚乱的,新文求一下支持吧《天财儿子天才娘》,第一次写玄幻,尝试一下总素好滴! 第155章 对秦烟的反击 几乎是苏锦源的马车一走,国公府门口就多了另一两马车,马车停的不远,国公府的门童不觉有几分惊觉,只是那马车并无要靠近的迹象,马车始终也没见人下来。 “到底是谁,难道说是在这里等人,他不知道这是国公府吗?” “不知道,看紧点儿,若是是三姑爷,一会儿叫他闯了进去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还叫三姑爷,你是真想吃不了兜着走,我们家小姐早和那家没关系了。” “瞧我这嘴巴,呵呵,呵呵,你可别说出去啊,改天我请你喝茶。” …… 马车内,一张俊美却几分苍白的面孔,透过微开的车窗往看着那扇大门的方向,另一边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子,轻轻开口:“公子,天冷,我们先回去吧。” “吕青,你说那日她是真的不认识你我了吗?” “公子,你未出来之前,许小姐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直到我叫她才停下来,看到我又一脸很迷茫的样子,我和她说话她也像是顺着我的话客套几句,看样子是不认识我了。” “怎么会这样?”安承少没心紧蹙,不觉咳嗽了几声,吕青忙将他披风拢了拢,劝道:“公子我们还是先回去了,炭炉子早就灭了,公子身子吃不消的。” “我无碍,再坐会儿吧。” 目光深沉的看着国公府的大门,想到那日相遇的情形,她视他为陌路,客气而疏离,心疼不觉一阵疼痛,咳嗽加剧。 吕青即便是抗命也不管了,这天太冷了,马车里的炭炉子一个小时前就灭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他家公子身子吃不消,于是对马车外吩咐:“先回去。” “咳咳咳,咳咳咳!” 安承少咳的不轻,连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只能先由着吕青安排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出了城,到了一处安静又不是奢华的府邸停下,吕青搀扶了安承少下来,安承少的脸色更为惨白,皎洁的月色打在他的脸上,那脸上便是半分血色都看不到,就像是垂死之人一般。 吕青担心,急忙搀扶了安承少进去,屋内点了地龙,他又让丫鬟拿了几个炭盆子,安承少始才缓过劲来,只是面色依旧苍白如纸。 “药呢,去端来。” 吕青对丫鬟吩咐道,丫鬟忙下去,给安承少脱了鞋子盖上被子,吕青颇为心疼:“公子到底还要多久,你这样自己折磨自己的,我只怕你身子吃不消啊。” 安承少微微一笑:“我有分寸,药都是五王爷从宫里头给我送出来的,太医院的御医配的房子,剂量上拿捏的着,你不用担心。” “哎,为了拖延回去的时间,公子真是为难你的了。” 安承少笑道:“不过是暂时的而已,再过几日……” 他忽然顿住了,闭上眼睛沉思良久,再睁开眼,看向吕青是眼睛里一片沉重之色:“本该一切如计划进行,可是如今……绣儿却不记得我了。” “许小姐记得所有人,却唯独忘记饿了公子,若然同她说起和公子的过往情,她或许想的起来,公子你放心,你只管如计划进行,我一定会想办法再去见许小姐一面的。” 安承少目光却忽然一紧,冷喝道:“谁在窗外。” 吕青竟是不知有人“到访”,几次给拓跋家族暗算,他如今也学了些傍身之术,迅捷的从靴子里抽出匕首, 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窗口。 “是我,安兄,前院有人。” 是一个极为低沉的声音,吕青松了一口气,将匕首放回了鞋中,前往窗口打开窗户,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闪入,避于屏风后,道:“正门口有个人丫鬟,趴在门上。” 吕青闻言,几步走到门口,猛然一把拉开门,果见一个丫鬟滚了进来,仔细瞧着,正是前几日买来伺候安承少饮食起居的丫鬟。 安承少的眸子一凌,那丫鬟慌慌张张爬起,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是谁派你来的?秦烟?” 安承少那近乎冰冷的语气,更是骇的那丫鬟身子一颤,却拼命不迭的丫头:“不是不是。” 安承少冷笑一声:“不肯说实话,那就带着那些实话去见阎王吧,吕青。” 吕青也不心软,拔出匕首朝着丫鬟而去,丫鬟脸色惨白,噗通双膝着了地:“我说,我说,是秦小姐让我注意爷的一举一动的,秦小姐给了我一些银子,说是如果我每日将爷您的一举一动汇报给她,她就给我更多的银钱,是奴婢贪财,是奴婢贪财,爷您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 “好你个贱人。”吕青怒喝一声,上前就要给那婢女一些教训却被安承少止住。 “慢着。” 一双眼眸,冷冷看着那个婢女,那婢女的浑身颤抖,不敢同她对视,盯了有一会儿,看那婢女冷汗涔涔,他方收回视线,一把甩了一个钱袋在地上:“看看这些够不够。” “啊?” “人不为财天族地灭,钱,我给你,只是从今天起该在秦烟面前说什么,由我决定。” “爷……” “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死,二,拿两份钱替我办事。” 吕青似乎有话要说,只是才上前一步就被安承少示意退下,之间安承少下了床,从吕青手里接过了匕首,一步步朝那婢女靠近,那婢女浑身颤抖不止,目光惊悚,面色惨白。 终,在安承少离她支持之遥,匕首高高举起之时,她几乎匍匐在地上,大声道:“奴婢愿意,奴婢愿意听爷指示,求爷饶了奴婢的命。” 安承少嘴角一勾,道:“这些日,你都同秦烟说了什么?” “前天秦小姐问我爷吃了什么,奴婢如实禀报,昨儿秦小姐问我爷可出去过,奴婢说没有,也问了吃什么还问了可有人来过,奴婢都是如实禀报。” “所以,今天你也如实禀报,你就告诉她我出去了。她若是问你我去了哪里,就告诉她,去了西郊墓林。” “是是,爷,奴婢知道了,奴婢记下了。” “出去。” “是,是!” 那丫鬟几乎是连滚带爬出去的,甫一出去,吕青终于再也忍不住:“爷你就不怕她欺骗你?” “她不会。” 屏风后出来一个人,生的三大五粗,虎背熊腰,看向那敞开的门口,再度重复道:“她不会。” “金爷,你怎么知道?” “我不是知道,而是相信你们爷,你们爷看人从来不会看走眼,我说的没错吧安兄。” 安承少对来人扬起嘴唇,道:“不要装作了解我的样子,怎么样?我要你做的事情?” “还能怎么样,一切顺利,安兄你过一半家财给我,我还能不替你办妥这么点儿小事。” “钱财之于我已是无用,你若是喜欢全部拿去又何妨。” 金子多眼睛贼亮:“当真?” “你还真是时时刻刻不辜负你这个名字,财迷一个,我走之后,手里那么多的生意也只能让你帮我照看,如果我不回来,就都是你的了。” “那我求你别回来。” “呵!你可以更没义气一点。”安承少咳嗽着回到了床上。 金子多则是四仰八叉的躺在了他的软榻上,看着那洞开的窗户,对吕青道:“关上去,免得把你家的病秧子爷给吹倒了。” 若然不是习惯了金子多和安承少之间这种“不友善”的友谊,吕青大抵也要生气金子多这样说他家爷。 不过因为习惯了,所以并不以为意,上前关上门窗,他径自出去:“我去泡茶,金爷,还是老规矩吗?” “不了,少放点盐,我口味淡了。” “好!” 茶里头放盐,还好意思说自己口味淡。 吕青出去,屋内便只剩下安承少和金子多两人,安承少拉了拉被子,金子多双手枕靠在脑后看着他:“你的那位好像被休了,你是不是和她都坦白了,她做好了和你远走高飞的准备?不过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她被休了是不是真的是传闻中那样的犯了七出之罪之中的两出?” 关于那些传闻,安承少也听说了。 “她不是那样的人。” 简短几个字却十分的有力,金子多旋即笑道:“也是,我的兄弟能看上这样的女人,我兄弟喜欢的女人,必定是那天上的仙女都未必比得上,我倒是十分好奇,可惜我入关几天了,也不得空看一看这个许绣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前一个问题了,你是不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她在做好准备和你远走高飞?” 所有事情? 事实上他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她就已经将他忘记了。 ——题外话—— 事实上安承少怎么可能就这么任由秦烟嚣张呢,哈哈!明天见。 第156章 所有的东西都会输给时间 握着那块金镶玉,银玉说是苏李氏送给她的,可是她对此却没有记忆,照理说她没有忘记一丝一毫关于苏李氏的事情,怎么就记不得这块玉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的拿着金镶玉打算走一趟,怎么的也要和保宁堂二部的人道一声别,以后她就再也不是他们的三奶奶了。 叫人备了马车往保宁堂二部去,一路上隐约听的人议论她被休的事情,说的极尽难听之言辞,她却是欣慰的,这便是她想要的。 “小姐,到了。” 保宁堂二部门口,远远就闻见了一股药香味,许绣忆下了车,路旁有人认出了她,不敢明目张胆却在背后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她怎么还有这个脸来苏家的药店。” “谁知道呢,也不怕被赶出去。 ” “赶出去倒不至于,这家店里的人都是她一手栽培的,该不会是要开个新店,来挖墙脚的吧。” “她能有这个脸。” “怎么不可能,连婆婆都能给逼到住庵堂,她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真是给护国公丢脸啊,护国公一世英名都要给她毁了。” …… 最后这一句,听的许绣忆心里是颇为不舒服的,是的,她给家里带了巨大负面影响,若然有的选择,其实她既想将被休离归咎在自己身上,也不想拖了家人下水,可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些负面影响总会过去的,她只能如此祈祷。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无论是什么伤,没有时间治愈不了的。 调整了心态,带着微笑进了保宁堂二部,几个伙计甚是吃惊,却并无人表现出对她的半分鄙夷,反倒是关怀的纷纷围拢过来。 旁人以讹传讹把许绣忆传成那般不堪,但是保宁堂二部的伙计却是最清楚不过许绣忆的为人。 “三奶奶,你别听这些人胡说,走,我们到后院去。” “呵呵,我没关系,对了,关大嫂,以后你就叫我一声绣忆吧,我已经不是苏府三奶奶了。” 关大虎家的却道:“我管别人怎么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们家三奶奶。” 许绣忆微微一笑,知道他们或许是对唐梦和苏锦源有些误会了,对她们她没有不可以说的实话,于是道:“不要怪三爷,更不要怪唐姨娘,是我给三爷纳的妾,也是我请三爷休了我的。” “什么!” 众人皆惊,但闻许绣忆笑道:“只能说我同三爷缘分尽了 ,我们如今谁也没有亏钱了谁的,你们也不必替谁抱不平,替谁惋惜,只管好好的帮助大爷,对了,大爷和大奶奶呢?” “还没来,去了苏家银行,那里出了一些乱子。”阿福道。 “怎么了?” “三奶奶您被休的事情在外头被传成那样,那些人都以为三奶奶您品行有亏,您建的银行可能也是打着苏家和国公府的名义骗钱,所以……” 阿福算是实话实说,许绣忆当时全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仔细想想倒是她没想周到,如今决计是不能让苏家银行出现这等动乱,苏家银行如今还没开始盈利,店铺费,伙计的月俸,还有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费用,加上答应给的利息,这些费用足够拖垮苏家银行以及搭上一个保宁堂二部。 “走,跟我去看看。” “三奶奶……”阿福要劝,许绣忆已经径自上了马车,阿福关大虎等几人只能跟上,马车疾驰朝着苏家银行而去。 苏家银行外的队伍几乎排成了长龙,许绣忆的出现,引了一阵骚动,有人大声喊道:“看,骗子来了。” 一句“骗子”,无疑将许绣忆置于了十分难看的境地,她面色一沉,阿福关大虎等人几乎是冲上去吧喊许绣忆骗子的人按到在了地上,场面越发的混乱。 许绣忆猛然 一声大喝:“都住手,阿福,关大哥,李大哥,你们放手。” 阿福等人气愤难当,奈何许绣忆有令,他们也不能违拗,愤愤的放开了那人,不过这下也没人再敢喊许绣忆骗子了,毕竟关大虎等人都是三粗五壮的大汉,而且他们的钱还在苏家银行里头呢。 许绣忆站在马车上,扫过这乌压压的人群,大声道:“你们要退钱是吗?是觉得我骗了你们的钱是吗?” “难道不是吗?苏家银行不是你创办的吗?你现在赚个满贯拍拍屁股走人,留个空壳在这里,你来的正好,把我们的钱吐出来。” “对,吐出来,吐出来。” 众人义愤填膺齐声振臂高呼道,屋内听到动静,苏李氏和苏锦业等人匆匆出来,见是许绣忆,两个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的人就像是看到了希望。 “绣忆你来了。” “大哥,大嫂。”打了声招呼,许绣忆冷眼看向众人,冷笑道,“说我拿走了苏家银行的钱,你们哪只眼睛看到了?” “我们……我们猜的。” 这些人顿然没了底气,这场心理战术,在于气势,许绣忆的气势上就已经盖过这些人太多,这些起哄的无非是些小老百姓,轻易就被许绣忆镇住。 许绣忆目光越发的冷:“我骗钱,你们又是哪只眼睛看到的?诽谤之罪要判处三月苦刑,难道你们都不懂律法吗?” 这一句,极具威力,方才还瞎起哄那些人,顿然是噤若寒蝉,不敢言语了。 “你们要退钱是吗,好,王允,开银库,当日存钱之时契约上规定若是期限未到取出,半分利息也拿不到,我想你们很多人当时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只存了三个月的,三个月到期之日也就还有不到半月,如果要取出来我不阻拦你们,随便你们取,正好给我们省点利息。” 下面的人中,明显有好几个面色上有些犹豫了。 许绣忆却大手一挥。 “把银库里银子都抬出来。” “三奶奶,全部吗?” “全部。” “那……好吧。”王允明显的面色有些为难,他管着的苏家银行账目,在清楚不过苏家银行的钱,很多都投到了保宁堂二部里,余下也就几千两银子,并不是十分的富足,若是抬出来别人恐怕就看到了苏家银行的家底了。 不过他相信许绣忆。 许绣忆下了车,少卿,只见十几个伙计将一众人赶到了一个圈外,关大夫阿福等人十分吃力的扛着几个箱子出来,整整十个大箱子,每个看上去都十分沉,阿福等人小心翼翼的将箱子放在地上,许绣忆素手颇有气势的一抬:“开箱。” 十多个大箱子,凌乱堆叠的银子在日光下几乎要善瞎人的眼睛,还有一箱是金子,璀璨的颜色几乎让人目瞪口呆,他们以为钱都给许绣忆卷走了,没想到苏家银行居然有这么多银子,这些银子,是他们几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不夸张的说,这几十箱金银,足够将京城最繁华的街整一条都买下。 许绣忆看着众人的表情,眼底深处一丝不可察觉的轻松,走到众人面前:“不是说我把钱卷走了,不是说我吞了你们的银子,我这里有的是伙计,把你们手里的存款契拿出来,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要取多少银子,今天全都退给你们。” 她身后的几个伙计,目光都不敢看那些人,只怕许绣忆这一计若是失败,这些人嚷嚷着要退钱那就完了。 不过,半晌,鸦雀无声。 又过了半晌,有几个已经转身回去,剩下有几个人在那堆许绣忆抱歉:“三奶奶,是我们误会您了,您大人有大量,再有半个月我那十两银子就可以拿到几顿饭钱了,我再等等来取,等等来取。” 其余人也纷纷如是说,一场风波,在众人纷纷散去之后终于平息下来,也有几个老古板非要取钱,那几百两银子不过是几个金元宝的事情,许绣忆叫伙计结算了给他们,如此一来,苏家银行守信诺之说,就传的更开了。 待得人都散光了,苏家银行内堂,苏李氏拼命喝茶压惊,苏锦业也是大喘着气,心有余悸。 “绣忆,今天要不是你,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退给了他们,那势必还有更多的人来退钱,这里库存的钱都不够了,我和你大哥都开始商量要不要把安承少送家晴丫头的鸡血玉兔子给当了。” 安承少,又是这个名字。 “绣忆,你到底为何和锦源闹成如此,我是不相信外头说的。”苏锦业转向许绣忆,问道。 许绣忆笑着摇摇头:“缘分尽了吧,对了大嫂,虽然暂时糊弄住了这些人,但是苏家银行长此以往下去只支出不收入也是不行的,我之前同你们说过的苏家银行后期就要开始借贷业务,大哥还记得吗?” “记得,这几日唐梦也在着手做这件事,她已经谈成了一家了,用的一座古宅做抵押。” “唐梦是个能干的人,陆续的就把这一块做起来,我们得赚钱。” “哎,绣忆,我真是不大习惯你不来店里了,那个唐梦,人是聪明伶俐嘴巴也甜比起陆羽儿好不知道多少,可是……终归不及你的分毫。” “大哥大嫂只是不习惯,习惯了就好了,对了大嫂,你可知道这是你什么时候送我的?” 拿出了金玉满堂,苏李氏看了一眼,道:“不是我送你的啊,我哪里有这样贵重的东西可以送你,以前的我和你大哥是个什么样子你也知道。” “那银玉说我说了是你送的。” “你不记得是哪里来的了?” “记不得,我原本是要留给银玉的,后来银玉说是你送的我就想着留个念想,只是我这几日努力记忆却都记不得你什么时候送过我这个,所以来问问。” “难道,又是承少送你的。”开口的是苏锦业。 他喊安承少为承少,甚是亲昵,看来关系似乎不简单,这次,她们夫妇似乎也没有刻意要回避关于安承少的问题,许绣忆开口问道:“大哥,到底安承少是谁?” 苏锦业看着她,面色上稍稍有些为难,不过终究开了口,将她所知道的关于许绣忆和安承少的所有讲述了一遍。 包括许绣忆喝醉了同安承少一起散步。 还有安承少接受了保安堂和保宁堂对着干。 还有她在别院修养的时候安承少多次去看望她和她商谈保宁堂收购保安堂的事情云云。 这些,许绣忆居然都没有记忆。 “所以说,我和这个安承少照理说应该很熟?” “其实绣忆,虽然承少不说但是你们可能……” 苏李氏要说什么却被苏锦业一个咳嗽打算,苏李氏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叫许绣忆不怎么明白的话。 “绣忆,有些事情,倒不如忘记了的好。” * 有些事情,倒不如忘记了的好,为什么?若非经历了极痛极悲,为何要忘记? 回去的路上,许绣忆一路都在想苏李氏话中的意思,马车忽然停下,只听得赶车的车夫道:“小姐,三爷。” 许绣忆一怔,其实她已经知道了苏锦源昨儿夜里在苏府门口等候许久的事情,原本以为同苏锦源再无必要相见,不过看来是不得不见,苏锦源是个极有韧性的人,除非见到她,不然肯定会锲而不舍一而再再而三的到国公府上来。 “我先下车吧,你先回去,回头我自己叫车回家。” “是,小姐。” 撩开车帘,车外几丈开外处,苏锦源高骑马背上,一袭湖蓝色长袍衬的他原本就俊朗不凡的容颜,越发的迷人。 冬日午后略显清冷的街道上,咫尺之遥,但是却是最遥远的距离。 “我想和你谈谈。”他的话,极力克制的冷静。 许绣忆淡淡点点头:“好。” 一处算得上清雅安静的茶楼,一盏茶,一个香炉,一缕芬芳,还有,一室静谧。 “三爷,三……那个,那个茶点上完了,请问你们还需要什么?” “出去吧。” 满满城皆知她和苏锦源已经分道扬镳了。 苏锦源挥手让伙计出去,一双黑眸深沉的看着许绣忆,许绣忆亲手给他斟了一杯茶,茶香袅袅。 “你还好吧?” “不好。”他的回答干脆利落。 许绣忆倒茶的手一顿。 苏锦源猛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茶水溅了一桌子,他却似看不见,一双黑眸紧紧的看着许绣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明知故问。” 是,她是明知故问,只是有些回答,其实已经没有必要了,他是想让她告诉他对不起因为我不爱你对你觉得愧疚所以才想离开你,才想着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你,还是想让她说苏锦源我从来都不爱你和你在一起其实你痛苦我也痛苦,我想做那个先离开的人但是先离开的那个必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个,我愿意付出那份代价。 无论怎么说,对他终归是一种伤,许绣忆知道他有多爱她,只因为没有办法回应这份爱所以有愧。 “锦源,做朋友吧,其实我们一开始就比较适合做朋友。” “我不要。”他的声音里,是压抑着的痛苦,几分哽咽,他开口,“为了离开我,所以才那样的是吗?所以才说那些伤害大家的话,所以才让大家误会你是个可怕的女人是吗?” “是!”她抽回了自己的手,相对于苏锦源的激动,她太过淡然,淡然的让苏锦源绝望。 “所以,再也不可能回到我身边了是吗?” “是!” “许绣忆,那封休书,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喝醉了,自己写的。” 苏锦源闭上眼睛,良久赫然一声怒吼:“许绣忆,你怎么可以这么狠,你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活该被休,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休了你是对的,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个可恶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这么狠,连挽回的后路都给我断绝了。” “锦源。”许绣忆起身,与苏锦源对视,“我们没可能了,不要想着挽回,不要再思念,不要再怀念,好好对待身边人,唐梦很爱你。” “可我爱的人只有你。” “爱,从来都不是绝对的,一年前的你并不是这样想的不是吗?时间可以让所有东西都改变,包括爱,就算你前一刻和我说愿意为我付出生命在所不惜,想要和我浪迹天涯抛弃一切,其实让这些话变成过眼烟云只需要几日的功夫,我们都败给了时间。” 此话一出,心头莫名钝痛,眼眶骤然一片红润,鼻子忍不住的酸楚。 脑子里猛然有些片段放电影一般的闪过。 “绣忆,我决定了什么都不管了,我要和你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地方。” “等我放下了手里这些事,我就带你离开,就你,我,我们的孩子。” “许绣忆,我不过是和你玩玩而已。” 身子一个趔趄,若不是苏锦源伸手一把将她拉住,她几乎是要跌倒在地上。 “绣忆,你怎么了?” 苏锦源急声问道。 许绣忆摆摆手,抬头看着苏锦源:“别再爱我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如我说的,所有的一切都会败给时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请你帮我照顾好蓝英,对不起,我走了。” 挣脱了苏锦源的手,举步往外去,除了茶楼,外头北方呼啸,寒气凌冽,没有叫马车,一个人信步忙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耳畔偶尔听见一些指指点点她却置若罔闻。 待得走到国公府,天色已暗,阿福在门口等着。 “三奶奶,你回来了,大奶奶让我给您送东西,您把这落在大奶奶那了。” 阿福摊开手,是那块金玉满堂,许绣忆接过,却又送到了阿福手里:“我也记不起来是哪里来的,既然那不是大奶奶送的,那你就去帮我当了,换点银钱给大伙儿添置几件冬衣,天冷了。” “这,这怎么行呢,这么贵重。” “无非就是个首饰,原先还以为是什么很重要的人送我的才留着,你拿去吧,对了阿福,今日银箱下面埋石头的事情,告诉大家嘴巴都紧一些,不要说出去知道吗?” “那肯定的,不然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奶奶你就是厉害,想到在箱子里灌满石头,上面杂乱的丢一堆银子,还真把那些人都给骗过去了。” “呵呵,阿福,以后你要多帮衬大奶奶和大爷。” “那肯定的,三奶奶你只管放心,三奶奶,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许绣忆微微一笑:“什么事?” “我,我!”阿福说着低下头去,脸上有些可疑的红云,半晌才鼓起勇气道,“我知道说这些话三奶奶或许觉得好笑也可能会觉得我胆大包天,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三奶奶你。” 许绣忆其实早知道了,只是不想戳穿,免得尴尬。 不想阿福尽然会表白,看着他满脸红云,当时以为的会尴尬,其实此刻却有些莫名的温馨,拍了怕阿福的肩膀,她道:“你还小,不知道什么才是爱情,等你长大些遇见了那个心仪的姑娘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阿福脸涨的通红:“三奶奶你不生气就好,我只怕你误会了我是看你被休了所有要调戏你,其实三奶奶我这样说只是先告诉你,无论你怎么样,我都把你当作我最尊敬的人,不光是我,我们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许绣忆心里暖暖的,看着阿福手里的金玉满堂,道:“所以,这个去当了给大家置办一些冬装,你们是我最好伙计,快过年了就当时我给家分红包了。” “恩,那阿福替大家谢谢三奶奶了。” “天冷了,我让马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驾了马车来,我自己回去就想,三奶奶你保重身子,还有这个给三奶奶。” 是一包酸枣糕,听得阿福腼腆道:“知道三奶奶你已经不害喜了,不过我还是让我娘做了一些酸枣糕,希望三奶奶不嫌弃。” “怎么会,谢谢你阿福。” 许绣忆想给阿福一个拥抱,不过毕竟这个时代的人保守,她不怕自己惹非议,只怕给阿福带来不便,于是乎只是伸手拍了拍阿福的肩膀:“回去吧,路上小心。” “恩,三奶奶,你也赶紧进去吧,外头冷。” “恩!” 转身进去,回头却看到阿福还傻呵呵的站在门口,国公府门口昏黄的灯光给阿福蒙了一层温暖的黄晕,其实有时候最让人感动的,正是这些看着你背影的人。 许绣忆对他回眸一笑,笑容甚暖,挥挥手:“回去吧。” “恩,三奶奶你先进去吧。” “呵呵!”微微一下,进了府门,才听见身后的远去的脚步声,转过身去,阿福已经不见了。 许绣忆回了房,丫鬟姚仙忙是送一盏热气腾腾的姜汤过来。 “小姐怎么才回来,老爷都快急死了。” “去告诉老爷我回来了。” “诶,小姐您赶紧喝点姜汤热热身吧,今天晚上要大约要下雪了,奴婢又给小姐加了一床褥子。” “恩,你先去禀报吧。” 姚仙应声出去,许绣忆抱着姜汤走到窗边,推开窗,外头已经飘了雪,不过只是零零星星几颗,手里的姜汤的是热的,放在嘴边吹了吹,喝了一口那热气直窜到了嗓子眼,只是那颗心却是凉凉的。 她的目光静默的就像是雕像一般看着那渐渐大起来的雪势,姚仙回来的时候,赶紧的上前:“小姐都下雪了,你怎在这里吹风啊,仔细着凉了啊。” “没事,并不是太冷,姚仙,你去歇着吧。” “奴婢还没伺候小姐洗漱呢。” “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那小姐把门窗关好,天冷。” “我就看会儿雪,下雪了呢,你把院子里的灯笼点上,我想看看雪。” “那……好吧。” 姚仙带上门出去,挂了三盏灯笼在院子里,许绣忆将空碗放回桌上,搬了椅子坐在窗口,托腮看着窗外,瞧不出她在想什么,只是那双黑某里,隐隐装着一些让人觉得心疼的东西。 ——题外话—— 这几天我更的很懒散,这本文快完结了,最多到月底,我要先谢谢大家一路的跟随,还有那些金牌,这本文能拿到那么多金牌我是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 争取不断更,争取月底完结。 第157章 一报还一报 苏家银行算是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回,及至天黑回到家苏李氏都是心有余悸,躺在床上,看着苏锦业她道:“今天要不是绣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哎,孩子她爹,你说绣忆到底是不是因为承少的关系才和锦源分开的?” 半晌不见回音,抬头看去,苏锦业并没有睡着,只是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孩子她爹。” “锦业,锦业!” 连着喊了好久,苏锦源才缓过神来,看着她道:“什么事?” “你想什么那么出神呢?” 苏锦业侧身看向苏李氏:“最近我总觉得很奇怪。” “怎么了,什么东西很奇怪?”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总有人躲在暗处看着我。” “什么?孩子爹,你被吓唬我。” “别怕,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恶意或者杀气,只是觉得总有人看着我。” “会不会,会不会是官府的人?是不是他们知道什么了,孩子她爹,我,我们逃吧,我们别再待在京城了,我天天吃不好睡不着,每天做梦都梦见你被官府抓走,我好好怕,晴儿还小,我真的好怕我们失去你。” 苏锦业将苏李氏紧紧搂在怀中,心中隐隐也有些不安的感觉,不过却极力安慰着苏李氏:“衙门那我有人,让人盯着呢,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就走,你放心,没事的,可能只是我最近有些疲累多心了。” “孩子爹,我们还是去投奔承少吧,他不是你亲弟弟吗?我们去关外吧,或者去哪里都好,我不想在留在这个地方了,我终日惴惴不安,只怕你出什么事。” “过一阵吧,我还想做件事。” “不要了,我求求你了孩子爹,别做了,不要让仇恨冲垮了理智,我们走吧。” “我可以饶了任何人,那个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别怕,只是最后一次,然后我们就带着晴儿远走高飞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苏李氏心里头说不出的不安,可是她知道但凡苏锦业决定了的事情,她几乎是不可能改变他的想法,只得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外头飘着雪,夜静谧到诡异,黑暗之中,苏锦业的鼾声此起彼伏响起,苏李氏却是辗转难眠,四更天她终于再也睡不著,起来熬粥。 一碗素粥,三叠素材,一个馒头,天不亮她就挎着篮子出了门,等到苏锦业醒来的时候,枕边早已经一片透亮,显见的苏李氏起来良久了。 “梅儿,梅儿。” 唤了两声,进来一个小丫头。 “大爷,奴婢在呢。” “大奶奶呢,什么时候起的?” “奴婢也不大清楚,奴婢五更天起来的时候,大奶奶就在厨房里了。” “厨房?大奶奶这会儿在做什么?” “大奶奶做了几个斋菜,说是要去看老太太。” “什么!”苏锦业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的,一双黑眸不敢置信的看着梅儿,顾不得天冷,套上一个外衣鞋子都来不及换就急着往外:“快点,备马。” “大爷,怎么了?” “问这许多做什么备马。” “是,是,奴婢这就去。” * 城中一处香火繁盛的庵堂,苏老太太正在念经,就听到小尼姑通报说苏李氏给她送斋饭来了,她本不相见,只因为苏李氏是白芳的儿媳妇,而且对大房她素来也是不喜欢的,不过想了想她自己都不放下往日仇恨,菩萨如何会相信她诚心改过,于是道:“让她进来吧。” 苏李氏提着篮子,里头饭菜还是热气腾腾的,一路上过来她在马车里置了一个炉子,炉子上烧着水,饭篮子就一直放在水壶上蒸着,所以到这里还是冒着热气的,庵堂里的姑子都道她孝顺,苏李氏微微颔首同大家示意过,就进了后院。 苏家给这庵堂所有的菩萨塑了金身,又捐了大约几千两的香火钱,是以苏家老太太在庵堂里的待遇比那住持师太还好,苏李氏被人引了进去,苏家老太太刚念完一通观音经,在打坐歇息。 苏李氏入内,跪在地上给苏家老太太行了个大礼:“母亲,媳妇儿来看您了。” 苏家老太太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苏李氏,说不上来的觉得讨厌,却是极力压抑着心里头那股厌恶之气,道:“起来吧!” 苏李氏将篮子提到了苏家老太太面前,一一取出里头的斋饭斋菜,布在苏家老太太面前,苏家老太太偷偷打量着苏李氏的表情,平和,宁静,倒是有些看不出她的来意。 “你今日来就是给我送饭的?” “是,这些饭菜是我一早给母亲做的,以前在家里也没这么孝顺母亲您,如今您一个人住在庵堂里,只怕您吃不惯这里的斋菜,我特地做了一些,您尝尝。” 苏家老太太不无怀疑的看着那些斋菜,如今的她是草木皆兵,生怕苏李氏在饭菜里给她下了毒。 但见苏李氏拿出一盅粥一个碗,忽然道: “呀,瞧瞧我这记性,原本是要陪母亲一道用膳的,结果连碗都只拿了一个,母亲这里可有多余的碗,借我一个。” 苏家老太太伸手指了指桌子,上头有一个空陶瓷碗,苏李氏巧笑倩兮:“这些年记性都不打好了,出来的又匆忙,那我就借用母亲的碗,这碗日日在这里沾染了佛气,吃了或许能够长寿。” 若是苏蒋氏有这样的热情,这样的 口舌功夫苏家老太太不会觉得奇怪。 可是老实巴交的苏李氏如今舌灿莲花的,她越发的弄过不懂苏李氏的来意,原本她是觉得苏李氏莫不是在饭菜里动了手脚,不过看到苏李氏去桌子边上拿了碗,分别装了两碗粥要陪她吃的那个意思,她也觉得自己多想了。 苏李氏没这个胆子,而且也没这个理由,思来想去,她明白了。 “你是不是有事 要求我帮忙?” “呵呵,让娘看穿了啊,就是我家晴丫头最近身子不好,去看了神婆说是要家里头最年长有威望的人亲手写一卷佛书放在枕头边上镇着才行,正好娘您在庵堂里,我就来求娘您赐一卷佛书。” 苏李氏边说着边喝了一口粥。 苏家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起身下了床:“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以为你脑子开窍知道孝顺我了。” 终归是看不惯,言辞间没有半分的客气,不过却还是下床进里屋给苏李氏拿东西,出来之时看到苏李氏站在她的蒲团边上翻东西,她眉心一紧,语气几分凌冽:“你做什么?” 苏李氏忙闪到一边:“娘,我只是想着能不能找点什么小玩意,您是祖母又在庵堂中静修多时,您用过的东西必定比那佛经还管用,我只怕晴丫头是染了瘴气。”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拿好,手脚什么时候这么不干净了,要东西你说啊。” 苏李氏忙诺诺的退到一边,低着脑袋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模样:“对不起娘,是我不对,娘,您消消气,这些都是您最喜欢吃的小菜,您吃不的肉,我给您做了素鸡和素排骨,您尝尝。” 苏李氏赶忙上前搀扶了苏家老太太坐下,满面堆笑的给苏家老太太夹菜,自己也往嘴里送饭菜,苏家老太太吃了几口,味道还是不错的,只是如果和她一道用饭的是她儿子那就好了。 “锦源和那姓许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 这才刚休,就喊人家“姓许的”了,苏李氏筷子一停,笑道:“我哪里好去问这种事,娘,您吃。” “苏家银行和保宁堂二部,那许绣忆走之前是不是把田地契都给了你们?” 苏李氏道:“是,娘。” “苏家的东西,不该觊觎的就不要觊觎,你们已经拿走了你们该属的份了,明天再来,把田地契一并带来吧。” 苏李氏没说话,只是眉头微蹙了一下。 苏家老太太放下了筷子,声音渐冷:“怎么,你还想吞我苏家的钱不成。” 苏李氏忽然笑了起来,抬起头看着苏李氏:“不会,我们怎么敢。” “你笑什么?”那笑声,让苏家老太太觉得几分毛骨悚然。 苏李氏嘴角微微勾着,道:“没笑什么,只是举得陪娘吃着一顿饭,真的很高兴。” “莫名其妙,好了明天把田地契带来,你可以走了,我要念经了。” “是,娘,对了,清河湖那里很冷,你记得多准备几件衣裳。” “清河湖,那是边关,我去那里做什么?” 苏李氏只是微微一笑,收拾好了东西,将苏家老太太的碗放回到了原处:“一会儿我让小尼姑来收拾,我先走了,娘。” 看着苏李氏离开的背影,苏家老太太总觉得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可是却也说不上来到底怪异在哪里。 静下心来,重新握了佛珠,她努力的摒除杂念,开始了这一日的潜心修佛。 苏锦业赶到庵堂的时候,正巧苏李氏拿着饭篮出来,看到苏锦业微微一笑,笑容里,几分温婉,那温婉之中,却带着让人不安的诀别之色。 “孩子她娘,你,她,她吃了?” “恩,吃了。”她走上前,身子有些绵软温顺的靠在了苏锦业的怀中。 苏锦业猛然一把将她抱上马儿,道:“走,我们现在就走。” 马背上,苏李氏转过头来看着苏锦业,抬起素手,轻轻抚摸苏锦业的面庞,眼睛泛红,指尖的力量越来越弱,苏锦业看着她,心头微疼,便是要责备,那话如何说的出口,只是道:“你啊,太莽撞了,虽然要至她于死地,却也不至于这般明目张胆,弄的毫无退路,算了,我们走,离开这个地方,反正我对这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只是离开的太匆忙,也不知道能去何处,承少虽在关外,却也没有留下地址给我们,我们去了……美凤,孩子娘,你怎么了?” 他话音未落,苏李氏抚摸他脸颊的手无力的往下垂落,眼角的泪水,染了血色。 苏锦业大为震惊,急忙拉住僵绳,喊道:“孩子她娘,美凤,美凤,美凤你怎么了?美凤?” 苏李氏吃力的抬起手,捂住他的嘴巴,半转过身埋首在他怀中,另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压:“你听着,我好心熬粥去看她,她逼我交出田地契,我不肯,所以她偷偷的给了我一个碗,一个抹了毒药的碗,那包毒粉剩余的一些在她的蒲团下的垫子缝隙里,锦业,我再也不能看你一错再错,既当年她用一包毒药还的婆婆被发配边疆客死异乡。那今日,我帮你和婆婆还给他。” 话到末尾,已经是越发虚弱,但见她除了眼角,鼻孔耳朵也都流了血,嘴角努力闭着,却挡不住那渐渐溢出的鲜血。 苏锦业狂吼一声:“不!” 眼泪夺眶而下,他几乎疯狂一般狂甩马鞭,那马儿发疯似的朝着保宁堂二部去。 早上刚停了雪,又肆虐而下,那飞沙走石般的暴风雪,瞬间让天地失色,只剩下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呼喊声,随狂风送来,那般悲怆凄凉,如同失去了伴侣的孤狼。 ——题外话—— 其实写到这里大家都应该知道,秦烟用什么制约着安承少。 苏李氏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她善良,温柔,知恩图报,她不想苏锦业迷途深陷,一错再错,所以想将终点带回起点,至于她会不会死,且看下回分解,其实我本意并不是想她死,我只是想让苏锦业放下仇恨,明白仇恨只会让所有的美好的事情都变得黑暗。 第158章 人证物证俱在 苏李氏七窍流血被送到保宁堂二部的时候,整个二部的人都傻了,苏锦业发疯一样将她抱紧内堂,苏李氏还有一口气息尚在,搭上苏李氏的脉,脉相已是极其微弱,打开苏李氏的嘴,舌头也一片乌黑。 苏锦业眼眶通红,却是素手无策,苏李氏中毒至深的,毒性蔓延,如今只能等死,他做什么似乎都成了徒劳,都是回天乏术,可是即便如此,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苏李氏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大爷,大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福上来小心翼翼问,苏锦业面色一片悲痛死寂,良久大喝一声:“去报官,老太太逼大奶奶交出房地契不成,给大奶奶下了毒,快去。” 阿福面色大为震惊,反应过来后却是跑的比风还快:“是,我这就去报官。” 守着苏李氏,苏锦业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伸手抚上苏李氏惨白的面孔,哽咽的喃喃自语:“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没了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昏迷中的苏李氏,眼角缓缓落下了一滴泪珠,那泪珠滑入了苏锦业的掌心,冰凉似霜,那放在胸口上的手,缓缓一沉,跌在了身侧,苏锦业伸手,搭上苏李氏的脉搏,眼泪骤然落下,他那失神恍惚的模样,边上的伙计们都明白了:大奶奶去了。 有妇人们小声的啜泣声,男人们也在呜咽,而苏锦业,紧紧握着苏李氏的手,早已是泪流满面,此刻,满心都是悔,想到苏李氏最后对他说的那一句,仇恨让他付出了更为惨痛的代价。 杀了苏家老太太又如何,杀了整个苏家又如何,谁的性命,还能比得上苏李氏的。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如果他可以预见到这个结局,如果所有都可以重来一次,他不会了,真的不会了,仇恨让他痛苦,仇恨扭曲了他的心,苏李氏是为他死的,她不想他一错再错,所以才做出这样牺牲自己,让一切回到原点的事情。 抱着苏李氏逐渐冰凉的身体,不知是过了多久阿福回来,见到屋内哭成一片顿是大惊,眼眶也是绯红一片,上前颤着哭腔道:“大爷,官府里来了人,您出去看看吧。” 苏锦业缓缓起身,面色是惨白的,步履是踉跄的,阿福忙上来搀他,他却伸手拂开阿福:“我自己走,没事。” 苏李氏说,就让一切回到原点,可是没了她,一切还如何回去? 保宁堂二部外,几个衙役,见到苏锦业忙是道:“大爷,是你叫人报的案,说是老太太毒害了大奶奶吗?” 苏锦业满目俱是泪水,压抑着哽咽 ,一字一句道:“就是她。” “那老太太现在人在何处?” “如果没有畏罪潜逃,应该还在庵堂。” 几个衙役互相看了一眼,抱拳对苏锦业道:“我们现在就去将老太太捉拿归案,走。” 几个衙役出去,苏锦业神色混沌的回了屋,看着一屋子啜泣的人,伸手一挥:“都出去吧,我想和大奶奶单独待一会儿。” 众人也不忍打扰,抹着眼泪纷纷出去,苏锦业起身,拧了一块帕子替苏李氏揩去眼角嘴角的鲜血,然后合衣躺在了苏李氏身边,伸手握住了苏李氏的手:“等办完了这些事,把晴儿托付给承少,我就来陪你,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 苏家老太太杀了人,这消息几乎是一经传出就轰动了整个京城。 几乎是谁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可是对簿公堂,衙门在她蒲团下搜查到的毒药粉包,还有那抹了毒粉的陶瓷碗却都成了铁证。 物证俱在,而人证也不缺,庵堂里两个小姑子怯怯诺诺出来作证,说当日听见了房内有争吵声,苏家老太太逼苏李氏交出保宁堂二部和苏家银行的房地契。 如此,苏家老太太毒杀苏李氏的罪名,已然成立。 公堂之上,苏家老太太跪在下首,苏锦业在其边上,满目泪水,看之让人动情伤感。 “苏何氏,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毒杀了你的大儿媳?” 苏老太太自是摇头:“大人冤枉,请大人明察。” “冤枉?在你房内查出了余下的半包毒药,还有你的陶瓷碗上也摸了毒药,你最好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苏家老太太当真是气结心头,她如何也没有想到苏李氏会来这样一招鱼死网破,而苏李氏搭上性命也要至她于死地的原因,她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人证物证皆对她不利,她几乎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大人,真的冤枉啊,我若是真的要下毒害她,何以下完毒后不处理了那些东西?” “那是因为你没时间处理。”惊堂木一拍,那堂上大人一声令下,道,“带证人。” 少卿,几个小尼姑被带了进来,在苏家老太太和苏锦源身后跪成了一排。 官老爷惊堂木又是一拍,问道:“你们可有人目睹苏家大奶奶走后,苏家老太太做了什么?” “回大人的话,大奶奶刚走,我们师太就进了老太太房间给老太太讲禅,直到衙门里来了人,师太都还在给老太太讲禅。” 苏家老太太巨为震惊,如果说物证是苏李氏给她埋下的,那这些人证?这些信口雌黄胡说的姑子,到底是什么时候给苏李氏收买的。 “胡说,师太根本没进来。” “静慧师太,你来说。”官老爷问向其中一个年长的姑子。 但见那尼姑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开口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奶奶走后,贫尼就进去给老太太讲禅了。” “中间可有离开过?” “不曾。” “你,你,你血口喷人,你信口雌黄,枉你念佛信教,你怎可如此胡言乱语,大人请明察。” 第159章 苏老太太杀人了 “公堂之上,休得你吵吵闹闹,如此放肆。”惊堂木一拍,苏家老太太给吓的脸色惨白,心中叫苦不迭,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居然都给收买了,如今她是钻进了别人设的天罗地网中,几乎没有逃生的可能了。 这些人,那词儿几乎是早就窜好了的,一个个都将她生生的定为了一个争夺财产不成,下毒毒杀媳妇的恶毒老妇人。 如今,她似乎只能听天由命。 接下去一个多时辰的审讯,她几乎是没了辩白的力气,身子虚弱,她跪的时间良久有些迷迷糊糊摇摇晃晃,耳畔一阵阵的嘈杂,嘈杂过后,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眼前缓缓似有人朝她走来,她睁开眼睛也看不完全那人是谁,只听得一句:“这就是报应。” “不,不要!”惊厥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牢狱之中,四周黑压压一片只一盏昏黄的烛火跳跃着,原来她晕过去了, 方才是在做梦而已。 “来人呢,来人。”扒在门边吵外头喊,半晌过来一个狱卒,横眉冷眼的看着她:“大晚上叫什么叫?” “放我出去,我是被冤枉的。”她厉声喊。 那狱卒却冷眼斜睨了她一眼:“但凡进来这个地方,你就别想着出去了。” 苏家老太太警觉的问道:“什,什么意思?” “公堂之上,你自己签字画押对毒杀你儿媳妇的事情供认不讳,当堂判处了死刑,你别说你记不得了,这里是死牢,苏老太太,您就多担待点儿,安生的在这里度过你余下的日子吧。” “什么,死牢?我签字画押,我怎么可能签字画押?” “这要问你自己,你亲自签的字,画的押还能有假,懒得理你个死囚犯,浪费我时间,别再嚷嚷了,不然就别怪我不尊老爱幼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我根本没有杀她,是个套,是个套,是她给我下的套,那毒是她自己下的,站住,站住你回来,我要见我儿子,我儿子,我儿子……” * “嘶!”苏府,苏锦源眉目深锁,一筹莫展的坐在书桌前,提笔写了些东西,却又撕了个粉碎,猛然间心口一阵疼痛,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夫君,怎么了?” 唐梦上前,送了一盏热茶。 苏锦源摇摇头:“去把锦郁叫来。” “夫君,你先喝点茶吧,你已经一日茶米未进了,我现在就让人去喊四弟。” 唐梦吩咐了丫鬟去叫苏锦郁,回身看向六神无主,满面愁容的苏锦源,一阵的疼惜:“夫君,你先吃点东西吧,这样下去身子要吃不消的。” 苏锦源眉头更紧:“你让我冷静一下。” “可是夫君,你这样不吃不喝的,怎么还有力气替婆婆申冤,你好歹吃点东西,喝点水,你这样我真的好担心。” “我说让我冷静一下。” 知道唐梦是为自己好,可是在这种时候,唐梦的声音无疑是聒噪的,聒噪的让苏锦源起了怒。 一声吼,唐梦显见红了眼眶,大抵是觉得委屈。 苏锦源却并没有要安抚的意思,只是道:“你先出去,不要管我。” 唐梦眼泪即要落下,可是却强忍着不想更讨了苏锦源的嫌,诺诺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在门口同苏锦郁撞个正着,苏锦郁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你没长眼睛啊你。” 苏锦郁打小就是高傲的,对于母家的那些穷亲戚素来看不上眼,唐梦虽是他兄长的妾,可是一个姨娘,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唐梦越发的是委屈,却安慰自己人家兄弟两人是因为心情不好才如此,她让到一边,苏锦郁看都不看她一眼,大步进门。 “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大概只有进宫求大姐了。” “我想也只能这样,事不宜迟,哥,我们明儿一早就进宫吧。” “我只怕拖累了大姐,她好不容易恢复了位分。” “哪里还比得上母亲性命重要,若是没有母亲,也根本就没有大姐,哥,你说娘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我不相信娘会这么笨,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毒杀那个女人。” “可是人证物证俱在,娘自己还签字画押了。” “娘签字画押,说不定是被屈打成招的,我们并未亲眼看见不是吗?” 苏锦郁的怀疑不无道理,苏锦源起身,眉目沉重:“明儿一早你进宫,我去看娘。” “恩,好,哥,如果大姐不肯帮忙,那怎么办?” “大姐不至于不帮,大姐若是不肯帮只有一个可能,有人不许她帮。” “谁?”苏锦郁问。 苏锦源反问:“你说是谁?” 苏锦郁一怔,旋即明白了。 是他大姐充其量就是个妃子,得宠失宠都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若然皇上不许她沾染家里头这些晦气事情,即便他大姐再怎么有心帮衬也是无能为力。 这件事情,苏锦郁真的有太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不说她娘何至于这么明目张胆的给苏李氏下毒,便说公堂之上那些小尼姑们,就像是对好了口供似的矛头都指向他娘,甚至连官老爷给人的感觉都像是在刻意帮衬苏锦业。 可是他想即便是有人蓄意要陷害她娘,何至于要搭上苏李氏的性命,而且那碗粥是苏李氏亲口喝下去的没有人逼她,这样看来又像是她娘蓄意在粥碗里下了毒,想要毒害苏李氏。 他现在都有些不明白到底今儿早上发生了什么事,庵堂的尼姑说是因为苏家老太太问苏李氏讨要房地契引发了矛盾,这点他其实是相信的,是他娘的个性做得出来的事情。 可是下毒杀人,这未免……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对,只是出乎意料而已,并不是完全不信,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了。 想到这,苏锦郁竟也有些相信,他娘是真的杀了人。 第160章 支走秦烟 此刻,城外一处幽静的山庄,吕青端着洗脸盆进屋,看着床榻上挑灯夜看的安承少,道:“爷,别看了,该洗洗睡了。” “恩!”收了书,安承少的面色依旧虚弱憔悴。 吕青拧了帕子给他递送过去,道:“爷,等天亮了,我去一趟城里吧,总得让许小姐记起来一切,不然主子做这一切都是白费了。” “是我伤她太深,早知道我就该直接对她和盘托出,是我不够信任她,刻意对她隐瞒。” 吕青听他语气里有几分自责,忙道:“也不能这样说,主子你只是不想让她分担你的痛苦罢了,主子,其实你从来没想过要报仇不是吗?如果你愿意,你也不会等这么久了,你要灭了苏家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安承少一怔,报仇,是,他执着于仇恨,却从未做过伤害苏家的事情,他其实自己也明白,打断骨头连着筋,那一家人,虽然亏钱他母亲甚多,可是当苏锦源的死讯传来,苏雅兰的死讯,甚至是下一辈中苏丽英,苏柔英之死,他的心都会莫名刺痛。 从来,他都以复仇为目的而活着,可是当真正接近这家人的时候他才恍然发现,孤独的生活了那么多年,对亲情的渴望,其实早已经超过了对仇恨的执着。 谁都没有错,一切的错都是苏家老太太造就的,他唯一不能放过的只有那个人,不过现在那个人大约也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吕青,五王爷那可传来了消息?” “爷放心吧,皇上再怎么宠爱月妃,也及不上手足之情来的深,五王爷开了口,皇上断然不会给月妃求情的机会。” “呵呵!”一抹冷笑,自安承少的嘴角浮起,“对我娘做下的种种,我必当让他以命来偿还,明天飞鸽传书给金子多,告诉他,时间提早了,既我大嫂动了手,那一切都要尽快。” “可是爷,许小姐。” 安承少片眼底闪过一丝疼痛,嘴角却缓缓扬起一个笑意:“她是我的,就算记不得我,我也会让她重新爱上我。” 吕青一怔,旋即笑道:“爷霸气,威武。” 安承少目光看向门口,那里站着一个身影,似乎等候多时了,他淡漠一句:“听够了就进来。” 一抹浅粉色的身影,一张满是戾气的脸,秦烟的出现,丝毫不在预料之外,事实上是安承少让那细作婢女把秦烟给“请”来的。 所以放下他们说的话,秦烟都听见了。 他无所谓她听见,甚至说,他的目的就是让她听见。 “你到底在计划什么?”秦烟柳眉深锁,一双黑眸落在安承少身上,眼底深处有些几不可查的慌张。 她在害怕,因为她知道他在暗地里计划什么,而这个计划,肯定是离开她,所以,她在害怕。 “吕青,你先出去。” 安承少一声吩咐,吕青斜睨了秦烟一眼,颇为得意又甚是瞧不上,秦烟叫他这一眼看的心底一痛,曾经她是何等的讨吕青吕红兄妹喜欢,可是如今,为了得到安承少,所有人都唾弃她,她为了安承少付出了太多,所以,她绝对不允许他离开。 吕青出去,安承少动作优雅的自床上起来,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冷意,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想知道?” 那样的神态语气,更让秦烟不安。 她不得不重复:“我不想知道,也不必要知道,我只需要知道我手里捏着足够多的证据至你大哥于死地,所以如果想让你大哥活命,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不要想着吃毒药病死,我告诉过你如果你死了,你大哥一家都会去给你陪葬。” 安承少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无疑是张狂的,秦烟在那近乎张狂的笑声里,越发的不安。 “我再给你十天时间,如果你还不肯好起来,那好,我们就在京城成亲。” 安承少停止了笑声,斜眼冷睨了她一眼:“十天后,我会成全你一场冥婚。” 秦烟面色瞬间惨白:“你敢死,我说过你若是敢死,我就让你大哥一家给你陪葬。” 他笑的悠哉:“没问题,只是我得先给你提个醒,杀人是要偿命。” “官府自会处决了你大哥,你以为你大哥杀了那么多人,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官府是不会冤枉一个清白无辜的人的。”安承少好整以暇的落座,比起之前秦烟拿着那些证据去威胁他的时候,他如今的深情太过淡然。 秦烟心底越发的慌,她可不以为安承少是疯了,以她对安承少的了解,安承少之所以敢如此说,必是因为安承少有十足的把握,做了十全的准备。 “你哥哥以季红私生子性命为要挟,刺杀苏锦源,我有季红和你哥暗中来往的书信为证,你哥哥和丫鬟珍珠通奸,让珍珠效命于他,毒杀了苏家二小姐,后又杀人灭口杀了珍珠,官府虽然没查都什么,可是一旦揭发了你哥哥杀苏锦源的事情,这件事也是顺理成章。还有他装神弄鬼吓的事情,还有他为了赶走苏家二房自导自演一场戏,绑架了苏锦艺的女儿,还打伤了许绣忆之事,还有更多你知道和不知道的。” “那又如何?” 安承少笑道。 秦烟在那满不在乎的笑意里,心头咯噔了一下。 “不要装的如此潇洒,一旦我把这些证据都交出去,你哥哥就是死路一条。” 安承少笑意渐渐凝固,就在秦烟自以为自己的无邪奏效的时候,但见安承少起身走到床边柜子,打开之后甩过来一本书,不偏不倚落在秦烟脚边。 “看看吧,你会感兴趣的。” 秦烟弯腰,捡起那本书, 打开第一页就已经傻了眼。 “这,这是什么?” “你不是识字吗?秦家大小姐?” 第161章 支走秦烟2 “你,安承少,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爹对你母子有救命之恩。” 安承少冷笑的看着她,一一给她细数。 “救命之恩,以命相报即可,我大不了把这条命还给你家,秦烟,不要以为你真可以掌控我的人生,我只是不想动你家人而已。” 秦烟大怔,眼前的安承少,宛若是主宰人生死的阎罗帝君,她如何也想不到安承少居然会有这样一招。 她以为自己抓住了安承少的软肋,手里握着安承少最在意的兄长的生死存亡,可是她没有想到安承少居然会来个鱼死网破。 她掌握的只有苏锦业一人的生死存亡,而安承少无疑是掌握了她全家的身死存亡。 他父亲年轻时候进宫和一个妃子发生了过一夜缠绵,这种事情她都不知道,可是安承少丢过来的那本书上,连那妃子姓甚名谁都写的清清楚楚,这已是死罪,诛灭九族的死罪。 而下面,她母亲逼死了秦续的娘,这件事她也知道只是却装作不知,她不知道安承少是从何处得知的,但是巨细靡漏的,安承少连她娘当年给秦续娘下药差点害还在腹中的秦续夭折的事情都调查的清清楚楚。 还有她兄长的,她从来不知道他兄长居然还杀过人,杀的边上别人,是拓跋家的大少爷,当时拓跋家大少爷的死是个迷暗,官府也是毫无头绪,她没想到杀人凶手会是她兄长。 还有…… 贪污官银,重罪。 她母亲不守妇道和家里一个工匠私通,重罪。 她兄长早年不折手段将一户人家逼至破产,一家三口都被逼的服药自杀。 …… …… …… 一桩桩,一出出,秦烟已是目瞪口呆,她从来都不知道她家里发生过这些事情,她不相信,绝对不信。 “你骗人,不可能。” “呵,呵呵,呵呵呵!你可以不信,只是我要提醒你,你所谓的那些证据,我早已经让他们都成了伪证。” “什么意思?” “你不是很聪明吗?什么意思你可以自己去查,我从来没想过要动我恩公,不过秦烟,如果你触及了我的底线,我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得不偿失。” 秦烟后背一阵沁凉,眼前的安承少可怕的让她颤抖,手里记载满了她全家罪孽行为的书,随着她身子的颤抖而抖动着,她开口,语气却依旧固执而倔强:“你不用弄这些有的没的来骗我,我的家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安承少,我说过你是我的,我绝对不会放手,十日后我们就成亲,如果三日后你不出现,我就把手里的证据都送去官府。” “去吧,只要你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秦烟身子一颤,却极力保持镇定,她始终觉得不可能,安承少不过是吓唬她,她绝对不相信这一本的罪孽真是她家人做的。 将书丢给了安承少,她转身而去。 吕青进来,笑道:“可算是解气了,爷,你说她会去调查吗?” “她会。” “如果她知道那些是假的,无非是主子你杜纂的,大概会恼羞成怒吧。” “不过是支开她几日,若是我猜的没错,以秦烟的个性,今天晚上就会启程回关外去。” “她一走,我们的计划就可以全盘实施了,等到她回来,早已经是人去楼空,拿着那一堆证据,她就算是想要威胁主子,想要至大爷于死地也是白费功夫,主子高明的。” “我再如何算,都没有算到绣儿会忘记了我,等到秦烟出城,随我进城一趟,我想同她见一面。” “是,主子,那今儿晚上不用吃药了吧?” “不用了,我大哥大嫂处,切莫错过了时候。” “金爷虽然吊儿郎当的,可是有钱的活儿他素来最是上心积极,爷只管放心吧。” 安承少嘴角微微一勾,看着窗外月色,前几日的积雪尚未化开,寒意森森,不过冬日终会过去,春天并不遥远了。 * 许绣忆是傍晚时候知道苏李氏死了的消息的,她大为震惊,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她想要去看看,许唐宇却不许她多管闲事,硬是让人将她禁足在家,不得出。 许绣忆被关在房内,想念起同苏李氏的种种过往,不禁垂泪,人的性命竟是如此脆弱,昨儿还是好好的,没想到转眼说没了就没了。 而且杀了苏李氏的人,居然是苏家老太太。 晚上时候许岚清过来过,知道她担心案情的进展所以同她说了苏家老太太已经画押签字,承认毒杀,被判处了斩刑,三日后处斩。 许绣忆颇为想不明白苏家老太太怎会下手毒杀了苏李氏。 问许岚清,许岚清只说是房地契之争,苏李氏拒不交出房地契惹恼了苏家老太太,苏家老太太示意下毒杀害了苏李氏。 当时庵堂里好多姑子都听见了两人争吵不迭,官府也在苏家老太太房间里搜出了那来不及丢弃的半包毒药,以及尚未清洗的抹了毒药的陶瓷碗。 听着顺理成章并无不妥,可是却总有些地方有些怪异。 “哥,你说苏家老太太画押签字了,是当堂吗?” “也不是,说是在大牢里画押签字的,并不是屈打成招,是她自己亲笔签字画押,她家里人核对过,那是她的自己和指印没错。” “现在我大哥怎么样了?” “不清楚,我没去看,不过应该十分不好受吧。” 那是自然,许绣忆知道苏锦业有多爱的苏李氏,这些年来苏李氏无出,在传宗接代观念如此身后的古代,苏李氏都主动要求给苏锦业纳妾生子了,苏锦业却因此还恼羞成怒。 苏锦业无疑是深爱苏李氏的,如今这一番苏李氏离开,苏锦业的打击必定不小。 “爹不让我出去,我想去看看我大哥和晴丫头,送我大嫂最后一程。” 第162章 苏老太太问斩1 “爹不让我出去,我想去看看我大哥和晴丫头,送我大嫂最后一程。” “大概后天就下葬了,我会帮你去求求爹爹的,天色不早了,你也不要多想,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哥!”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安承少……”许绣忆欲言又止。 许岚清神色一紧,终于许绣忆还是又问起了是吗? 可是他该怎么说? “算了没什么,哥哥你去睡觉吧。” 许绣忆出乎意料的没有开口问,许岚清也松了一口气,说实在话他怎么给自己的妹妹说你和安承少曾经好过但是他已经回去关外娶了其他女子,这样,似乎有些太过残忍了。 许岚清离开,许绣忆洗漱了一番上了床,心里头乱糟糟的一片,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终于在天光吐白之际,浅浅睡去,睡了不过一两个时辰,又被一阵脚步声给吵醒。 “小,小姐,你醒了?” 睁开眼睛,眼前的女子让许绣忆微微吃惊。 “金玉。” 居然是金玉。 金玉回来了,显然的比以前瘦削多了,不过精神却是很好,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看着许绣忆醒来忙上前搀扶许绣忆。 若非那手的触觉是温柔的,实在的,许绣忆都以为自己莫不是在做梦。 其实赶走金玉后,她偶也后悔,对金玉她似乎有些严厉过头了,只因为当时或许太爱某个人,所以不允许任何人觊觎那个人,她在爱情这方面,从来也是自私的。 金玉垂着头也不怎么敢看她,将她搀扶着坐起来后,就跪在了地上:“小姐,奴婢回来了,小姐如果不想看到奴婢,奴婢现在就走。” 屋内是长时间的沉默,说实在话许绣忆看到金玉,还是颇为惊喜的,甚至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金玉却以为许绣忆不开口是因为并不想看到她,咬着唇红着眼眶起了身,她诺诺道:“小姐大约是不愿意见着奴婢了,那小姐你保重。” 一瞥间,像是发现了什么,许绣忆终于开了口:“你的肚子?” 虽然穿着棉衣,但是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却不难发现。 金玉停了脚步,脸色有些绯红:“小姐,奴婢成亲了。” “真的吗?”许绣忆的语气是泛着点淡淡喜悦的,对金玉其实早就不恨了,金玉的回来甚至让她很高香,而如今金玉带着孩子和丈夫回来,许绣忆无疑更是欢喜的。 心底里,她是将金玉当作了自己的亲姐妹,所以当日才没有办法容忍金玉的背叛。 “恩,小姐,离开小姐后,奴婢在一家客栈里帮工,和店里的 一个伙计成了亲。” “呵呵,我看看,来。” 伸手招呼了金玉,金玉过去,笑容里几分母性的温柔。 许绣忆的手放在了金玉的小腹上,这肚子大约也有个四个月了。 “怎么不早点回来?” 金玉闻言,眼眶泛红:“只怕小姐还生我的气。” “傻丫头,我早早就不生气了,我当时脾气急,说话或许也 有些过分了,你走后我不久我就后悔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对了你丈夫呢,一道回来了吗?” “恩,一道儿回来,我们回来的路上还遇见了二奶奶的。” “二奶奶?” “恩,瞧着肯定是,可是上前认她却不肯承认,我下车同边上的人打听了一番,二奶奶似在一家豆腐坊做豆腐。” 当日苏蒋氏悄无声息的离开,许绣忆还只怕她们母女孤苦无依无处着落,不过如今看来也找了一个营生的活计,如今苏家同她再无关系了,那些人那些事她其实也没必要如此牵挂,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有没有看到雪姑娘。” “好似在一家药铺当药童,也是打听了听了当地的人说的。” “那就好。” 千金散尽,繁华退却,返璞归真其实或许对苏蒋氏才是最好。 许绣忆也算是安心下来,看着金玉,她笑容无比的温和:“这次回来,若是没什么紧要事,就在家里住下吧。” 金玉却笑道:“小姐,我和我夫君攒了点钱,我走的时候小姐也给了不少银子,所以我们打算回他老家开一个店铺,不过小姐若是想要我留下,我就留下。” 安家乐业,相夫教子,如此平凡的生活,许绣忆此刻却有些羡慕到妒嫉,不过打心眼里祝福金玉。 “傻姑娘,你跟了我这许多年,如今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我替你高兴,去吧,回老家开个店铺,做点小本买卖,若然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就回来找我。” “小姐。”金玉眼底噙着泪,许绣忆握住了她的手,此刻,再无嫌隙,她们依旧亲如姐妹,许绣忆打心眼里替金玉高兴。 金玉是过路来看望许绣忆的,因为年关将近,只在许家住了一日便走了,临走前给了许绣忆她们老家的地址,让许绣忆得空过去玩。 得空,许绣忆如今是空的很,空到快长虫了,忽然觉得人生若然这样坐吃等死下去,倒不如早早的了结罢了,她是自由惯了的人,来到这个地方三束六捆的已经很不是不得自在,如今成了个下堂妇回了娘家,她父亲对她的管教更为严格,或许是怕她丢人,都不许她出门。 这一日,她被严加看管着的第三日,已经是苏李氏死去的第三日,她终究连最后一程都没有送上苏李氏,而苏家老太太,也在这一日被押送往了菜市口。 * 菜市口,即便是这冰冷刺骨都懒得出门的冬日,因为苏家老太太的问斩而格外的热闹。 “看看,囚车来了,哎呦真是造孽啊,还说是个信佛的人呢,我看死后得下个十八层地狱。” “可不是,先后把两个庶子赶出了家门,这还不够人家自己白手起家的家业她都想占为己有,占据不成就下毒杀人,真是毒妇,蛇蝎心肠,蛇蝎心肠啊。” 第163章 苏老太太问斩2 “你们听说没,二十多年前苏家三个姨娘被指下毒之事,其实也是苏家老太太自己做的。” “真的吗?” “不大清楚,这几日外头这样传着,听说苏家大爷想要翻当年的案子,苏家前阵子不是闹鬼,也是因为那个姨娘心有不甘回来报仇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苏家老太太可真该千刀万剐了,嘘嘘嘘,别说了别说了,她那两个儿子来给她送断头饭了。” …… 苏锦源和苏锦郁双目红肿,显然是前一宿哭过,他们如何也没想到居然连宫门都踏不进去半步,皇上甚至还亲自颁布了一道圣旨给官衙,公事公办,决计不能徇私。 如此一来,便是真正的至了苏家老太太于死地。 今日是三日之期,他们的娘要在大庭广众下论斩,寒风萧索,森冷刺骨,苏锦源和苏锦郁提着菜篮,一步步走向断头台。 “娘!”悲怆一声,却激不起边上人半分同情,都觉得苏家老太太一命赔一命,天经地义。 “锦源,锦郁,娘是被冤枉的,真的不是娘做的。” “娘,孩儿知道,孩儿当然知道。” 苏锦郁痛哭流涕,心底恨意萌生,虽然他现在心里也有点确信是苏家老太太杀了人,不过他却觉得即便是苏家老太太真是杀了苏李氏,那必定也是苏李氏该死,苏锦业居然不念养育之恩,将苏家老太太告上了公堂。 他如今只巴不得将苏锦业大卸八块,觉得苏锦业是忘恩负义。 另一边苏锦源却不如此觉得,他始终觉得事有蹊跷,虽说是人证物证俱在,可是后来他去死牢探视他娘,他娘说不知道是怎么签字画押的,而且再一点苏锦源觉得奇怪的是她娘一世精明,虽然说鬼神之说闹的她娘有些心力憔悴,却也不至于傻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杀了苏李氏。 可是如今还能如何,这些日子东走西奔,甚至他都去了国公府求情,可是不但连许绣忆的面也没见,反而被共国公府的人赶了出来,求情不得之外,颜面更是荡然无存。 三日,素手无策的过了三日,苏锦源从来没觉得这样没用过,昨儿夜里和苏锦郁一起抱头痛哭了一宿,那种无力感,那种无能为力感,那种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推上断头台痛苦,几乎折磨的苏锦源肝肠寸断。 如今,面对苏老太太的眼泪和喊冤,他却也只有抹泪的份儿。 “娘,吃点饭吧,都是你喜欢吃的。” 别人都说人上断头台前一定要吃一顿好的,吃的饱饱的,因为断头鬼是不会吃东西的,到了黄泉路上没有头所以只能一直饿着肚子,一篮子饭菜,腾腾冒着热气,苏家老太太如何吃得下口。 “儿啊,娘真是冤枉的,娘真没有下毒,是那贱人自己下毒的,我亲眼看到她在那鬼鬼祟祟的。” “娘!”苏锦郁抹了一把泪,抱着苏家老太太,“娘,孩儿对不起你,孩儿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找你们大姐,却找找你们大姐,她现在是皇上的宠妃,又怀了身孕,去找你们大姐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娘,皇上有令,不许大姐插手此事,我们连宫门都进不去。” “那,那羽儿,那绣忆,她们的爹爹都在朝为官,总能见到皇上。” “娘你别提了,国公府哥去了,还没进门就给赶出来了。陆羽儿那孩儿就差给她跪下了,答应她休了邰莲,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她也去求了她哥哥,可是,可是,陆大人不肯帮衬,说是皇上下了令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何天要亡我,白芳,是你吧,白芳,白芳你来取我性命了吗?当年是你,是你勾引老爷在先,不是我害的你,是你自己害的你自己,你为何要来找我寻仇,天呢,难道我真要命丧今日了吗?” “时辰到。”一声有力的吼声,苏家老太太吓的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几个官差上前左右拉开了苏锦源和苏锦郁,苏锦源手里的饭碗滚落在了地上,白饭撒了一地,苏家老太太忽然发狂一样扑过去,对着地上面的米饭狂舔。 “我不要做饿死鬼,白芳,你等着,你等着,我要和你拼给你死我活。” “跪好!”一声令下,惊堂木一拍,那监斩令丢在地上的那一瞬,苏家老太太几乎是发疯一般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我是……” “咔嚓……” 清脆一声,手起刀落,鲜血从空洞的脖子上四溅飙飞,现场一阵惊惧抽气,苏家老太太那半截子声音,随着她滚落的人头,一起永远定格在了那。 “娘……” “娘……” 两声凄厉哭喊,皇宫之中的月妃手中针线猛然扎入了皮肉之中,疼的她眉心一紧,眼泪短线断线一般落了下来。 “娘娘……” 粉衫的小宫娥急忙上前,却被伸手示意退下。 起身,走至窗口,月妃脸上的泪水落的更急,悲恸开口:“娘,孩儿不孝。” “娘娘,五王爷来了。” 有宫娥通报,月妃握着窗棂手一紧,指关节一片青白。 武墨,她知道是武墨,是武墨在皇上面前说了话,皇上才会如此狠心不顾她怀着身孕在龙居宫外跪了一天一宿,下了让官府明察秋毫不许顾及苏家皇亲国戚身份的命令。 她恨,恨意至浓处,她的眼底深处一片怨毒。 “请进来。” 武墨来看苏雅彩,其实也预料到苏雅彩的态度,从高处跌到谷底的苏雅彩再度爬到高处,性格上比以前更收敛,更沉稳,用这样怨毒的目光看人,自是不可能的。 只是现在,她不想掩饰她对武墨的恨。 “为什么,听说是五王爷求了皇上,为什么?” 第164章 武墨一命抵一命 武墨其实全没有必要过来的,只是昨儿夜里他接到了宫人送来的一封信,是苏雅彩写给她的,她怎都没有想到苏雅彩居然早早的知道到了她女儿身的事情。 所以,武墨不得不来。 “说吧,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王爷还不知道吗?” 武墨脸色一片死寂,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苏雅彩此刻的情绪,或许会将她的事情全部抖出。 “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你觉得是我害死了你娘,那好,我愿意一命抵一命。” “一命抵一命,哈哈哈,哈哈哈,五王爷,早年你为了救驾被老虎咬伤第一时间救你的人不是皇上,而是我,你以为皇上为何会认出你不是个女儿身,那是因为你被老虎扯烂的衣裳我帮你遮掩好了,我从未想过害你,一直替你保守秘密至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的家人?” 武墨看着有些失去理智苏雅彩的,沉寂的脸上,淡淡的浮了一抹笑意:“士为知己者死,有何所谓,你先知道为什么吗?你以为如果当年你娘设计陷害了你苏家三个姨娘的事情若是当时就水落石出还有今天的你吗?”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既你也没打算要放过我和我家人,那我不妨也同你说了,你将今日的报应算是来迟了,当年她买通厨子将下毒之事推脱到三个姨娘身上,让三人蒙受不白之冤被发配边疆,其中两个在去边疆路上就被暴卒打死,另一个感染了天花被弃于路边,天知她冤不舍取她性命,更是怜悯她腹中三月的胎儿,她艰难的活了下来,这个人就是白芳,你大哥的母亲,而那个在艰苦中生下来的孩子,是我的好兄弟,我说了士为知己者死又有何谓,月妃,你娘早就该死了,这些年你杀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苏雅彩身子往后一跌:“你胡说。” “我胡说,旁的我都不说,茗轩的事情难道你不比我清楚吗?茗轩到底去了哪里?真的是送到了乡下生孩子了吗?月妃,你真的不知道吗?” 苏雅彩面色陡然一片惨白,身子往后踉跄了一下,型幸好扶着窗框,将将站住。 武墨冷笑意思一声:“茗轩到底去了哪里,苏家的人心知肚明,你,你的两个弟弟。还有你母亲的丫鬟英碧,你难道真以为是无缘无故自杀的吗?我没有证据证明英碧是不是被你娘害死的,但是如果我想,英碧的死迟早可以水落石出。你觉得会和你娘无关吗?一个好好的丫头自己无缘无故自杀了?你娘其实早该死了,那染满了鲜血的人,还说信佛,好笑,真是好笑。” 苏雅彩脸色更是惨白一片,武墨索性径自坐下,笑容是那样从容淡漠,看着苏雅彩,眼底一片戏谑:“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公平的,因果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譬如我,当年我娘为了不失宠,谎称我是个男孩,我早想过这个谎言要付出代价的,是别人是你我都无所谓,其实我也早想解脱了。” 是的,在被皇上禁足在宫中这些日子见不到许岚清后,她其实早就想明白了,身为五王爷的她想要和许岚清在一起,几乎就是在做梦,而这样和许岚清偷偷摸摸的,她只会耽误了许岚清,而且一旦外界知道了她和许岚清的关系,一夜之间就可以把许岚清毁的彻彻底底。 快乐过后,就是无尽的痛苦,做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她其实也累了,其实她也好像告诉所有人我是女儿身,我不是断袖,我爱许岚清,我想和正常女人一样成婚生子。 但是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是奢侈。 她的淡薄从容,是苏雅彩始料未及的。 看着武墨的脸,她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可看得出她此刻内心的挣扎,她明白一旦她若是捅破了武墨是女儿身的事情,招致的几乎是武墨母家全族灭亡,欺君之罪怎能饶恕。 她不想牵累那么多人,所以,抬了头,她语气是努力克制的冷静:“王爷说话算话?” “哪一句?” “你愿意一命抵一命?” 武墨面色不动,起身:“有何不可,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那样生死至之度外的云淡风轻,更是让苏雅彩有些举棋不定,但听得武墨已经笑吟吟的走到了门口,用几乎温柔的女儿声音道:“月妃,记住,如果我死了,那是你杀的,你本性善良,必会愧疚后悔,请带着那样的愧疚和后悔,好好养育你的孩子长大,教她三个道理:第一个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不要做的太绝,第二个因果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所以不要作恶,第三有一个公主很感谢他的娘替公主保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 “五王爷。” 苏雅彩追出去,武墨已经大步离开。 苏雅彩几乎是跌坐了在地上。 对,她本意是要至武墨于死地,她总觉得是武墨害死了她娘,可是,可是此刻,痛苦纠结却远远凌驾于报复的快感之上。 武墨让她带着愧疚和后悔生活下去,对,从这一刻开始,她就后悔和愧疚了。 * 宫外,苏府。 五王爷大驾光临,苏家上下诚惶诚恐。 为何诚惶诚恐,只因为前几年武墨骚扰许岚清骚扰的许家苦不堪言,如今看到武墨就怕的不行不行,只怕武墨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只是武墨这次来,是来找许绣忆的。 许绣忆房内,点着一盏薄荷香,大冬天点这种沁凉的香,醒神却也有些寒,鼻翼间凉飕飕的,武墨拨弄着香炉里的炉灰,笑道:“好兴致啊,大冬天点薄荷香。” 许绣忆笑笑:“有些混沌,想让自己清醒些。” “你没把我也忘记了吧?” “呵呵,怎么会。” “记得多少,记得我和你哥哥的事情吗?” 第165章 苏锦源发现真凶 许绣忆点点头,看着武墨道:“皇上怎么放你出来了,不是说把你禁足宫中了吗?” “我撒个娇就行了。”看着许绣忆有些微微吃惊的样子,她旋即没心没肺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信啊,我和太后求情的,皇兄答应放我出来两天,毕竟我不是犯人,皇兄只是怕我沾花惹草,你知道,谁都以为我是个断袖,皇兄早几年不介意,这几年不知道怎么的了,可能是看我年岁大了得收心了,到处给我拉红线,我都弄黄了好几桩了,他生气也是应该的,他把我关在给宫中,一色伺候我的都是宫女,好笑吧,那些太监啊,只要近我百步之内,都得杖责,王兄他以为我好男风,想玩弄太监。” “额……皇上还真是,多虑了。” “哈哈哈,对了你嫂子如何了?” “还好吧,王爷不去我哥哥那看看?” “你爹爹这会儿或许请了十八铜人把你哥哥护着呢,哈哈。” “呵呵,也是,王爷会委屈吗?” 许绣忆问道。 武墨没心没肺的咧开嘴:“委屈什么,人活一世,谁没个委屈的时候,我锦衣玉食,一出生不用动手就拥有了一切,别人三餐不饱,衣衫褴褛,他们会觉得委屈吗?你信命吗?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信命,我觉得这都是命。” “命?” 如果说以前不信,那是因为在医院看多了生老病死,对命这种东西都有些麻木了。 可是如今,她其实也是信的。 如果不是命,她怎会在这里,怎会遇见那个人,怎会…… 心头微疼,她明明是在笑,笑的却格外的苦涩。 武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是把承少给忘记了是吗?” 许绣忆敛去了眼底深处那一抹痛楚,点点头:“是不记得这个人。” 武墨忽然目光沉重的看着许绣忆:“绣忆,忘记全世界也不能忘记那个人,他爱你如生命,真的胜过自己是性命,他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呵呵,我都不记得那个人了,我不记得他这么爱我的事情。” 许绣忆淡淡道,语气无比的平静。 武墨起身:“你不记得他了,我说这些或许你也不明白,但是或许你总会记起来,秦烟手里握着他致命的把柄,所以他只能暂且答应秦烟的无理要求,对你说出那样残忍的话,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他需要时间,现在他把一切都做好,只等着你和他履行承诺了。” 许绣忆身子微微一动,武墨却并未察觉。 “小姐,爷让你过去一下,五王爷,可以失陪一下吗?我们爷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我们小姐。” “呵呵,好,那我先告辞了。” 许绣忆起身拉住了武墨,却意识到丫鬟在忙松开武墨,道:“五王爷喝盏茶稍候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许岚清叫她去,肯定是要她想法子安排他和武墨见面的。 武墨应该也知道,可是武墨却道:“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绣忆,记住我说的这些话,如果哪一天你想起来了,不,你一定要想起来,你们时间不多了。” 丫鬟在门口左看右看左看右看,不知道武墨和许绣忆之间这是在说什么东西,怎么看着这么暧昧。 而且五王爷的手,这手怎么抓着她家小姐的手,会不会…… 她咽下了一口口水,不大敢相信。 倒不是因为许绣忆是个下堂妇武墨是王爷两人身份悬殊的缘故,而是因为外头都说五王爷是个断袖,之前几年还传的沸沸扬扬弄的许家人心惶惶的说五王爷喜欢她家爷呢,怎么现在就…… “真的不再坐会儿?” 许绣忆的声音打断了丫鬟的思绪,不过看许绣忆这样力邀武墨留下,她更确定了她的猜想。 武墨笑笑:“不了,我时间有限,我走了。” “好!” 送了武墨到门口,许绣忆站在门口良久,久到几乎要成为一尊雕像,耳畔都是武墨方才的话。 “绣忆,忘记全世界也不能忘记那个人,他爱你如生命,真的胜过自己是性命,他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你不记得他了,我说这些或许你也不明白,但是或许你总会记起来,秦烟手里握着他致命的把柄,所以他只能暂且答应秦烟的无理要求,对你说出那样残忍的话,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他需要时间,现在他把一切都做好,只等着你和他履行承诺了。” “小姐!爷请你过去一下。” “不了,我不去了,你告诉爷,就说王爷走了,我有些累。” “是,小姐。” 丫鬟一走, 许绣忆闭上眼睛,靠在了门扉上,只觉得莫名的累,头隐隐作痛,心头也隐隐作痛,有些类似爱情的回忆,在心头慢慢涌起,可终究因为疼痛,被她强压了下去。 * 苏家老太太人头落地,苏家大奶奶在同一日下葬的,苏锦郁苏锦源自然不会同意把苏李氏葬在祖坟,苏锦业于是问人买了一处风水宝地给苏李氏落葬,这一日的傍晚下了雪,细细碎碎的雪花就像是冥纸一样,凄清的落满了天地。 许唐宇始终把许绣忆看的死死的不许她和苏家又任何瓜葛,许绣忆只能在远处默默的给苏李氏上了三柱清香,落了一通泪。 命,武墨问她信不信命。 如果说都是命,那这就是苏李氏的命吧,只是上天何意如此残忍,拆散了一个温暖的家庭,许绣忆都可以想见苏锦业的肝肠寸断和苏晴英年幼失母之痛。 这个冬天,总觉得沉重,寒冷,似乎看不到春来花开的一般,气氛一日比一日的压抑,年光是近了,这是许绣忆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年,内心里总有那么些许的不安,觉得这个年未必过的了了。 * 十二月二十五,苏李氏下葬已过去五日,也是苏家老太太过世第五天。 天寒地冻,寒意萧索。 苏家,苏锦源看着眼前的信笺,这些信都是他以前和季红的通信,他原本以为必定给许绣忆扔了,因为这些信他以前从来不避讳许绣忆,从来都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有些故意嘲笑刺激许绣忆的意思。 没想到衣柜里,一摞衣服下,这对信还在,堆叠的整整齐齐。 如今再见旧书,就想到了那个夜晚,喝醉之后朦胧中看到季红在和什么人说话,他知道那个人必定就是指使季红杀了自己的人,只是季红良心未泯,最后一刻放了她,只是季红对那人死忠,居然至死都不肯出卖那个人,苏锦源打开那几封信,许多是调情的,也有几封当时还颇为让他吃味。 季红几次说三王爷送了什么东西给她之类的,或许目的就是让苏锦源吃味,当时的苏锦源也确实为了季红和三王爷交恶,甚至几次起了口角冲突,想想当年,多么愚蠢,放着绣忆不要,居然和一个勾栏里的女人…… “呵!”他自嘲一笑,忽一张信纸飘落在地,他捡起,本是要随着别的信一起放到火中烧了,不过看了其中一行,陡然停住。 “三王爷说要娶我,可是我又有些舍不得你,我是爱你的,但是你不要生气,我也爱三王爷,如果你们是同一个人该多少啊,要不如果你们两个只出现了一个该多好啊,哎!” 两个只出现一个。 季红似乎曾经说过三王爷要娶她之类的话,还说三王爷逼她,说是如果她不和苏锦源断了关系的话就如何如何。 季红其实不止一次的说过三王爷威胁她让他断了和他苏锦源的关系。 甚至还说三王爷放了狠话说要给他苏锦源一些厉害看看。 其实当日季红杀他的事情他有怀疑过三王爷,只是觉得三王爷何至于,如果真要抢女人他一个平明百姓未必抢的过他三王爷,加上官府第一时间也查了三王爷,当即排除了三王爷的杀人可能,所以苏锦源也没多想什么。 只是现在看着季红这话,又想想季红砍头那天似乎三王爷也去了现场,还远远看了很久才离开,很多人都说是三王爷对季红余情未了,不过苏锦源现在细细一想,会不会是三王爷最后去确定一眼季红死了没死。 季红判处提前处斩是因为越狱,想她一个死囚,一个妇孺怎么可能有这个能力越狱,而越狱失败的结果就是提前处斩,这样想想,好像是有人怕东窗事发,想早点至季红于死地,所以才策划了这起越狱。 ——题外话—— 我这种个性的人,就是能拖一天是一天,然后这是最后一天我拖不动了吧,然后和死狗一样连续码了6个小时的字了,现在是凌晨5点,为神经病九祈祷吧,祈祷神经病九明天不会暴毙而死,继续去码字,貌似结局还有点距离,哈哈! 第166章 苏锦源发现真凶2 季红判处提前处斩是因为越狱,想她一个死囚,一个妇孺怎么可能有这个能力越狱,而越狱失败的结果就是提前处斩,这样想想,好像是有人怕东窗事发,想早点至季红于死地,所以才策划了这起越狱。 “难道,真的是三王爷。” 苏锦源放下了信,猛然起身往外:“备马。” 他此刻无疑是鲁莽不计后果的,完全没有考虑到如果真是三王爷他这样贸然前往的后果。 凭着一头热,一腔血驾车到了三王爷府,苏锦源不等人通报就径自就了进去,可是戒备森严的三王爷府岂是这么好闯的,被堵在了门口,他大声叫嚷着:“三王爷,三王爷,我有事找你,三王爷。” “苏三爷,苏三爷你再这样我们报官了。” 三王爷府的管家还算客气的。 苏锦源却顾不上这么多,他一意孤行的以为三王爷必定是那起谋杀的幕后主使,所以势必要将三王爷揪出来。 “何人在此喧哗。”一声威严自身后传来,苏锦源转身,三王爷似乎刚从外头回来,身上还挂着雪花,脸上泛着酒气,看到苏锦源,微微吃惊:“怎是你。” “三王爷,我有事要问你。” 苏锦源的语气无疑是胆大包天的,事实上对这个纨绔王爷他从来也没有客气的时候,以前为了季红争的你死我活的时候,他可没少得罪这王爷,当时他是仗着家里两个姐姐在宫中为妃,如今虽然没什么可以仰仗的了,他在三王爷面前无疑还是高傲的。 那三王爷戏谑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本王没空。” “不许走,你说,是不是你指使季红杀我的,季红在你我之间左右为难,所以你就出此下策,让她杀了一个,好做选择?” 此言一出,三王爷大怒:“你这是诽谤,你个刁民,本王要杀你,用得着让红儿上吗?本王还没和你算账呢,如果你当时肯拱手相让,我都说服了我母妃了,我甚至求了我皇兄几天几夜,你怎么就不肯把她让给我,如果你肯让,何至于让她左右为难,何至于如此,何至于?” 三王爷那一双眼,燃着火焰,满身酒气喷在苏锦源身上,苏锦源老火也上来了,前仇旧恨,那就一并算了吧。 大力推开几个下人的拉车,他冲上去对着三王爷的脸就是一拳:“何至于,你说何至于,当时让她为难的难道就是我吗?那个女人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没有你的时候天天说爱我爱我,看上了你的钱,你的地位,她就变心了,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苏锦源你好大的胆子,王爷。” “都住手,滚下去,本王早就想打你一顿,好,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好,那本王就打死你,谁都不许帮忙听见没,都滚,都滚远点,滚。” 一声暴喝,边上的人纷纷退下,不敢再靠近,两个男人你一拳我一拳的扭打在一起,直到打的都爬不起来,倒在地上,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息。 “是不是你,三王爷。” 苏锦源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到三王爷边上,一脚踹上三王爷的腰。 三王爷抱着腰吃痛的倒抽了一口冷气,怒喝:“不是我,我他妈还想知道是谁,我他妈的还想知道是哪个混蛋让她杀你的,我他妈还想知道你得罪了哪个混蛋要搭上我的红儿。” 他的话不像是假,他似乎很痛苦,想到季红行刑那日他远远的观望,苏锦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你告诉我,季红越狱 的事情,是不是你策划的?” “你有病吗你?那是犯法的,我怎么可能做?” “那她行刑那天你为什么去看她?” “哈哈,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她,我很喜欢她,我曾经想过娶她,只是我他妈的怎么知道你小子一直在中间和搅屎棍一样胡搅蛮缠,如果我娶了她,或许不是这样了,我不在意她是个妓女,我不在意她有个孩子。” “你说什么?” “我说她有个孩子,哈哈,你不知道?你还敢说你爱她,苏锦源,你连这都不知道。” 是,苏锦源不知道,苏锦源是真不知道季红有个孩子。 季红跟着他的时候不是处子他知道,可是窑子里的女人不是处子正常的很,他是真的不知道季红还有个孩子。 “是谁的?”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滚吧,别再来烦我,我看到你就想往死里打,要不是我今天喝了酒,我能活生生打死你知道吗?” 苏锦源起身,踉踉跄跄的走了门口,忽然又转过来,一把拽起地上满脸是血的男人:“那孩子在哪里?” “谁知道,你去问老鸨好了。”说完,一把推开苏锦源,躺在地上,喊着季红的名字,又哭又笑起来。 苏锦源起身,满目的鲜血不会比三王爷的好到哪里去,马车夫见到他委实吓了一跳,忙是将他搀到车上,他却走到路边,捧起了一捧血,把脸上的血迹洗赶紧,然后面色沉重的上了马车。 “去春香楼。” 春香楼中,一如往昔,酒肉声色,靡靡之音,醉生梦死,这曾经是苏锦源的极乐乡,是苏锦源的逍遥窟,却也是苏锦源噩梦的开始。 春香楼的老鸨还是原来那个,看到身上染血的苏锦源委实吓的不轻,怔在原地都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苏锦源几步上前一把揪住老鸨的衣领:“季红的孩子呢?” “孩子。” “对,季红的孩子在哪里?” 老鸨颤抖着声音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苏锦源:“我不知道,原本是在京城一个奶妈家里养着,三月的时候还想给送走了。” “送去了哪里?” 第167章 苏锦业殉情 “送去了哪里?” “不知道不知道,三爷我真不知道,你饶了我吧。” 三月,正好是他出事的那个月。 “说,到底是送去了哪里。” “哎呦喂你轻点轻点,疼,我真不知道,不过季红有一次喝醉了哭的时候好像说什么苏大爷,苏大爷的,还说什么孩子还不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苏锦源的身子一个踉跄,苏大爷。 这京城里头苏大爷是很多,甚至这些窑姐随便一个男人都称为大爷。 只是苏锦源却直觉这个苏大爷,是他们家的那个苏大爷。 “她,还说了什么?” “忘记了,发了一顿酒疯,小月你过来,小月。” 老鸨招呼了几声,过来一个小丫头,这是原本伺候季红的丫头,苏锦源认识。 “苏三爷。” “小月,你是伺候过季红的,你可知道季红的孩子到底去了哪里?”老鸨看着小月问道,眼神却不住小心翼翼的看着苏锦源,只怕苏锦源又来抓她衣服。 小月低下头,想了想道:“姐姐的孩子原本是养在京城一个奶妈家的,每个月赡养费都是我去送的,可是从今年二月底开始姐姐就说孩子被人带走了,然后天天的哭,哭了很多天,姐姐是真的很爱天赐,我原本以为天赐是不是没了,后来姐姐喝醉酒好像说苏大爷把孩子还给我之类的。” “苏大爷,有说是哪个苏大爷吗?” “不知道,来我们这的苏大爷太多了。” 是,但凡姓苏,进了这青楼都成了大爷。 “她还有说什么吗?” “好像说只要不伤害孩子,她什么都愿意做,我记不清,苏三爷,怎么了?” “没事了,谢谢。”混混沌沌的从春香楼出来,苏锦源的头是重的,心也是重的,是苏锦业吗? 是他吗? 真的是他吗? 这么多年隐忍的外表下,藏着这样一颗血淋淋的报复的心吗? 在听到三王爷说季红还有一个孩子的时候苏锦源就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 当听到小月季红深爱那个孩子,视若性命的时候他彻彻底底的明白了季红愿意承担下所有的罪名,是因为她有致命的弱点被人捏在手里。 所以说,不是三王爷,而是另有其人,指使季红杀害他。 这个人,劫持了季红的儿子,让季红致死都守口如瓶,甚至怕夜长梦多让季红越狱,早盼了死刑,这一切,都是那个人做的。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那个人,必定是极度恨他。 极度恨他的苏大爷——苏锦业。 他再也不认识一个姓苏的有理由恨他了,除了他家的那位。 所以他娘的冤案,其实也是苏锦业的一个陷阱,他没想到苏锦业居然如此狠心,居然连自己的妻子都可以出卖,亏得他平常在外人面前表现的那么爱苏李氏。 苏李氏死的时候,苏锦业那肝肠寸断几乎活不下去的表情都不像是作假,原来,他竟是如此的人。 苏锦源身侧的拳头紧握,双眸紧闭,静谧的马车里,听得见他咯咯的拳头声,还有犀利的磨牙声。 原来,一切竟是苏锦业做的。 原来,从一开始要至苏家人人于死地的,居然是苏锦业。 原来,苏锦业居然还可以赔上苏李氏的性命只为冤枉死他娘。 他的目的是什么,苏家的财产,他未免也狠心。 天亮,等到天亮,他会亲手将苏锦业送上断头台。 * “小姐,不好了。” 一早起来就听见丫鬟在外头慌张的喊,许绣忆吃了一半的早饭停下了手:“怎么了?” “苏大爷,苏大爷……” “苏大爷怎么了?” 许绣忆面色一紧。 “苏大爷服毒自杀了。” “什么?” 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许绣忆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大爷服毒自杀了。” “服毒……自杀!大哥……” 许绣忆再也坐不住,不顾许唐宇派来的那些人阻拦,带着哭腔厉声道:“谁要是敢拦着我,我就立刻死给你们看。” “小姐,小姐你不要为难我们。” “滚开。” 她的威胁无疑是奏效,一路畅通无阻的出来,拦了一辆马车往苏锦业家去,一进去,屋内已经密密麻麻围满了人,多半是保宁堂二部的人,还有几个邻居。 看到许绣忆,大家呜咽着围了上来。 “三奶奶。” “大,大哥呢?” “在屋子里呢,三奶奶!”关大虎家的泣不成声,许绣忆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在关大虎家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进了屋,看到那床上蒙着白色被单的人,眼泪决堤落下。 “大哥啊!” 她哭喊一声,跪倒在地。 苏锦源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许绣忆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苏锦源是绝对没想到苏锦业会死,他昨儿夜里还想着一切都是苏锦业主使的,苏锦业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苏家所有的财产,他昨儿夜里还计划着天一亮就将苏锦业送去死牢,可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去衙门就传来消息,说苏锦业死了,服毒自杀。 他不信,如何也不信。 可是此刻,他不得不信。 “这是遗书,大爷死前写的,三爷。” 关大虎家的送了一张纸过来,没错,是苏锦业的笔迹。 但见信上寥寥数语,写的都是他对苏李氏的爱恋和眷恋,那情之生动,瞬间打碎了苏锦源昨夜所有的猜测。 关大虎家的又送了一个匣子来,说是这个匣子就放在床头,匣子里上头覆着一张纸,上书三爷收。 苏锦源颤抖着打开盒子,里头是苏家银行,保宁堂二部,依旧这所宅邸的房地契,那一刻苏锦源甚至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是他误会了苏锦业。 ——题外话—— 为什么死了一个又一个,下一个是谁,呵呵,武墨没疑问,还好我是一次更完结局,不然这个死法你们得骂死我,剩下几个就今天下午再死吧,写不动了。天亮了我擦!哈哈,开玩笑了,下午,接着结局! 第168章 温暖 是他误会了苏锦业。 “大哥。” 他也满目悲怆,许绣忆起身,看向周围,声音嘶哑:“晴姑娘呢?” “早上我们来的时候,晴姑娘跌坐在地上,我们叫了她一声,她忽然发疯似的跑了出去,派人去找了已经。” “哎,可怜的孩子,三奶奶,你放心以后我会照顾晴姑娘,和对待自己的姑娘一样。” 李允家的上前道。 许绣忆闭上眼落下两挂泪:“大爷的后事,料理的隆重点,钱不是问题,把他和大奶奶合葬在一起。” “是,三奶奶。” 路过苏锦源身边,许绣忆没有停留,苏锦源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周边让你都是一惊,许绣忆轻轻抽回了手:“再见了。” 再见了,既是对苏锦业说,也是对苏锦源说的,再见了,这样一个悲伤的冬天,感觉阴霾永远都不会过去一样,压抑,疼痛,悲伤,无数的负面情绪,她几乎要无法负荷了。 还有家里坐牢般的看管,许唐宇虽然收容了她这个被休的下堂妇,可是对她的看管几乎严苛,在许家,每一口呼吸都是压抑的,她似乎能够理解苏雅兰当时回家时候的郁郁寡欢了。 她的存在,对许家来说也是一个污点,她祖父虽然不曾说什么,却远不及以前喜欢她了,至于她父亲更不用说,几乎将她看的死死的,连苏李氏的死她都来不及送一程,满满都是遗憾。 忽然想进行一场所走就走的旅程,至于目的地是哪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旅程,她再也不想走回起点。 其实一开始她就不属于这个地方,是责任牵绊着她,如今对苏家,对许家,她都已再无责任和牵挂,她想走,去看看秀丽山河,去看看日生日落,去看看云卷云舒,脚步被禁锢住,所以心才会如此的压抑。 苏李氏和苏锦业没了,这座城对她来说,更成了一座伤城。 * 才进家门,丫鬟诚惶诚恐的告诉她许唐宇请她过去。 为了什么其实她知道。 许唐宇书房,光线暗沉的看不大清屋内的摆设,许唐宇负手而立,一件墨色长袍让屋内的气氛几分压抑。 “跪下!” 冷冽一声,带着十分的不满。 许绣忆双膝微弯,听话跪在地上。 “我说过什么,你当我的话是耳边风吗?不要和那家人再来往你不明白吗?现在外头人都是咱们说你的,你怎么还有这个脸出门,怎么还有这个脸去那家。” 许绣忆一言不发,对许唐宇来说,她就是个污点吧。 “你这是什么,不要脸的倒贴吗?你为了那家劳心劳力,是因为还想感动苏锦源,挽回这段感情吗?你到底要不要脸,你到底有没有自尊。” “爹你怎么这样说妹妹。” 许岚清不知道何时再门外的,听到这一段闯了进来。 许唐宇转过身,愤然的看着许唐宇,迁怒到了许唐宇身上,厉声道:“我说她的说错了吗?她丢我们家的脸还没有丢够吗?” “爹,你……” “哥!”许绣忆伸手抓住了许岚清的手,示意他别说了,抬起头,她眼中满是泪水,却并不是因为觉得委屈和伤心,其实她知道,自己确实让许唐宇丢脸了。 她的眼泪,只是觉得养育之恩,无以为报。 “爹,对不起。” 许绣忆的眼泪,终归还是让许唐宇软了几分语气:“别和我说对不起,你最好乖乖在家里呆着,一步都别再出去,不然就别怪爹爹把你送去那个弃妇收容所。” “爹爹你怎么可以这样的,绣忆……” 看向许绣忆,许岚清只觉得许唐宇当真有些过分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许绣忆去送苏家大爷最后一程有何不可,他爹爹未免也太不通情达理了,只想着自己的颜面问题,完全没顾虑到绣忆的感受。 可是要说的话,又被许绣忆拦住,但见许绣忆拜下身去,给许唐宇行了一个大礼,然后,一言不发的起身,转身离开。 “绣忆,爹你真是太过分了,绣忆,绣忆。”许岚清追了出去,许唐宇看着一双子女离开的背影,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跌坐在了椅子上。 “怎么就会这样呢,怎么就会发生这么丢人的事情,真是太丢人了的,太丢人了,明儿上朝肯定又有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了,都被休了,还去管那家的闲事做什么,这孩子怎么从来不为我这个当爹的想想,挺着个大肚子回来是光彩的事情吗?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真是丢人,丢人,我许唐宇教出来的女儿居然被休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许家花园,许岚清上前握住了许绣忆的手,那双手是冰凉的,让许岚清心疼:“绣忆,你不要把爹的话放在心上,他就只想着他自己的面子。” “哥,我想出去走走。” “现在?” “恩。” “爹会气死的,你还是乖乖在家里吧,听话,等过两天爹爹消气了,再和他好好说放宽你一些,不要像个囚犯一样把你囚禁在家里。” “好!” 许绣忆温顺应道。 此事许岚清完全没有想到许绣忆所谓的出去走走,是一场去而不复返远途旅程。 等到他发现许绣忆所谓的走走是远离的时候,许绣忆已经离开,只留了书信一封,信中寥寥数语:“务牵务挂,我会好好的。” 只是隔了一日,昨儿许唐宇还在那严词厉色的教训许绣忆,今日,则还做了许家老太太气急败坏的训斥许唐宇。 “你看看你办的好事,你看看你办的好事,你把孩子和个囚犯一样囚禁着,居然还敢说她不乖就把她送去弃妇堂这种话,现在好了,现在好了,孩子让你逼走了,你高兴了吧,你高兴了吧!” 许唐宇此刻是悔恨交加,他绝对没想过,许绣忆居然离家出走了,天寒地冻,数九寒天,年关将近,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她能去哪里? “绣忆,爹的绣忆啊,来人呢,去找,去找。” 此时,城外,一辆马车,一个行囊,许绣忆闭目坐在马车里,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前行着,她靠在车壁上,车外北风呼啸,那寒风透过车缝漏进车内,冷的她满面通红。 “夫人,下雪了,车不好走,前面有一处农庄,不如我们去那里暂避好吗?” 许绣忆睁开眼睛,撩开车窗,外头雪花飞舞,寒风萧索,狭窄的羊肠小道上,马车走的有些步履维艰。 许绣忆应道:“好。” 马车缓缓绕上了一条小道,许绣忆紧了紧衣领,可真冷啊。 风无意间吹起了窗帘,外头是一片密林,许绣忆眉心一紧,微微起了几分警惕:“你这是去哪里?” 这样的密林深处,怎么可能又村庄。 马车夫的语气显然有几分慌张:“去找那个村庄,过了这片树林就是了。” 许绣忆没吭声,只是不动声色打开窗,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件首饰,丢下了马车。 隔一段丢一样,她带来的金银首饰不多,丢的差不多的时候马车忽然在密林深处停了下来。 许绣忆放下车窗,呼吸有一些紧张。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的直觉在告诉她,有危险的气息在靠近。 调整呼吸,她手里握着一枚金簪,以防万一。 “夫人,我们歇会儿吧,好冷,让我上车里歇会儿好吗?” 许绣忆的呼吸更为紧张,闭上眼睛两个深呼吸后,她终于镇定下来,淡淡道:“好。” 马车门打开,那二十来岁的车马夫上了车,看着许绣忆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闪烁中带着几分贪婪。 “呵呵,夫人,到底还是车里暖和,这天真是太冷了,夫人你说要去南方,夫人是去避寒,还是去省亲?” “省亲,出了峡谷关,我家人会在那里接我,我已经告诉了他们我今日启程。”如此说,至少还能让他有所忌惮。 那车马夫眼底里更为闪烁了,似乎在犹豫什么,趁着这个当会儿,许绣忆明白如果来者不善,她紧要的就是先稳住他,于是闲话一般的和车马夫攀谈起来。 那车马夫也渐渐的有些松懈的样子,眼看着外头的雪越下越大,如果雪花覆盖了车马印,就算她在这里出了事都不一定有人找得到她。 于是乎她开口道:“雪好像越来越大了,可真冷啊,不如……” 她一顿,明显的看到了对方身子往她这个方向倾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的就是缓兵之策,可是缓兵之策显然也没有办法救她,所以她现在自救的法子,只有一个——逃。 装作感觉不到马车夫有意无意的顶撞她膝盖的腿,她笑笑道:“不如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那边解决一下三急,然后我们就起程吧。” 她的心跳加速,呼吸加快,紧张的不得了,可是脸上却装作十分的镇静,看不出什么异样。 等了稍许,但听得那车马夫道:“那好吧,夫人小心。” 伸手拉了许绣忆的手下车,许绣忆忍着恶心让他握自己的手,那车马夫显然有些意外,不过眼底里的贪婪就更浓了。 “夫人的手可真嫩啊。” 许绣忆再度忍着强烈的恶心,对他回眸一笑:“你的手很暖,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就回来,帮我看一下行李好吗?” 那车马夫看向许绣忆鼓鼓囊囊的行李以及行李一脚露出来的一只翡翠镯子,眼底是一抹精光,笑容几分贪婪。 那桌子,许绣忆是故意放成那般的,只为了迷惑车马夫,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巧笑嫣然,她虚与委蛇,也只是为了麻痹车马夫的戒心。 下了车,走到了树丛之中,远远看到车马夫在扒弄自己的行李,许绣忆一步步一步步的倒着往后退,进来的路,果然叫雪花掩埋了车轮痕迹,索性一路上她丢的衣裳,鞋子,首饰并未叫大雪掩埋。 她得出去,上了官道就好了,如今是年关,所有人都赶着回去过年,素来冷情的管道上也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只要回了官道就好了,只要回去就好了。 她不住的安慰着自己,却不料…… “咔擦。” 倒退没留神身后的路,不防踩到了一截枯枝,一声清脆的咔擦声,马车那的贪婪男人转过了头,一眼看见她居然走的这么远了,几步上前,许绣忆一咬牙,起身提起裙子,发疯一样的往外狂奔去。 “妈的,居然敢跑。” 车马夫终于露出了本性,疾奔着追上来。 风猎猎在耳畔呼啸,沉重的肚子对许绣忆来说是致命的负担,眼看着身后的男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的绝望开始无边无际的蔓延。 “啊!” 道路湿滑,不设防的摔了一跤,索性她用手掌撑住了地面,只是那白皙的掌心却被摩擦的一片血淋淋,顾不上疼痛,虽是绝望,虽她现在无非是在做困兽之斗,可是她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爬起来,接着狂奔,寒风吹散了她的长发,满头的环佩都成了负累,她伸手撤掉了头上的几枚金簪,又脱掉了斗篷,抱着肚子循着一路上留下的标志狂奔去。 头发猛然被一把拽住,痛楚的她倒抽冷气,身后传来近乎邪淫的声音。 “想跑,夫人,刚才还对我抛媚眼,一脸淫dang样,怎么现在就跑了,你是怕我把你怎么了?你放心,我要的只是你的身子和你的钱,至于你的命,哈哈哈,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放手,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许绣忆拼命挣扎着,那车马夫笑意浓为放肆:“哈哈哈,你喊吧,就算是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夫人,你有这力气,还是用在我身上吧,哈哈哈,既然你不喜欢在马车上,那好,雪地里,打野战,爷我更喜欢,夫人这一身细皮嫩肉,啧啧,让我好好瞧一瞧。” 那冰凉的大掌抚上许绣忆脖子的时候,许绣忆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拼命的挣扎,奈何一个女子的力道,终究是敌不过一个年轻体壮的男子。 许绣忆很快被制符,身子被无情的压在树干上,小腹抵在树干上,阵阵作痛,男人却完全没有顾忌到她孕妇的身份,伸手环上她的腰,一把扯开了她的腰带。 寒意森森,许绣忆的绝望更浓,一双泪眸,落下几滴晶莹泪珠,只是忽然的,身后传来了车马夫近乎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 那紧紧压制着许绣忆的力量一放松,许绣忆死死的抱着衣裳回转身,那一刻,对上那铁青色的俊脸,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泪落不断,她不敢置信的开口:“承少。” 那眼泪,就和油似的,点的安承少眼底的怒火更甚,但听得咔擦一声,一声惨叫响彻云霄,那企图玷污许绣忆的马车夫的整只手居然被折断了。 “啊,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饶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天晓得安承少赶到看到许绣忆被欺凌的压在树枝上的那一刻,嗜血的几乎想把那个恶人千刀万剐,待得看到许绣忆的眼泪,他更是不可能容了那恶人活着。 伸手掐住了车马夫的脖子,饶是车马夫是个人高马大的年轻男子,在安承少手里就像是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鸡崽,眼看着安承少将那人越拎越高,那人的眼睛都反了白,许绣忆伸手一把抱住了安承少的胳膊。 “承少,够了,杀人是犯法的。” 安承少侧头看了许绣忆一眼,刚才她喊他什么? “承少?绣儿,你喊我什么?” 此时此刻,许绣忆已不想再隐瞒什么,当他天神一样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开始更相信,命这种东西。 “放了他吧,承少,我不想让你的双手,染上这种肮脏的人的血。” 安承少手一松,手里的男子就和个破布娃娃一样跌倒在了地上,捂着脖子大口的呼吸着,一双眼睛诚惶诚恐的看着许绣忆和安承少。 而那两人,却似乎把他当作了空气一般,只是对视着,眼底里的情感,叫人辨不清是什么。 有感动,有深情,有委屈,有悲伤,有惊喜,还有深深的眷恋。 “绣儿。” 安承少伸手,紧紧将许绣忆纳入了怀中:“你记得我了是吗?” 是,其实老早就记起来了,只是因为太痛苦,所以一直装作记不起来,原本是选择性失忆,后来是选择了失忆。 可其实,回忆,怎是怎么可能选择的。 那日武墨来寻她说那番话的时候,她就再也不可能选择失忆了,她一直在等,等安承少亲自出现给她一个答案,只是等了许久,却等了个空。 她打算走了,她想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然后,他来了,就像是天神一样在她最绝望和最危难的时候降临在她身边,这一刻,似乎再也不需要什么答案,他温暖的怀抱就是唯一的答案。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绣忆声音微微哽咽。 安承少更紧的抱住了她:“我今日本是要去国公府找你,我想带你离开,可是国公府的人却说你失踪了,我发了疯一样的找你,对不起,对不起绣儿,感谢苍天终于让我找到了你,我没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该怎么过,对不起。” “谢谢你,我本来以为我可能再也见不到明天的日出了,谢谢你的出现。” “冷吗,我们走吧。” “恩!” 脱下斗篷披在许绣忆身上,安承少打横抱起了许绣忆,眼底里,都是失而复得的感动和深深的牵挂温暖。 上了官道,一辆马车等在外头,吕青看着被安承少抱出来许绣忆,欢喜的下车:“爷,你的直觉果然没错,这两条车轮印是许小姐的马车的,只是许小姐你的马车怎么会去树林里?” “吕青不要问了,打开车门。” 吕青似乎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不敢再问,忙去打开车门。 安承少抱着许绣忆入内,车内放了炭盆子,还铺了个小床,十分温暖。 “吕青,启程!” 马车缓缓开动,安承少将许绣忆小心翼翼的放到小床上是,伸手将她的碎发撩至耳后,担忧的看着她的小腹:“疼吗?难受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担心的模样,无限柔情。 “我没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安承少微微一笑:“如果你还愿意和我走,那去哪里都行,天涯海角,只要你愿意。” 这一刻,心里头满满的都是感动。 原本以为是一场独孤的没有终点的旅程,却没想到旅程中会多了个伴儿。 此刻,所有的解释似乎都已经无所谓,她唯独在意的是,沿途的风景。 “我愿意。” 简单三个字,却是十分慎重的,安承少眼眶微有些潮湿,蹲下身握住了许绣忆的手,熨贴在脸上,道:“我以为你忘记了我,今日本打算就算是用绑的也要把你带走,就让一切重头来过,绣儿,我爱你。” “我也爱你。” 历经波折,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说的这几个字,其实要说出口,居然还是如此轻松的事情,不过许绣忆知道,那只是因为这个对象是安承少。 “绣儿,对不起,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其实……” ——题外话—— 晚上还有,么么么么! | 第169章 幸福像花儿一样 大结局 “绣儿,对不起,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其实……” 一双手,轻轻覆住了安承少的唇:“不要说,我不需要知道。” 安承少心底不安,但见许绣忆微微一笑,道:“我只需要知道的是你爱我,你只爱我一个就行了。” 安承少暖暖一笑,伸手抱住了许绣忆:“当然,我只爱你一个,一辈子,从身到心,都只有你一个。” 曾经的许绣忆,一直在等安承少给个答案,她等了很久,久到绝望,久到彻彻底底的想离开那座伤城,可是如今许绣忆才明白,她一直在等待的从来不是安承少的解释或者答案,她在等待的,只有安承少的爱。 当武墨说承少爱你如生命的那刻起,当武墨说承少是受制于秦烟才会如此对你的那刻起,她其实就已经相信了。 马车续续的走在官道上,血越下越大,天地一色,外头很冷,可是马车内,却是一片温暖,暖的不仅仅是空气,还有人心。 与此同时,方才许绣忆被拐带去的小道上,一架马车艰难的踩着雪往外,陡然面前拦了三个扛着大刀的汉子,其中一个三大五粗的指着那马车道:“老大,寻着那些金银首饰进来,我看就是从这马车上丢下来的。” “劫车。”另一个大汉一声令下,几个人上前,委实吓的车马夫不轻,一鞭子抽打在马儿上,狂奔着往外逃,只是胡头乱窜,过一处狭道的时候车厢被夹住了。 几个土匪上前,戏谑的拍着刀:“遇见爷爷不下车,还敢跑。”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阎罗王,取你性命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声夸张笑声,吓的车马夫脸色惨白,跳下马欲跑,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他不想死,只是跑了不到三步,胸口一阵刺痛,银刀自背后而入,前胸而出,刀刃上滴滴落着鲜血,他来不及闷哼一声,缓缓倒下。 刀子抽出,三个土匪跑上马车一通乱翻,马车里一个包裹,将值钱的都拿走后,任由那些散乱的帕子衣物散了一马车,三人得意的结伴离开,背后雪地里,雪白的雪和艳红的血混在一起,诡异,妖冶。 * 三月后,一处农舍,婴儿响亮的啼哭划破了天际,伴随着一个老妇人一声“恭喜”,便是孩童欢喜的笑声。 “娘,娘,叔母生了,叔母生了。” “叔,爹,叔母生了,你们赶紧别忙了,去看看吧,叔母生了。” “哐当。”一盆滚烫的热水落在了地上,溅了抱脸盆男子一脚,他却浑然不觉似的,奔出了厨房,脚步似长了翅膀一般,几乎要飞起来。 随后而出的,是一男一女一双夫妻,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 “绣儿。” “近乎粗鲁的推开门,屋内产婆正在给孩子洗澡,陡然吹进来一阵冷风,产婆不由嗔了一句:“这孩子爹心急的,也不怕把孩子凉了,赶紧赶紧关门,放心,母子平安,这大胖小子,可折磨坏你娘了,昨儿夜里到现在才肯出来,白小爷,你赶紧去看看你娘子吧,她受累了。” “恩,绣儿,绣儿。” 安承少几步绕过屏风进了内室,屋内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床上躺着个虚弱的人儿,脸色苍白却抵不住她风华绝代的美丽。 此刻,她正在对他浅浅笑:“是个儿子。” “我知道,绣儿,辛苦你了。” 上前温柔的环抱住女子,似怕弄伤她似的,他所有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许绣忆伸手,轻轻环抱住了白天涯的腰肢。 “我没事儿。” 屏风外,一个欢喜声音传来! “丫,大胖小字,晴儿你快来看看弟弟。” “弟弟好胖啊,哈哈,娘,我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胖?” “你小时候啊,你可没这么胖,看弟弟白白嫩嫩的,真是可爱,娘你说弟弟叫什么名字好啊,爹,爹你来看弟弟。” “呵呵!”门外,进来一个颀长的男子,容颜似玉温润,笑容如风柔和,看着产婆手里的小娃子,嘴角噙着一抹欣慰又感动的笑。 产婆笑道:“白大爷,给你家大侄子取个名字吧。” 苏锦业笑的几分腼腆起来:“这我可不好代劳,还是让孩子的爹娘取吧!” 屏风内,许绣忆撑起身子靠在安承少怀中,笑道:“大哥,长兄为父,长嫂为母,还是你们给孩子起的名字。” “我们吗?” “大哥大嫂,快被推辞了。”安承少也如是道。 苏锦业轻笑一声,伸手拨弄着怀中小娃粉嫩的脸蛋,道:“叫白天涯如何?浪迹天涯的天涯?” “好耶,爹爹这个名字好好听啊,白天涯,弟弟也和姥姥一个姓,我们都和姥姥一个姓,爹爹叫白锦业,叔叔叫白承少,我是白晴英,我们叫的小胖弟弟叫白天涯,好诶,我们一起浪迹天涯,逍遥自在,是不是,叔母?” 许绣忆勾起了唇角。 “是,我们一起浪迹天涯,逍遥自在。” 那襁褓中的小娃子似感染了这一份快乐似的,呜呜呀呀起来,顿然逗的大家笑成了一片。 有风来袭,带着院内初吐花蕊的桃花香,扑的人一头一脸芬芳,春天来了,大地复苏,这个午后,江南一处花香满园的农舍,一屋子的欢声笑语,所有的关于昨日,似都已经散在了风中,远去,远去,关于京城中的那些人,那些事,都再与他们无关了。 * 此刻,京城,苏家。 开春了,慵懒的阳光落在这座深宅大院之中,将这座沉闷的院子也镀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一座院中,一个华服女子正在院中赏花,一双温暖的大掌自身后轻轻环住了她,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女子脸上是温柔的笑意,轻轻依偎在了那个有力的胸膛之中。 “相公,怎么就回来了?” “怕你一个人在家闷,梦梦,明天天暖,我带你们母子去郊游吧!” “那店里的事情?” “交给四弟吧,四弟这几个月跟着我在店铺里忙,也学了不少,应当能打理的好店里头的事情。” “可明儿牡丹绣庄有一批绣品要送到宫里头去……” “就让四弟去吧,我都交代好了,顺带让他去看看大姐。” “银行里王老板不是还要……” “梦梦,不要管这么多,就算是天大的生意,也比不上你和孩子。” 唐梦脸色一红,转过身温顺的靠在了苏锦源怀中:“相公,谢谢你。” “谢谢什么?” “谢谢你喜欢我。” “傻瓜,我不喜欢你喜欢谁,你是我的妻子啊。” “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忘记姐姐。” 那高大身子忽然一紧,眉目间有些淡淡的忧伤,不过很快就掩去,将怀中女子紧紧拥入怀中,亲吻她的发心:“傻瓜,有个人告诉我,时间可以抚平一切,有个人还和我说让我珍惜眼前人,你就是我的眼前人,是要陪我走一辈子的人。” 唐梦用力的点点头,鼻子有些酸,因为感动的。 “相公,我爱你。” “呵呵,小傻瓜。” 苏锦源对唐梦,无疑是万般宠溺的,只是那一句爱,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似乎早已经没有了爱的能力了,从听到许绣忆丧命的那刻起,所以的爱情都已经被带入了尘土,或许没有人相信,这辈子他只对一个人说过爱,那就是许绣忆。 抬头看着天空,那碧蓝的天空中,浮着朵朵白云,他嘴角浮了一抹淡淡忧伤的笑容,轻轻的比了一句唇语:“如果你在那里,请记得我一直爱你。” * “对不起。” 京城,国公府。 钟雅琴看着地上的那堆碎片,有些惶恐。 你是许岚清最喜欢的陶瓷花瓶。 许岚清看着那一堆碎片的,有些恍惚,良久抬起头,看到钟雅琴诚惶诚恐的模样,他微微一笑:“没事,只是一个花瓶,你没伤到手吗?” 钟雅琴脸一红:“没事,我让人进来打扫吧。” “恩,雅琴。” “恩?” “你不用走。” “什么?” “我并不讨厌你,所以生了孩子后你不用走,孩子不能没有母亲。” 钟雅琴眼眶一湿,努力勾起一个笑:“没关系,你可以娶墨儿回家,就告诉孩纸墨儿才是她的娘就行,我真的没关系,既然当日我答应了你生了孩子我就离开,我就不会食言的,你如果是觉得我可怜大可不必,其实我也过的太累,在这个家里。” 许岚清眼底一痛,墨儿,那个叫做墨儿的人,已经离开他多久了。 那个大年初一的早上,没有任何征兆的,她书信一封,然后在东白山的悬崖上,永远的离开了整个世界,那书信之中,没有留给他的只言片语,她就像是一阵风一样离开,就像是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一样。 可是那风带来的关于她的气息,就像是镌刻在了他的记忆中,他痛了的有多深,这气息就有多浓,许岚清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再也不会,永远不会了。 她的尸首被发现在悬崖底下的时候已经摔的面目全非,可是那手臂上的伤口是她的,他始终不明白她怎可以如此残忍的离开。 她留下的伤口,是心碎,及至今日那伤口依旧没有愈合,他知道,这颗破碎的心,也再也不可能愈合了。 眼看着他眼眶泛了红,钟雅琴才感觉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忙道:“岚清。” 吸吸鼻子,闭上眼抬起头,将眼泪倒回心中,他勉强一笑:“没事,这里让下人来整理吧,你不用走,从头至尾是我对不起你。” 钟雅琴不言语,只是微微一笑,那眼神里,还有眷恋,只是更多的,是心如死灰。 因为在许岚清眸子里,她唯一读到的关于她的,只有同情和愧疚。 而她想要的关怀和爱,连半点都没有。 两人在屋内,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个豪爽的声音:“许兄,怎么天天闷家里不出来,马上就要科考了,以后还哪里有这么多逍遥时光……呀,嫂子也在啊,这,这是怎么了?” 来人是许岚清的同窗严升,个性豪爽豁达,同许岚清私交甚笃。 进来看着地上一堆陶瓷碎片,他还以为许岚清和钟雅琴吵架了。 但听得钟雅琴道:“我失手把岚清的陶瓷花瓶打碎了,呵呵,严公子你来的正好,岚清都很多天没出去走走了,爹爹都说他要把自己闷出虫来了,正好你带他出去走走。” “嫂夫人可真是个大方的还女人,不过嫂夫人你放心我不会带许兄去不正经的地方,我们平素里聚会,不过就是喝喝茶,听听书,去郊外骑骑马而已。” 钟雅琴嫣然一笑:“我知道,你们都是正经的好男儿,马上要科考了,是该去放松放松,免得把自己逼的太死,去吧,我叫人来收拾一下这里。” 说着出去,严升上前,用胳膊肘捅了捅许岚清:“真没和嫂夫人吵架啊?” “吵什么?” “你说你都多久没出来玩了,还在为绣忆的事情难过呢?对不起,我不该提绣忆的。” 许绣忆坐的马车被山匪劫持了,马车夫当场死亡,许绣忆的东西全部都给抢走,包袱被翻的一片凌乱,所有都知道是凶多吉少,许家虽然没给许绣忆办葬礼并且坚信许绣忆还活着,可是谁都知道那些山匪是何等残忍的人,恐怕不来个先奸后杀也会来个先杀后奸。 严升知道自己触及了许岚清疼痛之处,忙是道歉。 许岚清没说什么,只是道:“我真没心情出去玩,你们去吧。” “许兄,别那么扫兴,大家都在了,就等你一个了,金冠茶楼那排了一个戏,别是有趣,噱头弄的很大,统共就设了二十来个座位,寻常人想去看都上不去呢,我和柳兄,王兄,李兄也是好不容易才弄到了五个位置,你别这么扫兴吗。 许岚清显然还是兴致缺缺的模样。 严升不得不使杀手锏了。 “你要是不去,那兄弟没的做了,我这几个月来找了你几次了,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吧,你一次次的不给我面子。” 这一招,似乎奏效了,但见许岚清叹息一口,无奈道:“你们啊,都快要科考了,还有这心思。” “哈哈,我们这叫考前放松,走吧,兄弟。” 金冠茶楼,二楼,金冠茶楼的二楼原本就做的十分雅致,一个戏台子,经常请一些戏班子来唱一些雅致的戏文,不过长戏文不过是助兴,喝茶才是首要,今日显然的本末倒置,看戏文才成了首要。 如同严升说的,果真是一座难求,二楼原本也有三五十个插座,可是今日稀稀拉拉的却只设了二十个座位,但凡能上来的,截然是在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寻常人连站在楼梯上听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说这二十个人之中有一个若是叫戏班子的班主看中,还可以成为班主的入幕之宾。 而戏班子的班主,不是寻常那些年老精明的男子,听说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身段曼妙,声音柔美,即便看不到脸,光是那声音就足够让人**,而且从她露在衣裳外头的手指来看,必是个年轻女子。 十指纤纤,嫩如葱白,外头人都是这样形容那班主的玉手的。 许岚清对这些委实没有太大的兴致,只是推不脱同床的盛情邀请,金冠茶楼的二楼,许岚清上去的时候戏文刚刚开始,戏文太子上,两个公子打扮的小生踩着台步上来,一个蓝衣长袍,一个虽是男子扮相,却着了一袭粉袍,也涂了脂粉,显见的这是一出女扮男装之类的戏文。 “哈哈,老套吗,无非是一个女子扮作男装把另一个男子玩弄的团团转的戏文,前几年京城大戏班不是上演过一出,说是女子扮作书生和另一男子结为同窗,男子三年不辨雌雄,和女子相知相交,互为知己,结果最后知道自己的同窗兄弟是个女子,欢喜交加,上门提亲……” “嘘,看吧,勿喧哗。” 严升正滔滔不绝,被另一个同窗拉住了手。 悻悻一笑,他也不做声,看了许岚清一眼,他嘴角笑意更浓,侧头和边上的一个同床耳语:“看许兄,不肯来不肯来,结果现在,眼睛都要掉进去了,他是没看过戏文吗?这样的戏文有什么好看的?” 对别人来说没什么好看的,只是…… 女扮男装挑逗书生,被所有人误会成断袖。 在书生的婚礼上将书生引至后院,亲吻书生。 小巷之中紧紧拥抱在一起告诉书生我们私奔吧。 在寺庙之中拥有了彼此的第一次。 书生的原配怀孕,两人产生误会,女子假装和别人暧昧,书生气到喝药自杀。 重归于好,书生将女子藏在家中书房。 …… 许岚清是在极力压抑着,才不至于发疯一样站起来冲到台上,这些回忆,都是关于他和武墨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许兄,许兄,你去哪里,许兄?” 终究他还是疯了,那些属于他和武墨的回忆一幕幕在台上重演,他怎么可能保持冷静。 “是谁,是谁排的这个戏?” “许爷,许爷。” 金冠的伙计上来拉扯许岚清。 许岚清却一把推开伙计,上前死死揪住了那演戏的人,目光急迫的让人觉得害怕。 “说,是谁排的这个戏?是谁?” “许兄,你怎么了许兄?” 几个同床见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前来拉他,可是许岚清就像是着了魔怔一样,只知道不停的重复哪一句“是谁排的这个戏”,即便是众人合理拉他,硬是拉不开他。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就在这时候,但听得金冠茶楼的老板急急忙忙跑过来,道:“许爷,您别这样,班主说有什么事情让您去问她,许爷,您这边请,这边请。” 随着老板的引领,进了戏台后面,戏台子后面有一道楼梯通向金冠的后院,金冠老板在前面带路,许岚清走在后头,到了一间房门口,金冠老板对着里头恭敬道:“班主,给您请来了。” “恩!” 淡淡一声,柔柔软软,顷刻间几乎就化了许岚清的心,他的眼眶无疑是湿润的,是她的声音,不会错的,魂牵梦萦的这个声音,他据对不会听错的。 “许爷,您进去吧,小人先告退了。” 老板告退,许岚清推门而入,屋内背身坐着一个人,头上蒙着面纱,许岚清的脚步有些踉跄,声音有些颤抖:“是你吗?” 那人轻轻站起了身,转向了许岚清。 许岚清停下了脚步,黄昏从窗户,透进来缕缕温暖的光晕,那光晕落在眼前女子绝色美丽的容颜上,许岚清一瞬的窒息,只觉得自己实在做梦。 那女子却已经飞扑进了他的怀中,那种热烈,那种疯狂,是武墨不错的。 那体温,那拥抱的力量,不是梦。 “墨儿,墨儿,我的墨儿。” 紧紧的将怀中女子纳入怀中,力道几乎要将女子揉碎在骨血之中,没有人明白这种感受,失而复得幸福几乎把许岚清席卷,他的人生活了二十多载似乎都抵不过此刻这个拥抱,他生来似乎就是在等待这样一个拥抱,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幸福。 “墨儿,我的墨儿,我的墨儿,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再也不要了,再也不要。” 有滚烫的泪,落进武墨的脖子,武墨用力的点点头。 “恩,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岚清,娶我好吗,我再也不是那个五王爷,我不过是和爹爹走南闯北的江南戏班的大小姐江燕,你愿意娶我吗?” “我愿意,无论你是墨儿还是江燕,无论你是谁,我都愿意娶你。” 若干月后,许家可谓是三喜临门,一喜便是许岚清毫无意外的高中了状元郎,二喜便是许岚清的夫人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三喜就是许岚清迎娶了江南戏班的大小姐江燕。 虽然这断姻缘有些门不当户不对的,但是那江燕随着父亲进宫献艺却意外被皇上收为了义妹,封了郡主,后来目睹了江燕真容的人都说江燕和五王爷有七分神似,不过两人其实却是全不相同的,五王爷霸气威武又有些脾,江燕却好似温婉可人又多才多艺。 皇上也曾派人去查过,结果查证此人确实是江燕,只是爱屋及乌,因为对武墨的思念,所以因为这张相似的面孔,封了江燕一个郡主。 以郡主身份嫁入国公府,半分都不亏了许家的,而江燕的乖巧可人,多才多艺很快讨了许家长辈的喜欢,许家的老太爷甚至有意思要将江燕扶正,毕竟让人家一个郡主委屈做个二房不妥。 可是江燕和许岚清却是一道坚持原样,许家老太爷只道江燕懂事,却不知道至于武墨和许岚清而言,地位名分不过次要,最美的,无非是两人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 五年后,国公府, 许家老太爷八十大寿,贺寿的人络绎不绝,香车宝马,门庭若市,一架饰以宝蓝绸缎的马车停在了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男子,手里抱着一个匣子。 “请问这里是国公府吗?” “是。” “这是我们家爷和奶奶送给老太爷的礼物,还有这封信是我爷和奶奶给许岚清大人的,麻烦请您务必转交到许岚清大人手里。” “好的,我一定送到。” 一日热闹,到了午夜时分许家终于渐渐安静下来,许岚清只忙的腰肢酸软,回到了房中就直接扑在了床上。 “呼,真累啊,燕儿。” “怎么了?” “过来我抱抱。” “等会儿。” “做什么呢,你在写信吗?”许岚清起身,走到桌边,看向他的爱妻江燕。 那可人儿头也不抬,只是伸手把一封信送到他面前:“我在帮我爹爹改戏本,这是你的信,说是有人送来的,还给爷爷送了礼物,不过没留名。” “哦,我看看,对了你那新的戏本里写了什么,讲来听听!” “上一出写到了李家大奶奶和大爷都相继服毒而死,结果看客们都要拆了我们的戏文台子,所以这一出我打算圆过来,写李大爷和李大奶奶是假死,后来又被他那个亲兄弟就活了……谁写的信?” 许岚清看着信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武墨放下了手中的笔,再度问道:“谁写的信?” “你刚才说,你的戏文本子里,李家大爷和李家大奶奶是假死是吗?”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好。” “不知道看客会不会觉得假。” “怎会假,世界上真有这种事,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真有这种事?不过也是,假死药本来就有,只是没有人尝试过而已。” “你怎么知无人尝试过。” “那难道有人敢吃啊,不要命啊?” “如果假死一次可以换一世幸福,冒险一次又何妨。” “怪怪的,你今天,不和你说了,我继续改了,对了明儿帮我带点东西进宫给皇兄。” “这皇兄叫的还挺溜。” “你欠揍,本来就是我皇兄。” “嘘……” 夜阑俱寂,月上枝头,城外五里坡,一盏烛火,两壶清茶,一盘棋局,一双男女。 “你要想清楚,这步落下去,你就绝无反悔的余地了。” “从第一步开始,我就没有后悔过。” “为我放弃了一切,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不后悔?” “不后悔!” “为我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不后悔?” “不后悔!” “我也是,就算为你付出一切,我都不后悔。” “啪嗒。”黑子落下,白子大胜。 其实人生就好似一局棋,如果你义无反顾,即便输的一塌糊涂,你也依旧可以笑着。 而有许绣忆的棋局,正是这样一盘输掉所有,都依旧可以笑着的棋局。 “呵呵,你输了。” 夜风吹散阵阵茶香,女子娇笑温柔的声音在空气里轻轻回荡。 “所以,愿赌服输,这是你的战利品。” 他从地上拿出一样东西,许绣忆看着那个箱子,颇为好奇,打开一看,里头居然是一件红嫁衣。 那一瞬,心头微动。 “我从来没有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在孩子五岁生日这一年,我们成亲吧。” “成亲可是要聘礼的,聘礼呢?” “已经送去你家了。” “你去过我家?” “至少让你哥哥知道,我们很好。” “呵呵,其实我那样走确实也有些自私,我父亲大约十分自责,以为是他逼走的我。” “只要他知道你还好好的活着,自然会释怀的,言归正传,嫁给我吧。” “你这算求婚吗?” “不然呢?” 许绣忆歪着脑袋,状似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不行,太随便,好歹也要有玫瑰一束,钻戒一枚,单膝跪地,然后诚恳的求我嫁给你。” 安承少嘴角一抽,额上三滴汗,这是哪门子求婚法啊? 就算他做得到单膝跪地,那好歹先告诉他玫瑰是什么,钻戒是什么? 当然,很多很多很多你年以后,安承少虽然用月季代替了玫瑰,但是钻戒这种东西,他到两鬓斑白也没有想明白是什么。 所以喽—— “娘,叔叔说今天我们出去吃饭。” “兔崽子,我是你爹。” “才不是,你又和没和我娘成亲。” “你欠抽是不是,没有我能有你?” “娘,叔叔凶我。” “我说了我不是叔叔我是爹,兔崽子,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哎呦够了没啊,天天闹,你两不累我听都听累了。” —— 这样的戏码,在许绣忆家,几乎一天要上演三次以及三次以上,以至于在入土前的某日,许绣忆终于受不了了。 “别闹了,不就是成亲吗,成,成,成还不成?” 于是某人欢天喜地的把喜服套在了她身上,拜堂,成亲,入洞房,扒光,耕耘,播种。 然后第二年春天。 种子发芽了。 | 结局感言 这本文我是真心写的有些散漫,可能是压力太大了,看我一时看了一堆文就知道我有多神经。 弄的自己特别累,然后弄的一个文都写不好,以后不会这样了。 好赖这个文是完结了,结局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我其实觉得还不错,哈哈,别叫我黄婆哦。 推一下我自己的新文吧。 是很不同我以前风格的一个文,玄幻女强,女主很强大,男主也很强大,连带宝宝也很强大,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撒,放个简介上来。 ++++天财儿子天才娘++++++++ 从最强变成了最废柴的过程是很快的,那只需要一个穿越。从最废柴修炼成最强的过程那是艰辛的,因为要开她混沌废柴体的唯一办法居然是——和世上最强大的男人合欢十天十夜,我擦。*儿子:“娘,我刚出去给你张榜了。”慕枫:“什么榜。”儿子:“你不是在找最强的男人,我给你写了:我娘陪睡,一睡十天,有意者请带着你是最强男人的证据前来报名,报名费一百两。娘,你可以一个个试过去,咱顺带还可以赚钱点。”慕枫:“……”第二天,看着门口罗雀的报名现场,儿子:“哎,娘你没行情啊。”慕枫:“五个死在了来的路上,七个个死在了出家门的路上,九个昨天晚上离奇死亡。”儿子:“……”第三天,终于来了一个人,只是:“喂喂喂,你不守规矩啊,报名费,报名费啊,我娘不是你想睡,想睡就能睡,赶紧留下报名费,随便给你睡。”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